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您真是找得我好苦啊。」马车上,男子温言笔着。「我奉师尊之命,尾随北上,好不容易才找着了您。」
「是你二师伯说的吧。」另外一个男子只是有些无奈。「说出了我与他的约定之期,恰好让你们守株待兔。」
「师叔千万别怪罪师伯,师伯对此是只字未提,一切都是师父的推断。」男子继续笑着。「师父晓得了张家渡的卢员外请去二师伯,便想着二师伯九成九也会约师叔给他老人家看看,这才妄胆守在了河边。」
「……好运气。」男子微微笑着。「推论是对的,可我本来没想要去的。」
「所以真是小侄的运气了。」男子微微笑着。
一路马车颠簸,较为年少的男子不再说话了。只在另外一个男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的时候,让车夫停下了轿子。
「舟车颠簸,莫要累坏师叔了。」年少的男子低声说着,拉开了车廉。「师叔,我们下车透透气吧?」
「你就不怕我逃了?」男子还是闭着眼睛,低声说着。
「逃?师叔请别这么说。」那人还是恭敬地说着。「若是小侄怠慢,师叔不悦而去,小侄必当再度请回师叔。」
「……不用了,我闭着眼睛歇歇就好。」男子轻声说着。
「是……」
向晚的时候,一直到吹起了夜风,男子的脸色才有些好转。
没有打扰男子休息,另外的男子则是按着腰间的长剑,也是神清气闲地坐在了马车。
「……你叫玉成,是吧?」
「是的,正是小侄。」那人恭敬地说着。
「薛玉成……薛家不是玄武帝的表亲?」
「是的。」玉成低声说着。
「那你现在还是王爷?」
「是的,玄华王叔给了小侄玉成王的名号,可既无封地,也无实权。」玉成微微笑着。「不过,小侄也从未想过做个王爷,只要生活过得自在,也就罢了。」
「若要生活自在,怎会投入师兄门下?」
微笑不语,玉成只是抚着腰间的长剑。
男子只是静静看着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只在一个轻微的声响过后,警戒地拉开了车廉。
「师叔?」玉成低声说着。
「你也听见了?」男子低声说着。「起码有百人以上,铠甲、军靴,除了南方朝廷外,谁有如此的兵力?」
玉成看着声音的来向,只是沉默。
「我与人无争,可是冲着你来?」男子低声问着。
「小侄……想不起来。」玉成只是微微苦笑。「太多人想要小侄的命,小侄一时之间无法分辨。」
「寡不敌众,我们还是先避开吧。」
「……」
「师侄须以大局为重。」男子低声说着。「留得青山在。」
「……虎落平阳,日后再清算这笔帐。」玉成低声说着。
月上云梢,追兵按刀快步而来,见到的却只有一辆空荡荡的马车。不只是车上的人,就连拖车的马,也都没了踪影。
带头的小将四处找了一会儿,气得踢倒了车厢,在夜里落出了巨大的声响。
「给我搜!找不到人,我们一起提头回去!」
「将军……」站在小将身旁的,是个锦衣华服之人。不到四十的年纪,原来原来乌黑的头发却已经白上了一半,苍白的皮肤也没有血色。那人佝偻着腰,不断虚弱的咳着,看来是个久病之人。
「护法,您有话请说。」但是,对于这病夫,那小将却是格外的恭敬。一见那人说话,也是连忙弯下了腰去。
「将军无须多虑……咳……这几人逃不了多远去……」
「报告将军!找到马蹄印子!」几个小兵在不远处高声喊着。
「太好了!给我带一队人追去!」那小将高声吆喝着。「追到了就是千两黄金,追不到就是人头落地!」
「是!」
「将军……」
「是!护法请说!」那小将又是连忙弯下了腰去。
「这么暗的天,赶不了路的。明晓得我们会追马蹄印子,薛玉成不会在马上。」
「啊?……那么……在下晓得了!想必是在反向!……来人哪!给我带一队人往反方向追去!追到了就是千两黄金,追不到的……」
「将军……」
「是!不晓得护法有何话要说……」小将又弯下了腰去。
「……那薛玉成必定还在不远这处。」
「是的,那当然了,我们赶得如此之快,想必那玉成王也逃不了多远。」
「哼,扶不起的阿斗。」只见那久病的护法冷笑一声,就是负着手缓缓地走到了路旁的密林。「想那薛玉成心高气傲,就算是晓得了后有追兵,想必也不屑效那懦夫所为,挟尾而去。此时必定还在这密林之中!」
几个小兵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一起看向了小将。
只见那小将虽是强作着笑容,可也有些不悦了。
「……护法教训的是,小将立刻去办!……来人啊,一队给我往反方向追!剩下的人跟我来搜!」
「是!」
骑在马上,急奔而去,男子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可那薛玉成却是警戒地盯着男子的身影。
夜色已黑,路况难辨,不管如何鞭策,身下的骏马始终放不开脚步。
只见前后天际隐于苍茫之中,男子也只能循着那追兵来处的反向骑去。
然而,狂奔了一个时辰后,毕竟马力有限,天色又黑。白日已然竭力的骏马,此时悲鸣一声,就是软了脚,向向跪了倒!
「师叔!」一见眼前男子就要落马,玉成惊声喊着。
然而,只见马上的男子顺着那下落之势,双掌轻抵马背就是腾空翻了过去。
在骏马落地之后,男子的双足也轻轻落了地。在倒地骏马的面前稳稳站了定,回过了头来。
身手之俐落,一气呵成,脸上亦不见丝毫惊慌神色。
玉成拉住了自己身下的骏马,微微皱了眉头看着眼前的师叔,他并不像是师父所言,已然忘却了武功之人。
等到玉成下了马,走近男子之时,男子已然是弯下了腰,抚着骏马的脸颊,脸上尽是非怜之色。
「师叔?」
「嗯……」男子只是低声应着。「这马赶不了路了,让它歇着吧。」
「是……那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落脚才是。」玉成四处环顾了一会儿,如此说着。「只怕再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追兵一至,只怕走避不及。」
「……不是我们,是我……」男子抬起了头,低声说着。「我留下,你先走。」
「……什么?为了什么?不行!」玉成低声喊着。
「贤侄,他们要的人想必不是我,如果让他们找着了你,你不是……」
「……师叔,若要我一人回转江南,小侄一则不能回覆师命,二则落了个独自逃跑的狼狈,都不是小侄受得起的。」
「……那追兵若至,又该如何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我不比你师父,也许也不及你了。到时候会拖累你。」
「师叔千万别这么说。」玉成连忙说着。「我们联手杀敌就是。」
「联什么手呢,只有你的两只手。」男子微微笑着。「我不成,连剑都忘了怎么拿。」
「……师叔过谦了……师叔,小倒想,与其连夜奔走徒耗心神,不妨找个僻静之处,浅眠片稍,除可避开追兵,更可养精蓄锐。」
「贤侄说得有理。」男子微微笑着。「不过,那我们得再走上一会儿了。」
「站住!别走!」
密林中,果真搜出了人。众人喜上眉梢,全力追去,最后总算包围了这两人。
然而,那两人却是粗布衣打扮,长相平凡,只有发髻还算整齐清洁。正当那将军想着所谓的平民改扮之时,那护法就是青着脸,看着那两人。
「来人啊,给我拿下了!」小将指挥着几人把那两人五花大绑,一边偷偷瞄着护法的脸色。只见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却是胀了红、像是要断了气地咳着。
「呃……护法,您要多保重……来人啊!在地上铺个席子给护法休息!」
「是!」
「不用!」孰料,那护法并不领情。只见他面露狰狞地走向了被五花大绑着的两人,然后就是突来的两个大巴掌。
啪啪。
只见那两人登时鼻青目肿,嘴角带血,可难得的并没有哀号出声。
「说!薛玉成呢!」那护法勉强拉开了嗓子喊着,可还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那两人互看了一眼,似乎在踟蹰着该不该说。
「说!如果不说,。就别怪爷儿不客气!斩断个一两根胳臂,只怕你们家人主也不会心疼!」小将喊着。
「别……别……」其中的一人登时求着饶。「小的只是临时被叫来驾车,其实什么也不晓得。只见着两位大爷一路骑着马往南去,还吩咐了小的躲在密林里别出声,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晓得。」
想着现在那护法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小将也是不敢多说。
「咳……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带几个人……」
「报……」
没等到小将说完,几个小兵就是飞奔而来。
「什么事啊!」小将喊着。
「报……报……小的在南边找到一匹受伤的马,也许是……」那人有些迟疑。
「什么也许是,就是!还不给我去搜!」那小将气急败坏地喊着。
夜黑露重,两人找着了一个避风处,没生火,就是席地而睡。
男子睡得泰然,可薛玉成却是睁着眼睛直直盯着男子。
也难怪他如此,他此时北上就是奉命请回师叔,如今虽说遇难,可难保这师叔不会趁乱而去。
……其实,他对这位师叔,也很是陌生。先前不曾见过,只是偶有听闻。据说他在京中任有要职,许多朝中的事都是靠他打理,江湖中有师父在,两人可说共同掌握了一整片的天。
可……
既然睡不着,薛玉成就是起了身,走到了男子身旁坐着,凝神看着。他也是皇亲国戚,见过的朝臣不晓得多少,可对他只有着那么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想必是在哪里见过吧?也许是在自己寿辰之时,前来道贺的宾客之一?可他看来,实是不像一般朝臣。没有官僚之气,看起来只像个温雅的书生……是啊,他看来甚至不像是江湖之人,反而更像是书香世家的子弟。
可他那一套下马的身手,究竟是出自于无意识之间,还是……他其实……
「你有话问我?」虽说还是闭着眼,男子还是说着。
「……是。」既然如此,薛玉成还是承认了。「小侄有一事不明。」
「说吧。」
「师叔,您……究竟是何人?」
「……这点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不晓得。」微微苦笑着,男子的笑容中有着一丝的怅然。「我不记得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晓得该往哪里去。其实,我更像这世上被遗落的亡魂。」
「……既然如此,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师父让我请您回去?」踟蹰了一会儿,薛玉成还是问着了。
「……你自己没有问吗?」
「……师尊之命,小侄又岂敢多问?」
「师兄一开始,是要我一同劝得师弟回头。」男子说着。「我自然满心答应,与他一同回归江南,甚至……甚至不惜违逆大师姐之意。」
「可师叔却……」
「连夜潜逃?呵……」终于睁开了眼睛,男子笑得无奈。「那是因为,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最后,我想着自己找师弟谈谈。」
「单枪匹马的,师叔就不怕危险?」
「呵……这又怎么会呢,想我与十三师弟自小亲如手足,我的话,他就算听不进,也不会害我。」
「……容小侄无礼,想那华亲王先前与玄武帝亦是亲手足,可如今不是……」
「……是啊……可我总是想着……还是有些不同的。」想着一些事情,男子轻声说着。「虽然,我说不出来道理。
「就像是师叔虽说忘了武功,可还有着俐落的身手一般?」
「……是啊,就像是骨子里已经埋着的,再怎样也忘不掉……」
「瞧!就是这儿!」
指着已经站了起来,正在缓缓走着的马,小兵连忙说着。
「这是马,人呢?」
「人?……不晓得,小的连忙赶回去报信,没来得及……」
「那还在等什么,追下去啊,追!」
「是!」
听那小将吆喝着,那护法似乎本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你们往南走,我在这儿找找。」
难不成,他又要说什么薛玉成很奸诈,九成九会躲在附近不成?
小将心里虽是如此想着,可到底没敢说出口。
「是是是!那就有劳护法了!来人哪,留一队人下来,剩下的跟我走!」
「是!」
「没想到都日上三竿了,来人还没找着我们。」薛玉成看着正午的艳阳,低声感慨着。
「很少人想到会回头找的。」男子微微笑着。「这可好,贤侄这一觉可睡得香了。」
「……实不相瞒,小侄这一夜未曾阖眼。」薛玉成叹着。
「为何?」
「……」
「你怕我逃了?」
「……不敢……」
「……哈哈哈……」有些愕然过后,男子却是朗声大笑了起来。「说真的,我倒是没想到。是啊,为什么不走呢?」
「……师叔您……」
「……好吧,那我就启程吧,时间也不早了。」男子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是如此说着。
「……喔?想必你也是蝴蝶山庄门下是吧?……我呸!」不晓得是否因为想起了旧恨,那人牙痒痒的说着。「想那谢卫国,还是趁乱远远逃了走,如今就你们两人,又有何作为?」
「……你说我师弟怎么了?」男子问着。
「逃了!远远逃了!像条哈巴狗似的!」那护法勉强拉高了声音。
男子沉默地看着那护法,直把他看得心里都发了毛。
「我……我可没有说错!不信你回清水镇看看,那儿已经是废墟了!」
「我师弟没事吧?」
「……侥幸保全了一条狗命!」
「……你一再出口伤人,叫我心里实是不快。」男子缓缓说着。「今日我就先解决了你。」
「你的名号?报上来!」那护法问着。
「赵飞英。」
在男子出手的时候,那护法身后的两人就先出了手。
两人四手,竟像是长在一人身上,同进同出。
那护法忙不迭地躲了开,由得赵飞英对上那两人。
锵!
当赵飞英挡下其中一条手臂时,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金环。
敌人的手臂毫发未伤,可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赵飞英的手腕也是毫发未伤。
而那整排金环,竟是印上了一个手掌的印子。只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的头皮就已然发麻。
如何不晓得赵飞英此举,自是为了诱他们轮流上阵。否则,若是他们一哄而上,己方是几乎没有胜算。
可虽是如此,也不晓得师叔如今功力如何。看着赵飞英对上敌手,薛玉成只是小心地盯着那护法以及他身后那十几把的快弓。
锵锵锵!
那两人是硬碰硬的打法,默契十足。两人四臂,无需言语沟通便是合作无间。当赵飞英击向一人之时,另一人便已然来救。赵飞英试探了几招,掌掌却都是劈在了金环上,两人手臂依旧无损,只是击出了清亮的声响。
而那赵飞英,十招过后仍未得手,却依旧是气定神闲,凝神拆招。守多攻少,看在薛玉成的眼里,更是担忧。他莫非是真忘了招式,只是靠着本能以及无意识间残存的记忆来应敌的?若真是如此,竟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破!」
只听得两人一声得意的高喝,同时击向了赵飞英。
一攻前,另一个则是封住了赵飞英的退路!
眼见赵飞英是退无可远,薛玉成才刚张开嘴,赵飞英却是把自己的胸膛迎向了前方的杀招!
师叔!薛玉成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掌风甚至刮扬了赵飞英几缕头发,可赵飞英却只是一贯平静的表情。
只是,在那掌缘即将触及身躯之际,赵飞英偏过了身,右手轻轻一带。
锵!
这一声金环交集之声大到甚至连那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赵飞英从两人的空隙中脱身而出,带着抹微笑看着面前捂住自己双耳的两人。
金环裂成了碎片,洒落在沙地上,闪闪发着光。原来,其实这金环,竟然真的是纯金做的。
「这怎么可能……」护法见到眼前这一幕,呆在了当场。三十招……就在第三十招的时候,两人就落败了。而且……绝对不可能被破的兵器,竟然就在他面前裂成了碎片。
这要有多深的功力?
他……到底是谁……
「放箭!」突然间,护法高声喊着。
甚至在薛玉成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就是十几支羽箭射向了赵飞英!
「师叔!……你这卑鄙的小人!」
眼见太远无法救及,薛玉成挺剑就是直剌向那护法。
而那护法避开那一剑之后,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响笛。
哔!
高尖的笛声甚至响澈云霄!
另一方,面对着直射而来的羽箭,赵飞英的瞳孔却只是微微缩了一缩。
啪。
赵飞英跃身避开后,接下了最后一支羽箭。
把羽箭扔在了地上,赵飞英看着薛玉成与那护法的缠斗,只是平静地走了过去。
远方射手迟疑着是否继续放箭,而在赵飞英的后身,那两人则是利箭透胸,倒在沙地上,染上了两片的血迹。
面对着薛玉成的剑,那护法挡得很辛苦,守多攻少,可赵飞英担心的不是他的师侄会落败,而是此时在远方响起的脚步声。
上百人一涌而至,有多少胜算?
「玉成!走,别恋战。」赵飞英站在一旁,提醒着薛玉成。
可正斗到热酣时,薛玉成又怎么收得住手?
眼见那军队甚至已经可以远远看见,赵飞英便是快步走进了战圈,趁着薛玉成的一招杀手后,那护法正刚闪避之时,一手抓着他的后背衣裳,把他远远抛到了后头!
「什么……!」突然之间脚步就离开了地,薛玉成正惊吓之时,眼前的护法却是已然趁隙攻来!
然而,在那护法欺上前来之时,薛玉成已经往后飞了去,而赵飞英一步上前,代薛玉成挡下了一掌。
那护法本只是试探之招,可赵飞英却是在危及关头替自己师侄挡下的一掌,由不得他保留半分功力。
只见那凝集了全身内力的一掌,与那护法抵上。就在那个刹那之间,那久病的护法已然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远远飞了去。
扑……
自他口中喷出了鲜血,洒上了赵飞英的脸以及衣裳。
收回了掌,赵飞英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很久很久。
「师叔……师叔?」薛玉成在后头担心地唤着。因为着,一招得手后,他的师叔却是站在了原地发呆,而追兵却是快要到了。
然而,赵飞英却是看着远方的护法,无语地看着。
自从落了地后,那护法就再也没有动过。而现在,他就躺在那些弓箭手的面前。
那些弓箭手看着眼前的护法,只是微微发着抖,哪还想得到放箭。
「师叔!快走啊!」薛玉成高声喊着,同时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师叔!快!追兵到了!」
猛然回过神的赵飞英,看了自己师侄一眼,就是别过了头,跟着他一起逃向了不远处的林子里。
远方如雷的脚步声,呼应着赵飞英此时的心跳。
「天!这不是护法嘛!」
几个小兵远远看见了,就是惊声叫着。
「什么?让开!让开!」小将听见了,就是连忙推开了围观的士兵,走向了护法的尸体。
只见他双目圆睁,嘴角还有残留的血渍,右手呈现了怪异的角度,仿佛已经断了手骨。
「没想到连左护法都死了,这下子怎么办……」几个小兵窃窃私语着。
「……大家不要慌!」突然一声高喝,小将举起了双臂安抚着极度不安的手下。「大家看着,护法会龟息之术,不出半日必定醒转!」
「真的吗……真的吗……」几个小兵继续窃窃私语着。
「不相信的我们给左护法搭个棚子遮阳,等等看就晓得了!」
「是!」
……
可是,一直等到了日落,那尸体只有发出了恶臭,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上一下。
「师叔,请。」
奉上了用着河水浸泡过的白布,薛玉成蹲在了赵飞英面前,低声说着。
自从逃进了林子,赵飞英就只是靠着树干坐着,不发一语,就连脸上的血渍也都没有拭去。
看不下去的薛玉成一连走了快要半个时辰的路才找到山涧,撕下了一角衣服揉了干净,才送了过来。可即使是如此的辛苦,赵飞英还是不发一语,也没有伸手接过。
「师叔莫非是对那人的死内咎了?」薛玉成轻声叹着。「可那个时候,总不成要师叔束手待毙?」
然而,赵飞英还是不发一语。
「这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师叔如此挂心,真不像是江湖中人了。」
赵飞英没有回答。
「……冒犯了。」薛玉成低声说了后,就是去擦赵飞英脸上的血渍。可等到那布触及了赵飞英的脸时,赵飞英就是捉住了他的手。
「既然师叔醒了,就让师叔自己擦吧。」薛玉成说着。
「……多谢。」赵飞英低声说着,接着就自己擦起了脸。
等到拭净,他看着手上白布的血渍,只是低声说着。「我下手太重,心中好是后悔。」
「……没有趁乱逃走,师叔难道就不后悔?」薛玉成笑着。
「……不会,因为以后有的是机会。」赵飞英微微笑着。
「可如果师叔冒险不使全力,师叔就再也没有机会。」薛玉成低声说着。「师父曾告诉小侄,很多事情,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我晓得,只是……」
「师叔是太过心软,对恶人,不需要慈悲心。」
「……什么样的人叫做恶人呢?我……难道就不是吗?」
「呵……师叔就跟菩萨一样,连死了这么样的一个人都要难过半天,怎么算得上恶人?」
「……别说了,别说了……」赵飞英只是叹气。
两人在林中走了三天的时间,才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然而,那个村庄的人已经被驱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上千人的军队。
「是你们!」
俗语说,冤家路窄,就在那村庄口,先前见过面的小将高声喊着。一刹那间,那如雷的嘲杂声便在村庄里以及村外的营区响了起!
赵飞英皱了眉头,看向了薛玉成。
「我引开他们,你去找救兵。」
「可是,师叔您……」
「没时间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