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德,你被火车辗过去喔?」
礼拜一的早晨,陆奕德才以分解动作坐入座位,就听见同学这么取笑着。连摇摇脖子都会牵动伤口的他,只有僵硬一笑,「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好象被人打的吧?你不是有练跆拳道吗?怎么都没有用啊!」
我要是没练的话,今天就不会受伤了。陆奕德苦笑着无法解释,只能静静坐在椅上,怔想着有些出神。
全身十多个伤口热辣辣的,但那压在心头的沉重,却让他对皮肉的疼痛有些麻木。来不及道别、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说一声抱歉,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从今而后,在任菲真面前,他是个毫无立足之地的人,没有资格再去找她谈话,也没有权利再介入他们之间的发展,他不过是个……可拋弃式的临时演员罢了。
虽然很明白,如果阳弘武没有强要求他演这场戏,如此平凡的他是不可能有机会接近任菲真的;但现在他才了解,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是很难控制的,就算她再如何的遥不可及,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放下感情……
唉……陆奕德撑着自己没受伤的右额,有些后悔自己加入了这一出戏。也许保持距离,他就不会对女主角痴心妄想……对吧?
早自习的铃声响后,阳弘武姗姗来迟的进入了教室,陆奕德回头向他探了一眼,这两天他的手机打不通,问不到后续的情况。阳弘武只冷冷的抬眼望了下,便摆着一张臭脸不再搭理,看得出来,他对陆奕德有着极度的不满。
又怎么了?陆奕德还以为就算那场戏的结尾有些凌乱,但他被这么乱打一通,阳弘武也该对他的付出说一声谢谢吧?没想到竟然得到如此漠然的对待,他顿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节下课钟响之后,陆奕德终于找到空档,他走向独自倚在栏杆边的阳弘武,好奇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阳弘武漠然斜了他一眼,半晌才哼了一声,「你还敢问?被他们几个人这样一搞,还能演得下去吗?」
「啊?」陆奕德半张着口,感到有些错愕。「那……我们不是白演了吗?」
阳弘武愈想愈火大,忍不住转过头来,不满地说:「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弄到被他们三个知道!不是说好要保密吗?到底是怎么搞的!」
「我不知道啊……」陆奕德无辜的解释着,「我真的谁都没有说啊!」
「那消息怎么会走漏出去?」阳弘武又哼了一声,抱着胸呼吸浊重,胸口强烈的上下起伏,好象随时要爆炸的气球似的。陆奕德心想,就算泄露行踪,他也不是刻意的,他不需要这么生气吧?但仍安慰道:
「好吧,可能是我不小心被他们看到我在跟踪任菲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他们发现的事还是其次,我最气的事情是……」阳弘武又重喷了两口气后,才竖着浓眉说:「你怎么可以对她做那种事!」
「啊?」陆奕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楞问道:「什么事?」
阳弘武满脸怒容转过头望着他,啧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接吻对女孩子来说是很严重的事?」
这个喔!陆奕德恍然大悟,哈哈干笑了两声,却也只能无奈的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这么做的,可是她好象都不怕我,所以我才——」
「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阳弘武快气炸地喊着,「万一——那就是她的初吻怎么办?」
根本没考虑那么多的陆奕德,现在才冒着冷汗、白着脸想——不会吧?
「女孩子都很重视自己的初吻的,她们一定要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对象,才愿意献出自己的初吻。像我第一个交的女朋友,她明明就很喜欢我,可是交往四个月她才肯给我亲一下;而你才四天就给她亲下去,而且还是嘴对嘴,哇哩咧,我真想当场就把你踩成肉酱!」
这事真有这么严重吗?陆奕德虽然想要否认,但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由得愈想愈不安。
「我看喔,你自己最好有心理准备……」
忽然听阳弘武没头没尾冒出这句,陆奕德困难的咽了口口水问:「怎么了?」
望着六班的教室,阳弘武说:「早上我进学校的时候遇到任菲真,我有跟她道歉。」
「结果怎样?」陆奕德心急追问着。
「她一点都没有接受的意思,而且……」阳弘武斜望了他一眼,「她一直在追问你的名字。」
「问我的名字?」陆奕德吓了一跳。「她想干嘛?」
「想干嘛?还用说吗?」阳弘武哼了一声,「你在路上对她公然猥亵,她当然是要报告训导处了。」
听到这陆奕德双腿一软,面无血色的他,干哑地喃喃说道:「不会吧……」
「虽说这问学校比较开明,但也不表示他们比较能容忍学生犯错。」阳弘武说完,抱着胸摇了摇头,「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虽然我跟你是共犯,可是上礼拜我才被记一个大功,所以就算被记三大过,我也不会退学。不过你喔……就很难说了。」
不会那么严重吧?陆奕德虽然想安慰自己,无奈额上已是一片冷汗,想了想,他希望微弱的问道:「那你有告诉她吗?」
「能不说吗?」阳弘武受不了的嗤了一声,「你以为我不告诉她,她就不会带教官来指认你吗?」
天哪!陆奕德听到这里,顿时觉得一阵晕眩,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你自己把情况搞到这么难看,」阳弘武走向教室,冷冷的留下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听见任菲真即将采取的行动,又见阳弘武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原本只是禁不住请求而勉强帮忙的陆奕德,顿时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现在浑身是伤的他,又要面临随时被叫去训导处的威胁,心情极度混乱,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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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简直是风声鹤唳了,一个长发女生从走廊走过、教官出现巡逻,甚至是广播喇叭一传出激活的啵啵声响,都会让陆奕德的心跳狂跳到一百八十下:有时任菲真从走廊经过前去洗手间,陆奕德都会吓得赶紧趴倒在地。真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煎熬,他还能忍受多久……
便当只吃了一半,陆奕德就食不下咽的盖了起来,忍着隐隐的胃痛,随便拿出了一本课本,尽管此时任何字句他都读不进去,但至少好过什么事都不做。
一名长发的女子从前门出现,这几日总戴着隐形眼镜保持自己「视线良好」的陆奕德转目一望,惊得连忙弯身躲好。那女生……果然就是任菲真本人!原本班上的同学还没注意到她,却被陆奕德突如其来的动作引得一起朝外观望着,就见她望着教室内缓缓走着,最后消失在后门之外。
走了吧?陆奕德算好时间,惊颤着抬起了头,看见她的身影消失之后,不觉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忽然见她折了回来,脸上有着犹豫的神色,陆奕德吓了一跳,连忙趴着将头埋在手里,心里不断想着!死了死了!
不一会儿,全班都注意到折返之后伫立于后门口的任菲真,阳弘武连忙跳了起来,满脸笑意的迎上前去说道:
「任同学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任菲真摇了摇头,她的视线从站在此处之后,就只有朝一个地方望着,听见阳弘武的招呼之后,她才伸起翠玉般的纤指,往那人的背后比着——
「你叫他出来。」
阳弘武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望,果然她所找的人,就是正缩成乌龟的陆奕德。他连忙安抚道:「不用找他啦,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了,我保证,我保证他以后不敢再犯,妳就原谅他一次,好不好?」
任菲真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管,你叫他出来。」
「他真的只是卒仔而已,被我打过一顿就吓死了,妳不高兴的话,我找个时间再修哩他好了。」
「你不叫他出来的话,」任菲真冷冷地说,「我就自己进去找他。」
「呃……好吧。」阳弘武无奈,只好喊了一声,「喂,陆奕德,外找。」
天哪!陆奕德畏畏缩缩的转过头来,见到定定望着自己的任菲真,终于知道该来的还是逃不过,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他颤着手扶椅站起,摇摇欲坠的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中,缓缓走向了后门口。
走到了任菲真身前,陆奕德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困难地咽着口水,看着她冷冷的脸孔。此时空气中寂静无声,只有无数好奇的目光等待着,随后,任菲真缓缓举起了手……
陆奕德紧紧闭着双眼,等待她接下来的掌掴。的确!他那么下流的强吻了她,她想甩他几巴掌,都是他罪有应得。可就在几秒之后,落在他脸庞的,却是她轻柔的触摸。
陆奕德微微将眼睛睁开一缝,只见任菲真抚触着他脸上的伤口,说:
「别人的演技都很好,就你的演技最烂。」
「啊?」陆奕德傻傻楞住,一时意会不来她说的是什么。
「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任菲真抚摸着他额侧、脸颊,还有耳垂的伤口,微微弯起唇角说着,「你在学校很正常,可是放学以后……就变得怪里怪气的,原来是在帮别人演戏。」
尽管她的面容依旧淡漠,但她的语气却没有责备的意思。一直提心吊胆的陆奕德虽然松了口气,却仿佛又坠入了五里迷雾之中,他那么过分的对待她,难道她……不在乎吗?
「妳……什么时候知道的?」
「笨蛋,你一被拉走就知道了。」任菲真抓着他肘后的衣袖,牵着他来到栏杆旁,摇摇头说:「事情哪有这么巧的。」
望见任菲真主动接触他的动作,教室内、走廊上,任何一个亲眼目睹的同学,没有一人嘴巴合得起来,还有不少人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确定现在不是在作梦。
陆奕德仍然无法放心,不觉试探问道:「那妳……不生气吗?」
「如果是别人这么做,我根本不可能让他得逞,结果你竟然……」任菲真咬着下唇,垂目停了半晌,才把头摇了摇,「算了,你也是帮人家演戏,也有人帮我揍过你了,我还能怎样?」
「所以……妳不会去报告训导处喽?」
任菲真抬起双眼,微蹙着眉宇反问:「这间学校有训导处吗?」
「对喔,哈哈……」听到这里,陆奕德这几天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能够放下来了。
任菲真从外套口袋掏出一小盒药膏,转开了盒盖,说:「脸上都是伤,你到底有没有擦药?」
「有啊……」陆奕德被她扶着转过了脸,将伤口正对着她,这时见到全班目不转睛的望着这里,他顿时觉得害臊起来。
任菲真凝目注视着他脸上的伤痕,似乎没见到周遭数以百计的旁观群众,她挖了一些药膏,小心翼翼的在他的伤口上涂敷着。「你们不是串通好了吗?没必要下手这么重吧?」
陆奕德红着脸看着天花板说:「呃……情况有点失控。」
任菲真替他涂药的同时,轻咬下唇问道:「这个笨计画,是谁想出来的?」
「唔……」回想当时的讨论,陆奕德只能老实的说:「应该算是我。」
「那你被打也是活该的。」任菲真缓缓说完,又问:「那……也是你自己主动要当坏人的?」
「不是。」陆奕德摇了摇头,「是……阳弘武请我帮他的忙。」
「他请你帮他的忙?」任菲真微扬双眉,似是有些讶异,想了想后,她说:「他这个人……好象没有什么朋友。」
「呀,哈哈哈!」陆奕德想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也才发现,原来外表冷到底的她,其实也是有幽默感的。
任菲真将他脸上的伤处理过后,又上下审视着,「还有哪里有伤?」
陆奕德想起自己身上的伤,从胸部、大腿到屁股,都不是可以公开处理的,于是尴尬的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任菲真点点头,将药盒递到他手中,停了半晌,而后顺了下发,低声问道:「那按照你原来的打算,之后呢?」
陆奕德眨眨双眼,无法意会她所问的意涵,只好不解问道。.「……什么之后?」
「就是……」任菲真咬着下唇一会,才又望着他的胸膛,启唇说:「在你演的坏人被打跑之后,你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忽然之间,陆奕德恍然明了她来找自己的原因,她似乎不想让彼此就这么变成不相闻问的陌生人。霎时,他双眼一热,不禁低笑了声,揉着鼻子道:「我就是怕这样,所以那两天才没有照预定的安排去纠缠妳,因为我怕……太早把戏演完,就没机会再跟妳说话了。」
垂目静静听完,任菲真扬起一份淡淡的笑容。隔了一阵,她才又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你在我面前装流氓。」
陆奕德想要解释,一下子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有半张着口应道:「我……」
「所以……」任菲真望着一旁,声音极轻地说:「如果你不那样子的话,我还可以接受……你再来找我。」
明明听懂了她的话,但震惊过度兼喜出望外的陆奕德,回答出来却是那一声,「啊?」
「我是说……」任菲真轻轻叹了口气,望着他道:「我星期六有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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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实的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茶点。许富财一脚踏着长凳,手横架在膝盖上,执着筷子吃吃喝喝。一会儿,看见店门口同时出现两个人影,于是招了招手道:「来来来,这边坐。」
郑培文和苗俊人对望一眼,随后一起走进门来。许富财待他们点好饮料之后,热情招呼着:「尽量吃,不够再叫,我请客。」
「谢谢学长。」苗俊人客气的回应之后,拆开双筷子挟起一颗花枝丸,同时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不知道你约我们一起来,有什么事吗?」
许富财啜了口绿茶,吸了吸牙缝说:「你们应该有听说,任菲真礼拜六要跟那个家伙约会的事吧?」
果然是为了这个!郑培文和苗俊人点了点头,这事已经传遍全校,他们两人没有理由不知道。
许富财抬眼望着苗俊人,问:「听说……她去找陆奕德那天,你有亲眼看到?」
「是呀。」苗俊人稍一回想,眼神不觉流露出一丝忿恨。「她对那个陆奕德,可是亲昵得很。」
「现在是什么状况?」许富财骂了一声道:「我们那么努力,结果第一个跟她约会的,竟然是那个小丑!全校都知道我们四个在追求任菲真,她要是真的和那个人在一起,你们说我们的脸要往哪里摆?」
正用拭镜布擦拭眼镜的郑培文,这时才开口接道:「所以……」
许富财拍着桌子道:「当然要把他们破坏掉了!」
隔了一会,郑培文将眼镜戴回脸上,摇了摇头,「她要选择跟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我们没有资格插手。」
「问题是,你觉得她做的是正确的选择吗?」许富财忿忿不平地道。「那个陆奕德会跟她认识,都是为了配合阳弘武演什么英雄救美,结果他莫名其妙的插花进来,任菲真也搞不清楚状况的对他有好感,这根本就很荒谬嘛!」
「不管如何,我尊重任菲真自己的选择。」郑培文不为所动的摇摇头,随即拿起书包站起身来,「接下来你们自己玩吧,我不奉陪了。」
眼看他离去,许富财不觉哼了一声,「假清高!等我们让陆奕德知难而退以后,他就不回来追任菲真了吗?骗肖!」
苗俊人微微一哂,问:「那学长,你有什么计策吗?」
听苗俊人有意入伙,许富财先是一乐,又掐着下巴道:「这就要跟你一起商量了。」
「这么吧,」苗俊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有想好一些方法,想请学长听听看觉得如何。」
原来你也早就有这个打算!许富财和他交换了一个邪恶的笑容,点了点头,「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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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放学铃响,陆奕德收好了书包,走到教室后方的柜子,准备拿出道服和阳弘武一起前往道场练习。尽管目前两人间有些芥蒂,但他还是没有就此置之不理,然而阳弘武却说:
「今天开始你不用陪我去练了。」
陆奕德停住了动作,不明了的眨了眨眼。
「教练从附近的高中找了一个陪练员,等一下他就会来了。」
「噢……」陆奕德听了,便将还没完全拿出的包袱再塞回去。尽管从勉强陪他练习之后,他一直在等待解脱的一天,但事出突然,他还是不免有些失落感,在锁上柜门后,才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阳弘武继续收着书包,只是低应了一声,「嗯。」
陆奕德独自走出教室,虽觉以后就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当人家的沙包,但心情仍是有些闷闷的。想着想着,来到了校门口,才发觉眼前横着一辆保时捷,而倚在车门旁的学长许富财,正朝自己望着——
「学弟,有空吗?」
不会又想打我一顿吧?陆奕德轻咽口口水,虽说他不认为自己如此罪大恶极,但还是有点心虚,因此他应的也是有点迟疑,「呃……有吧。」
「别怕嘛!」许富财笑容满面的上前搭着他的肩膀道:「学长想请你喝杯咖啡,跟你讨教一下追女朋友的秘诀。」
「啊?我没有什么好请教的啦。」陆奕德冒着冷汗说道。
「开玩笑,校花都被你追走了,还说没什么!再说……你把我花了几万块要把的马子抢走了,如果还不花一点时间跟我聊聊,这会不会太不给我面子了?」
「好吧。」陆奕德只能冒着冷汗应着,随后坐进了许富财的跑车中。
车行到了市中心,在一问装潢古典的咖啡店外停下,陆奕德不安的随之走入,只见许富财熟稔的和吧台内一名外型抢眼的黑衣女子招呼一声:
「嗨。」
「阿财你来啦。」那女子擦着盘子,态度雍容的浅笑应着,「随便坐。」
「好。」许富财带着陆奕德来到明亮的窗边入座,待他点好饮料之后,便轻叹了口气说:「唉,学长真羡慕你,那么容易就争取到和任菲真约会的机会。」
「也不算是约会啦,」陆奕德连忙解释着,「就她有空,想找个人陪她逛一逛,就这样。」
「全校那么多男生,为什么找你不找我?」许富财低嗤了声,「不用谦虚了,任菲真真的对你特别有好感。」
「唔……」陆奕德脸上微微一红。「我不知道她怎么想。」
「其实她会喜欢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许富财搔着胡渣,思索地道:「仔细想想,其实你是个很有勇气的人。」
勇气?陆奕德不解的拢着眉头,「怎么说?」
这时一辆宾士休旅车在窗外停下,引得两人转头一望,只见一名穿著灰色毛衣的高俊男子走下,推门进入了店内。他走过走道直接踏入了吧台,和那黑服女子温言说了些话:而后又转头望向此处,微笑着和许富财点头招呼了声。
「他们是我哥的朋友。」许富财招手回应之后,望着那两人,对陆奕德问道:「你觉得…….他们两个人如何?」
看着那两人出众又协调的气质,陆奕德不由得点点头说:「感觉……满登对的。」
「是呀,是满『登对』的。」许富财加强重音说着。他喝了口柠檬水,又说:「像他们走在一起,如果遇到女生的朋友,她的朋友就会想,哇!她找到一个好适合她的人;如果遇到男生的朋友,他的朋友也会想,妈的!他交的女朋友真不错。」
陆奕德听着,只是连连点着头应道:「嗯嗯。」
「等有天你跟任菲真手牵手走在一起,如果遇到你以前的同学,他们一定会想,天哪,你实在是太幸运了,竟然能交到那么美的女朋友!」
预想那样美好的情景,陆奕德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可是……」许富财说到此处,服务生恰好送上饮料,因此他就暂停下说。但感觉正要听到重点的陆奕德,心中便有些不安了,待服务生离去之后,连忙问:
「可是什么?」
「可是,相反的,如果遇到任菲真的老同学,可能就会觉得……她一直是班上最出色的女生,没想到交的男朋友,怎么有点……『不搭轧』。当然,这应该不会影响你们感情啦,这点对你应该无所谓,不过她就得慢慢调适过来了。可我想你一定已经准备好要陪她面对这一切,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很有勇气的人。」
陆奕德怔怔听着没说话,心中只是想着——我没想过这些。
「不过还好啦,我们也才高中生而已嘛,交个女朋友,一直考虑到未来的事怎么交得下去,对不对?」许富财轻啜了口卡布其诺,抿了抿唇上的泡沫,又说:「像你有规画以后上大学、出社会以后,要怎么努力跟她在一起吗?」
陆奕德楞楞听着,脑中一片空白,只不解回问道:「什么?」
「你觉得像她这么娇贵的人,以后会是一个上班族的老公供养得起的吗?」许富财斜眼睨着他道:「这么说吧,你想象一下,她是比较适合坐在西餐厅里的人,还是坐在路边摊的人?」
尽管心中有答案,但陆奕德这次却不想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不然你再想一想,你希望以后她是上班工作被上司欺负,还是在家当少奶奶比较好?」
陆奕德咬着吸管轻啜了口冰拿铁,仍然没有回应。
许富财仰头坐着,微微冷笑问道:「你有把握,以后不让她吃苦吗?」
陆奕德摇摇头,终于涩然的应了声,「没有。」
「所以喽,站在男生的立场,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反正她这一生不可能只交一个男朋友,所以趁她对你感觉还不错的时候,先跟她……玩玩就好。」
听到这里,陆奕德不由得诧异地抬眼望着他。
「既然只有把握暂时跟她在一起,那就是玩玩而已,对吧?」许富财抬眉说着,听他没有回答,又摇摇头道:「反正……趁她现在还没什么现实考量的时候,你才有机会跟她玩玩;几年后女人开始务实的时候,你想留住她,那可就难喽。」
他接下来所说的,陆奕德几乎是充耳不闻了,心中只是想着——我可以只是玩玩而已吗?
「不用想太多,」许富财含笑低沉的说:「玩玩就好了。」
陆奕德转头望着窗外,看着渐黑的夜色,明天的约会突然变得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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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过卡片,穿过出口,任菲真才一抬眼,就见到有名身高过人的同校男生正微笑地倚在柱旁守候。
「嗨。」
任菲真没有回应,径自从旁走过。
苗俊人转身缓步跟上,微笑低声说道:「能跟妳聊一聊吗?」
任菲真冷淡的摇了摇头,「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要聊的事跟妳我无关。」苗俊人停了两秒,才道;「是有关陆奕德的……」
任菲真霎时停下步伐,转目凝望着他。
「这里就有麦×劳。」苗俊人将下巴往那黄色的商标撇了下,扬起唇角说:「坐一下吧。」
任菲真想了一会,点点头,而后和他一起走向店内,随便点了饮料后上楼。在旁人好奇惊叹的眼神中,他们坐进了隐密的角落。
「什么事?」任菲真垂目问着,十指轻扣在桌沿,对他推来的可乐看也没看,一点也没有陪他喝饮料的打算。
苗俊人倒是从容得很,吸了两口可乐之后,才将双肘撑在桌上,俯身问道:「妳明天要跟陆奕德出去约会?」
任菲真原本就有故意放出风声的打算,因此也应得毫不避讳,「对。」
「妳喜欢他吗?」苗俊人微微笑问。
「那是我的事。」任菲真淡然应着,「你说过今天不是来谈我的事。」
「没有,只是对妳什么时候喜欢上他有点好奇罢了。乌苗俊人低笑了声,瞇着迷人的双眼皮,猜测道:「就在那几天他找妳搭讪的时候,妳觉得他还满可爱的,对吧?」
任菲真静默了会儿,才垂目应道:「这都是我的事。」
「好好。」苗俊人举起手掌投降,又问:「那妳一定也知道,陆奕德是配合阳弘武演戏,才去找妳搭讪的吧?」
「知道。」任菲真已觉得有些不耐烦了,「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苗俊人摇了摇头,「只是怕妳受伤害罢了。」
他说完后,便啜着饮料不多解释。任菲真等了一分钟后,终于耐不住抬眼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妳不觉得……喜欢上一个配合演戏的人,有点奇怪吗?」苗俊人摇头低笑着,「他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妳而接近妳,不是吗?」
知道这点很难反驳,又无法解释两人接触时的感觉,任菲真只有闷声不答。
「当时他被打跑以后,我们都看见妳流了眼泪,我猜有一部分是因为……妳发觉他欺骗了妳,所以才感到难过,对不对?」
任菲真望着一旁,不愿解释,也不愿被他从表情中看见她流露的答案。
「所以妳也不得不怀疑他喜欢妳的程度,对不对?」苗俊人用着感慨的口吻说:「毕竟事后……他没有主动找你解释。虽然说男生重义气,但一般的男生是不会把一个无聊的约定,看得比自己喜欢的女生还重的,除非……」
任菲真直直瞅着他,等着反驳他接下来所说的话。
苗俊人想想,最后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任菲真细眉微扬,不快地道:「那你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苗俊人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来破坏你们的,所以我不能说一些没凭没据的话。」
任菲真没有答腔,只在心底暗哼一声。
「不过男生看男生,毕竟会比较准一点。」苗俊人微微一哂,「我只知道,如果我对一个女生有感觉,就算我最好的朋友求我,我也不可能替他在那女生面前扮演坏人的角色,除非……那女生原本就不是我的对象。」
任菲真静静听着,没有回应,只是原本云白的脸,似乎显得更白了些。
「妳也许不知道,其实陆奕德在班上的女人缘还不错。」
任菲真默然无语,因为这个情形……她曾经亲眼目睹过。
「所以,很可能他进学校以后,一开始有意思的对象不是妳。甚至……我们也不能排除他更早之前就另有对象,对不对?」
任菲真难以回应他的话,有些心烦的她,只能开始轻啜可乐。
「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他是后来才喜欢上妳的。」反而苗俊人替她从这个疑点解脱出来。他接着道:「毕竟有时候我们得接触一个人以后,才会对他有感觉。」
任菲真尽管没有回应,却已在心中默默认同。
「不过……不管后来你们之间怎么发展,他还是决定按照计画将他的角色演完,事后也没主动找妳,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对妳的心意够不够坚定。」
「谢谢你的指教。」任菲真淡淡地道:「不过未来会怎样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们担心。」
「我没有恶意,而且,很可能我都猜错了。」
苗俊人说完,知她不解的看着自己,只是望着桌面淡笑应道:「我只是怕妳谈恋爱的经验不多,很容易就陷了进去,想给妳个建议。反正你们才刚开始,妳不妨试探他一下,看看他……有没有长久跟妳交往的打算,或者他有没有排除万难和妳在一起的决心。如果两者都没有,或许……妳的感情要放慢一点。」
任菲真只是环着胸冷冷的说:「这些不劳你来操心。」
「妳知道妳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吗?」
心想他会提到自己固执的个性,任菲真只是望着一旁,脸上显露出了倔强。
苗俊人摇摇头,有点感慨地道:「就是像妳这样的美女,很少男生可以回绝妳的好感,所以妳很难知道……他们原先是不是想跟妳在一起。」
听着他出人意料的说辞,任菲真不觉有些怔然。
苗俊人吸干可乐,而后拿着背包站起,临走时淡淡地道:「试探看看吧,对妳不会有坏处的……」
任菲真没再转头望他一眼,然而他的话语,却已留在她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