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宋浩男安排之下,陆续展开工作。他请来服装设计师、美容师为江如瑛打理仪容,务期在当天能展现江如瑛最美的一面。
百忙之中,仍要处理公事,宋浩男瘦了些,看起来却更显精神。
宋浩男和李湘文订婚的事情,象征宋、李两家企业合作情谊更进一步,商界无不知晓。但接到宋浩男的喜帖时,新娘竟然易人,众人大感惊讶。
大家纷纷猜测,李振豊在商场上出名的要面子,宋浩男居然将他的脸皮丢在地上踩,这回宋、李两家肯定要大闹风波。谁知等了半天,李振豊并没有任何行动,私底下的议论更是沸沸扬扬了。
李湘文刺伤宋浩男的事,由于宋浩男既往不咎,就这么被压了下来,外边的人谁也不知情。
李振豊算是欠了宋浩男一分情,毁婚之耻,只好作罢。心中芥蒂虽在,也不再去为难宋浩男。
江如瑛和他朝夕相处,当然知道他受了刀伤。至于他怎么受的伤,宋浩男不说,她也不问。
婚礼当天,当真是宾客如流,也不知撒出了多少张喜帖,人多得头都昏了。
但大多数都是冷眼来看热闹,真心祝福这对新人的,却是少之又少。
宋志豪是宋浩男的父亲,理应出席担任主婚人,他却暗气宋浩男自作主张,退掉和李湘文这桩大好良缘,不肯来参加宋浩男的婚礼。在场的宾客见不到宋氏大家长的金面,纷纷在桌底下窃窃私语。
当新人一齐出现会场时,原本窃窃不已的低语声一下子全静了下来。
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高大俊挺的宋浩男身着一袭黑色礼服,乌黑的头发服顺地贴在脑上,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微笑;天生的风流潇洒,见者无不怦然心动。
站在他身畔的江如瑛,则是一身象牙白的镂花长礼服,长发梳成一髻绾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项,式样简单而大方的头纱垂在裸露的双肩上,脖子上挂了一串宋浩男亲选的翡翠项练;没有华丽的装扮,但江如瑛脱俗的气质和秀致的五官,令观礼者为之深深倾倒。
司仪在台上不知喃喃念着什么,江如瑛紧张得听来只如一阵嗡嗡声。宾客太多了,她实在没想到这场婚礼会这么隆重。
突然,宋浩男搂住她的腰,微笑地附在她耳边说:「大家要我亲妳一下呢!」脸一侧,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江如瑛差点喘不过气来。
台下掌声如雷。
一桌桌的敬酒,酒席多得像走不完,江如瑛跟着宋浩男随桌敬客,两条腿几乎快走断了,还得不停微笑,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似她的。
折腾到十点多,宾客终于全走了。
宋浩男拥着江如瑛,丝毫不显疲倦,这场婚礼一点也不曾成为他的负担。
「累吗?」
江如瑛只想躺下来一觉不起。婚礼上没有见到母亲;也没见江玄......
不来也罢!见了不是徒增伤心?
此时──
「妈!」饭店大厅往后走出一个身穿T恤、牛仔裤的少年。
江如瑛讶异极了。
江玄走到她身前,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妈,妳真漂亮。」
一句话令她眼眶盈泪,伸臂和江玄拥抱。
「外婆她也来了,她在外头等我。她说看见妳会哭,刚才她也哭了一会儿。她要我和妳说对不起,是她害了妳。」
虽没亲见,却可想象母亲伤心的情景,江如瑛揪心般的痛。
江玄狠狠瞪着静立不言的宋浩男,粗声说:「你要是敢欺负我妈,我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宋浩男不以挑衅无礼的话为意。
和江如瑛拥抱之后,江玄迅速离去。
坚定的步伐显示出不可挽回的决绝,养了江玄十二年,江如瑛再了解他也不过,他是那种爱恨分明的人。这次,难道她真的铸下大错了吗?
宋浩男怎会不知道她心事?但他却跳过了这一段。他的手段是很卑鄙,道德良心他全不管了,反正他一定要娶江如瑛到手。
其实他的牺牲何尝不多?拒绝了李湘文,他在宋氏的地位岌岌可危,李振豊一定会尽一切力量打压他,任他有再好的才华,在无情的现实之前,仍要低头。
现在他没想那么多,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忙着筹画婚礼的事宜,再加上公司的事务缠身,忙得他焦头烂额,现在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宋浩男拥着江如瑛纤瘦的腰肢,毫不掩饰他的霸道,轻声附在她耳边说:「走吧。」
「去哪儿?」心悬母亲和儿子而不能展眉的江如瑛,脸上一片茫然。
「回家。」他回答得再自然也不过。
拋下公司的事务,宋浩男带着江如瑛到外国玩了整整两个星期。
宋志豪的愤怒是可想而知!这件婚姻他本就不赞同,现在宋浩男一结了婚,竟把公司全拋到脑后去了,以往这种情形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宋浩男身上,他可是最勤奋的。
由此可见,这个叫江如瑛的画家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
宋志豪本来有心要把大半事业委交给宋浩男,如今看来,大有重新考量的必要。浩男变得如此不可逆料,一意孤行,全凭自己的喜好行事,不管他人想法,怎么能把宋氏这么大的担子交到他手上呢?
宋志豪有这样的疑虑,最高兴的莫过于宋云城了!他自认自己是宋氏的长子,本就有资格掌接宋氏,更何况在能力上,他并不逊于宋浩男。
宋浩男的优秀不可否认,一直以来他都视宋浩男为头号劲敌。谁不想往上爬呢?宋云城的欲望极大,他想掌控宋氏大半的企业,以满足他的野心。
他一直在宋志豪面前小心翼翼,深怕父亲对他的表现不满意。很奇怪的,宋志豪就是比较偏爱宋浩男,或许是出自补偿心理吧。宋浩男年少时的放荡,乃是因为宋志豪自他小就不曾对他付出半点父爱之故。
他了解这个异母弟弟,宋浩男从不会去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这次宋浩男竟然舍弃李湘文这桩对前程大有帮助的婚姻,他却有点意外,宋浩男本有意和他角逐宋氏企业之主的宝座的。
现在真是太好了,天从人愿。
李振豊这边余怒未熄,宋浩男挨的这一刀,令他考量到李湘文的名誉。表面上他对宋浩男表现得很有风度,婚礼当天他虽没出席,却送了一份大礼去。
事后再想起,却咽不下这口气。
他李振豊的面子是尽扫落地,受人践踏了。李湘文受了失恋的打击后,终日郁郁不乐,看在他这个当父亲的眼里,真是心疼万分。
转念一想,怎么能放过他?他已忘了当初宋浩男受了李湘文一刀,没有告上法院,李湘文才不致于受刑。
那是他罪有应得!李振豊如是想。
拨了通电话,李振豊静静等待接通。铃响数声之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宋氏。」
「我找宋志豪。」
「请问您是?」这人直呼董事长名讳,不会是来惹事的吧?尽管如此,秘书小姐仍不敢失却礼数。
「我是李振豊。」
原来是大名鼎鼎和宋氏有密切关系的振豊企业的董事长!秘书小姐对于李宋两家的纠葛也颇为清楚,这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忙说:「李董事长,请稍等一下,我马上为你接董事长。」
宋志豪正在和宋云城讨论一件工程的计画案,秘书小姐拨了内线进来,说:「董事长,振豊企业李董事长打电话来找您。」
宋志豪脸上表情不变,顿了一会儿,才答说:「接进来吧。」
「是!」
宋云城合上计画书,沉着稳重地站了起来:「爸,那我先出去,您和李董事长通完话再叫我吧!」
以前,宋志豪整颗心都放在宋浩男身上,一心想栽培他继承宋氏大位。宋浩男行事有决断,个性刚强,这都是他欣赏的地方;宋志豪潇洒风流,宋浩男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这样像足自己的儿子,他心中是暗暗自喜的。
尤其宋浩男一洗年少叛逆,展露他血液中优秀的因子后,宋志豪更一心认定了非此子不能承宋氏之位。
他本以为事情会顺理成章推演下去,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会被女人左右的男人,往往成不了大事。宋志豪没想到宋浩男惯在红粉堆里兴风作浪的人,最后会栽在一个像江如瑛这样一个单纯的女人手上。太意外了。
宋云城这番彬彬有礼又自有气度的行止,令他对宋云城别有想法──他竟从未好好考虑过这个庶子。论才干、论品貌,云城也不逊于浩男呀!
「云城!」
宋云城原已走到门边,听见父亲叫唤,不疾不徐地回头等待下文。
宋志豪却不说话,只看着他,露出一丝神秘莫测又似愉悦的微笑:「好好干!」
「是!」宋云城受宠若惊了。父亲以前从未对他露出这种神色,莫非......
怀着忐忑窃喜,宋云城轻轻掩上大门离去。
宋志豪按下内线分机,说:「我是宋志豪。」
「宋董事长,近来可好?」李振豊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发生了毁婚那么大的事,换做是宋志豪,亦丢不起这个脸。
「哪有什么好不好?我那个孽子啊,真是气死我了!李老,够你和湘文,我真是无颜见你们。」李振豊和宋氏关系匪浅,千万不能得罪。宋志豪这时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以对。
「你那个儿子,确实是不象话!」李振豊冷冷说:「我一个宝贝女儿连带振豊企业这么庞大的家产要送给他,他却当破鞋。天底下没瞧见过这等不识好歹的人!」
「李老,您说的是!说来是我不好,教子无方,管不好这儿子。对您,我是万分的对不起!」
「哼!我不要听你那些话。这次我打电话来,是要你做个决定。」
「什么事?」听这严肃的语气,宋志豪知道这必定是为着宋浩男而来了。
「你那个儿子对湘文始乱终弃,害她现在成天失魂落魄的,这笔账,我算在他头上。我和宋氏的合作计画不少,你是要我继续合作,还是要维护你那个宝贝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老的意思是......」他打算怎么对付浩男?
李振豊冷笑一声:「收回他所有职务,撤消他的股份,把他赶出宋氏。」
没想到他是这种打算,宋志豪额上微微见汗,这不是等于绝浩男的路吗?他怎么能这么做?
但是李振豊和宋氏牵连太多,万一他一个不悦,将股份全部抽回,宋氏倒闭就在眼前了。
「怎么样?还是舍不得你那好儿子?」李振豊下最后通牒令:「也成!毕竟是父子连心,不过,咱们的合作就到今天为止。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各不相干!」
一李老,李老,有话好说。」宋志豪急急安抚:「我还没做回答呢!您别这么快定论。我知道浩男对不起湘文,就连他结婚我也没出席,您就知道我有多生气!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
话未说完,李振豊冷冷打断:「一句话!要他,没有振豊企业;要振豊企业,就没有他!」
这是逼上梁山来了!
宋志豪心中实在委决不下,同时涌起深深恼恨:叫你娶湘文不听,如今弄到这等无法收拾的局面,叫我来收这烂摊子!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音,李振豊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到底怎么样?」
狠一狠心,宋志豪决定割舍掉宋浩男。没有他,他还有云城。
「好!李老!我答应你!」
李振豊闻言大乐,说:「很好!那我们的合作照旧,宋董事长,说出来的话希望你能做到,我希望快点见到宋浩男消失在商场上。」
放下电话,宋志豪心情极为烦郁。
算了!就当他没生过这个儿子好了。
在两个星期欧洲之旅后,终于再度踏上了台湾的土地。
出了机场,招来出租车,将几大箱的行李放进后车厢,宋浩男和江如瑛登上车子,直驱家中。
这两个星期,宋浩男对她可说是极为温柔顺从。他们重逢不过几天,中间又横隔了十三年漫长的时光,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宋浩男却似摸透了她的脾性喜好,安排的行程全是博物馆、美术馆,再不然就是杳无人烟的山光水色之地。
在旁人眼中看来,他们真是郎才女貌,令人称羡的一对佳偶。
虽然宋浩男带给她的恐惧仍深深烙印在心扉上,但是江如瑛亦死心地认命接受她和宋浩男婚姻存在的事实。骨子里,她是个传统的女人。
为了母亲的工厂,她嫁给他;而在现实里,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以及江玄的父亲,这牵丝纠缠的关系,似乎注定了这辈子,她是无法逃离这个男人了。
或许有一天,她会挥去心底的恐惧,真正去接受他吧!
回到家中,宋浩男自己提着大箱行李进门,江如瑛要帮忙,他只肯让她提一些较轻便的袋子。
坐了一天的飞机,两人都累了。宋浩男的房子在郊外,要吃饭得开上一阵子车,他体恤江如瑛长途旅行的困顿,提议到外头吃饭。
江如瑛开冰箱一看,有蔬菜、水果,是佣人买回来储放的。便说:「不要出去了,我做几样菜随便吃一吃,如果你不觉得不好吃的话。」
她的厨艺和绘画相比不遑多让,宋浩男吃过几次她煮的菜。
「既然妳要煮,那就别出去了。」
于是换上了家居便服,江如瑛就着冰箱中的蔬菜,在厨房切切洗洗起来。很快的,饭厅里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菜香。
江如瑛将最后一道西红柿炒蛋端到饭桌上,正好瞧见宋浩男斜倚在饭厅入口的信道,凝视着自己。他的头发滴着水,穿著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意态悠闲,双臂环胸,有一股淡淡的沐浴精香味,显然他趁着江如瑛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洗了一个澡。
「你洗完澡了?先吃饭吧!」江如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啪地」一声,电饭锅里的饭也正巧煮熟了,江如瑛盛来两碗饭,两人对坐而食。
吃完饭后,江如瑛准备要和宋浩男商量以后生活上的事。
「浩......浩男,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她真怕他会不答应。
「什么事?」
她鼓起勇气:「你应该很快就会到公司去上班,而我在家里也没事,我是想,可不可以让我画画?你知道我是念美术系的,我保证不会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宋浩男微微一笑,站起来拉起她的手:「来!」
江如瑛不由自主跟着他,来到二楼一间房间前,宋浩男打开房门,按亮电灯,牵着她进去。
房内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个书橱,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册、美术典集及用书,右侧摆着一个画架,雪白的墙上则挂着一幅风景画,正是江如瑛的作品。
「这是妳的画室,妳喜欢吗?我不知道妳用什么规格的画板和颜料画笔,所以没买。妳以后爱怎么画就怎么画。」
江如瑛望着这间大约有七坪大的个人画室,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只希求宋浩男能允准她做画,没想到竟能拥有一间个人的画室,甚而他一切都替她想好了!
「谢谢你!」她双颊绯红,兴奋得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垂地窗帘,眼前是万家灯火,影影绰绰,犹如仙境。
赤足站在冰凉的阳台板地上,夜风拂过她红馥的脸颊,亮的星眸比天星更明澈,她实在不敢相信能拥有这样一间画室。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自背后环住了她纤腰,跟着一副温热的男性躯体贴了上来,宋浩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喜欢吗?」
江如瑛羞得不敢乱动,僵着身子,低头说:「喜欢!」
那双缠着她腰肢的手臂愈来愈紧,灼热的唇在耳朵、颊上不断亲吻,哈着气:「那......妳要不要给我一点奖赏?」
「什......什么奖赏?」有点昏头转向的江如瑛被他抱在怀里,不住摩挲,已经听不清他的话。
宋浩男缓缓扳过她的脸来,找着那两瓣殷红如樱的软唇,将自己的唇盖了上去,轻轻敲开她的牙关,舌头灵活地探了进去。
他是调情老手,这一切做得不落痕迹,在不知不觉中江如瑛竟沉醉在其中。
陡觉胸前湿湿凉凉的,迷迷糊糊半睁眼一看,不知何时衣襟已半敞。
「不......」江如瑛无力地推拒着。
宋浩男将江如瑛整个人竖抱起来,大步走进画室中,让她躺平,随即覆了上去,继续阳台上未竟之事。
「别这样......」
江如瑛全身如失却了力气,软绵绵的。她是怎么了?
「如瑛......」他喃喃叫着她的名字,手下不停,抚摩着她白嫩柔腻的肌肤。
两人的衣服一件件拋置在一旁。江如瑛昏沉沉地接受宋浩男温柔如水的爱抚和亲吻,这似乎不是一个亲热的好地方。
远远似有铃声传来,江如瑛轻轻挣扎了一下:「有......有电话。」
「别管它。」宋浩男粗声应话,再度吻住她的唇。
夜风一阵阵自大开的落地窗灌了进来,白色纱帘卷起又落下,周而复始。
交缠的人儿沉醉在两人世界当中,电话铃声终于消歇,天上星子也羞得减去光辉。
只共人儿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