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在骤降的气温、灰蒙的天光之下,周六的西门町,裹着厚重大衣的人浪,仍喧腾得犹如潮水似的。任菲真和陆奕德刚走出捷运出口,望着布满街道的人潮,不觉对望一眼——
「要去哪?」陆奕德调整了下眼镜问道。
「先逛逛好了。」任菲真嘴角带着微笑道:「上国中以后我就没来过了,感觉这里变好多。」
「好。」陆奕德和她并肩走着,踏入了周末的人海中。然而尽管到处摩肩接睡,任菲真的身周却仿佛有种无形的斥力,将其它人给隔离开来:陆奕德也似乎可以感觉到,凡是她走过的地方,都会聚集了目光和谈论,好象她是个不知名的明星似的。
「你今天很乖。」任菲真微微一笑。
「啊?」陆奕德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任菲真望着两人间的空隙,微微扬起细眉说:「从见面到现在,你都离我至少十公分。」
陆奕德揉揉鼻子解释道:「唔……以前是故意要吓妳的嘛。」
「可惜没有用。」任菲真淡笑说完,点点他的肩膀,指着一旁的店面说:「我想进去逛一下。」
「好。」陆奕德陪她进入店内。他看着正在浏览的她的侧脸,尽管她仍是无啥表情,他还是能看出她情绪的分别,今天她的心情好象特别好,不若以往,在淡漠之中总带着一丝对人的防备。
「喂喂,你看那边……」
隐隐听见身边有个男生说完后,随即传来一阵骚动。陆奕德看着他们爱慕的眼神,不免有些自得,可这也让他想起昨天许富财所说的。
「注意别人做什么?」任菲真没有转头,淡笑问道:「在找其它漂亮女主?」
「没有。」陆奕德看着从容的她,倒显得他的神经太过紧绷了。
「再去逛别的地方吧。」任菲真刻意拉住他的衣袖,走出了店门。
逛了将近一个小时后,两人找了间红茶店休息。或许是第一次约会的紧张,适才两人交谈的话并不多,感觉也较以往生疏了些,仿佛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神里,察觉到有些事正在对方的心中困扰着。
闲坐了一会,任菲真轻咬着下唇思索之后,启唇问道:「我有件事,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好呀。」陆奕德点点头,微笑说道:「妳说。」
「今天找你出来,是想请你给我一个建议。」任菲真双眼低垂,轻声说着,「因为我不知道……该选那个男生才好。」
「听这话,陆奕德脑中一片空茫,停滞了好一阵后,他才回过了神。
对喔,她从没说过要和自己交往,怎么就因为她的友善,自己就先入为王的认为今天这是一个约会,他好象……又误会了。
僵了十余秒后,陆奕德涩极的牵起嘴角,眼角带着笑意问道:「那……有那些人妳比较中意的?」
「目前我考虑的有两个。」任菲真望着窗外灰蒙的天光,扳指说:「一个是四班的苗俊人,他外在的条件满不错的,听说家里也满富裕的,也曾经找我说过几次话,感觉还不错……」
她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切割陆奕德的心脏似的,但他也只有干咽口口水,强笑着说:「他是……不错。那另一个是谁?」
「这个人你很熟,就是阳弘武。」任菲真一直没敢对上他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好似甜蜜的说:「本来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可是后来觉得他这么努力安排这场戏,就是为了想要亲近我,我觉得……他是个很用心的人。」
「是喔。」陆奕德垂头苦苦笑着,十指交握搁在桌上。苦涩、绝望,甚至是愤怒在他的肠胃中不断翻搅着,然而……他一句话都无法辩驳。
任菲真双眉微扬,淡淡问道:「你觉得如何?」
我想用这杯茶淹死自己。陆奕德望着前方不到拳头大的红茶杯,闪过了这个念头,但他仍只有应着:「两个人都不错,的确很难选择,就要看妳……觉得哪个人比较适合自己了。」
任菲真凝视着他的表情。「我就是想知道,你会推荐哪一个人给我。」
是有一瞬间,他想要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但陆奕德认真想想,说了大概会被任菲真当作笑话吧?和这两个校内的出名人物比起来,他有什么资格插上一脚?听过许富财的那番话后,他才明了,跟她在一起,只是单方面的满足他自己罢了,他根本没考虑过任菲真会遭遇到的困扰。
幸好,一切都只是他误会了,他该为两人都松口气,不是吗?陆奕德点点头,把玩着汤匙,轻笑着说:
「当俊人比较帅,阳弘武比较能给人安全感,虽然我个人是觉得阳弘武比较好,不过那是因为我跟他比较熟,我是觉得……妳还可以再观察看看。」
「你呢?」任菲真有些错愕地望着他,隔了一会后问:「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是男生都想跟妳在一起吧。」陆奕德低笑了声,却又摇了摇头,「但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配得上妳,所以我想……我们当普通朋友比较适合。」
话说完后,他微笑着抬起头来,才发觉任菲真别过头看着窗外,须臾,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滴落下来。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我?」任菲真哽声说道:「我只是想试探你一下。」
试探?陆奕德了解她的用意之后,没有恍然大悟的欣悦,心中更有一种闷塞的感觉——为什么要试探我?是不是妳自己也不确定我们会有未来?
昨天听了许富财的话后,陆奕德对于和她之间的发展,还留有最后一丝希望,只要她不认为两人间存在着差距,那他们还是有机会的;可没想到今天他就听见她质疑的心声。
如果连妳都不确定和我在一起会快乐,那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妳和我交住?
陆奕德勉强的笑了笑,干哑地道:「我喜欢妳,但我们不一定要在一起,在学校里,我们也可以是好同学的。」
「你说过……」任菲真吸了下鼻子,「这三年都要保护我……那也是台词吗?」
「不是台词。不过后来想想……我没有把握,也没有什么资格。」
「你到底在想什么?」任菲真怨苦地道,「难道……我不是一个值得你执着的人?」
「妳值得……但我不是。」陆奕德涩然一笑,「所以……也许我们还定当普通朋友比较适合。」
「你是在同情我吗?」任菲真收拾起外套和提包,站起身来,揩着泪独自走向了门口。「我不需要朋友。」
看她孤单没入人潮之后,陆奕德回过头来,怔怔啜了口已经凉掉的茶。那流经口中的液体,只带来冷到心中的温度,一点味道都没有。
陆奕德的无心,是任菲真对他产生好感的来由,却也是让她绝望离去的原因。任菲真的容貌,是让陆奕德深深着迷,也是让他相形自惭的原因。人的心很难料,尤其在他们欣然订好今天约会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这黯然而散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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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福利社。」陆奕德站起回顾了一眼,「有人要买东西吗?」
被他目光扫到的女生们,都陆续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奇怪,近来找他帮忙的女生变少了。也许,是因为他看不见自己脸上浮现的忧郁神色。
走到了楼梯口,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拾阶而上,陆奕德心神一震,尴尬的和她招呼一声,「嗨。」
任菲真淡扫了一眼后,别开目光没有回应,仅是无声的从他身旁走过。
与她错身的那一瞬间,陆奕德仿佛感受到她身周袭来的冷空气,都快将他的右半身给霜化了。虽然知道她原本就是冰山级的美人,却没想到她竟然能让人感到……如此寒彻。
口耳相传,她是个很难接近的人,但他不解的是,之前与她接触,怎么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走着想着,他心中隐隐浮现一个想法——难道说之前和任菲真接触时,她已对他特别通融了?
陆奕德苦笑了下,该掌握的时候他放了手,也重伤了她的信任……不管怎么样,现在想这些都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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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有余,渐渐的,陆奕德不会在睡前将手伸向天花板,试着在黑暗中抓住些什么了。顶多,就是坐在电视机前动也不动,几乎没有听进别人所说的话。
恍神中从二姊手里接过茶杯,陆奕德喝了一口,不觉皱着眉头抱怨道:「这茶怎么有点辣?」
「就跟你说了是姜汤啊。」
陆奕德又皱着鼻子嗅了嗅,才自觉白目的应了一声,「喔。」
「白痴喔。」
稍微回过神的陆奕德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一会儿画面出现一个双鬓斑白的中年人,他登时倾着身子说:「等等,这个人我看过。」
觉得很面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正在苦思之际,看见一旁的字幕打出富隆金控董事长任则光的字样,他才恍然忆起。「喔,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我同学的哥哥!」
「你同学的哥哥?你同学多大?」
「她跟我同年啊,女的。」
「啊?他们集团就三个兄弟,哪有那么小的妹妹!」
「没有妹妹?」陆奕德摇了摇头,「我同学不会骗人的。」
这时大姊将电视音量转大,就听记者问道:「请问任董事长,有关政府金控合并的政策,你个人觉得如何?」
「我想政府的决策我们会配合,不过出发点应该是健全市场,而不是为合并而合并。」
「那……」另一名记者抢着问:「有关于小姐说要召开记者会,希望以DNA检验的方式来证明她的女儿和老董事长的血缘关系,你要不要先做一些回应?」
任则光面色严肃的摇摇头,「今天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客厅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之时,一阵手机铃声从陆奕德的房中傅了出来。
陆奕德跳进房间,在黑暗中将发光的手机接起,说:「喂?」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回应,他正觉得有些奇怪,却隐隐听见了听筒中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喂?」陆奕德再问了一声,终于听到电话那头说:
「我……」一个女生哽咽地道:「你能不能来救我?」
是任菲真的声音!陆奕德一确认是她,想也不想的说:「妳现在在哪?」
「我在……」
挂上电话后,陆奕德抓了件外套,直接冲出了家门,他心急如焚的跑在飘着雨丝的街道上,脚步没有一刻停缓。十多分钟后,气喘如牛的他推开一问快餐店的大门,抓着扶手上了二楼,抬眼一望,果然在一群看似流氓的男生之中,看见了任菲真的身影。他一面放下了心,一面疑惑想着——
奇怪,流氓来吃炸鸡做什么?
一看见陆奕德踏上阶梯,任菲真严冷的眼神中登时流露出了心安的光芒,一待他走近,她连忙拿起了椅旁的大提袋和书包,起身挽住了他的手臂。
「喂喂喂,这位老兄,」跨坐在任菲真座椅对面的男子,伸手拍了拍陆奕德的胸膛,「没打招呼就想把人带走,会不会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陆奕德没理他,径自带着任菲真往外走去。就在将要下楼时,又有人追来拉着他的后领道:
「叫你停下来,你是没——」
「找死呀!」
陆奕德一声暴喝,登时将那人给吓傻了,因为他的音量大到这间快餐店的一楼到三楼的每个顾客、员工都清晰可闻。只见他用着骇人的目光往那群人扫了一眼,而后又咬着牙道:「还有谁要啰嗦的?」
「她的……」
「什么事?」陆奕德又喝了声,同样是声震屋顶。只见那说话的流氓呆了会,才低声说:
「她的手机没拿。」
陆奕德伸手咬牙说道:「拿过来!」
那人不敢就这么走近,于是将手机递了过来。陆奕德接过之后,先扫了他们一眼,才点点头说;「……谢谢。」
两人缓步下楼,陆奕德故作从容,然而他却察觉到任菲真那挽住他臂弯的手抓得死紧,好象深深惧怕他会离开自己。
出了店门后,陆奕德一步三回头,脚步也愈走愈快;任菲真跑了两步跟上他的速度,才不禁轻笑了声,「刚才那么凶,原来你也会怕喔?」
「怕也很正常啊,他们那么多人。」陆奕德说得有些脸红,又问;「他们怎么会找妳麻烦?」
「我出来以后,想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要进店里面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他们就跟着进来……我也不敢离开,怕出来后会有危险,所以才躲到厕所里打电话给你,看你……能不能来救我。」
听着她述说过程,陆奕德一阵不舍,又回头看了一眼,想想赶紧招了两计程车,加快速度离开。
不一会来到了陆奕德家楼下,两人下车后,任菲真看着楼上的灯火,静了一会,而后不安问道:「我知道很不方便,可是……能不能让我在你家借住几天?」
陆奕德摇了摇头,「别想那么多,妳要住多久都可以,反正我说了算。」
「谢谢。」任菲真微微一笑,想想又问:「你在家里很霸道喔?」
「唔……」陆奕德低吟一阵,晃晃头说:「还好啦。」
上楼后,陆奕德先把她留在楼梯间,自己将头探进了客厅内,清清喉咙说:「呃……我有个同学,想来这里住几天。」
「是谁呀?」
「为什么?」
「没地方给他睡吧?」
「人家已经来了。」陆奕德轻啧了声,瞪了三个姊姊一眼,而后对任菲真招招手,将她带进了客厅中。
任菲真微微点头招呼着,随后跟着陆奕德的脚步,一路穿过客厅,走进了他的房间里,只留下了身后那几个嘴巴没有合上的人。
进入房内,两人放下行李,歇了口气后,彼此互望一眼,忽然想起,白天在校园里,他们还是形同陌路的人呢。两人也隐隐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因为一件要紧的事,就能让他们忘了先前的不快,是不是那些不快,其实根本就不要紧?
任菲真垂下目光,歉然地说:「抱歉……还这样子麻烦你。」
「其实我满高兴的。」陆奕德低声说道,「因为妳还有想到我。」
「是吗?」任菲真泛起笑意,有了他的这句话,她终于能够安下心来。
陆奕德看了她一会,虽有想问她为何要离家出走的冲动,但想想,等到她想说了,她自然会说,于是不急着探问,开始将房间再做些整理。
「砰砰!」
末合上的门传来敲门声,只见陆妈妈拿了一套枕头和棉被进来。陆奕德看了顿时一愣——
「珎拿这些进来干嘛?」
「给你在这打地铺呀。」
「拜托!」陆奕德受不了地道:「我怎么可能睡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能?不然天气这么冷,你想睡在客厅吗?」
「就睡客厅啊。」陆奕德啧了一声,又凑近妈妈的耳旁说:「妳帮人家女孩子考虑一下好不好。」
「我没关系。」任菲真耸耸肩膀,微笑望着陆奕德说:「我相信你。」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陆奕德拧着眉说着,「我是不想以后被其它同学分尸好下好!」
尽管他话是这么说,但任菲真还是不禁绽出笑意。
陆奕德接过了枕头、棉被走出门外,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扯着妈妈的后领,将已经看任菲真看到傻的她给拉了出去。
再度进入房间来,陆奕德正想问她还有没有其它需要,却见盘坐在床上的她拍拍前方的空位,要他坐下谈话。
「我想……还是先跟你解释一下,免得你们担心。」任菲真在他坐下后,红着眼眶说:「我妈逼我跟她一起去开记者会,我不想去。」
对照刚才所看到的新闻,陆奕德有些明了了,于是点了点头。
「你也看到新闻了?」任菲真见他点头承认,不觉自惭一笑,「好丢脸,家里事摆不平,还要闹上电视,让别人看笑话。」
一知半解的陆奕德,只能陪着苦笑了下。
任菲真吸了下鼻子,斜望着天花板道:「我爸的百日过了,我妈就觉得可以开始行动了。真好笑,我们母女一直相信我爸说的,遗嘱里面会有我们的名字,结果没有……没有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别人就要听妳的一面之词,送一大笔遗产给妳?」
陆奕德接不了话,只能将面纸盒递过去。
「谢谢。」任菲真拭泪之后,对他凄然笑着说:「想不到吧?我是私生女。」
陆奕德凝视着她,认真的皱眉想想,不解的说:「奇怪,听妳说这三个字,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为什么?」任菲真不明了的追问着,「你不会觉得……我有一个有缺陷的家庭?」
陆奕德耸耸肩,「也许因为妳太正常了,所以就算妳是私生女,我也觉得那不代表任何意义。」
任菲真答不出话,只能含着眼泪,回给他一个感激的笑意。
「那……妳明天也不会去学校吧?」
「嗯。去了一定会被我妈找到。」任菲真揩着泪水道,「可能我要先躲几天,可是你要照常去,不然别人一定会怀疑你。」
听到这种说法,陆奕德顿觉有种荣幸,仿佛……别人会将他们的关系连结在一起。
「如果你能陪我一起逃课就好了。」任菲真想得有些出神的道,「那我就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希望……」
听他话只说了一半,任菲真不觉抬眼问道:「什么?」
「没什么。」陆奕德笑着摇摇头,心中却想着,希望这种机会……以后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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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任菲真失踪了?」
看着陆奕德一脸的惊讶,阳弘武不禁再拢着眉问;「你不知道?听说是昨天晚上的事。她没去找你?」
「我跟她早就闹翻了,」陆奕德自顾自的整理着桌面。「她怎么可能会来找我。」
「说到这里,」阳弘武抬抬浓眉问:「你还是没说,那时候到底跟她怎么样了?」
陆奕德耸耸肩,「就不适合吧,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阳弘武戳了戳他的后脑,「还是你又对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如果我有,现在她根本是任我宰割好不好?陆奕德嗤了一声,「那天我连她的手都没碰到一下,怎么可能!」
「那我就搞不懂了。」阳弘武摇摇头,叹着气走开。「她对你那么特别,你竟然舍得……就这样子让她溜走?」
陆奕德听着,不觉想得有些出神,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
「陆奕德外找。」
他转头一望,只见走廊上站了三个黑影,他瞇着眼睛一望,那三人分别是教务主任萧谦秉、辅导老师李莫若和一名不知名的中年美妇,他心中隐隐有感,于是戴了眼镜站起身来,走到了走廊上。
「他就是陆奕德。」萧谦秉向那妇人介绍着。
陆奕德看着那眼眶泛红的美妇,脸上有着和任菲真相似的轮廓,看来是她的母亲没错,于是向她点了点头。
「听说你是我女儿的好朋友,她昨天离开家里,不知道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没有呀。」陆奕德装得一脸茫然,看了看他们三人摇摇头。
「真的没有?」萧谦秉又帮忙问了一次。
「唔……」陆奕德轻咽了下口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那怎么办?」那妇人焦急的望着萧主任道:「她收了些东西就走,也没留什么纸条给我,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怎么可能不知道?陆奕德不觉皱起了眉头。
李莫若注视着他的表情后,斜斜的喷了口烟,挟着烟枢枢眉尾,一派的事不关己。
「没关系,我们再想办法找她,她年纪也不小了,一定能照顾自己的。」萧谦秉出言安慰之后,便带着那妇人往楼梯走去。
那妇人边走边哽咽地道:「她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保护自己?我是怕她被坏人诱拐了。」
「我想她——」陆奕德急着伸起手来,想要拦住他们说些话,却被李莫若一把按了下来。
「笨蛋。」李莫若轻啧了声,用挟烟的手比着他的鼻子低声警告,「不要搞不清楚状况乱说话,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喔……」陆奕德咽了口口水应道:「好……」
李莫若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才缓步离去。
好险……陆奕德再仔细想想,不由得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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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之后,陆奕德来到家旁的公共图书馆,准备要接任菲真回家里。当两人并肩走在傍晚的暮色里时,他忽然有个自私的想法,他希望……这件事永远不要落幕,这样她就能永远的陪着自己。
晚饭后,陆奕德刻意留在客厅,让她有个独处的空间。直到别人帮他放好洗澡水了,他才有些紧张的来到自己房门口,抬手轻敲了敲门。
「请进。」
陆奕德开门进入,只觉得在这空间里,迎面而来的都是刚洗好澡的她身上的香气。她一身休闲服的坐在计算机前,一脚踏在椅上,正在随意浏览着网页。
「我……来拿一下衣服洗澡。」
任菲真轻应一声,没有回过头来。
陆奕德从衣柜中正要拿出更换的衣服时,才听见她说:
「你的嗜好满特别的。」
嗜好?不知道自己有嗜好的陆奕德,不由得愣了一下。「什么嗜好?」
任菲真点着鼠标,喃喃念道:「……巨乳军团……巨乳美少女……巨乳小娇妻……」
「喂!」陆奕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她手中抢过了鼠标,冒着冷汗道:「妳怎么可以偷看我的东西!」
「就放在我的最爱里,点进去就看得到了。」任菲真见他心急的将收藏的连结一一删除,不觉好笑的说:「看都看到了,你现在删有什么意义?」
「不让妳看啊。」陆奕德手忙脚乱的删着成串的网站快捷方式。「妳还没成年。」
「那你呢?」任菲真斜了他一眼,又含笑说道;「原来你就是喜欢这类型的,难怪那天『碰』到我,你都没有反应。」
「有呀。」陆奕德推了下眼镜,不假思索的应道:「怎么会没有!」
话说完后,任菲真静静的没有回答。隔了一晌,陆奕德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脸上霎时红起;尤其此时,他还将双手环过她的身子操作电脑,更觉尴尬。
陆奕德退到一旁将连结删完,终于松了口气。
「弄完啦?」任菲真支着下巴,又用脚踢了踢桌子最下层的抽屉,「那这些A片你要销毁吗?」
「喂……」睁大双眼的陆奕德一身冷汗,再也不知要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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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如常的送了任菲真出门后,陆奕德装作若无其事的到学校来。然而就在第二堂下课的时候,听见广播传来召唤的声音——
「一年二班陆奕德同学,请到校长室报到。一年二班……」
奇怪,怎么都知道要找我?陆奕德不知要感激别人看他得起,还是要说任菲真的朋友太少。他不安的摸索找到了五楼的校长室后,敲了敲这厚重的门扉。
「请进……」
门开一隙,一股奇特的烟草香便迎面而来,陆奕德进入一望,只见在一旁会客的沙发上,坐着拿着烟斗的康校长。此外,还坐了一位双鬓斑白的中年人,陆奕德才看见他的脸孔,就不觉有些紧张。
「坐啊。」康校长比着对面的沙发,待他坐下后,含着烟斗,啵啵地啜了口烟。「听说……你可能知道任菲真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陆奕德摇了摇头,「她没跟我连络。」
「喔。」康校长点了点头,而后望向一旁的中年人。
一身西服的任则光跷着二郎腿,沉稳中带着有钱有势的魄力,他看了陆奕德一会,点点头说:「我好象有看过你跟她在一起。」
陆奕德点头承认,但仍是坚持的说:「不过她没跟我连络。」
「这样呀……」任则光有些遗憾地道:「我本来希望来这里会有点消息。」
「你会希望找到她吗?」陆奕德突然冒出这句,让对面的两人拢起眉头。一会儿察觉到自己失言,陆奕德才解释着,「呃……我有看到新闻。」
「这是两回事。」任则光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不以为然,「把她弄消失了,并不会解决我的问题。」
陆奕德点点头,这样的回答他还算满意。
「既然这里也查不到,那么我也该走了。」任则光撑膝站起,随后从西装内挟出张名片,递到了陆奕德手中。「如果有什么状况,你可以打电话跟我连络。」
有些不知所措的陆奕德,只能轻应一声,随后看着校长,送着任则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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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陆奕德走进了自己房间,看见任菲真正窝在床上看书,便故作不经意的说:「上午的时候,妳哥……算是妳哥哥吧,有来学校找妳。」
「唔。」任菲真低低应了一声,不知是不意外还是不在意。
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况,陆奕德也无法多说什么,于是又问:「有跟妳妈连络过吗?」
任菲真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后说:「我有传简讯给她,跟她说我很好。不过……只要她还想那样子做,我就不会回去。」
那太好了!陆奕德不禁喜形于色,一会儿才收起笑脸,觉得自己自私了些。他坐到自己的床沿,又探询地问:「明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圣诞夜……妳打算怎么过?」
「我没有过节的习惯。」任菲真合上书页,仰头闭着双眼,微微苦笑了下,「对我们家……愈是该全家团圆的节日,愈不可能全家团圆,所以这些节日对我来说……只是放假的日子,不代表什么意义。」
「喔。」原本想找她一起去玩一玩的陆奕德,不免有些失望。
「可是……」任菲真微微一笑,低声说:「今年我想试着过过看。」
「为什么?」
任菲真咬着下唇,一会儿才低声说:「因为今年有你陪我……」
陆奕德轻咽了口口水,「好,我一定陪妳。」
「真的?」任菲真眼中散发出光芒。倒不只是为了他能陪伴自己这件事而高兴,而是喜欢听见——他肯用这么笃定的语气与她立下誓约。
「嗯,绝对会。」陆奕德兴致盎然的道,「那我们要去哪里玩才好?去演唱会……还是去学长办的舞会?听说去年……」
「那我就会被发现了,笨蛋。」任菲真含笑着用书打了下他的头,「在这里就可以了。」
「都好。」陆奕德痴痴看着她的笑颜,若能引得她欢笑,那么每一天……都会是最愉快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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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
看书看得有些烦倦的任菲真,缓缓伸了个懒腰,想了一会,浅笑着将东西收拾好,走出了图书馆的阅览室。往年此时,街上同样满溢着圣诞情景,商店传来相同的圣诞音乐,但一直无法在她心中产生共鸣。此刻她才终于体会到,期待着和喜欢的人在今日一起共度的幸福感觉。
逛着逛着,任菲真走进了一家蛋糕店,浏览了一阵,她挑了一个小小的蛋糕、一个洒了雪似的糖霜和点缀着小饰物的巧克力圣诞树。以一个高中生来说,她皮包里的零用钱应该比大部分同学都多一些,或许未来她的生活再也不能这么充裕,但今天……她暂时不想那些。
才步出蛋糕店,就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任菲真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而后微笑的接起应着,「喂……」
「妳不在图书馆里吗?」
「我出来逛一逛。」任菲真抬起手来,微讶看着尚早的时间。「你已经到啦?」
「嗯。妳在哪里?我去接妳。」
「不用了,我没有走太远……」任菲真回道,「你先回家,我待会再去找你。」
「好,那……妳快点回来。」
「好。」任菲真听见他显得焦急的口气,心中更满足了。她拎着手中的蛋糕和巧克力树,开始觉得……离家出走好象也不是件太坏的事情。
到了陆奕德家楼下,任菲真不敢直接按电铃,于是拨了手机说:「喂,我到了。」
「好,我开门。」
楼下大门应声而开,任菲真缓步走上,怀着不好意思的心情,进入了陆奕德家的客厅之中。然而眼前的情景,却凝结住了她脸上那淡淡的笑意。
完全没意料,一进门就会看见自己的母亲!任菲真落差的心境,犹如原以为自己踏入天堂的大门,却误坠入了地狱。
看了眼自己装着衣物的提袋,此时已被收拾好搁在妈妈身旁,看来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她只有垂目问道:「妳都准备好要带我回去了?」
「妳不回家,还想留在这里麻烦人家多久?」
任菲真冷冷地抬眼问道:「那我说的事,妳也答应了?」
「妈也是为妳好,他们摆明了不认帐,我们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们负责,并不是妈要为难妳啊……」
「为什么他们要认帐?」任菲真冷冷嗤了一声,「能负责的人,生前那么多时间都没有将事情安排好,妳还妄想那些恨妳的人来负责?怎么有这么好笑的事情!」
「妳爸真的跟我们保证过……」
「不要再说什么保证了好不好!」任菲真凄然地苦笑着,「全世界只有妳相信这种东西。」
「好了……先跟妈回去,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人家了。妈先答应妳,不会逼妳做妳不想做的事,好不好?」
任菲真红着眼眶,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而后她涩笑着抬眼望向客厅的其它人,一一道歉着说;「陆妈妈,大姊,二姊,三姊,这几天麻烦妳们了,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我们都好喜欢妳。」
任菲真揩了下泪水,而她的眼神,始终略过站在客厅后方的陆奕德。须臾,她低头看见了还在手中袋子里的蛋糕和耶诞树,不觉凄然一笑,弯身将这两样东西放在地上,显然……那对她已不再有意义。
回过身来,任菲真仍不愿对厅内的那人望上一眼。「走了,妈。」
「好,谢谢你们喔!」
「不要客气……」
两方送别之后,一直站在后方的陆奕德,才从姊姊的手中接过塑料袋。看着里面的蛋糕和耶诞树,他仿佛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她期待着过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