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他站在窗口凝视著那一场凄风苦雨,心里竟没有半丝感觉。
这就叫麻痹?
有人说,当人痛到某—个阶段的时候会索性将所有的感觉封闭起来,不会再感觉到痛苦、不会再有知觉。
他欢迎这样的麻痹,他欢迎任何—种不会让他痛不欲生的方式。
雨下得很大,连路灯都迷蒙了,他怔怔地看著窗外的风雨,视线却被路灯
下的那个人影所定住!
是欧阳?
斐诺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她就站在路灯下朝他的方向看著,那么大的雨!
她看到他了,即使隔著这么远的一段距离,他仍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
伤痛和懊悔!
她来做什么?
他的眼前仍飘著那一夜所看到的一切!他们是一对火热的恋人!
他深呼吸一口苦涩的空气,觉得心又再度痛苦地翻搅起来!
天哪!
他狠心地拉上窗帘,背抵著窗子不去看那日夜折磨他的身影!
他真的受够了!
☆ ☆ ☆
她淋著雨,那凄冷的雨点打在身上像是一种老天给她的惩罚!
他不再看她了,她默默地落下泪来,他一定恨死她了!可是她又能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她能说是凯特强迫她的吗?她能说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在看到斐诺那种撕心裂肺似的痛楚神情时她才知道她有多爱他!她才知道她伤他有多深!
她无言地哭泣著,冰冷的雨水仍无法平息她内心翻搅的痛苦,斐诺……
「回去吧!」一把伞无声无息地遮在她的头上。
斐诺冷冷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回去。」
「斐诺…」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明天就要搭机到澳洲去,所以不送你了。」他将伞交给她,「路口有车。」
「斐诺!」她拉住他,伞无力地掉落在地上,「不要去!算我求你,那不是你该做的事!不管你要如何惩罚我我都接受,只求你不要去!」她沙哑地哭泣著,声音已完全失去气力。
他无言地摇摇头,轻轻甩开她的手,「回去。」
「斐诺……」
他不再看她,转过身像背对一个陌生人—样地背对著她,大步走回他的公寓。
她收出去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恨地,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了!
斐诺恨她……
她失神地望著公寓紧闭的门,慢慢地转个身往巷子口走去。
雨越下越大,她漫无目标地走著,浑然不觉他正远远地追随著她……
☆ ☆ ☆
「邢怜生?邢怜生?」仔仔快乐地冲进他的屋子里,「邢怜生——」屋子里没有人,平常这个时候他都是带著宠溺,假装有点无奈的表情坐在他惯坐的位子上等著地,仔仔奇异地走进房间,那里也没有人,桌上有张字条: 我有事必须离开一阵子,很快会回来。
字条写得很仓促,他的字龙飞凤舞得她差—点看不懂,只知道他走了,甚至没和她道别……
仔仔失神地坐在床畔,「走了?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直到有人轻轻为她拭泪。她拾起眼,小海和海儿同情
地望著她。
「他走了……」她哭著将字条交给他们,「连说都没说就不见了!」
「我们知道,邢怜生有急事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不要伤心,他会回来
的,他既然说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海儿拍拍她的手,安慰地说著。
「你们一定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对不对?」仔仔连忙反握住海儿的
手,「他去哪儿了?他……」
「仔仔,他会回来的!」小海打断地轻轻地说著:「他是最守信用的人,
你不必替他担心。」
她擦擦泪水,「我知道他会回来,可是他为什么下告诉我他要离开?为什
么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他……」海儿看了小海一眼,他摇摇头,她只好说:「邢怜生的工作比
较不一样,所以时间上都很急促,你不要多心,我们就是怕你想偏了所以才来
的。」
「什么样的工作?」
「仔仔……」
她来回望著他们,「你们不说?」
「这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你才对。」
「好,那他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海和海儿无奈地:「澳洲。」
仔伃睁大了双眼,「澳洲?他也是赛车手吗?」
「赛车手?」小海讶异地:「什么赛车手?他不是,他是去找人的。」
她突然笑了起来,「澳洲…」
「仔仔?」小海忧心地:「你没事吧?」
「当然没有,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她跳了起来。
「收拾行李?」他们怪叫:「仔仔?你该不会想到澳洲去找他吧?」
「答对了!」她说完已一溜烟跑得下见人影。
「这次完蛋了!」小海呻吟,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仔仔居然会想到澳洲去找邢怜生!「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海儿又气又急地:「那你还站在这里?快想办法啊!b」
「想什么办法?」他无奈地往外走,「回家去收拾行李吧!」
「我们也去?」
「当然啦!我们得去保护那个小魔头。」他咕哝地说著。
海儿笑了起来,「可爱又可恨的仔仔。」她快乐地既了起来,「可以去看袋鼠罗!」
☆ ☆ ☆
「冰冰!你不可以去!你还在生病呢!」欧阳水月阻止著她,苦口婆心地:「他们是去赛车不是去拼命!你去有什么用呢?听妈的话留在家里,斐诺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定要去!斐诺是为了我才会去冒生命的危险,我不能留在家里!」她的声音喑哑而虚弱,可是神情却无比地坚决!「妈,不要阻止我,我是—定要去的!他不是赛车选手,他根本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她又气又急地:「冰冰!听妈说——」
「让她去吧!」欧阳勤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就算人待在家里心也已经飞到澳洲去了,不如就让她自己去算了!」
「不行!」她坚决地:「病成这个样子还想上飞机?我不同意!」
「水月……」
她瞪著他,「怎么?又想说我偏心了?这次就算你说我是邪恶的後母也一样!女儿是我养大的,你不心疼我心疼!我就是不同意!」
欧阳勤笑了起来,温柔地注视著她,「没人敢说你是邪恶的後母,我知道你是真心爱冰冰的,那天我是鬼迷了心窍,被嫉护冲昏了头才会说那些话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望著她,「你还生我的气?」
她没好气地瞪著他,「现在我哪有空生你的气?如果你让冰冰出去了我才真的会生你的气!」
欧阳勤为难地看著女儿,「冰冰……」
「爸、妈,我欠斐诺的,你们不要阻止我了好不好?」她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泪水无助地落了下来,「我—定要去!求求你们不要再拦我了!」
他们无言地面面相视,从小到大没见过冰雪聪明的冰冰如此方寸大乱,她的坚决让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一定要去?」水月问著。
「一定!」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
「妈……」冰冰焦急地:「我——」
「不用妈亲自出马,我陪冰冰去就可以了。」仔仔突然冒了出来,笑嘻嘻地:「怎么样?够意思吧!」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欧阳水月瞪著古灵精怪的小女儿,「你姊姊正在生病,你以为好玩啊?」
「我是认真的。」仔仔跳到她们的面前,「我一定会把冰冰安全地带回来的。」
他们夫妻这下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妈,就让仔仔陪我去好了,爸最近的身体也下好,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吧?」冰冰轻轻地哀求著:「我只是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们……」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听的,不过到了那里每天都要打电话回来,要是不听话,我和你爸会立刻飞过去的,知道吗?」
「听到了。」仔仔亲爱地搂住母亲,另一只手拉著父亲,「我们一定会乖乖的,你们放心吧!」地将他们的手放在—起,「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们,
我们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相亲相爱喔!」
欧阳水月横了女儿一眼,「你这个小魔头!快去准备吧!罗哩罗嗦的!」
她这样说著,可是眼角却望著丈夫,他也正含笑看著她。
或许他们的问题并不是那么无可救药的…诚如顾音所说的,那么多年都
过去了,到底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唉……夫妻……
☆ ☆ ☆
邢怜生望著澳洲的草原,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风吹过的时候,总会发出
如凄如诉的声音,像仔仔的啜泣声——
他叹了一口气,人在澳洲,可是心却在台湾。
她现在好吗?没有他的日子会不会寂寞?有没有哭?
他沮丧地瞪著草原发呆,这样的情绪之下,他怎么可能做好他的工作?!
明天就是—年—度的越野大赛了,这是澳洲的盛会,谁会知道「火狐」居然是个赛车手?
一个专门偷窃军事机密的贼、—个亡命赛车手,难怪他们找不到他!
他甩甩头,不能再分心了!这是生死交关的时刻,一失神,他就可能永远也完成不了他对仔仔的承诺!
他小心地熄了手上的菸,一转身却讶异地停住:「斐诺?!」
☆ ☆ ☆
「各位观众,澳洲一年一度的越野赛车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次总共有来自十七个国家,二十六位代表参赛,现在选手们正在做最後的准备……现在进场的是「大风」代表美商……『火狐」.…:」 「仔仔,你看到他们了吗?」冰冰虚弱无力地问著,整张脸都是铁青的,她勉力支撑著自己的身体,「他们在哪里?」
「我还没找到。」仔仔极目四望,赛车场上人山人海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人太多了!」她焦急地四下张望著,「我……冰冰?」
「我没事……」她喘息著拉住她,「一下子就好了。」
「不行啦!你在飞机上吐成那个样子,现在根本连站都成问题了!」仔仔扶著她看著周围的环境,「我们先回饭店好了,要不然等不到我找到他们,你自己就已经先挂了!」
「仔仔,你不要管我,快找到他们才重要!」她拼命地遥头,指著不远处的车阵,「他们已经进场了……」
「我知道。」仔仔手足无措地来回看著车阵和她那惨如槁木死灰的脸色,
「唉!你这样我根本放心下下,怎么还能专心找嘛!」她焦急地拖著她往饭店
的方向走,「不管了!你先回饭店休息,我一找到他们会立刻通知你的,饭店
里有转播,说不定你还会比我先找到他们呢!」
她总算点头了,「好,可是—有消息你—定要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仔仔将她交给他们从公司带出来的职员,「你先带我姊姊回去休息,千万下要让她乱跑!」
等他们走远了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气,真的开始穿梭在人群中找了起来。
「天哪!这里至少有几万个人!怎么找啊?『她呻吟地注视著眼前万头钻动的壮观景象,奸像全世界所有的人全集中在一起似的,「怎么每个人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啊?」她哭丧著脸、无措地站在那里,外国人个个人高马大的,她挤在中间都快被淹没了!
她无奈地打量著四周的环境,企图为自己找个最有利的地理位置。
所谓越野赛车其实也不过是所有的车子绕著—个小山坡比赛罢了,她考虑了几杪钟之後,终於决定爬上山坡。
「幸好发明了望远镜。」她咕哝著开始爬上山坡,车赛也在—片欢呼声中展开了!
她挤在人群之中艰难地爬上山坡,好不容易才到达最高的地方,避开人群掏出她的望远镜,开始追逐著每一辆车子。
☆ ☆ ☆
高凯特就在他的後方,他的前面还有奸几辆车子,他专注地握著方向盘,这场比赛的总赛程是三百公里,也就是说他们得花上三到四个钟头才能完成它。
当然,如果不翻车的话。
邢怜生的话清晰地在耳畔响了起来:爱情是不需要证明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温柔。
他知道邢怜生爱上仔仔,那个娇俏的小女孩,他们过得很幸福……
他的眼光笔直地注视著那弯曲的道路,方向盘握得死紧!
邢怜生是不会了解他的痛苦的!他们是属于少数幸运的—群,而他确是另一群注定要在爱情之中痛苦翻腾的人!
他必须赢得这场比赛!
就算以性命作为最後的睹注!
如果欧阳爱的是—个浪子,如果他必须改变自己才能得到她的爱,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不管他所必须付出的是什么!
就算这是证明吧!什么都好!他已没有精力再去考虑其他的任何事了!
—个急转弯险些夺去他的呼吸!他喘息著深呼吸一口气!
冷静!他不能输!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输的东西了!
高凯特利用这个机会超越了他,他屏住呼吸专注地追著,冷汗自他的额际落了下来……
☆ ☆ ☆
「火狐」那辆雪红色的车子紧紧抓住他的视线,赛车场上的情势紧急得另所有围观的人全都拼了命似地叫嚷著!
他冷静地注视著那辆车子,离比赛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充分准备如何给对方一个特别的礼物——
邢怜生谨慎地打量著四周的环境,这可能是他最後的机会了,如果他这次没抓住他,那么这—生他都不会再有机会抓他!
他决定这次过後就再也不会接受任何任务,他要回台湾。
他要回去!所以他绝不能粗心大意,他只有一次的机会!
☆ ☆ ☆
冰冰坐在饭店的房间里,她的呼吸粗重得连她的助理都替她紧张起来。「欧阳小姐,我去请医生好不好?你再这样拖下去不行的!」
「不要!你快替我看看公司的车子是哪—辆?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楚!」她焦急地拉住他,「是哪一辆?」
他吓白了脸,萤幕上的影像是个慢动作重播,她居然还说太快了?
「是那辆黑色的。」他指著正穿过第一个弯道的车子,「看到没有?」
「黑色的……」地喘息著看著萤幕,「黑色的……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叫了起来,眼睛盯住那辆车子不放,「是他!是斐诺!」
「欧阳小姐,你在这里看,我去替你请医生。」他说完小心地注视著她,她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全心全意地瞪著萤幕,
他叹口气,连忙走了出去,谁会想到一向冷静自制的欧阳冰冰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都已经快烧昏头了,却还是只担心情人的安危!
他微微黯然地关上门;斐诺真是个幸运的男人。
他不能输!
凯特握住方向盘咬牙切齿地瞪著前方,他已经输光了所有的一切,如果连这场比赛都输了,那他还活著做什么?
斐诺开车的技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所有的赛车手都是亡命之徒,可是他知道没有人是真的睹命!可是斐诺却睹上了命!那种不要命的开车法连他这个老手都为之震撼!
他是个笨蛋!难道他不知道冰冰已经是他的了吗?为什么还来这个地方不要命地比赛?难道他不知道在感情的竞赛场上他根本已经是个大赢家了?
他忍住心痛,忍住那种叫他为之疯狂的痛楚专注地注视著前方的道路,他或许输了他的爱情,但他不会输掉这场比赛!
至少不会输给斐诺!
☆ ☆ ☆
「黑色……黑色…找到了!」仔仔开心地叫了起来,望远镜紧紧盯住那辆车子不放,「哇!斐诺是个怪物!我怎么都不知道他车子开得这么恐怖!」
她注意地看著那辆车子以不要命的速度奔驰在赛场上,现在他已经过了第三个弯道了,前面还有几辆车挤成一堆,後面则大乱,许多车子互相撞击,尖叫声不绝於耳!
「天哪!斐诺!你小心一点,你要是有什么事,冰冰就完蛋了……」她喃喃自语地说著,手心冒出了冶汗。
许多人在她的身边争先恐後地看著比赛的情况,播音员的声音高高低低地报告著所有的情况,另一边又是—辆车子撞上了护栏!轰隆一声爆出了—团火焰!
她惊出一身的冶汗!
火光冲上天空,她连忙将望远镜拿开以免被火光刺激到眼睛,
「惨了,这种情况冰冰看了不发心脏病才怪!」她紧张地站在那里,回去也不是,留著也不是地进退两难。
她焦躁地再度拿趄望远镜追逐著场上的情况,突然对面的山坡上有个闪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将视线调向那个方向,一看立刻怔住了!「邢怜生?!」她诧异地仔细盯住对面那个拿著望远镜的男人,「真的是他!」
她跳了起来,「真的是邢怜生!」
他也怔住了!「仔仔?」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地拿起望远镜看仔细,果真是仔仔!而且她现在正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
他呻吟—声:「天啊!戚小海!等我回去我会要了你的命!」
☆ ☆ ☆
「比赛现在已经进入了第十—个弯道,由台湾来的两部车子竞争得非常的激烈!他们的前方是来自美国的『火狐』和英国的『雄鹰』,刚刚一路领先的澳洲冠军『袋鼠』已经落後了一个弯道……」
她专注地瞪著萤幕,丝毫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冒出了汗水,而她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视线也逐渐模糊了!
「斐诺……」冰冰轻轻叫著他的名字,手指颤抖得握不住一杯水!「斐诺……」
「现在他们正进入了第十三个弯道——」突然,萤幕上的那辆黑色车子整个翻覆了!
她跳了起来:「斐诺!」
「来自台湾的;『景祥』翻车了!」
她虚弱地扶住自己,「斐诺!」她拼命地撑住自己几乎无法站立的身子!
「欧阳小姐,医生来了!」
「快!斐落翻车了!快带我去!」
他吓出了—身的冶汗,她看起来像个鬼—样!「欧阳小姐……」
「我自己去!」她说著竟不要命地街了出去!
「欧阳——」
☆ ☆ ☆
仔仔正开心地朝他挥手,人群突然又爆出惊叫!她一怔,回头一看,又是—辆车整个翻了过来!她连忙看仔细,「斐诺?」
她不可置信地拿起望远镜看清楚,正是那辆黑色的车子,「斐诺!」仔仔惊叫出声,连忙挤出人群,泪水掉了下来,「天哪!千万别让他出事!斐诺……」
那辆车轰地—声,爆出了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