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夜,整个城市似乎都沉入睡眠当中,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还醒着,冷眼俯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睡梦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那哭声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剧烈……
恍惚间,凌威自梦中醒过来,茫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最后在窗台前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以彤!”他惊讶地喊了出来。
窗台上的女人轻飘飘地来到他的身旁,忧伤地看着他。
“威,你瘦了好多……”她伸出手轻轻地抚着他憔悴的脸颊,柔声说:“还有你的胡子也该刮了,再留下去,可能连小暄都会被你吓到了。”
“我……”凌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立刻又想起什么似的,他紧紧地握住她那双纤细的手,激动地说:“以彤,告诉我,你没死对不对?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其实,你一直活得好好的,是不是?”
方以彤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她叹口气,轻声地道:“威,我今天是来向你道别的,为了小暄,也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他不能再让她离开了!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你告诉我,你只是暂时离开我们对不对?”他更进一步揽住她的身子。没错!他碰得到她,这就可以证明她是活着的,他的以彤并没有死,那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他兴奋得想要欢呼:以彤并没有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威,忘了我吧!”方以彤抬起头来,幽幽地说:“答应我,再去找个好女人来照顾你和小喧,我不会怪你的,真的。”
“不!你知道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别的女人我一个都看不上眼,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小暄需要你,她一直都在等你回来,你忍心抛下我们不管吗?”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再失去她似的。
“威……”在抬眼的刹那,眼泪终于滑了下来。“我真舍不得你们……但是,我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办法再回到你身边,也没办法再照顾你们,请你自己要保重了。”
为什么?他明明就可以看到她、触摸到她,可她说的话句句都像是要诀别一般,让他听了心好痛!
“不要!你不可以再离开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走!”紧缚的双臂说明了他不放人的决心。
“不要这样……今夜,我是非走不可了。”天使只给她十四天的时间,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这几天她已经看开了,她很清楚,自己永远都只是一抹幽魂,她再怎么不舍,也没办法再为凌威和小喧做任何事。与其每天伤心地看着他们,却无能为力,不如离开得好。毕竟人鬼殊途,人世间不是她该继续停留的地方。
“不!我不能让你走,要走就带我们一起走!”凌威大声狂吼。
“威,忘了我吧!”她再次恳求他。
“你怎忍心……”他不敢置信地推开她,目光哀伤地锁住她。“我这么爱你,你怎忍心说走就走!”
“这是我的命,你必须学会接受这个事实……”
“哈哈哈……”凌威突然狂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要骗我?”
“威,你不要这样……”她害怕他会崩溃。
“我不要让任何人把你带走,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是老天爷也不能把你带走……”凌威再次紧紧地抱住她。
“威,我必须走了……”
“你说你爱我,你说你要陪我走完这一生,你说我们永远都不分开的……这些誓言难道你都忘了吗?”凌威伤心得流下眼泪。
“我……”方以彤捂住嘴,她不忍心再看见凌威痛不欲生的模样,她慌乱地挣脱他的怀抱,快速地退到窗口,哽咽地对他说:“来生……来生,再让我当你的妻子,我一定会回报你对我的深情……”
话才落下,她便消失在窗口,凌威吓得跳了起来,火速地冲到窗口,身子往下一探……
“不!”他狂吼了一声。
凌威十分骇然,这是位于十八层楼高的地方啊!以彤怎么就这样跳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在瞬间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
“呜……”另一阵嚎啕的哭声忽然在耳旁响起,恍偬间,他听出那是女儿的哭声。
蓦地,他张开眼睛,紧张地抱住一旁吓得大哭的小女儿,一时之间,他也弄不清究竟刚刚发生的是真实还是梦幻?
“爹地,小暄怕怕。”小喧紧紧地抱住正处于失神状态的父亲,十分惶恐地问:“爹地做恶梦了对不对?”
她刚刚听见爹地大声地吼叫着,她好害怕喔!
“嗯。”凌威一脸茫然地抚着她的背,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是那么清晰,他怀疑以彤是否真的来过?
或者是她来托梦给他?
她要他忘了她?他怎可能做得到?
“以彤,你到底去了哪里?你一个人在那么黑暗的地方会不会害怕?”他望着窗口,心痛地想着。
“爹地,我好想妈咪。”小暄哭着说,她觉得妈咪不在家的这段期间,爹地好像变了一个人。
“爹地也好想妈咪啊!”凌威心疼地搂住她。
“爹地天亮就打电话叫妈咪回来好不好?”小暄央求着。
“爹地也很想打电话叫妈咪回来啊!可是妈咪很忙,暂时没办法回来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坚强地安抚女儿。
“我不管,我要妈咪回来。”小喧开始任性地闹着。
“好、好,小暄乖乖睡,明天爹地再问看看妈咪可不可以提早回来好不好?”为了安抚女儿的情绪,他不得不说谎。
“真的喔!爹地不可以骗人。”小喧终于停止哭闹。
“真的,爹地什么时候骗过你?”凌威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折腾了好一会儿,小喧终于又沉沉地睡去,可凌威再也睡不着,因为刚刚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把他带人深深的绝望当中。在极度的心痛中,泪水又悄悄地滑了下来……
方以彤哀伤地看着心爱的凌威无法克制的泪水,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刚刚自他梦中逃逸之后,她在街头晃荡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绕了回来,悲痛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和他们的小女儿,她说什么都舍不得离开。
她该怎么办呢?
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莫名地夺走她的生命,让她不得不和心爱的家人天人两隔,永远都不能再相见。
小喧还这么小,正是最需要母爱的时候,偏偏在这时失去自己的母亲,这是何其残酷的事实。
她怎能安心的离去?
可过了今夜,她就必须永远离开人世间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看见他们父女俩,她的心好痛苦啊!
想着想着,她哭得更加悲伤。
“以彤,是你吗?”凌威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突然转过身看向窗口。
他很清楚,这不是梦!
方以彤吓了好大一跳,她立即藏身到窗子后方,害怕凌威突然会看见她。只听见屋里的凌威继续说:“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你就在我身旁……”凌威停了一下又说:“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安心的离开。你放心,小喧我会好好地照顾她,让她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不过,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娶任何人,你在我心目中是唯一的、永远的,我不可能再找任何人取代……”
清醒之后的凌威显得理性多了,明白方以彤的死亡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他希望她能安心地离开,不要再牵挂这人世间的种种。
凌威的话,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坎上,她紧紧地掩住唇,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
“以彤,你走吧!不要在这里徘徊了。我相信不管天上或者人间,我们一定可以再相聚的……”说到这里,凌威已经哽咽得无法言语。
威,不管天上人间,我都会等待着你……方以彤在心上回答他。
不经意地抬起头,她惊觉远处的天空竟然已经出现一抹鱼肚白……
“威,我真的该走了!”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再探头看他们父女俩最后一眼,忍住内心一阵刀割似的疼痛,匆匆地向远方飘去。
飘着飘着,不知在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她心上一拧,这该不会又是一件不幸的悲剧吧?
不知不觉地,她朝着那个传出巨响的方向飘去。
果然,在一条街上,她看见一辆红色的跑车撞到安全岛上,引擎盖还冒出阵阵的白烟。她凑近一看,车内坐着一男一女,男人卡在驾驶座上,正努力地挣扎,想要脱困,而他身旁那个女孩虽没什么外伤,但显然已经昏厥过去了。
“小乔,我不能失去你,你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男人一面挣扎一面对身旁的女人说。
她伤心地想:他们应该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吧?
她很清楚自己的死去对凌威造成多么大的冲击,她当然不希望这对恋人再承受这样的苦,所以,她决定要替他们打电话求救。可当她匆匆地飘到附近的公用电话亭,她才想到自己已经无法使用人间的任何物品,她只能沮丧地再飘回车祸现场。
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男人有着一张俊、逸斯文的脸,依他所开的车子看来,他应当是一个富裕人家的子弟;而他身旁这个女子,五官更是清丽脱俗,是人间罕见的绝色!
她不禁要想,如果自己还能活着该多好?她和凌威曾有过一生一世相伴的誓言,没想到自己会发生意外,硬生生地毁掉了他们的梦想。
这难道真是他们的命运?
她好舍不得走啊!
“你是谁?”
就在她发怔的同时,耳旁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甜的声音。
“我……”她惊讶地回过头。
咦!这张脸不就是……她再看看车内昏厥的玄子……啊!不会吧?怎么是同一个人?莫非她……
“你怎么会……”方以彤心上一阵惊悸,难道她也“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漂亮的女人淡淡地问,她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我……我只是一抹飘荡在人间的幽魂。”方以彤忧伤地说。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她的口气仍是淡淡的,似乎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感到讶异或悲伤。
方以彤看着眼前“那个昏厥的她”,胸口仍微微地起伏着,她十分惊讶地说:“你看起来应该还没有死!”
莫非是在昏厥当中灵魂出窍了?
不料,她却拧着眉说:“但是,我宁可自己已经死了。”
“为什么?”方以彤好震惊!
她是死得很不甘心,没想到却有人不想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因为我不想嫁给我不爱的人。”她幽幽地说。
“是他吗?”方以彤指着车内的那个男人。
她摇摇头说:“不是!他是我爱的男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复杂啊!她都被搞糊涂了。
“我爱他,但是我却要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两个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在一起,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一时之间,方以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伊喔、伊喔”的声响,想必是有善心人士打了电话,救护车已经来到了。
“我觉得你仍旧很想留在人间,舍不得离开。”她似乎已经看穿方以彤的心思。
方以彤伤心地点点头说:“我真的很舍不得,因为我还有一个爱我的丈夫和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儿,他们不能没有我……”
女子沉默了三秒钟,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她忽然说:“你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方以彤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这是行不通的……”
“可以的,你看起来很坚强,一定可以活得比我精彩。我只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女人,注定是要活在悲剧当中……”
她们之间的对话被赶到的救护车和警车打断,在一阵忙乱之中,方以彤感觉自己被重重地推了一下,接下来她竟人事不知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一间大约五、六坪大的室内。
单人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美丽女子,她手腕上正插着一条透明的管子,管线一直连接到头顶上方的点滴瓶上。这是一家医院的头等病房,四周的摆设都是纯净的白。
女人脸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可她一直昏迷不醒,在一旁照顾她的是一名和她五官相似的中年女人,她脸上透着忧伤的神色,似乎对于她的伤势有着深深的担忧。
不一会儿,病房内又多了一名面色冷峻、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他刻意压低嗓子对一旁的女人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莫家知道,就说芸乔是和朋友一起出去,才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坚持要拆散他们,你明明知道芸乔爱的人是程修彦……”伍曼丽难过地说。
“你别再说了,我绝对不允许芸乔嫁给他!”白汉农忿怒的低吼着,他对于女儿和程修彦偷偷出去幽会,却发生这样的意外,非常不能谅解。
“我觉得你把上一代的恩怨加诸在他们身上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伍曼丽很为女儿抱屈。
“你不要以为我不疼爱芸乔,问题是程浩明当年这样对待我,我岂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们手上,你以为他们真的会好好地对待芸乔吗?”
自家和程家的恩怨是在二十年前结下,当时程浩明是白汉农底下的员工,因白汉农十分赏识他的能力,所以在短短的一年之间,程浩明从一名不起眼的业务员升到业务经理。
然而,就在白汉农决定升他为副总的时候,他竟然带着八名顶尖的业务员离开公司,另起炉灶。
这事让白汉农十分痛心,从此将程浩明视为商场上的头号敌人,并且以打倒他为目标。
可程浩明毕竟不是省油的灯,他非但没被打倒,还愈做愈大,到目前为止两家公司的规模已经不相上下。
这事实也让白汉农对他列加敌视。
然而,天不从人愿,白汉农怎么都无法预料到程浩明的儿子会和自己的女儿念同一所大学,而且,两人竟然还互相吸引,进而谈起恋爱。
当他得知这件事,还一度以为这是程浩明所耍的手段,后来他才知道他们两人对于上一代的恩怨根本就一无所知,只是单纯的互相喜欢而已。
白汉农不禁要想:难道,他上辈子欠了程浩明许多债吗?要不,他怎会老是栽在他手上?
可无论如何,白汉农还是坚决反对他们两人继续交往,尽管他们是真心相爱,他还是无法忍受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自己最仇恨的人当媳妇。
“我相信修彦是真心爱芸乔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白汉农心意已决,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莫家那边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等芸乔出院之后,我们就把这门亲事订下,也让芸乔彻底死了这条心。”
“汉农,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不要这么急……”她怕芸乔会无法承受。
“不行!就是因为出了这种事,我才必须更加积极地让他们分开……”白汉农目光凌厉地说:“芸乔差点就被程修彦害死,你到现在还没觉悟吗?”
“这只是一场意外!”
“什么叫意外?程修彦喝了那么多酒,不出事才怪!”白汉农忍不住大吼。
“他心情不好……”伍曼丽还想替程修彦说话。
其实她很喜欢修彦这个孩子,温文有礼又细心体贴,相较之下,莫家的那个孩子就显得轻浮多了。她第一眼看见莫思杰就觉得很不舒服,真不知丈夫究竟是欣赏他哪一点?
她替女儿感到好委屈,可她本来就不够强势,再加上丈夫又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她屡次想帮女儿求情,却老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情不好就拿咱们女儿的生命开玩笑?”白汉农冷哼了一声。“你认为这种男人可靠吗?”
“这……”伍曼丽无言以对。
她一直都很清楚,女儿和程修彦交往的事,不仅是自己的丈夫反对,就连程家的人都坚决反对,而且,程浩明目前也很积极地想和银行界的大亨庄家联姻。所以,就算他们两人勉强在一起,也很难得到幸福的。
“嗯……”
就在这时,床上躺着的人儿突然呻吟了一声,两人立即将注意力转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儿身上。
只见她的眼睫毛微微地闪了闪,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张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将视线的焦点放在两人身上。
“芸乔,你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伍曼丽欣喜地奔上前去,轻轻地握住女儿的手。
这是什么地方?天堂吗?
方以彤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眼前这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
为什么这美丽的妇人要握着她的手,还叫她“云乔”?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痛得不得了。自从那场车祸之后她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成为一抹飘荡的灵魂,为何现在她竟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了?我是妈妈啊!”伍曼丽焦急地说。
“妈妈?”她莫名地重复这两个字。自从她十二岁父母因车祸双亡之后,她就已经成为孤儿了,她哪来这样美丽的妈妈?
“对啊!芸乔,她是你妈妈,我是你爸爸啊!”白汉农发现女儿的眼神不太对劲,他顿时慌了起来。
“我不是‘云乔’,你们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啊!”方以彤摇摇头,急着澄清。
“怎么会这样?”伍曼丽一脸忧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芸乔会不会是因为脑部受到强烈的撞击,导致记忆力丧失?”白汉农猜测着。
“有这个可能吗?”除了电视剧和小说之外,伍曼丽很少听过这种事。
“要不她现在这情形该怎么解释?”白汉农在女儿的眼中只看见一团难解迷雾,而且,她好像“真的”不认识他们。
“快请主治医师过来看一下吧!”伍曼丽焦虑地催促着。
白汉农立即按下墙上的紧急按钮,请医师马上过来一趟。
原来这里是医院!方以彤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讯息。
她不禁要怀疑:难道她又活过来了吗?
然而,片刻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又黯淡下来,她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活过来了……
她的遗体早在一个星期前火化,骨灰就安置在郊区的灵骨塔里,她怎可能还会活过来呢?
那么……现在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恍惚间,思绪突然飘回那个晚上,她在一个车祸现场遇到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我宁可自己已经死了。”这是当时她对她说的话。
她记得她最后还对她说:“你替我活下去好不好?”可接下来发生了何事,她全都不知道了。
视线的焦点再移到眼前的妇人身上,她很意外地发觉,这位妇人的五官确实和“她”有几分神似,莫非……
“可不可以借我一面镜子?”她向妇人请求。
“当然可以。”伍曼丽点点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你放心,脸上没什么伤痕,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她以为女儿向她要镜子是想看看自己的脸蛋是否完好无缺。
方以彤战战兢兢地接过镜子,缓缓地移向自己的脸,一看……
果然,这张脸果然和那天晚上她看见的女子一模一样,她有些沮丧又有些欢喜,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这是幸或者不幸?
她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真要如他们刚刚所臆测的,就当作自己是失去记忆,瞒过所有的人吗?她想了想,目前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决定就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五分钟之后,医生来了,看起来颇有权威的脑科医师听过白家夫妻的叙述之后,颇惊讶地说了句:“怎么会这样?”
接着,医师问她一些问题:“头会痛吗?”
“会。”她坦白说。
“你完全不记得他们是什么人吗?”医师指了指旁边一脸焦急的白家夫妇。
“不记得。”她肯定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医院吧?”
接着医师又指了指一旁的病历卡,问她:“这个字怎么念?”
“白芸乔……”她突然若有所悟,原来“她”的名字叫做白芸乔。
接着医师面色凝重地向白家夫妻宣布:“也许芸乔小姐目前的情况是一种暂时性失忆,我再安排时间对她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她这情况会不会好?”伍曼丽十分忧心。
“老实说,这是罕见的病例,我也不敢向你们保证,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继续观察。”医师歉然地说。
“这该怎么办才好?”伍曼丽喃喃地说。
“许医师,我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女儿而已啊!麻烦您想办法治疗她的病,让她能早日康复。”白汉农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白先生您放心,医治病人是我们的责任,我一定会尽力医好她,让她恢复记意。”
“那么小女就麻烦您了!”伍曼丽向他深深地一鞠躬。
“夫人快别这样。”医师赶忙阻止。
见他们夫妻俩对她的关切,方以彤心想:他们应该是真心爱“她”的吧?
可为什么白芸乔会有这样厌世的念头?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白芸乔必须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照她父母对她的关爱程度,应该不会勉强她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才对啊!没想到白芸乔在最后一刻竟然将生存的机会给了她,孤独地飘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难道她对这世界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了吗?
为此,她感到十分的不解。
然而,她现在更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凌威身边。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换了一具躯壳之后,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到他身旁呢?
凌威会相信她就是方以彤吗?小喧会认她这个妈咪吗?这是她最感到忧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