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半天的会议终于结束,却早已过了午膳时间,不得已,靳浩节只有吩咐下人将一些简单的点心,一份送至现由齐风和白纪羽合住的近月楼,一份送至因齐震威来临而由齐风让出的摘星楼,供因会议而错过了午餐的三人果腹。
「你真的认为,那傢伙会吃这一套?」端着碗云吞汤,一面咂着嘴,一面说话的白纪羽看来甚是怪异。
「嘴里有食物时别多话,看起来很噁心!」坐在白纪羽对面的齐风皱了皱眉。
「咦?我没听错喔。」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白纪羽根本不理会齐风说什么,照样边说话边狼吞虎嚥。「噁心?你刚刚是这样说的,对吧……心情恢复了就开始挖苦我,真是的!」
「我是替那些迷上你的女人不值!」齐风喝了口茶,放下餐具表示吃饱了。「如果她们看到这一幕,肯定痛不欲生。」
「你放心,」看到齐风不再续吃的动作出现,白纪羽便毫不客气的清光了剩下的食物。「我这么仁慈善良又体贴女人,是绝对不会让这么残忍的事发生的!」
「小心点。」齐风站起身,朝二楼走去。「不要哪天白纪羽成了白忌语。」
「什么意思?」白纪羽抹了抹嘴,也跟着登上二楼。
「只要见到就格杀勿论——所有女人口中的禁忌之人!」
「喂喂喂,你这也太毒了吧!」白纪羽狠狠地瞪了视若无睹的齐风一眼。「也不想你失恋时,是谁那么够朋友的安慰你!」
「谁失恋?」齐风在阳台上坐了下来。「你也会啊?」
「哇,打死不承认,好样的!」白纪羽佩服得不得了。
「你跟上来就是要说这些废话?」
「耶,我不能上来吗?我们俩现在可是同居耶,这房我也有份……」看到熟悉的眼神,白纪羽赶紧换了个话题。「我是想问你,那个请君入甕的计划你到底有多少把握。」「他会来的!」齐风轻松地靠着围栏。「因为他要公平。」
「怎么说?」白纪羽也坐了下来。
「如你所言,那傢伙当年既已聚合了那么多的余党,在海上横行掠夺,想必一定聚集了不少财富。」齐风冷笑了声。「钱?我想他多得是!」
「可是他绑架过靳青芸,如果不是想讨回当年的债,他绑人做什么?」白纪羽提出了疑问。
「也许是要用来当作让靳老爷抵命的筹码吧!」齐风的答案让白纪羽挑高了眉毛。「总之,他的目的绝不是要钱这么简单,不然他继续做海盗就好,又何必销声匿迹,事隔多年后还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和财大势大的靳齐两家为敌?」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这次纯粹是为了报仇?」
「没错,这也是他为什么先挑靳府下手的原因。我想,他一定是想先挟持没有武力防御的靳家,再用来要胁比较难应付的齐家!」齐风看着难得严肃的白纪羽,表情难辨的微笑起来。
「这倒解释了他这两次行为的动机……」白纪羽恍然大悟。「我懂了!他这两次都失了手还受了伤,一定不甘心至极;又知道我们已有所防范,难以再玩阴的,却又没能力与我正面为敌,也一定心浮气躁,所以你便利用那傢伙现在的心态,引一心复仇的他上勾,对不对?」
齐风点点头笃定说道:「我肯定他一定会吞下这个饵。」
「反正找不到他,干脆就让他来找我们……有你的。」白纪羽愉快地笑了;这事越来越有趣,越来越对他的味。「不过呢,我说齐大少,你费尽心思把人请了来,想干嘛?」「你这么爱看戏,想让你看个过瘾!」齐风斜睨白纪羽一眼。
「谢少主成全!」白纪羽嘻皮笑脸的打躬作揖。「好了,我很尽责地陪你讲完了笑话,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齐风倒真的收起了笑容。「毕竟我们两家是欠他一个交代。」「你想……」
「我没想什么,」齐风目光飘向远方。「一切到时再说。」
没想什么?白纪羽不悦地瞪奢望向潋茵苑的齐风,他肯定他绝对没想什么好事才是真的!
「看什么看,今天早上还看不够啊?」白纪羽越想越不高兴——这气还不打一处来!「下午还没看过。」
「说我噁心,我看最噁心的人是你才对,这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白纪羽忿忿地嘟啧着。「你说什么?」齐风瞟了他一眼。
「我说,青芸小姐能恢复往日的笑容,真是可喜可贺!」
「用得着你说。」齐风满足地想着,今晨芸芸抬眼看他的笑靥,真是美极了。
「过河拆桥!」白纪羽撇了撇嘴。「算你受教,真看不出来你这个冷血硬汉的手脚还满快的!」「说些什么呢?」齐风满眼的温柔,眷恋地看着潋茵苑。
「拜讬,不要一讲到靳青芸就使出那种眼神好不好,看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白纪羽受不了地打起哆嗦。「敢做就要敢当,你敢说你昨晚没去找她?」
「找她?」齐风莫名其妙的。「没有啊!」
「那她怎么会突然想通了?一早出现在餐厅?」
「我不知道,今早见到她的时候,我也很惊讶。」齐风根本无心探讨白纪羽的问题,他只要他的芸芸没事。「不过,只要她肯再见我就好了。」
「你真的没去找她谈过?」「没有!」齐风可不耐烦了。「这很重要吗?」
白纪羽一阵哑口无言:原来今早齐风的失态,不是因为开心,是因为惊讶。
难怪今晨的靳青芸虽然和往常一样开朗,却总有些说不来上的怪异……好像极力在逃避着什么……这下麻烦大了:没有听过齐风解释的靳青芸,竟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大家面前,这可不是件好事喔……只有这个大笨牛这浑然不觉!白纪羽不耐烦地看着身旁仍不明所以、沈醉在自己世界里的齐风;还真以为靳青芸早上是在笑给他看啊?真是钝得可以了!
「麻烦你没拿不要张嘴,看起来像白癡。」齐风冷冷地说道,看着白纪羽讨厌的样子,真是大大妨碍他的思绪。
「你才是白癡……」白纪羽本想破口大骂,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唉,算了,姑念你没有慧根又没有经验,还是不要打击你的自信!」
「一堆废话。」心情好极的齐风,压根不理会白纪羽已经气得快冒火的样子。
「重点!」
「在这个领域里,我当你太师祖都行了,所以少拿少主的样子吓我!」白纪羽不屑地说。「要重点是不是?我就给你重点!听好了:你-麻-烦-大—了,准-备-被-靳-青—芸-抛-弃—吧!」
听完白纪羽的大呼小叫,齐风瞪着他。「你胡扯些什么?」
「你不信?自己去试试啊!」白纪羽耸了耸肩,一副懒得再理他的样子。可恶,又笨又自以为是,老是谋杀我的脑细胞,真是上辈子没烧好香,这辈子要在他手底下做事!「说清楚!」
「自己的国家自己救!」白纪羽只给齐风两道同情的目光。「再五天就重阳了,我要去分局里交代一下,没时间跟你穷耗!你自己慢慢想吧,要是还参不透的话,就出家去吧!」一说完,白纪羽便起身下楼。
「出家?」齐风的眼瞪得更大了。
「表示你没有慧根,这辈子注定讨不到老婆,不出家还能干嘛?」已下了楼的白纪羽不耐烦地吼道。
听着白纪羽从楼下丢上来的最后一句话,齐风仍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麻烦?被抛弃?怎么可能!齐风不在意地笑了笑:纪羽那傢伙发了什么神经?他才不会被芸芸抛弃呢!胡说八道!
***
本来自信满满,心情好极的齐风,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却显得阴晴不定,心浮气躁。就像现在,他正独自站在可以远眺靳青芸居所的环河边,脸色难看至极地望着潋茵苑。
这两天的早午,他都会取道后花园经潋茵苑,去探访伤势已逐渐好转的丹菱,不同于平常经过碧寒紫烟馆、栩舞凌霭馆的近路,自然是想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青芸。
可是他失望了。这两天,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和青芸在府里巧遇,青芸都是远远一见到他,便急急拉着翠儿走开,齐风根本没有机会和她说到话。唯一有交谈的时间,就只有在用餐的时候,可是在所有人都在的情形下,青芸对他既客气又生疏,令他无法也不知该对青芸说些什么。
这样的气氛和情形,让齐风很是懊恼;她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没事了,却明显地躲着他,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难道被纪羽说中了?
该死的!齐风暗暗地诅咒了声;她难道不知道他已经将心完全交给她了吗?难道她真就这样扰乱了他原本平静有序的生活,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走了之吗?
他绝不会让她这么做的!齐风暗自握紧了拳头,从近月楼前的环河边,大步走向潋茵苑的方向,管它什么礼教不礼教的,他要去找她问个明白!
齐风实在太专注于自己的问题了,所以没注意到身后不算远的地方,有两个交头接耳的身影,正在对他评头论足,研究着他的情绪反应。
「跟一头受了伤的狮子一样,横冲直撞的。」白纪羽摇摇头。「诸事不宜!」
「什么意思?」靳墨蘩饶有兴味地问道。
「看他那德行,不管他想做什么,绝对不会成功的!」白纪羽叹了口气。
自从青芸没事,丹菱好转,而靳浩节和齐震威把事情解释明白后,白纪羽和靳墨蘩这两个越看越对眼的男人,就又恢复了平时的闲情逸致,成日厮混在一起遊山玩水,顺便欣赏众「花」。
现下,两人便是经过了一上午的品赏后倦鸟归巢。不料一回来,就看到齐风一个人苦闷的样子。「你猜他想干嘛?」墨蘩又开始发扬他优良的好奇美德。
「不用猜也知道,」白纪羽比手划脚的。「这个方向、这个德行,不是去找你二姊,难道是去探你娘啊?」
「有道理。」就是这种灵光的脑袋,令人愉快--靳墨蘩佩服地想着。「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会见不到?」
「因为你二姊不想见他啊!」白纪羽一副「你应该知道的、何必还问我」的神情。
「哇,你连这个也知道,真是诸葛再世。」靳墨蘩简直快五体投地了。「要不是一早便知白大哥的确是聪明绝顶,我一定会怀疑你是不是偷听到我和二姊的对话呢!」
「那还用说。」这小鬼总是抓到最好的时机拍马屁,像这顶帽子就扣得我很受用,不愧是我看好的明日之星--白纪羽满意地笑了。「不过,你说你二姊跟你谈过齐风?」
「对啊!」靳墨蘩笑得坦白有趣,不过白纪羽可不太喜欢这个答案配着这样的笑容。这小鬼的精怪有时连他也招架不住!
「别装天真了。」白纪羽直截了当。「快说!」
「说什么?」仍然一脸无辜。
「好小子,跟我装傻?」白纪羽贼贼地干笑两声。「你不会想知道上一个这么对我的人现在怎么了吧……快说,坦自从宽、抗拒从严!」
「你要我出卖我二姊?」靳墨蘩一脸委屈样。「不太好吧,这样不但不义,还违背圣贤书上的君子之道,屈服于暴力耶!」
「那圣贤书有没有教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当然有,不过,」靳墨蘩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看得白纪羽一阵心惊肉跳。
「书上也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有耕耘之后必得收获呢!」
「好样的,居然敢讨起报酬来。」白纪羽开怀大笑。「不过我喜欢,果然有慧根,说吧,想我怎样贿赂你?」「教我功夫!」靳墨蘩兴奋极了。
「就这样?」白纪羽不以为然。「你二姊才值这个数啊?」
「当然不是喽!」靳墨蘩得意地说。「哪,我解释给你听:你从我这儿套话,不就是想帮忙撮合齐大哥跟我二姊吗?」「是没错!」
「既然我二姊没有别人好嫁,齐大哥又如此优秀,刚好两人也是互相喜欢,我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嘛!」
「听起来是不错。」白纪羽一脸怀疑。「那你有什么好处?先说好,少跟我扯些姊弟情深之类的废话!」
「这样你还不懂啊?」靳墨蘩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你想想看,你拿你的武功交换我的情报,然后促成了他们的好事后,齐大哥就成了我姊夫,我就是他小舅子,只要我开口求他教我武功,他总不好拒绝吧?两份武林高手的真传,你说,我二姊值不值这个数啊?」
「漂亮!」听完靳墨蘩的生意经,白纪羽不禁大声叫好。「不愧是出身富贾家庭,这算盘打得真精;不过,你就不怕我成不了他们两人的好事啊?」
「不可能的。」靳墨蘩笑着说。「有白大哥如再世诸葛的才能,只是牵条红线,不过就是如人饮水尔等易事吧?」
「好!成交!」这小鬼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吃又拿的,就快青出于蓝了,白纪羽觉得自己就快笑不出来了。「那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其实很简单嘛,不就是为了我大姊喽!」「靳丹菱?」
「对啊,我二姊知道丹菱姊喜欢齐大哥,又认为齐大哥喜欢的是丹菱姊,如此而已。」靳墨蘩耸耸肩,真的很简单地说。
「我懂了……原来……」白纪羽并不惊讶。
「清楚了吧,根本就是两个人都在自寻烦恼嘛!」
「小子,你很行嘛!」白纪羽觉得过去小看了靳墨蘩,真是生平重大错误之一。「你真的没谈过恋爱?」「真的没有,因为我不想变笨。」
「聪明,你从刚才到现在就数这句话讲得最好了!」
「多谢白大哥……喔不,多谢师父夸奖……」
就这样,轻易出卖了姊姊的靳墨蘩,和觉得相见恨晚的白纪羽,从朋友晋昇到师徒的关系,也就是说,以后两人相处的时间会比从前多。
如此一来,可以想见的,靳府的太平日子,不会再持续多久了……***
就在白纪羽和靳墨蘩私自宣判了齐风和靳青芸命运的同时,当事人之一正自行进了潋茵苑,吓傻了苑内的主仆二人。
「齐公子……」翠儿惊叫出声,而一旁的青芸则完全不知所措。怎么连躲在房里也有事啊?
「翠儿姑娘,请妳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妳们小姐说。」齐风客气的态度有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是……」没见过男人如此霸道,翠儿下意识地屈服于齐风权威的语气,立时就往门外退。「翠儿……」青芸惊慌出声。
「妳先出去,没事的。」不待翠儿改变主意,齐风先一步闪身关上了房门,反身挡站在门前。「你……你想干嘛?」见此情况,青芸更是紧张。
齐风本有着满腹疑虑想质问青芸,却在见到青芸后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见到青芸这么近的站在地面前,他就只想一直这么看着她,一直这么看着她……她的气色好多了!齐风忘情地注视着青芸:淡蜜的俏颜,一如他记忆中的甜美;玲珑的嫣唇,一如他记忆中的诱人;闪动着润泽的长发,被披挂挂的在她身后,让她看起来就像个飞累玩累了、正倚着花蕊歇息的精灵……属于他的精灵……「芸芸……」齐风忍不住低声喊道。
「别这样叫我!」灼热眼光和一如那夜般宠溺的称呼,令青芸抽了口气,惊慌得后退。「你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躲我?」青芸明显的退缩,令齐风想起了来此的目的,一阵的不悦。
「我哪有……我没有躲你……」看着齐风一步步逼近,青芸的话声越来越细小,头也越垂越低。
「抬头看着我,芸芸。」齐风站到青芸的面前。「为什么躲我?」语气渐渐的冷冽了。「没有……」青芸决定打死都不抬头。这样比较安全!
看着彻底逃避他的青芸,齐风这些日子来的怨气,在一瞬间全爆发了出来!他再也忍不住,一手抓住了青芸的肩,一手握住青芸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面对他。
「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假装没看到我?为什么对我那么生疏?」齐风激动得不知不觉中加重了手劲。「解释!为什么这么对我?」
「放手!好疼!」青芸疼得大叫,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避开他是怕惹他心烦,让他想起丹菱姊的伤而生气,这样也错了?而且……不想见到他讨厌自己的样子……这样也错了?
「给我答案!」看着被他弄到疼红双眼的青芸,齐风心急得松了手,但仍不放弃地追问着。
「给你什么答案?你这样莫名其妙地冲进人家的房间,又大吼大叫的,我还没问你要答案呢!」青芸噙着泪水不甘示弱地反击;而心底,也正疯狂的哭喊着,已经愿意祝福他跟丹菱姊了,他还想怎样?还期望她假装没事的和他说笑吗?
「别……别哭,」看着青芸佈满了泪痕的脸蛋,齐风慌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是想来问问她的,怎么又惹她哭了?「芸芸,我求妳别哭了。」
「别那样叫我!」既然喜欢丹菱姊,干么还叫她叫得这么亲热?青芸哭得更伤心。
「好好好,我不再这样叫妳了,别哭好不好,」只要她不哭得那么伤心什么都好。「妳这样哭,我……我很痛的。」「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当然是我的事。」齐风困难地嚥了嚥口水,觉得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棘手感。
「因为……喜欢妳。」平时总是冷如冰霜的俊脸,竟透着隐隐的暗红。
「嘎?」事实证明齐风用「告白」这招有效,青芸马上吓得忘了继续哭!
「我说,你哭我当然会心痛,因为我喜欢妳!」齐风把心一横,干脆就承认了吧!
听见了齐风明白清楚的话,再看着齐风正经的表情,青芸张大了口--他刚刚说什么?他喜欢我?他喜欢我?
「你耍我!」青芸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确定不是她听错,那就一定是他骗她!
「芸……靳青芸!」齐风气得又吼了起来,搞什么!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感情,竟被她冠以戏言之名?
「本来就是!你明明喜欢的是丹菱姊,为什么还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靳丹菱了?」「你做得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
「我做得明显?妳说清楚,我做什么了?」
「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去探病,不是吗?」
「那是因为她的病情不稳定!并不代表我喜欢她!」
「那你看到她受伤就那么紧张?」
「保护靳府是我的责任,她受伤代表我办事不力!」
「那丹菱姊代我招呼你,结果你熟悉靳府要三天?」
「那是她硬要陪的,又不是我要求的!」
午后的风,悄悄地从窗外吹了进来,轻抚着两个突然吵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又突然同时安静下来的人,像是希望他们的火气能消散一点。
「你是不是说真的?」青芸首先打破了岑寂,冷冷地问。
「当然,我真的喜欢妳!」齐风毫不犹疑地说,也恢复了平日的理智冷静。
又是一阵沈默。
「妳刚才……是不是在吃醋?」这次先开口的是齐风,声音里有一丝隐忍的笑意,他不期望会有诚实的回答,但经历了这一切,他现在只想问这个问题。
「我就是!」没想到青芸竟挑衅似地迎上了齐风带笑的眸,简单扼要地承认!
「嘎?」这次傻眼的换成了齐风。
「我就是在吃醋!怎么样?」青芸豁出去了,老是被他吓,好歹也要吓一次回来,不然哪有脸面对江东父老?
齐风看着面前的女人,茫然地静立着,这辈子注定要栽在她手里了吧!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就被她牵得团团转,引出了最糟糕的一面,做出一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会做出的事,彻头彻尾的变了样不说,最后还是被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唉!天要亡他啊……「喂,你哑啦?说话啊!」这什么态度?承认吃醋就表示承认喜欢他了耶!居然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真的好喜欢妳!」齐风终于开了口,可是却想不出还有别的话想说。
「傻啦?只会这一句!」听了齐风的话,青芸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而且她想像得出是怎么个糟糕的样子!
「还有,」齐风笑开了,而且还笑得非常开心。「我真的喜欢妳,我好喜欢妳,我喜欢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青芸连忙打断了齐风。「一直说,像疯子一样!
」天啊,他一定要笑得这么好看吗?「妳呢?」齐风直接坦然地问。
「对啦、对啦!」还问,猪喔!青芸心里暗骂。
「对什么?」他才不会让她这样蒙混过去!「……」
「对什么?」齐风逼近了青芸的身,双手环住了她的腰,慢慢地低下了头。
「喜欢你,我喜欢你!」拜讬,他不是要吻她吧?青芸不敢再回避问题,边羞边说边挣逃出齐风的手圈。
齐风朗声大笑,虽然要青芸承认喜欢他,比护一赵镖还累,但他毕竟做到了;
正想再拥住她时,却听见有人开门闯了进来,回头一看,竟是翠儿!
不高兴翠儿打扰的齐风,正想再把翠儿给「请」出去时,翠儿却说出了让他和青芸为之一惊的消息--「小姐,大小姐她……」
「丹菱姊姊?」青芸看着翠儿慌张的样子,惊得忘了刚才的娇羞,急步迎上前。「怎么了?丹菱怎么了?」「大小姐她醒了!」
***
待齐风和青芸赶到絮雾苑时,看见平时宁静的桃林显得热闹非凡,挤满了靳府的家仆。想是关心丹菱的众人,听到大小姐已然清醒的消息,都迫不及待赶来一探究竟;待进入了丹菱的闺阁后,发现除了去分局巡视的齐震威外,所有的人都已齐聚,围绕在丹菱的床边,欢喜而杂乱地交谈着,当然,也不时频频对着丹菱嘘寒问暖。
「菱儿,妳差点吓死二娘了。」沈凤仪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开始有心情抱怨起来。
「我也是呢!」靳浩节其实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还是不忘佯作无奈的样子。「我才出趟门,十天半个月,回来就发现妳成了睡仙子,那下次我出个把月的门时,不是得将妳塞在行李中,无时无刻地盯着妳才行?要不然怎么睡得着喔!」
「不过丹菱姊好勇敢喔,竟然就这样扑过去耶!」听白纪羽说过细节的靳墨蘩,很是佩服道。「丹菱姊平时怎么看都是柔弱的仕女,没想到为了救人,可以这么拚命!」「那还用说,丹菱小姐的行动比我还快呢!」白纪羽笑说。
众人一人一句,整座絮雾苑都听得见他们的笑语,只有当事人带着浅笑安静地任着众人七嘴八舌,因为她没在人群里见到她最想见的人:怎么没来呢?怎么没见到他呢?齐风和青芸进了丹菱的房后,见到的就是这种情形。
因为迟来的关系,又是同进同出,齐风和青芸在踏进房间不久,众人便纷纷投以诧异的眼光;齐风虽不怎么自在,但他始终沈默地紧挨着青芸的身后,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宣告什么似的,使得青芸一阵尴尬,脸上又是红云密佈,这更是引来众人的恻目!
不过,好在丹菱的清醒是件天大的喜事,所以齐风和青芸间暧昧的样子并没有让众人有心研究,所有的注意力很快地又放回丹菱身上。但是,齐风和青芸刚才那简短的一幕,却没有逃过丹菱的眼和她的注意。
「嫣儿,扶我起来!」丹菱唤了侍立一旁的嫣儿,但此举引起众人的劝阻,认为丹菱需要再静养,还是不要过于劳累才好。
「不碍事的,我只是躺得久了,想坐起来挺挺身子罢了。」丹菱轻声笑了起来,以此挡回了众人的反对。
其实,只有丹菱自己才知道,为什么要在全身都还软弱无力时,执意要坐起来,她不要一直让齐风看着自己披头散发的憔悴样!即使自己是病中也不行!而且她想知道,青芸为什么和他看起来如此亲密?
「青芸,怎么妳和齐公子一起来的?」丹菱的声音听来虽然孱弱,却无损于语调的美丽。
「我……我们在……在门口碰到的!」青芸结巴的语气更引来了丹菱怀疑的神色,逼得青芸只好右脚向后重踩一下,示意在她身后的齐风开口帮腔。
「是啊,我们在门口踫到的,就一起进来了。」齐风无所谓地说着。他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才不在乎青芸要他说什么。
丹菱自是没有看见两人脚下的「沟通」,所以即使还有一丝怀疑,也不便再说什么;但是有一个人可清清楚楚地将一切收入眼底。
白纪羽偷偷在心中大笑:这小子还不算太笨嘛!看来刚才是错估他了,以为他一定会被靳青芸扫地出门,然后垂头丧气地回来!不过看他们俩现在的样子,不管他是用了什么办法,总之靳青芸是接受他了,要不然那小子才不会笑得那么风骚!
「二娘,我有个问题……」丹菱又开口细声地问道。
「问题?」沈凤仪一听到问题两字,立时又紧张了起来。「哪儿有问题?哪儿不舒服?」
「不是这样的,二姐,您别担心,」丹菱微红着脸,环顾了众人之后,眼光流连在齐风的身上。「我只是想问,印象中,在我还没有完全昏过去之前,有人……有人救了我,我想知道是谁,好向他道谢。」
「原来是这样。」沈凤仪松了口气,看了眼自己的丈夫,眼里满是宽慰。「我还以为妳又有哪儿不舒服了。」
「是啊,没事最好,可如果还有哪儿不舒服的话,可要马上说出来,免得夜长梦多!」靳浩节开怀的口吻,令丹菱顺从的点了点头。
「是啊,姊姊,」青芸也怯怯地说。「都是我不好,害妳受了重伤,如果再有个什么闪失,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傻瓜,姊姊怎么会同妳计较这个呢?」丹菱温柔地看着青芸,眼里一片清澄。「只要妳以后别让人担心、别调皮就好。」
「姊姊……」青芸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丹菱对她舍身相救、全然包容的态度令她感动不已;可是从刚刚一进门到现在,丹菱的眼光却又一直放在齐风的身上,令她的心中也起了些奇怪的感受。
拜讬,不会吧?站在青芸对面的白纪羽,看见了青芸的表情,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
「是啊,丹菱姊要再不赶快好起来,恐怕又有人要呼天抢地的寻死觅活了!」
靳墨蘩突然在一旁插嘴,表情尽是讪笑。
「靳墨蘩!」青芸悴道,接苦又低低地说了声。「不说话你会死啊?」
「唉,女人恼羞成怒的样子真是丑陋可怕……」
因为靳墨蘩的装模作样,再加上青芸的气急败坏,知道内情的人都明显的强忍着笑意,只有丹菱睁着美目,疑惑地看着众人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啊,我不觉得她丑!」一直不说话的齐风,才开口就又惊动了众人,但自身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有娇羞、有讶异、有暗自叫好、有心中猜忌,这些四面八方的表情,形成了一团尴尬的气氛,一时之间竟没人有勇气打破沈默。
「齐公子的意思……」最后,第一个发难的竟是丹菱;她一双水瞳定在青芸的身上,看得青芸一阵心虚,可问话却是向齐风而去。
「关于丹菱小姐刚刚的问题实在很难回答。」白纪羽突然大声打断了丹菱的话,而每个人也都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他。白纪羽歉然地笑了笑,不过看得出并无诚意,因为他一点侷促不安的样子都没有,仍然是平日的德行。
「救妳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帮妳打跑了贼人,另一个则是抱妳进屋,妳是问哪一个?」白纪羽笑容灿烂的对着丹菱。
「……自然两个都是我的恩人。」一听得「抱妳进屋」四个字,丹菱一下竟忘了要问清齐风意思的事,欲语还休的回了故意语带暧昧的白纪羽。
「那就是两个都问喽。」白纪羽意味深长地拖了尾音。「其实丹菱小姐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打跑了贼人的当然就是敝人在下我,另一个……当然就是我们少主嘛!」
「谢谢齐公子、白公子的救命之恩,丹菱一定铭记于心,希望他日能有机会回报。」丹菱听了答案之后,明显的欣喜,真的是他!抱起我的真的是他!这么说来……「事实上是我保护不周,才害小姐受伤,齐风不能接受小姐的盛意!」面对着丹菱明显的示意,齐风并不领情。
「齐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小女是靠两位保护,才免于落入歹人手里,这份恩情我们靳家自是不能忘的!」在一旁将呼之欲出的三角形看个一清二楚的靳浩节,虽已对齐风的心意暗自有数,但未免丹菱下不了台,连忙插了句话。
「对啊,尤其少主还运功帮丹菱小姐逼毒,当然受得起救命恩人这个称呼了!
」白纪羽又玩兴大发,不但无视于齐风严厉的目光,还暗暗拉了扭身旁墨蘩的衣角,暗示他也帮一下腔。
「没错没错,更不用说齐大哥每天一定都来探视丹菱姊的伤势,还上午一回,下午也一回呢!」墨蘩怎么会不懂白纪羽的意思,便马上接了口。
「谢谢齐公子关心……」丹菱又向齐风道了次谢。
齐风力阻白纪羽说话的眼神,丹菱欣喜难掩的表情,还有白纪羽和墨蘩的话,全让青芸收进了心里,她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像是快不能呼吸!
「爹,二娘,我有点头晕想先回房。」青芸突然对靳浩节说了推拖的借口。「丹菱姊姊,我明天再来看妳!」说完,还没等众人开口,青芸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孩子是怎么啦?」沈凤仪又开始担心了起来;这两个女儿,怎么都病了一场之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没事,夫人别多心了,女儿大了都会长点心思的。」靳浩节淡淡地安慰着妻子,语带玄机。
「齐风有要事在身,容在下先行告退。」齐风在青芸离去不久,突然也表示要走。
丹菱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齐风就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使得丹菱之前的欣喜之情,霎时变为失望。
一个走,一个追,另一个失落;白纪羽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微微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讚许自己正确的观察结果。
而靳墨蘩呢,像是螳螂后面的黄雀一样,在白纪羽的身边偷瞄着他的表情,估量着他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