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凌威终于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小喧也回到幼稚园上课。
他们的生活终于回到过去的轨道,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他都必须接受方以彤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的事实。
这天晚上,家里却来了一个客人,一个凌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客人。
她是方以彤的同事,也就是造成方以彤发生车祸的间接祸首——高宜宁。
他所了解的整个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高宜宁因为车子故障送修,所以麻烦方以彤送她回家,方以彤就是在送她到家的回程当中遇到那部肇事的货车,这也就是当天晚上他开车出去找方以彤,却没遇到车祸现场的原因。
而那个闯下大祸的货车司机却因为喝醉酒,迷迷糊糊地闯下大祸,一直到酒醒之后才知道自己撞死人了。
事后他为此感到痛苦不已、迹近崩溃的边缘,可不管他再怎么后悔,也挽不回一条死去的生命了。
当然,除了肇事的货车司机之外,最感到歉疚的就是高宜宁。她已经在方以彤的灵前哭了好几回,还曾经有一度想不开,打算割腕自尽,最后还是被旁人及时阻止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凌威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他心上不是没有埋怨的,可对方深深的自责却也激起了他的同情心,他实在没有理由责怪她,最后也只能劝她别把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然而,高宜宁却不能释怀,她总是一再地认为是自己害死方以彤,她必须尽一切所能补偿凌威失去妻子的痛苦。
因此,她打算代替方以彤照顾他们父女俩,所以,她这天晚上带着一堆的食物来到凌家。
“高小姐,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对于她的好意,凌威感到十分的苦恼。
“我刚好到超市买东西,所以就顺便带一些过来。”
高宜宁知道自己的立场很尴尬,可她不得不这样做。
“我现在很少开伙的……”
“每天吃外面,对身体不好,如果方便,我可以经常过来弄些东西给小暄吃,小孩子的营养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发现什么,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才问:“怎么没看到小暄?”
“小暄让她姑姑带出去了。”凌威有些无奈地说。
幸好这段时间有妹妹凌幼芬的帮忙,要不他一个大男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小孩,真有点分身乏术了。
“小喧……她还好吗?”她十分担忧地问。
“她还不知道……”
凌威顿了一下,仿佛极不愿意地说:“妈妈已经过世了。”
闻言,高宜宁眼眶一热,刚刚好不容易维持的平和终于崩塌,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要不是因为我,小喧也不会失去妈妈,你也不会失去心爱的妻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你们减少一点痛苦……”
高宜宁伤心地诉说内心满满的歉疚与痛苦。
其实,凌威认为她不要来这里让他勾起伤心的回忆,就算是对他的仁慈了,他不需要她来补偿什么的。
可这种话他当然不好直接说出口。
“请你不要这样,我都已经说过,那只是一场意外,我没有怪你的理由……”凌威要减轻她内心的罪恶感。
“你愈是这样说我会愈难过!”高宜宁哭得好不凄惨。
要不然他要怎样?骂她一顿或打她一顿吗?难道这样做,他的以彤就可以活过来吗?凌威很无奈地想。
“高小姐,我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你再怎么自责也无法挽回以彤的生命,反而让大家更痛苦而已,何苦呢?”凌威颇无奈地说。
还处于深深自责中的高宜宁听他这么一说,终于停止哭泣,擦干眼泪,歉然地说:“对不起!我只想到自己的感觉,却没顾虑到你的感受。”
“从今天起,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凌威迹近恳求地说:“我暂时还不希望让小喧知道她母亲已经过世的消息,所以,请你不要再用任何方式来表达你的歉意,那只会增加我的困扰而已。”
“我明白了。”
凌威的一席话,终于唤醒她的理智。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做可以减少内心的罪恶感,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已经对凌威造成干扰了。
于是,她原本想要代替方以彤好好照顾他们父女的念头,也就这样打消了。
自从方以彤“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三天。
这期间她时睡时醒,有时头痛欲裂,非得靠止痛剂来镇痛不可。
前前后后有许多人来医院探视她的伤势,却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大家对于她“失去记忆”这件事都感到十分惊讶,直说太不可思议。
她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她目前的处境,更不能向疼爱“她”的父母亲说明他们的女儿已经离开的事实,所以,只能继续以“失去记忆”来瞒过所有的人。
然而,这天下午,就在“她”的母亲说要出去买一些东西,暂时离开的空档,那个男人竟然来了。
她一眼就看出他是那天在车上的那个男人;而且他身上明显还负伤,也许他目前也住在这医院里的某个病房内。
“小乔。”他一拐一拐地来到她的病床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神色忧伤地看着她。“我向你的主治医师询问过,他说你已经失去记忆,这是真的吗?”
方以彤一脸困惑地看着他,考虑着该不该告诉他这个事实。
然而,她无法评估她若说出这样的“实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真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平静地说。
“难道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他不敢置信地问,握住她的手的力道也因此加强了许多。
她摇摇头,肯定地回答说:“不记得。”
“对不起!”他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般,十分自责地说:“都是我害你的!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要喝那么多酒,我也不会去撞上安全岛,你也不会因此受伤,还害你失去记忆。”
“你是谁?”她很想弄清楚关于白芸乔的事,好让自己对于目前的处境更能掌握。 “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是修彦啊!最爱最爱你的修彦啊!”他激动地说。
“修彦?”她一脸木然地看着他。
“对!我是你的修彦。”他激动的情绪很快地缓和下来。“经过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我们不要成为上一代恩怨下的牺牲品。我爱你,我要给你幸福!”
好感人的告白啊!
方以彤突然同情起眼前这个男人。他若是知道“她”的灵魂已经不在,只留下这一具没有任何记忆的躯壳,他要如何面对“她”呢?而她,心里只有凌威一个人,说什么她都不能跟他走,她还要想办法回到凌威身边呢!
“不!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她坚定的摇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我,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我也会让你重新爱上我,我不会改变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言下之意,他是非带她走不可。
“我不能。”她抽回自己的手。“我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你一起走。”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父亲把你嫁给莫思杰那个风流鬼?我一点都不允许!”他无法忍受莫思杰碰他心爱的女人。
“我绝对不会嫁给他。”
她猜想他所说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白芸乔不想嫁的那个人。
听她如此坚决的口气,程修彦倒是愣了一下。
“我是说,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方以彤发现自己差点就露出马脚,马上改口。
“可是,我们若不趁这个时候离开,只怕会来不及了。”
经过这件事,听说她的父亲已经很积极在筹措她和莫思杰的婚事了。
“只要我不愿意,没人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方以彤表现出她性格中强悍的另一面。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程修彦感到十分惊奇的看着她,他无法了解的是:难道失去记忆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过去的白芸乔总是给他太过柔弱的感觉,对于她父亲决定的事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就如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一副任人捏圆搓扁而不会反击的模样,所以,他才会起了带她私奔的念头。
没想到,现在的她完全一改过去的柔弱,倒是令他感到十分意外。
“你真的决定要反抗你的父亲了吗?”他有点兴味地问。
“就算他是我的父亲,也无权决定我的婚事。”她认为这是基本的人权。
程修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喃喃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唉!看来这位“白芸乔”小姐身上还有着许多的麻烦,她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应付过去,顺利的回到凌威身旁……噢!她好想念凌威和小喧啊!
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可以走出这家医院,回去看看他们呢?
方以彤第一眼见到那个叫莫思杰的男人,就觉得非常不舒服。
真不知“她”父亲的眼光是怎么搞的,竟会要“她”嫁给这个男人,光是他那一身自然散发的流气,就惹得她差点当场吐了起来。
“你们聊一聊,我们先出去一下。”因为莫思杰的到来,白汉农拉着妻子离开病房。
好过份!竟然让她独自面对这个惹人厌的男人。就算她曾经因父母的双亡、为了保护自己而学了一身的好功夫,可是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要应付这个男人,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真不知“她”爸妈脑袋瓜里是装些什么东西,竟会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上狼口?她甚至要怀疑,他们是真心爱“她”吗?
“芸乔,听白叔叔说你失去记忆了,真让人难过啊!”
莫思杰将手上那束火红的玫瑰花放到她的床头。
装模作样的家伙!
“哼!”她忍不住哼了一声,顺便送他一记白眼。
“唷!失去记忆的人情绪反应还是这么大?”他刻意压低身子,暖昧地贴近她的身前。
眼看他的魔爪就要碰到她的脸……
“你离我远一点!”她突然大吼了一声。
他那一身古龙水的味道,让她觉得恶心极了。
对于她的反应,他似乎深感趣味地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眸色也变得深沉复杂了起来。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去记忆。”
他迅速地捏住她的下巴,再送上自己的唇,眼看就要亲到她的嘴了。
不料,“啪!”地一声巨响,情急之下,方以彤想都没想就狠狠地赏他一巴掌。
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还当她是个好欺负的女人咧!她最讨厌这种人面兽心的男人。
“你有够辣的!”莫思杰似笑非笑地抚着热辣辣的脸颊,对她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你以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儿去了?莫非撞了这么一下,把你潜在的泼辣性格给撞出来了?”
“你不要太嚣张,我会告诉我父亲的。”她不认为“她”的父亲在得知他是这种男人之后,还会执意要她嫁给他。
谁知,莫思杰竟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以为你父亲为什么非要你嫁我不可?”
听他的口气好像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似的,方以彤什么都没问,只是张大眼睛瞪着他。
“让你知道也无妨……其实,你父亲的公司曾经有一度面临财务危机,是我爸爸借了一笔周转金给他才度过难关的,莫白联姻就是当初我父亲开出的唯一条件,你父亲也欣然答应了……”莫思杰的视线色眯眯地从她身上滑过。“你的脸蛋和身材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口吃了你!”
“你好过份,这样趁人之危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强人所难的事,难怪白芸乔会不想活了。
“别把我说得好像恶徒似的,有多少女人等着我的青睐,我都看不上眼,你应该要感到庆幸了。”他颇自豪地说。
“呸!不过是一头色猪而已!”她忿忿地骂道。
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她好趁机把事情闹大,最好让“她”的父母亲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再强迫她嫁给这种男人。
不料,他非但没有生气,还一脸兴味地看着她说:“之前我还因为你乖巧的模样而感到索然无味,没想到出了这场车祸,你竟然愈来愈对我的胃了。”
这男人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的厉害,别再以为她是之前那个乖乖牌白芸乔。
“我告诉你,这辈子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她冷冷地瞪着他说。
“是吗?”他伸出魔爪抚上她白嫩的脸颊,脸上堆满邪气的笑容。“你以为这种事你说了就算?”
方以彤本来又想发作,但随即她也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实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应该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来想其它的对策才是。
“至少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她马上改口说。
“宝贝,我一定会让你巴不得立即嫁给我。不管你有没有恢复记忆,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他的手真舍不得离开她细致的脸颊,若不是为了在未来的丈人面前留点形象,他老早就吃了她,哪还能忍到现在而不对她下手呢?
方以彤忍辱负重地不再和他针锋相对,她相信只要能离开医院,她必定能够扭转目前的“命运”。既然白芸乔将自己的躯体给了她,她就不该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你乖乖的养伤,等你的身体复原之后,我们再好好地温存一番……”莫思杰低下头,眼看就要吻上她的红唇……
“对不起!白小姐要量血压和体温。”娇美可人的白衣天使适时打断他的“好事”。
莫思杰本以为自己可以趁人之危,圆了自己一亲芳泽的美梦,没想到半途却杀出一个程咬金,害他气得牙痒痒的,却也不好当着两位美女的面前发作,坏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
“我先回公司,有空再过来看你!”莫思杰有些无趣的离开了。
方以彤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十分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惨遭狼吻。
“谢谢你!”她感激地对护士小姐说。
护士小姐愣了一下才笑着问她:“刚刚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听说他是我的未来丈夫!”她有些无奈地说。
对于她的回答,护士小姐先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几秒钟之后她终于恍然大悟。据说,这个美丽的病患目前暂时失去记忆,而且已经有许多其它医院的脑科医师来到这里,准备好好地研究她这个特殊的病例。
“白小姐,对于过去的事,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护士小姐好奇地问她。
方以彤沮丧地摇摇头,她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根本一无所知啊!
“很努力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事情吗?”护士小姐继续问。
唉!她只是非常非常想念凌威和小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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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彤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外伤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差“记忆”还没恢复而已。
为了要不要让她出院这个问题,“她”的父母已经和医师讨论了好多次,他们当然希望她能及早回家,但医师对于她的“失忆症”还想做深入的观察,所以,她的出院时间也一拖再拖。
然而,方以彤早已经受够这个限制她行动自由的地方,在几次向伍曼丽极力争取之下,她终于得到出院的许可,只是以后仍要定期回诊。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她出了医院,回到白家位于“绿阳山庄”的家。
住院的那段期间,她隐约知道白家很有钱,却没想到竟是这么有钱。这“绿阳山庄”可算是台湾数一数二的高级别墅区,听说能住进这里的都是一些敛商名流,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有住进来这里的一天。
然而,她也意识到以后想离开这个地方恐怕没想像的那般顺利。
自家有一个佣人,名叫阿珠。阿珠是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女人,她和白芸乔的感情似乎很好,一听说她失去记忆,阿珠几乎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小姐怎么会失去记忆?”阿珠情绪非常激动。
“医生说是暂时的,也许再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伍曼丽说。
“小姐,我带你回房去,看看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你会恢复记忆。”阿珠热心地带她上楼去。
相较于白家客厅的豪华,白芸乔的房间就显得素雅多了,米白和淡紫是主要的色系。而且,白芸乔似乎非常喜欢古典音乐,她的CD架上摆满了萧邦、莫札特、贝多芬等等的演奏曲。而最吸引她的就是墙角那架钢琴。
弹琴是她小时候的梦想,但因为家境不富裕,她一直没机会学琴,白芸乔所拥有的一切,几乎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她竟活得这么不快乐,最后连自己宝贵的生命都不想要了。
是多么令人绝望的感受,才会让一个人放弃继续生存下去的念头?
“小姐,你想起来了吗?这是你最喜欢的钢琴,还有你最喜爱的音乐,你每天都要弹它好几遍呢!”阿珠见她若有所思,开心地以为她正在回忆一些往事。
“她平常都在做什么?”方以彤回过头问。
“她?你是指谁?”阿珠有些莫名其妙地问。
“我是说平常我都在做些什么?”方以彤还不太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小姐平常都在房里听音乐、看书,要不就弹弹钢琴。我最喜欢听小姐弹钢琴了,那是我听过最美的乐声。”
真可惜,她并不会弹钢琴!而且白芸乔的生活似乎也太过枯燥了,她每天都待在这个地方不闷吗?
“小姐,你要不要试着弹看看?”阿珠在一旁提议着。
“不!我不会……”方以彤意识到自己失言,马上改口说:“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真的没办法了?”阿珠的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
方以彤点点头说:“我完全不记得我会弹钢琴这件事。”
她发现“失去记忆”这个理由确实是很管用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人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
“小姐慢慢的想,也许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想先休息一下。”她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被打扰,她必须好好地计划一下要如何离开这里,回到凌威身边。
“好,小姐若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好了。”阿珠很恭敬地离去。
方以彤仔细地看过白芸乔的房间,很意外她这里几乎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一支私人的电话,如果她要打电话出去,看来是必须到楼下客厅,那也只能趁大家都不在时才可以使用了。
因为有点无聊,她开始四处翻翎看看。无意间,在一个抽屉里,她看见白芸乔的一本日记。为了了解她这个人,所以她坐在窗前的贵妃椅上开始阅读她的日记。
一页页地翻阅过去,方以彤从白芸乔的日记当中知道程修彦是她大学时的学长,她很爱他,可她没办法改变父亲的想法,因为她的父亲和程家有过节,所以她父亲不容许她和程修彦在一起,也因为如此,她父亲才决定和莫家联姻。她因为这件事感到非常痛苦,然而她不敢违抗父亲的决定,只能偷偷地和程修彦约会。
方以彤从白芸乔的日记中看出她十分软弱的个性,她甚至不敢大声地替自己争取一些什么,只能将所有的苦往肚子里吞,只因为她说:父母亲是养我长大的人,我不能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既然爸爸对程家有很深的仇恨,我又怎能坚持非和修彦在一起不可呢?
从白芸乔的最后一篇日记,方以彤可以感觉到她已经快要崩溃了,她用着非常极端的字眼写道:我真的好讨厌莫思杰,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一只极饥饿的狼,恨不得一口把我吃下去,让我觉得恶心极了!难道我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吗?难道我完全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非要我嫁给他不可?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已经够苦了,现在却又要嫁给一个我十分厌恶的男人,我真的觉得活得好累好累…
可怜的白芸乔,她可能还不知道她父亲是因为自己的事业而将她的一生幸福葬送了吧?
现在,代替白芸乔活下来的她,又能为白芸乔做点什么呢?
为此,方以彤感到十分茫然。
在医院这段期间,伍曼丽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激起了她内心深处那股对亲情的强烈渴望,她好希望永远都不要揭穿这个事实,那么她就可以永远当伍曼丽的女儿,伍曼丽也不必面对女儿已经死去的打击。
但是,她不能!因为她还有凌威和小喧,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她现在只是一缕寄生于白芸乔身体内的幽魂,她没办法忘掉自己的过去,没办法忘了凌威和小暄。
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逃走?或者是坦白?她只能二选一。
但,真正要面临抉择时,她竟犹豫了。
自从方以彤住进白家之后,她就发现,她要离开这个家确实很不容易,一方面是因为绿阳山庄位于郊区山间,要离开这里一定要有交通工具;另一方面是伍曼丽几乎每天都在家里陪伴着她,她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出去。
幸而,就在一个星期天,白家来了一个客人,听说是白芸乔的大学同学,她是一个非常热情大方的美丽女子,名叫薛雅莉。
薛雅莉和伍曼丽寒喧一番之后,就说要和白芸乔私下聊一聊,所以两人就躲到房间去了。
“我前几天刚从英国回来,在一个晚会上遇到程修彦,他把你发生车祸的事告诉我,我简直就不敢相信,你真的失去所有记忆了吗?或者是你刻意想忘掉什么?”薛雅莉非常惊讶地问。?
方以彤直觉地认为这个阳光般的女孩可能是白芸乔很要好的朋友,然而,关于她所遭遇到的事,她还不打算向任何人坦白。
所以,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连我是谁你都没印象了?”薛雅莉皱着眉问。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她想得起来才有鬼呢!
“看来……你是真的失去记忆了!”薛雅丽替她感到忧伤,真不知失去记忆对她是好是坏?
薛雅莉从包包里拿出一封信给她,并且十分郑重地告诉她:
“这信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见,要不,你恐怕很难摆脱你未来的恶运了!”
“这……”方以彤接过信,不解地看着她。
“这是程修彦要我转交给你的,他希望你能想办法和他见个面,他想你想得都快疯了,但是,你们白家门禁森严,就算他想来看你,都不得其门而入了。”
唉!薛雅莉不禁要为他们感叹: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你若想见他一面,可以打电话给我,由我来替你安排。”薛雅莉为她献计。
原来,她想离开这个家还得透过一个外人的帮忙,真不知白芸乔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方以彤对白芸乔感到深深的同情。
“你一定不记得我的电话对不对?”薛雅莉看着一脸茫然的她,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是一个“失忆”的人。
接着,薛雅莉拿出一张便条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她。
“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都可以找我。”
方以彤拿着那张纸条,倒像是拿到一张自由通行证般的欣喜。
这段期间,她一直为了找借口出去见凌威一面而深感烦恼,现在有了薛雅莉这张好用的“王牌”,对她的帮助可真不小。
“你相信我,我们是好朋友,我绝对不会害你的。”薛雅莉补充说。
“我当然相信你。”现在她不信她,还能相信谁?
“这样就好,我真希望你和修彦能够私奔成功。”薛雅莉小声地对她说。
私奔?程修彦连这个都跟她说了?可见薛雅丽和他的交情也不错,而且,就如同她所说的,她可以信任她。
有了这样的信念,她心情终于不再那么郁闷了,至少“她”还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可以帮助她。
薛雅莉走后,方以彤将程修彦写给“她”的信,大大方方地拆开来看。
芸乔:
好想你!
自从那天在医院见过你一面之后,就没机会再见到你了,我一直十分担心你。幸好我们还有雅莉这么一个好朋友,她答应无论如何都会帮忙到底。所以,我才请她转交这封信给你。
听说你已经出院了,你现在还好吗?
我好怕你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被逼迫嫁给莫思杰。为此,我每夜几乎都无法入眠。
渴望见到你的心是这么的强烈,你能出来一趟吗?
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计划一下,让我带你到美国去,我们就在那里结婚,等到木已成舟,我不信他们还能再拆散我们!
我不想再忍受这种没办法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煎熬,没有你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痛苦得快要死掉!
答应我,不要再犹豫了好不好?
我们马上就走,无论未来的路有多艰辛,只要有你在身旁我就不怕,我相信只要我们有心,我们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期待你的佳音!
修彦
可怜的程修彦!
看完这封文情并茂的情书之后,方以彤感到心好痛。
程修彦若知道现在存在于白芸乔体内的灵魂已经不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会不会痛苦得疯掉?
唉!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如果能够单纯一点该多好呢?
其实她可以狠下心来,一走了之的,可她就是做不到。她不忍心看见伍曼丽伤心的泪水,也不忍心见程修彦为情所苦……
喷!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难道她进入了白芸乔的身体,就连性格都受到她的影响?
她究竟还要等多久才能见到凌威和小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