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斯小姐?”拓尔冷冷地追问。
在场的宾客都察觉到气氛不对,全都睁大眼、屏息以待。
关亚忍住心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奥丁伯爵,家父不能来,由我代他进行鉴定工作。”她冷冷地回瞪他。
自怨自艾从来不是她的个性,她是那种伤心过后就能迅速理好情绪的女孩。
“你?”
拓尔双眼眯了眯,以更凌厉、更尖锐的眼光扫射芙亚。
“戴维斯小姐,你和你父亲究竟联手没下了什么骗局?”他的口气由冷淡转为刺耳。
芙亚心碎成千千万万片。他明明记得她,却又把她当成毫无瓜葛的陌生人般盘查,今晨的温柔荡然无存,此刻,他对她只有冷漠与鄙视。
“这件事与我父亲无关,纯粹是你我之间的交易。”芙亚咬咬唇,努力克制想冲出这间屋子的冲动。
“你该不会是指,你利用你父亲的名义,从我这里骗走了一百万英镑吧?”拓尔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蓝眸里的精光却亮得令人胆战。
在场的几位宾客都是挪威知名的海事专家,他们原本受邀来和劳勃讨论沉船的情形,不料,劳勃的女儿竟然闹出这种事,大家不禁为芙亚捏了一把冷汗、敢向奥丁伯爵行骗,真是向天借胆。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谎,奥丁伯爵,你最好收回你方才所使用的字眼。”芙亚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怒气是为什么而发。
她气他的薄幸,也气自己那么容易就爱上他,更气他的身旁有个她……
“你到现在还想撒谎?”拓尔剑眉一扬,眸中的烟硝味十足。
“我才不像你,硬要封自己为伯爵,贻笑世人的大骗子!”
芙亚霍然站起,毫不客气地指着拓尔的鼻子大骂。
“你这个混血骗子!”拓尔也从座位中站起来,英俊的脸孔布满乌烟。
“爱德华,把书房中的传真信函和汇款证明拿来,让戴维斯小姐看看她犯罪的证据。”他冷冷地吩咐。
“是。”像木头般站在门舍的老管家动了一动,随即消失在门口。
紧绷的气氛令人感到窒息,男女宾客僵在座位上,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金发女郎愈看愈觉纳闷、不安。拓尔和戴维斯小姐表面上看来似乎正在争论,可是,依她女人的直觉,倒觉得他们是在呕气、斗嘴。
她正想起身安抚一下情郎,老管家已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
拓尔接过卷宗夹,用力一掷,卷宗砰地一声落到芙亚面前。
“你自己看吧。”他撇撇唇角,不屑地哼道。
芙亚伸手拾起卷宗,打了开来。
拓尔则冷笑等待。
岂知,芙亚打开卷宗后,看也不看,双手用力一拍,又把卷宗掷向拓尔面前。
众人全被芙亚的行径给吓坏了。
“戴维斯小姐,你太没礼貌了。”金发女郎寒着脸骂道。顺势站了起来,偎向拓尔。
芙亚昂起下巴、噘着嘴,不理会金发女郎的抗议。
“咪咪,你坐下。”拓尔的眼睛从没离开过芙亚那张写满倔强的脸孔。
金发女郎咪咪迟疑了一下,才坐回座位,静观变化。
“诚实高贵的英国淑女,我想,你这种行为代表你默认了自己的罪行。”拓尔眯着眼,讽刺说道。
“至高无上的奥丁伯爵,请你再仔细看一遍,我自始更终都不曾说过我父亲要来。”芙亚也学他眯眯眼,以牙还牙地冷哼。
“我为你父母感到难过,竟然有你这种死不认错的女儿。”
拓尔边摇头边拿起卷宗,不经意地瞄了信函一眼,蓝色大眼倏然起了变化……
“你的同情心还是为自己保留吧,亲爱的伯爵大人。”芙亚没有错过拓尔眼中细微的变化,幸灾乐祸地笑道。
他发现了!
哈哈,可惜为时已晚,混血女郎的脑袋终究比横行海上的野蛮人来得灵光。
拓尔合上卷宗,整张脸都黑了。没错,她自始至终都没骗他。
“你哪里学来的招数?”他把卷宗往桌上一掷,气得七窍生烟。
芙亚耸耸肩膀,一脸得意地望着惨败的敌人。
眯咪连忙拿起卷宗来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宾客见情势急转直下,咪咪又一脸茫然的模样,急忙抢过咪咪手中的卷宗来看,可是,卷宗在餐桌上传了一大圈,大家还是不明白,这封信件藏有什么玄机吗?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厉害。”拓尔虽然气得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的语气中倒也有几分钦佩。
“M。DAVIS……你可以告诉我,你这古怪的把戏是打哪儿学来的吧?”
这种阴险的伎俩可不是挪威人想得出来的。
“从电影片名得来的灵感。”芙亚想起自己拿了他一百万英镑,大发慈悲,道出了灵感来源。
“电影!?”拓尔一听,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
“对,从电影M。BUTTERFLY(蝴蝶君)得来的灵感。”
“蝴蝶君”的故事与片名皆脱胎于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讽刺意味极为明显。内容叙述西方男人受到普契尼歌剧的影响,对东方女性普遍抱有病态的幻想,某位深深喜爱蝴蝶夫人的西方外交官到了中国大陆后,爱上一名京戏女伶,两人不但相恋、还同居数年,故事从东方发展到西方,这名西方男子甚至还为“她”窃取国家机密文件,最后,才发现他心目中的蝴蝶夫人竟然是个男人……
片名M。BUTTERFLY,点出雌雄难分、暧昧不明的身分,芙亚暂且偷来用一用。
拓尔真败给她了。 “你的确有点小聪明,但是,我要的人是你父亲劳勃,不是你。”
“伯爵大人,你愿意付一百万英镑的酬劳给我父亲,是因为你认为他可为你找出别人找不出的答案、对不对?”
芙亚胸有成竹地问。
“当然。”拓尔答复十分爽快。
“所以,如果我也能找出答案,应该也值得这个价码罗?”
芙亚眨眨灵活的大眼,绝美的脸孔绽放一朵异常妩媚的微笑。
“哼……”拓尔俊美的脸孔浮现冰雪般的笑容。“你根本做不到。”他忽然举起右手,朝座上那几位中年男女一指,毫不客气地说:“你看看他们,他们的年纪和你父亲差不多,大半辈子都在海洋中度过,在专业领域上倍受肯定。可是,连他们都无法确定沉船的原因,凭你一个黄毛丫头,查得出什么来?”
座上宾客一听,尴尬地互看几眼,他们实在不知道拓尔的话,究竟是褒还是贬?
“伯爵大人,你会这么想,可能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经历,找就自我介绍一下吧。”芙亚故意装出一副必恭必敬的模样,然而,任谁都看得小她在挖苦拓尔,让拓尔看得火冒三丈,恨不能一把掐死她。
“我毕业于薇特大学海洋系,专攻轻型船只的海上安全学,这次失事的木船正足我擅长的范围。如果你认为我年纪轻就没经验,你可就大错特错。我从五岁起就开始担任我父亲的助理。这几年还随他飞到世界各国从事救难或研究的工作,其中几次,还是因为我发现了大家忽略的线索,才让真相水落石出。”
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原本就比较懂得推荐自己,再加上情况紧急,芙亚势在必得,便毫不客气地道出自己所有的辉煌事迹。
拓尔的蓝眸眯成一线,微微上弯的唇角不时动了动,他以一种非喜亦非怒的神情打量着芙亚,冷静的外表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芙亚睁大澄净的蓝眸,正在想是否要举出更多实证,强力推销自己。
他对她难道真的一点情愫都没有,只是习惯性的调情吗?不知怎地,芙亚忽然想起他吻她的情形,充满斗志的心蓦地消沉。
那是她的初吻,而他是二十几年来唯一令她感到心动的男人,可是……
“今天早晨,我在峡湾遇到一个热情睿智的男人,他告诉戏,当别人不相信我有某种能力时,最好的说服方式就是做给对方看。”芙亚扇扇密睫,继续道:“人生聚散如浮云,我深深明白,那位热情睿智的男士已从我生命中彻底消失,我们再也不可能相逢,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他给予我的鼓励和信心。”
或许受到她多愁善感的母亲影响,在芙亚坚强勇敢的个性中,也掺杂了一丝感伤。
“原来你们一家全是诗人。”拓尔讽刺地冷笑。
“其实不再见面也许是上帝最好的安排,这样,我心中的他会永远保存着完美的形象。”望着一脸讽刺的拓尔,芙亚的心好痛,她决定关闭自己的心扉永不再接纳他。
“够了!”拓尔不耐地低吼,“好,你想证明就证明吧!我先警告你,我花一百万英镑可不是要请个实习生。既然你敢拿这个价钱,就得达到我的要求,别妄想我会给你任何特别待遇。”光看她花貌雪肤、身材曼妙,他就一点信心都没有。
“冬天快到了,海水会冷得令你无法忍受,尚未找出沉船原因前,我绝对不会把船拖上岸,你自己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我会找出答案来。”芙亚赢了,心底却没有一丁点预期中的喜悦。
她会找出真相,然后,毅然决然飞回英国去……
“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沉船的情形,在场的贵宾可以帮助你,你们边用餐边聊,我先失陪。”拓尔摆着一张扑克牌,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咪咪瞄了芙亚一眼,追了出去。
芙亚失神地坐回椅子中,心头空白苍茫……
树叶全落光,光秃秃的枝桠在秋风中显得有些凄凉。
深秋的院落传出苦苦哀求的声音:
“关,求求你开门,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劳勃边敲木屋的门边哀求,心力交瘁的他在一夜之间足足老了十来岁,看起来像个无人理睬的老头子。
锁在木屋内的妻子半句话都不答,任他求了一整天,连出个声音都不愿。
“关,你别这样。”劳勃跌坐在门前台阶上,憔悴的面孔埋在掌心中,“我知道你没病,我知道你只是在躲避,关,别这样,请你敞开心门接纳我……”
天色逐渐幽暗,夜色像潮水般聚拢。劳勃的心沉重如夜色。
银行不肯退回一百万英镑,他奔波数次,硬着头皮向亲友问借却处处碰壁,不但丢了老脸,也寒透了心。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只是为了芙亚,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低声下气求人。
曾经叱咤海上,举世推崇的“海人”,如今只能蹲在门前空焦急,一筹莫展。
令他忧心的不只女儿的安危,还有每到秋天就把自己锁在木屋中的妻子……
冬天仿佛在一夜之间降临,气温一降就降到摄氏零度,阴郁的天空黯淡无光,仿佛随时都会飘下雪花。
海上风浪过大,气象播报员一再呼吁大众不要从事任何海上活动,芙亚亟欲表现给拓尔看,原想冒险潜入海底开始工作,但拓尔不肯派船带她出海,她只能天天待在灰石城堡中的船只陈列室,把那些已被捡上岸来的东西看了又看,企图寻出蛛丝马迹。
船只陈列室位于灰石城堡的后翼,长方型的空间内陈列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古木船,这些装饰着龙头的古船都是奥丁家族辉煌历史的见证。
从“奥丁神号”打捞上来的东西都编了号码,储存在靠墙的柜子里,芙亚又把所有东西全搬出来放到大型工作桌上,重新审视。
根据先前参与鉴定的挪威专家表示,奥丁神号沉船事件的困难度就在于它的出事原因太简单了,致使船只下沉的主因是船身右侧破了个大洞,海水由此涌入,导致整艘木船沉没,船上五人全部罹难。
专家一致认为是船只误触礁,才会造成右侧破损、迅速进水。拓尔却认为这种说法侮辱了船上那五名世界顶尖的水手,坚决否定这个推论。
芙亚已研究过挪威专家们所提供的各种资料与测试报告,但在尚未亲自下海勘察之前,她不想妄下定论。不过,从这些华贵的用品中,她倒可以确定拓尔的父亲相当注重生活上的享受,纵然在海上,二十三年前他所使用的器皿,比起今日有钱人家丝毫不逊色。
遗物中除了名贵的用品,还有娱乐设施:一把琴弦已锈的吉他、一支古维京人吹奏的角管,还有一台和电脑差不多大的录放音机。
在这琳琅满目的遗物中,有件精美的首饰盒勾起芙亚的兴趣。当她的手再度捧起那只雕着闪电和神只的木盒时,久违的阳光突然拨开厚重的云层,笑盈盈地洒落人间。
芙亚的心蓦然一震,她抬眼看看明朗剔透的阳光,微笑自嘴角蔓延到眼里。
“这是个好预兆。”她望着手中的木盒,惊喜地大叫:“答案一定在这个盒子里!”
这是一只华美的橡木盒,盒身带有树瘤纹路,一涡一涡,仿佛漩涡。盒子长宽约为十寸,略呈长方形。盒身两侧各有一道铜链,两条链子横绕盒盖,扣在两侧的闪电形状铰钩上。
盒面的雕工错综复杂,一株树荫如伞的大树高高擎起,大树上方各刻了两位身形壮硕的古战士,芙亚当然知道,手拿铁槌、头顶闪电的男子就是北欧神话中的雷神拓尔;左右肩膀上各停着一只乌鸦的神祗,则是北欧的众神之王——奥丁。
奥丁家族以古神只命名,这只首饰盒应该代表了某种程度的意义。
她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平铺一条蓝钻项链和一对耳环。由于盒子上了防水漆,经过专家洗涤后,盒身和钻石首饰都恢复了炫目的光华。
芙亚目不转睛地审视手中这只橡木盒,心头哽着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凝眉苦思,千头万绪的脑海有个模糊的光点飞来飞去……
“小姐!”
突米的声响吓走了呼之欲出的答案,芙亚恼怒地抬头,却见老管家慈祥的笑脸。“小姐,我给你送下午茶来了。”
“谢谢你,爱德华。”任芙亚有再多的气,都发不出来,人家可是好心给她送午茶来耶。
他连托盘一起放到桌上,免得影响芙亚工作。
“哇,是英式松饼耶。”芙亚定眼一看,忘情地叫了出来,连忙切了一块送进嘴巴。
“主人怕你不习惯挪威的饮食,特地命令厨子做的,连奶茶都按照英国人的方式烹煮。”爱德华答道。
芙亚一听差点噎死,她边拍胸口、边灌奶茶,折腾了一会儿才开得了口:“爱德华,你心地真好,我知道是你安排的,不是那个冷血……”她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不,不是我……”爱德华满脸尴尬,急忙否认。
“有你这种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管家是他的福气。”
“不,小姐,你误会了,的确是主人……”
“唉,你不必再替地说话,我什么都明白。”芙亚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她见老管家还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连忙招呼道:“你坐下来嘛,反正那个人又不在,不必太拘谨,坐,坐!”
爱德华也想和她聊天,便大大方方坐下来。
芙亚眼角突然瞄到橡木盒,迷惑的感觉又浮上心头。“爱德华,你在奥丁家工作多久了?”
“久了,至少超过半个世纪。”他笑笑。
“半个世纪?”芙亚瞠目。
“嗯。”爱德华略显骄傲地道:“正确说来该是五十二年,我十八岁那年就来到奥丁神堡。”
“这么说,奥丁家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你比谁都明白了?”芙亚兴奋地问。
她有个感觉,她一定可以从爱德华身上挖掘出她亟欲解开的谜团。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服侍过四位奥丁伯爵呢。”
“挪威已经没有贵族了。”
芙亚知道自己不该和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抬扛,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提醒他。
“小姐,奥丁家族永远都是天生的贵族,他们配得上这个头衔。”爱德华严肃地驳斥。“法律可以禁止任何爵位制度,却无法禁止奥丁家族高贵的血脉流传。”
“话是没错,不过,拓尔在正式文件上署名为伯爵总是不妥。”
“这个习惯在奥丁家族已经流传数百年之久,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因此才会一代一代的沿用下来。”
“什么?改了一百七十几年还改不掉?奥丁家的人果然高贵。”芙亚忍不住挖苦。
“反正,历任奥丁伯爵都相当有主见,他们不太在意别人的抨击和批评。”
“是啊,从拓尔的作风就看得出来。”芙亚冷笑。
光从拓尔丢下所有宾客,一走了之的作风来看,就知道他是那种狂妄又自大,丝毫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爱德华以一种饶富兴味的眼光端详芙亚,微微上弯的嘴角抿着一抹淡淡的笑。
“算了,你当代没讲过这些话吧。”芙亚体贴地道,她可不想让爱德华感到为难。“对了,拓尔的母亲是不是改嫁了?”她的眼光转回首饰盒上面,反射性地问。
她详细研读过龙船出事的资料,奥丁家族中每位长子都取名为拓尔,拓尔的父亲也是家族长子,所以也叫拓尔。
老拓尔驾船出事身亡,死时四十岁,当年的拓尔也只有七岁,因此他对父亲特别怀念,发誓要找出龙船失事原因。
芙亚住进奥丁神堡已有四天,从不曾见过拓尔的母亲,才会直觉地认为她已改嫁。毕竟,都已经二十三年了。
爱德华犹算英挺的脸孔先是僵凝一阵,继而露出爽朗的笑容,只差没哈哈大笑起来:“欧拉夫人永远不会改嫁。”他简单地说,澄蓝双眸炯炯发亮。
“为什么不会呢?”芙亚心头一震。
今她震惊的不是爱德华的反应,而是他爽朗大笑时,丰润的下巴收缩成又尖又削的模样。这爽俊的笑容,这削尖的下巴仿佛在哪里看过,感觉好熟悉。
“小姐,如果你是挪威人,你就不会这么问了。”老管家用手帕拭拭眼角笑出来的泪。
“哦?”
“欧拉夫人不但是一位著名的大学教授,也是知名的两性关系作家,更是所有挪威妇女心口中的最佳婚姻顾问,她会有今日的成就,一半源于她自身的努力,一半源自她有一桩受人羡慕、称赞的成功婚姻。”
“但是,这些都不代表她不能改嫁啊,毕竟,死者已矣,老拓尔已经死了这么久。”芙亚不明白。
“小姐,你年纪太轻,不会明白。”爱德华摇摇手,叹息似地说:“欧拉夫人在全国妇女心中的形象已经接近圣人的地位,她和老爷圆满的婚姻也成为大家追求理想娇姻关系的激励,虽然老爷已经逝世二十三年,挪威民众对这段神圣美满的婚姻记忆犹新。
由于老爷生前是位国会议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奥斯陆,和首都关系十分密切,因此奥斯陆每年都会为老爷举行追思会,欧拉夫人每年都会在追思会上发表演讲,表达她对亡夫的怀念及永生不渝的爱意,她的演讲总会感动千千万万人,追思会一过,致意的信函像雪片般飞来,邮局还得加派专车才送得完。”
爱德华兴致勃勃地讲完后,唇角露出一抹颇值玩味的笑。
“喔,这么伟大!?听起来好像挪威全国人民的婚姻幸福,完全系在拓尔父母的身上,万一哪天欧拉夫人忽然谈起恋爱,来段黄昏之恋,挪威全国不就陷入浩劫了?”芙亚知道自己听完这段感人的婚姻后,就算不感动得涕泪交加,至少也应该肃然起敬,可,不知怎地,酸溜溜的话却流利地滑出口来,想拦都拦不住。
奇怪,父亲的宽厚,母亲的温柔,怎么都没遗传给她呢?她这么叛逆锐利的个性,到底是打哪儿遗传到的?
“芙亚小姐,你真是快人快语,总能一眼看穿旁人的迷思,和你谈话真有意思。”爱德华不怒反笑,布满浅纹的脸孔流露出一股慈爱。
“我从小就认为,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是笨蛋才会做的事。所以我不崇拜偶像,只想凭自己的双手创造奇迹。”芙亚眼波流转,发现眼前的爱德华真是英俊,年轻时必定是个潇洒少年郎。
“你现在正在创造奇迹。”爱德华的蓝眸熠熠发亮:“自从你出现在奥丁神堡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得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开老爷失事的谜团。”
“爱德华,你是否知道什么?”芙亚直觉地问。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爱德华连忙否认。
芙亚仔细打量神色镇定自若的老管家,看不出他有任何隐瞒的迹象。
“不过,你应该可以告诉我,这只首饰盒是不是欧拉夫人的?”
“我无法确定,不过,这种橡木盒是奥丁家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盒子。”
“你是否见过欧拉夫人戴这组首饰?”她打开木盒,蓝钻珠宝辉映着天光,光华夺目,璀璨万分。
“似乎……”爱德华皱眉,露出为难的神色。“说真的,年代实在太久,我并不常注意夫人的打扮,所以……”
“不过,如果你曾经见过她戴这组首饰,应该不会忘记吧?这可址价值连城的珠宝呢。”芙亚故意咋咋舌。这组首饰如果不是欧拉夫人的,其中就大有问题了。
据她所知,常年出航时,船上只有老奥丁伯爵和四名船员,这套价值不菲的首饰除了富可敌国的老拓尔之外,还有谁负担得起?
“应该不会。”爱德华点头。“这些东西打捞上岸时,欧拉夫人正好在奥斯陆参加拓尔老爷的追思会,然后她又应邀参加一项国际妇女问题研讨会,所以她人还留在首都,这两天应该快回来了,到时,你可亲自向夫人求证。”
“除了她,大概没有人知道答案……”芙亚突然打住,澄净的眸子霎时风起云涌。
就是这个问题!遮蔽心头的疑云终于拨开了。
她知道这只首饰盒令她感到诡谲的原因了。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爱德华笑眸里藏着精光。
“没什么。”芙亚淘气地笑笑,一口吞掉一小块松饼后道:“我突然想到,也许你愿意先画一张地牢的逃亡路线给我,当那个人假借我无法达成交易的罪名把我关进地牢时,我才有逃走的机会。”她故意转移话题。
在谜团尚未解开之前,每条线索都是破案的关键,不可轻易泄露。
爱德华明显地愣了一下。
隔了一秒钟,才哈哈大笑。
“小姐,奥丁神堡早就没有地牢了,少爷成年后已命人把地牢填平,如果你听到什么传闻,都是有心人士的拨弄,千万不要轻信谣言。”爱德华说道。
正端起茶杯,准备以优闲心情喝茶的芙亚被老管家的话吓了一跳,手晃了一晃,竟然给她说中了。
“小心。”爱德华连忙抓起餐巾纸拭掉芙亚手上的茶汁,然后,他边收拾弄脏的桌面,边意味深长地瞥了芙亚一眼,冷静地道:“我明白你对少爷的作风相当不满,不过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事实上他是个很好的青年,只是脾气较急躁而已,请你试着了解他……”
老管家的话尚未说完,窗外就响起一串响亮的笑声,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偏头望向窗外,只见美丽的白桦林中,跑出两道赤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