在南太平洋一个私人小岛上,绿色椰林,白色沙滩,一片澄蓝海洋,再加上南洋风味的户外酒吧,空气里弥漫着优闲的气氛。
天气虽然造成四周过高的气温,却有阵阵的和风轻抚着燥热的脸庞,让人以为仿佛是来到哪个度假村里,整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然而,受命来此的青鸟战战兢兢的,并没有度假的心情。
主子喊寂寞无聊,所以要蓝凰让他放假,到岛上来陪他解闷,身为主子解闷的“工具”,他怎么可能会有度假的情绪。
撇开阙龙门里有一大票主子关心不完的优先之选不说,即使从影子组织里挑人,一个个排也轮不到他才对,自己根本不该是主子钦点的第一人选,怎么可能在主子喊寂寞无聊的时候受到“青睐”,可他依然不敢有所异议。
他的身分,是拋名舍姓的“影子”。
他本应没有过去和未来,没有个人思想和朋友,只因身为影子组织的领导者之一,他才能保留一点自我。
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向来是影子组织里最重要的戒律;影命随主定,主子要其生即生,主子要其死即死。
关于这点,他们七个组织领导者的命运仍跟其它影子完全相同,向来毋需质疑。
所以,现在他走向主子的每一步,都是必恭必敬的脚步。
主子那张常年不变,仿佛无害的清俊脸庞,目前正挂着正记标志般的愉悦笑容看着他,主子此刻的心情似乎好到谁也无法将他触怒。
酒吧里,一个男人站在里头调酒,酒吧前则坐了另一个男人。
调酒的那个男人,在看见青鸟与卓靡月朝酒吧走近时,便缓缓地放下手里的调酒器,绽放愉快的笑容朝他们打招呼。
“刘先生,你可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你好久。”
说话的男子,正是青鸟不敢违逆的主子,阙龙门黑门的龙主──唐傲雨。
背对着青鸟他们的男人转过身来,在瞧见他们时有那么一剎那的错愕。
虽然这男人很快就恢复平静的神色,可目光向来犀利的唐傲雨和青鸟,依旧没错过他因为惊讶过度而短暂的失神。
同一时间,他们发现卓靡月的脸色亦显得不安,心底立即有个底。
对于唐傲雨随口给的姓氏,青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毋需唐傲雨事先告知便主动配合。
“真的很抱歉来迟,我被一些私事给拖住了。”
青鸟在最短的时间里领悟了唐傲雨眼神里的暗示。
不需要反应的时间,更毋需任何排演,他的演技自然真诚,跟主子配合得天衣无缝,完全没有露出搞不清楚状况的疑惑目光──纵使他实在搞不清楚,总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主子,这回的盘算为何。
要感叹,他也只能感叹主子又故意考验他随机应变的能力;既然主子找他解闷,自然会要他提供一些“乐趣”,光是人来是没有用的。
“没关系,迟了还是来了,来了总比没来好,是吧?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是 ‘旗鹰门’的老大,骆威。”唐傲雨朗声一笑后,又接着介绍另一边:“而他呢,是我在生意上的良性竞争对手,刘文棠。”
快速朝青鸟使了个暧昧的目光,唐傲雨那仿佛无害的笑容很灿烂。
青鸟解读他眼中的意思是──骆威是自己送上门的玩具,我们可得好好招待一番。
青鸟暗自琢磨主子在骆威面前是扮演什么角色,他不动声色地露出欣喜的笑容奉承:“久仰了,能见到旗鹰门老大是我的荣幸。”
旗鹰门在这几年崛起,侵吞了法国不少弱势帮派的地盘,茁壮的速度颇快。
拜骆威之前短暂的失神所赐,青鸟忆起自己对他的印象。
所谓“冤家路窄”,这句老祖宗的话可真是亘古不变。
“彼此,能认识唐先生的竞争对手,也是我莫大的荣幸。”骆威的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主动伸手跟青鸟握手。
他略施手劲里想测试青鸟有几两重,唐傲雨不是泛泛之辈,跟他来往的人自然也必须防备。
不管唐傲雨看上去是多么温和无害,他都不相信他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他宁可相信,藏在那张温和皮相底下的──是一只别有心机的野狼。
“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青鸟回以同样有力的手劲,之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她是?”
对青鸟评估完毕,骆威这才若无其事地朝始终像缩头乌龟般躲在青鸟身后的人望去,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光芒。
哈!果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行,他是没有白来了。
回头瞥了卓靡月一眼,青鸟勾起一抹宠爱的微笑。
“我忘了介绍,这是内人。”青鸟将卓靡月往前一带,亲密万分地揽上她紧绷的肩头,兀自对眼前的两人介绍:“她听说我要拜访唐先生,又听说唐先生这座小岛风光明媚,所以央求我无论如何都要带她一起来,请不必在意她的存在。”
既然主子要他此行带着“老婆”,他就顺手借她一用,现在,他倒是隐约可以明白主子的用意。
骗人!她明明是身不由己,也不是他的老婆!
瞥见骆威在青鸟介绍她之后,瞬间变得凌厉的目光,卓靡月从背脊升起一阵寒意,不禁在心底为自己喊冤。
不过,在成为俘虏的那一刻起,她早就失去自主权了吧?她很能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何。
况且,她宁愿成为俘虏,也绝对不愿落入骆威的手中,她太清楚骆威想要什么,一旦落入他的手中,她绝对会比现在痛苦。
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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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的目光像是探测器,将卓靡月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卓靡月被他看得全身紧绷,站在他眼前却连一个稍重的呼吸都不敢,只能像个犯错的小孩乖乖地杵在他的眼前。
他没说她能动,她不敢动。
毋需他主动开口,她都知道自己被他给完全看穿了。
终于,青鸟缓缓开口,直截了当地问:“你认识那个男人,对吧?”
“不……我不认识……”身子绷紧了一下,她还是吶吶地否认。
那个人……像黑色梦魇一样令她恐惧,她从来就不想认识!
在脱离有他的生活之后,她宁可将他从记忆里完全抹煞,当作跟他完全不认识。
可如今,梦魇重现……
闻言,青鸟温和的目光骤变,布满令她惊恐的怒火。
“别对我说谎,永远都别想。”长臂一伸,他毫无预警将她用力地扯向自己,语气冷漠且眼神凶恶地瞪着她的脸庞警告。
她竟敢睁眼说瞎话,根本是拿他当个傻瓜看!
如果他不知道她过去的身分,那纵使她演技再烂,他都可以对她抱持相信的态度,问题是──他心中有着确切的答案,并不想听到她蹩脚的谎言。
知道她说谎,使他没来由的情绪转差。
“对不起……”她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出眼泪。
她不是存心对他说谎的,只是不愿再去想起关于骆威的事。但很显然的,纵使过去的世界改变了,可是存在过去的人依旧不容她在心底抹煞。
自己想得太美,她不该妄想能够轻易摆脱过去的梦魇……
“别哭。”青乌有些烦躁地冷斥,他甩开她的手,“别动不动就哭给我看,你这女人现在是怎么一回事,高傲的个性全跑哪儿去了?”
她双重人格中的另一种人格,也未免消失太久了吧?
虽然她另一面蛮横无理的态度,让他打从心底厌恶;但与其见她掉眼泪,他还宁愿她凶悍一些,才不会让他像此刻一样……心浮气躁。
她的眼泪,该死的打乱了他行事不乱的步调。
面对她的眼泪,他平日的冷静和从容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思及此,他无端恶劣起来的情绪突然不满到最高点。
哈!以他目前的感觉来说,似乎该把她摆在愈远的地方愈好,因为她对他的影响力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
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卓靡月一脸茫然地凝视青鸟,似乎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她还是很努力地深呼吸,很努力地不哭。
“对了,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由她眼中的茫然看得出来她并非在演戏后,青鸟若有所思地呢喃。
不知为何,见她听话地忍住泪水,他还是觉得烦躁。
她那要哭不哭的样子,比哭出来的模样还惹人怜爱……不对,她另一个恶整过他的人格跟他是仇人,他怎么还为她小可怜似的模样动心?
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度在意她的反应,他对自己不寻常的感觉既疑惑又懊恼。
他是怎么了?真不正常。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虽然有些害怕,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自己都不懂,快被自己搞胡涂了……你如果能懂才厉害。”调整着过于浓浊的呼吸,青鸟望着眼前的她,不由得自我嘲讽。
对于那个如同女暴君般残忍,曾经在他身上施以酷刑的身影,他竟然开始觉得有些模糊。
仿佛,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只是他的一场梦,可他却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梦。
他身上被她烙印的旧日疤痕仍在,足以为证。
卓靡月怔楞地望着他,还是一片茫然。
她那模样印在他的黑瞳里,霎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动人之处,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一阵阵燥热的涟漪,几乎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他的脑子怕是出了问题,是疯了吧?
嗯……软软,香香还甜甜的,这感觉还不赖……她粉嫩的唇瓣上,有着一股天然的香甜味,舔起来就像在品尝丰嫩多汁的水果,让人爱不释口,等等──他在做什么!?
青鸟猛然推开瞠大错愕的美眸,同样觉得惊恐的女人。
他吻她干嘛?
青鸟突然怀疑,她是一个会下迷咒的巫女。
否则,他怎么会脑中一片空白地就吻了她,根本一点道理也没有。
“你……”像怪物一样被推开,卓靡月眸底有抹受伤的光芒,难堪的脸庞也一片烧红。
莫名其妙地抓着她就吻,差点把她心脏吓停的人是他呀!他怎么能够在吻完以后,摆出一副好象被她占便宜的厌恶表情?她又不是自己愿意的。
从任何角度想,该生气,该觉得羞辱的人都应该是她吧?
身为阶下囚以后,仅剩不多的自尊心又被刺伤,她实在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
“什么都别问,我没有答案可以给你。”该死!他必须好好的想想自己是怎么了。
一说完,青鸟便转身离去,留下愕然的她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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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缓缓西下,海平面渐渐染上美丽的橘光。
卓靡月望着远处的海面,丝毫没有察觉时间在转眼间流失。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希望自己能像美人鱼一样,化成透明的泡泡就这么消失;可叹,她没有一个可以甘心为他化为泡沫的王子,不然化为泡沫又有何妨呢。
毕竟,她对这个看似华丽,实则空洞的世界,并没有太多眷恋。
“你是什么时候嫁人的?”
身后突然冒出的质问,这才拉回卓靡月的思绪。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原地跳起来,满脸恐惧地快速回头,身子还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慌乱的目光里充满防备与对那人极度的排斥。
因为她的反应而眯起眼,骆威冷笑道:“怎么,这就是你在久别重逢之后,见到老朋友的欢迎态度?”她的反应让他心中的愤怒之火烧得更加旺。
“我们……不算是朋友。”虽然害怕,她仍鼓起勇气道,他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从前她怕他,所以不敢拒绝他的接近,如今,她跟他的世界已经不同,让她多了一些反抗他的勇气。
至少,他已经没有让她不得不妥协的东西可以要挟她。
骆威的眼底闪过阴狠的光芒,仿佛打算让她为自己说的话后悔。
他依旧只是冷冷地笑道:“有了男人当靠山,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他本来还以为,她是天生胆小如鼠。
本想说什么,但卓靡月忍住了,最后只是低声恳求:“放过我,算我求你。”
纵使她现在的生活没有自主权,但比起从前胆战心惊的日子至少还算平静,她希望这种平静的日子维持下去,不希望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
她不想回到从前,她受不了从前那种胆战心惊的生活。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到现在都还怕他。
没料到她会如此恳求,骆威眸中闪过更为阴森的光芒,且未掩藏声音里的愤恨问道:“怕我毁了你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
一想到她躺在其它男人的怀中,他就感到无比憎恨。
在她父亲的组织被歼灭之后,他费了多少心思找寻她的下落,有好长的一段日子为她寝食难安,担忧她会流落至污秽之处被人给欺负;可她竟对他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感到厌恶,还毫不掩饰地让他清楚这点。
这便是她回报他感情的方式。
一如从前,愤怒又在啃蚀他的理智,让他无法自然地表达对她的情感。
“我跟他不是──”不想否认自己跟青鸟的关系,她又猛然想起不该多嘴。
虽然她仍不明白,青鸟为什么说她是他的妻子,但他怎么说就该怎么做;来到小岛之前,青鸟已经吩咐过,她必须多听,多看,少说话。
他便是要她全力配合他的一举一动,不许出问题。
她不想搞砸青鸟对她的信任……虽然她只不过是他的阶下囚而已。
“不是什么?”他露出狐疑的目光。
难道这事还有蹊跷?
“没什么。”吞回心底的话,她转身便要走,“我不应该和你说太多话,不然我老公要是看到了,会误会,会不高兴的。”
她故意暗示,青鸟是个很容易吃醋的丈夫,希望骆威能因此放过她……
“你会怕?我可不怕你的醋桶丈夫,我偏要让他误会我们!”被她的暗示所激怒,骆威恶狠狠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轻易甩掉自己。
误会?哈!
她原本该是属于他的女人才对!
若不是在他离开组织的这段时间,她因为组织被歼灭而消失,他怎么可能让她落在别的男人手中,让她成为别人的女人!
迟早,他会将她夺回手中,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无论她曾经是谁的女人都一样!
“放开我!你不要这样……”
惊惧的卓靡月四下张望,努力想要扯回自己的手。
“不用东看西看了,你注定要成为我的人,没有人可以阻止我!”骆威将她娇弱的身子一把扯进怀里,展露邪恶的目光对怀中的人儿宣告。
既然老天爷让他们重逢,不管她是否嫁为人妇,他都要得到她。
骆威说的没错,四周空荡荡的,不见青鸟和唐傲雨的人影,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救她。
她看得出他对她绝不放手的决心,多年前的梦魇和恐惧,瞬间涨满卓靡月的心,她又再次感受到完全无助的绝望滋味。
谁来救救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