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自西雍赴北梁,费了许多时日。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青孟天放慢行走步调也是原因之一。他带着杜芽双在悠远浩筋的山川停停走走,终日与绮丽的大自然为伍,和平而自在。
一路走来,青孟天维持老样子,话少又严肃。刚开始杜芽双觉得老凝着一张脸的他把气氛搞得很闷,弄得她镇日被块阴影罩着,很不舒服;日子一久,她习惯他的闷不吭声,偶尔兴致一到,她还会缠着他兀自喳呼,也不管他爱不爱听。
他在某个小镇买了全套的女性用品给她。她换上素净的袖衫襦裙,毫不犹豫扔掉先前一直穿在身上,已经破损的衣物。如今她完全没有二十世纪的产品;外表的装扮看来,俨然一名大玄虎内平凡秀丽的小姑娘;即使她向人提起她是未来世界来的人,绝对没有人会相信。而事情演变至此,她认为自己就算想回去,应该也回不去了才对。
而青孟天也未曾追问她的来历。像他这样的人,固执地以他自己的认定为认定,根本没有好奇心。杜芽双倒也乐得不用花费心思编撰自己的背景来历。
进人北梁州郡,可以发觉这个都城和西雍民风相差许多。西雍繁荣热闹,但在强大军权的统治下,严谨而有规律;北梁吹的是自由风人民开朗豪放。
杜芽双随青孟天住进北梁将王府,到今天已是第四天。二人被奉为上宾招待。
夜色渐深,临睡前,杜芽双在自己房内享受香喷喷的热水澡。她的最佳男主角——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第一眼见到的是他,之后日夜与他独处难怪她有这样的念头。
真实的世界里连自己的心思也捉摸难定,遑论透视别人的心。不像看小说,男女主角纵然有再多误会,迟早会互相喜欢。
她掬水泼湿面容,暗暗向天国的双亲及遥处二十世纪末的方月报平安,告诉他们她在这里过得很好,虽然日子尚未安定,但,总觉得幸福即将到来……
温水浸得她肌肤香滑柔润,热气熏得她慵懒舒畅。这就是她奢求的生活呵,没有教科书、没有联考压力,可以尽情胡思乱想,作白日梦。
可是想归想,她心里明白,要摘取青孟天的心,很难。他倔傲而执着,眼里没有情欲,释放不出柔情。虽然他收留她在他身边,但绝不代表他对她有情。
何况,他已有未婚妻,且就在这府内。
因为北梁将王爷现不在府里,所以他们尚未见过他。出面作主接待二人的是将王爷的一对儿女——梁敏、梁悯儿。如果他们未表明身分,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是兄妹。
杜芽双觉得梁府怪怪的。刚来的第一天,曾不小心听到几名丫环谈话,其中一名提起敏大小姐,其他人立即纠正她该唤敏少爷。就连梁悯儿称呼梁敏为哥哥时,也常支支吾吾。还有,当青孟天听梁敏自我介绍,亦有奇怪脸色,“梁公子?”他带疑地称唤,好似从未听过梁家有梁敏这个人。
梁敏谦称自己能力不佳,游手好闲,未随爹亲学习政事,所以外界鲜少听闻他的名号。但看他的外表,总觉他该生作女人,更甚者,人们心中总暗怀疑他其实是女扮男装。梁敏五官生得阴柔至美,身材高挑纤瘦,举止带有浓重的脂粉味。站在俊挺阳刚的青孟天身旁,竞显得美艳。
他的声音低沉,说起话来横眉竖眼,叛逆自我,破坏了外表至阴至柔的美感,但较有男孩儿样。奇怪的是,他好像不怎么欢迎青孟天;明眼人可以轻易察觉他未刻意隐瞒的敌意。另外,他还曾背着青孟天,话露暖昧地勾引杜芽双……
这几天他三番两次私下邀她出游,而且频频想送她东西;她未答应也未接受,对他积极的攻势有点害怕,但没有告诉青孟天这件事。
水温渐冷,指头也泡水泡得发皱,杜芽双却还舍不得起身。
相对于梁敏的美貌,他妹妹梁悯儿便真的令人悯怜。梁悯儿微胖,与纤瘦的梁敏一起,可能会被称为痴肥;她身上的衣物因太过窄小而看得出她腹腰间的肥肉。白天天热,她油光满面,让人直想远离她。
但了解梁悯儿的个性后,会后悔自己之前先人为主、以貌视人的心态。梁悯儿体贴善良,乐于助人;擅长女红,厨艺亦极佳。是个有才有德的好女孩。
梁悯儿是青孟天的未婚妻。
杜芽双离开木桶,拿布巾拭去身上水珠。
她晓得有人质疑她和青孟天的关系。孤男寡女同行,本就容易引人遐思。最有资格质问她身分的梁悯儿却无视他人的疑问,待她若闺中密友,唯恐她有所不适,细心照料她日常所需,体贴周到。
所以杜芽双很难相信梁敏、梁悯儿是兄妹。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共通点。
她开始穿上衣服。甫套上肚兜、布裤,房外有人敲门。
“谁?”夜渐深,她告诉下人沐浴过后她将直接就寝,请她们明日再处理澡盆以及桶里的水。未料仍是有人来访,她不禁紧张,拿外衣掩在身前。
“是我,梁敏。”
低沉微哑的嗓音,不由令她背脊发凉,“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有东西要送你。”他又性急地敲敲门,“胭脂水粉。”
“我现在不方便,准备休息了。”
“我听说你正在沐浴,还送了两颗香球来。”
“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了。”听得出他打定主意要入她的房,她赶紧套上衣服。但衣裙冗长繁复,加上她因心急而手脚笨拙,好不容易套好外衫要扣绣扣,才发觉忘了先穿上白色绵质里衣。
“是吗?我要进去罗!”
“不……”她才想阻止,对方已开门,不出一丝声响来到她身后。她因心惊而尖叫,“阿——”
“嘘……”梁敏以招扇轻握她的嘴,“别惊动他人。”拉长颈项凑近她,“嗯……好香。”
“你别这样……”由于梁敏进门时她正好脱下外衣准备穿上里衣,此时她身上仅着纯白缎地绣花肚兜,拿着长衫掩着身体。
“你别害羞嘛!”用扇子挑高她下颚,“瞧,小脸儿红得像朵娇艳的牡丹,让人直想一亲芳泽。”
“你再这样,我要大叫了……”
梁敏佯装惧伯,“别呀!你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叫别人见着,我怎么解释?”
杜芽双后退欲拉开距离,但对方亦步亦趋。
“来,我帮你穿衣。”他拉住她掩身的外衣袖子。
“你不要再过来!”
梁敏咋舌,摇头,“看你姿态娇娇羞羞,吼起来嗓门还真不小。你别怕,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跟你道声晚安,不会对你乱来的。”
杜芽双不由得记起在西雍险遭雍涯歆侮辱的情境,当时雍涯歆冷慑骇人,她无力抵抗;如今情况相仿,但她绝不屈服。“你出去!出去!”
梁敏没有雍涯歆迫人的气势,只有贵公子的刁钻与辟傲,“这里是我家,我的地盘。”
“救命啊!救……”杜芽双欲冲出门口呼救。
粱敏强搂住她,“喷!别逼我找东西来堵你的嘴。”他抚她的颊,你说用什么好呢?小姑娘!”
“别、碰、我!”杜芽双使劲推开他!
梁敏无赖地同她拉扯,扯破了她掩身的外衣。他看着手上残破的布料,“唉!可惜了质地这么好的衣裳。”
“请你出去。”
杜芽双继续缩肩躲在衣后。衣破的那一刹那,梁敏瞧见她颈上饰物辉映烛火而闪烁光芒。
“你颈上挂了什么?”
“你别过来!”
“我看看你挂了什么金饰。”他强行制住她的手,拉开外衣。
“不要!”杜芽双挣扎,“你走开!”
“这是……”他颦眉细看那烙有青孟天姓名及圣皇金印的锁片
“你走开呀!”
杜芽双趁他沉思之时推开他,奔向门口,正好遇上听到她这方有争吵而赶来的青孟天。她扑躲入他胸膛。
青孟天护着仅着薄衫的杜芽双,感觉到她惧伯不已地发抖。见房里有梁敏,心中了然发生何事,但仍压抑体内窜起的怒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应该是我要问的吧!”梁敏不觉得自己理亏,无惧他足以杀人的锐利眸光,“你突然带个姑娘来,也没交代你们俩人的关系我就觉得有问题了!现在我发现圣皇御赐给你的锁炼竟戴在她身上……请你说清楚,你把悯儿当成什么了?”
杜芽双悄悄抬睫望青孟天,望不穿他淡漠的表情。他显然无意回答梁敏的问题。
恰在此时,梁悯儿端送甜点过来,见杜芽双在青孟天怀里,而青孟天与梁敏对峙局面,狐疑不解,“怎么了?啊,双双姊姊,你穿这么少会着凉的。”立刻打开衣柜帮她拿衣服。
“你别理她!’’梁敏怨言。最受不了悯儿不会看脸色、一劲儿对人好。
“为什么?”未理梁敏突来的敌对态度,她拿着衣裳,温柔趋进杜芽双,“我帮你穿上。”
杜芽双脸上有泪,吸吸鼻,“谢谢。”
“别客气。可是你这衣裳怎么会撕破了呢?”为她穿妥衣服,她检视那件被撕扯成两半的外衣,“好可惜,用针线也补不回来。”
“悯儿,你过来!”梁敏怨声把没搞清楚状况的梁悯儿唤到身边。
“敏……哥哥,发生什么事了?”梁悯儿脸孔口圆润岂腴,十足福相。
“你安静站在旁边,别说话!”梁敏落座桌前,抬扬下巴,以做人神态道:“青公子,请你解释。”
杜芽双晓得即使和颜悦色向青孟天攀话,他都未必搭理;何况梁敏趾高气昂,未把他放在眼里,他更不可能理会他。于是她自作主张想代为解释,“其实这个金锁片是……”
青孟天却举单手轻握她的肩,以手劲制止她开口。
“是什么?”梁敏追问。
杜芽双本想顺从青孟天,他不愿她多言她便不多说。但迎上梁悯儿疑惑不解的目光,她反手抚胸口,隔着一层衣衫感受金锁片的存在,
“你们别误会,这金锁片会在我身上,是因为先前我们在西……”
青孟天打断她,“毋需解释。”
“毋需解释——,你这话什么意思?”梁敏站起,他早看不惯青孟天寡言淡漠的姿态,“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格享有齐人之福视为理所当然!但是,请你别小看梁家人!我们不容许悯儿嫁给你后,受到任何委屈!”
“敏哥哥,”梁悯儿劝兄长息怒,“别这样,大家有话好……”
“你住口!”他行到二人面前,“我们可以理解,青公于性喜流浪、行走江湖、漂泊四方,所以迟迟未能迎娶悯儿。可是,当你终于忆起北梁的未婚妻,而登门来访,身竟带着一名女子!不但关系交代不清,两人还状甚亲密……”
在梁敏鄙视的眸光下,杜芽双不自觉想退离青孟天,青孟天却刻意伸手拥住她。
梁敏觉得对方心存挑衅,故意惹恼他。“请你解释!”
青孟天脸部空白,“我将锁片送给她,就是这样。”语毕,便拉着杜芽双走开。
梁敏自然想追上去,“说清楚!什么就是这样?有说跟没说一样!你们别走!”
梁悯儿自他背后抱住他的腰,“敏儿姊姊,你别生这么大气……”
“放开我,我要去问清楚!”梁敏的力道敌不过身材粗壮的梁悯儿。
梁悯儿放开他后,迅速掩上门,挡在门口,“不要啊!我们自己也理亏,何必……”
梁敏气极,美眸迸出血丝,“你说什么?亏我这么为你,你却站在他们那边!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到底要我纠正几次,你才不会又叫错!”
梁悯儿无辜地咬唇,“可是,你明明是……”
梁敏拍桌,“别跟我争辩!”
如杜芽双所料,梁敏和梁悯儿,并非亲兄妹。或者该说,她嫡亲姊妹。梁悯儿勉强能够和梁敏母亲,即北梁将王后攀点血缘关系;七岁时被将王爷认养为义女。当时梁敏十岁,毫无理由的,她坚持自已是男儿身。她自小便不受礼教,刁钻任性,双亲本以为她长大之后,自然有女性自觉,未料情况更加恶化,她甚至喜欢上府里长她四岁的一名丫环,吓得对方折求王爷调她离开将王府。
请过名医诊断,没有人说得出她性别颠倒的原因。不仅如此,她的个性两极化——上一刻可以没脾性,温温柔柔;下一刻没有理由的,便咆哮发怒。
没人管得住她,她的双亲也尽量顺着她意。底下人则认为,她疯了,只是大家都不肯说破罢了。
梁悯儿却不认为她心智有问题。她晓得她只是不满于当个难有作为的小女子、她向往豪迈自在的生活。而她也相信,终有一天,梁敏会自愿回复女儿身的。
“对不起……”梁悯儿温婉道歉,盼梁敏息怒。
“这是什么?”梁敏吃她端来的甜点,继续迁怒,“我说晚饭过后不准再吃任何东西,你为什么又弄出这么多甜点?你还不够胖?还想被人继续取笑下去?”
“这不是我要吃的。双双姊吃得那么少,我怕她晚上会饿着所以才……”
“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老公都快被她抢走了!”
“可是之前你还不是对她……”梁敏喜欢逗弄像杜芽双样娇怯的姑娘,借此印证她身为男人。
“是因为我不晓得她和他有一腿!”
“敏儿姐……”梁敏儿不敢相信她用词这么粗鲁。
“不行,我要去找他们,不能让他们趁机睡在同一间房!要他们搞清楚,这里是梁州都府,绝不容许他们胡来!”
梁悯儿拉住她,“敏儿姊姊,你别闹事了……”
“悯儿!”
“对不起,是敏哥哥……可是,跟青公子有婚约的人是你呀!是你不肯嫁,坚持化为男儿身,爹他才没催人家来迎娶……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别硬要我充当……”
梁敏甩开她,“谁说的!我说我是男的,就是男的;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就是!”
“不是呀!”她以丰腴的身躯挡住出口,“他们既已成一对儿,我们别硬拆散人家呀!”
“让开!”
“不让。敏哥哥,我们等爹回来再说吧!好不好?”她求她,“好不好?”
这世上大概只有梁悯儿奈得住梁敏的脾性,也只有她说服得了她。梁敏儿觉得她心思纯净无邪得令人怜惜。
“悯儿,你太笨了。”坐回桌前品尝悯儿的好手艺,“老好人一个。”
阳光洒得满室晶亮,宙合停有鸟儿啼唱,杜芽双却是因为筋骨酸痛而醒来。她抚着腰颦眉坐起,房里只剩自己。
昨夜她被带到青孟天的住房。她早已习惯与他独处。他是个正人君子,孤僻无情;唯独和他一起,她毋须带有防范之心;她甚至觉得他可能不曾对女人起过欲念。
她想把金炼子还他,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还给他比较好,也免得别人误会。但他依然拒绝。
裙长曳地,一个不小心便踩到裙摆失去重心,当时她正好站在桌前,往旁侧倒时,撞倒圆椅,闪到了腰。
杜芽双穿妥鞋,起身离开床畔;试图扭扭腰,非常酸痛;她像个孕妇扶腰坐在椅上。
昨夜她跌倒,青孟天问她伤到哪里,被她听出他有丝紧张,有丝担忧。他关心她——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她一夜好梦。
望望窗外,赤阳高照,又一个晴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昨晚她睡床,合眼时青孟天坐在桌前;如今睁眼他已不在,去哪儿了呢?
她出房,行在迥廊下。
天热,走没两步额侧便汗湿,觉得肚子饿,却没胃口。当她发现梁敏朝她走来,要闪已经来不及9只好硬着头皮,扯出笑脸,“早。”
“都什么时候了,还早?”经过一夜,梁敏余怒未消。
杜芽双陪着笑脸,无辜又难堪。她并非能言善辩之人,除非像好友方月那般熟捻,才敢同对方瞎扯;可面对梁敏这类天生贵族气势逼人的族群,平民自卑心态作祟,莫名直不起腰杆……她的腰不禁更酸疼了……
“腰酸背痛?”怒光占满梁敏的抚媚风眼,“你们昨夜干了什么好事?”
谁规定女孩子一觉醒来,腰酸背疼,准是昨夜干了什么好事?“我们什么也没做,你别误会。”
梁敏下领高扬不信,“是吗?本来看你挺可爱,对你有举趣;没想到你这么不知检点、毫无羞耻心的和男人同房。”她暗哼,举扇勾高杜芽双的面容,“我看你恐怕是哪儿的青楼出身,费了好些心思才勾搭上他吧?”
“我不是!”她没有道理任由对方鄙夷和羞辱。“你别胡说八道。”
“他给你多少,我加一倍。”诱之以利,梁敏信心满满 。
杜芽双挥开她的据傲。“请你放尊重一点!”
“你说清楚,”梁敏忿而揪她手臂,“为什么他行,我不行?”
“你脑筋有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她故意流里流气,“男人想把中意的女人弄到手有什么问题?”
“放开我!你根本不中意我,你只想欺负我!”她侧头朝空大喊:“救我!!青孟天!”
梁敏故意沉默半晌,冷瞧杜芽双脸庞因失望而变青、泛紫。
“他不在,一早出去了。”她毫无预替,突然想扯开她衣襟。
杜芽双护着胸口,“你做什么!别……”
经过庭园的梁悯儿远远见着拉扯的二人,气喘地跑过来阻止,“敏哥哥,你怎么可以……”她在两人之间,试图解开梁敏揪住杜芽双衣衫的手。
“你别管!”梁敏腾出一只手推她。
梁悯儿体积庞大,不动如山。“住手!”她扣住梁敏的手腕制止她使力,但眼见她粉白手指顿时失去血色,急忙松手。“敏哥哥,你别乱来。”抓对时机把杜牙双护在身后。
三人阵仗有如老鹰抓小鸡。梁敏数度无法突破梁悯儿的防线,遂端出兄长架式,“悯儿,你去做你的事!”
“别这样呀!”梁悯儿摇首拒绝。她无意件逆她,但……“双双姐姊是无辜的。”
“别叫她叫得那么甜!我非要青孟天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不可!”
“有事人家好好谈,你脱她衣服做什么?”
梁敏绕过梁悯儿,逮住杜芽双,“光天化日剥光她衣服给她个教训!谁叫她抢了你老公!”
“你别闹了。 刚才总管说爹就快回来,要我们……你放开双双姐,别胡闹了呀!”
梁敏儿想再一次拉开二人,但梁敏硬是以肘扣押住杜牙双的脖子,“悯儿,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朝妹妹飙出忿恨眸光,“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梁悯儿畏于梁敏的怒气,且担心杜芽双受伤而不敢妄动。“可是我根本不是……”瞥见朗她们走来的俊硕身影而怔僵住。
梁敏未察有人趋近她的背后,“我不管!我偏要你嫁青孟天!”
“青公子……”梁悯儿呐呐地唤。
梁敏顿时回头,见到青孟天霎见杜芽双与昨夜如出一辙、无助欲哭的表情时,面色立即铁青。她不禁强拖杜芽双后退两步。
杜芽双因脖子被紧勒,脸孔近乎窒息般苍青,无力呼救。青孟天拳头紧握,迸出青筋,“放开她。”
“不放。”她掏出随身短刀,警告对方,“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用刀子划花她的脸!”
刀锋侧贴杜芽双脸颊,冷冽杀意退使她痛苦地倒抽口气。
“敏哥哥!”梁悯儿亦不信她竞出此威胁。
青孟天眼底怒意稍褪,换回平日冷漠,唇线紧抿,一身冷硬线条。他竟然依旧跨步靠近她!
“别以为我不敢。”梁敏急急后退,握刀的手微抖。
“不……”杜芽双感觉刀锋已渗入她的皮肉。
青孟天倏地上前,出手欲制住梁敏;梁敏一慌,挥手要挡,没想到却在杜芽双脸上挥下伤痕。
“不——!”梁悯儿掩脸惊叫。
杜芽双青白着脸,手抚脸颊。梁敏见刃上有血光,身形僵直,刀刃落地。
青孟天拿开杜芽双抚颊的手,看到伤口。“该死。”他轻易扭转梁敏双手、扣在她腰后,并且踢起短刀,无疑意图以暴制暴。
“不要啊!”梁悯儿哭求。
“还你两刀!”青孟天说着,真要梁敏也尝去皮绽血流的痛苦。
“不要啊!别毁了敏儿姊姊的脸!”
梁悯儿情急的喊话使青孟天蓦然停手。梁敏是女儿身?
“悯儿!”被揭开秘密的梁敏又愤又惭。
“虽然很对不起双双姊姊,但……敏哥哥其实是女儿身。青公子,请你别伤她
“别听她胡说八道!”梁敏任性逞强,“你要伤便伤!”
青孟天打量她面容,闻到她身上有女性特有的馨香,“你是女的。”因气恼受骗而更用力扣押她。
“我不是!”
“她是!而且她是将王爷的独生女,真正跟青公子有婚约的是她!”梁悯儿看得出梁敏强忍疼痛。她那么瘦弱,青孟天会折断她手腕骨的。“青公子,你快放了她。”
青孟天没有犹豫,颇为粗率不悦地推放开她。
“你不用因为我是女的就手下留情,假好心!我欠她一刀,我自己来!”她欲抢回刀子,“刀子还我!”
青孟天握短刀的手收在腰后,梁敏拿不着。“把事情真相说清楚。”
“真相就是我是男的,你必须娶的人是悯儿!刀子还我!”
“少爷、小姐、青公子,将王爷回府了。”一名佣仆率先赶来通报。
“我们别再吵了。快请大夫为双双姊姊疗伤。”
青孟天到杜芽双身旁,“手拿开,我看看。”
杜芽双摇头。女孩爱美的天性不愿他审视她脸上的伤门。青孟天略弯上身,平视她,轻抚她另一边完好的脸颊,“让我看看。”温柔劝道。
“少在这卿卿我我!”梁敏怒喝。“你娶不娶悯儿?若要娶,绝不准你和其他女人牵扯不清!”
“敏儿姊姊,你冷静一点。”
“你叫的是谁?”她真心待她,她竞胳臂儿外别!“什么时候才肯记清楚你有的是个哥哥,不是姊姊!”
“敏儿,你又在无理取闹了。”正值盛壮之年,豪迈爽朗、耿直不阿的北梁将王出现。
“爹。”梁悯儿和顺婉约地称唤。
“悯儿乖。她又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不敢迎视梁敏直睨警告的目光。
北梁将王宠溺地抚抚梁悯儿的头,惹得梁敏心头泛酸不悦而撅高点缀。爹视偏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也曾告诉自己别在乎,但仍忍不住埋怨。
北梁将王注意在场相貌英挺、气质轩昂的年轻男子,“想必,你就是青贤侄了。”
青盂天拱手回礼,“您好。”
杜芽双交由大夫诊断疗伤。青孟天在大厅,聆听北梁将王叙述梁敏自小即有的男性化倾向,以及梁悯儿非他亲生,而是他心疼她而将她认养为女的事实。
实在无法解释梁敏嗜扮男子的原由。她生得娇弱美丽,却叛逆不羁,刁外任性,不谙女孩应懂的手艺,练过武术,而且竟然喜好女色。
与青孟天订下婚约的是梁敏。如今梁敏性情不甚正常,将王爷不好意思委请对方娶女儿过门。
“因此,青将王迟未找我相谈贤侄和敏儿的婚事,我也不好催促。而且看这情形,敏儿决计不会答应回复女儿身嫁至青府”思及女儿的执拗别扭,豪爽宽大的北梁将王也不由得长叹。
为杜芽双敷上药的大夫领她人大厅。她立在青孟天右后方,低着头,手掌遮掩脸颊伤口。
“大夫,她脸上的伤有无大碍?”
“将王爷请放心。姑娘脸上伤口极浅,不用十日便可完全痊愈。”
梁将王顿首,请家仆送走大夫。
他不动声色思付青孟天和杜芽双之间可能的关系。而后微笑问:“贤侄,这位姑娘是?”
青孟天掌握优势,态度一直较将王爷镇定。他未正面作答,反而直接道出来意,“孟天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与将王爷您商谈——解除与令千金的婚约。我想您应该没有异议。”
“这……敏儿那个样儿,当然……也不能强迫你改娶悯儿……”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躲不过油然升起的失落感。青盂天乃上将之才,错失这么好的女婿不禁令他有捶胸之恨。“……这位姑娘……?”
“如您所想,孟天将娶她为妻。”
“咳?”社芽双楞然。发出个疑问音后眉眼痛苦地扭曲,她嘴巴才稍微张开便扯动伤口。
“这……哦……”将王失却乎日凛凛威风。“原来贤侄已有自己中意的对象,真是恭喜恭喜……青将王、青将后一定很开心吧?”
青孟天站起,“他们还不知道。我想先解除婚约,再带她回府见我双亲。”风一般淡看杜芽双一眼,明眼人能察出淡淡一眼中藏有浓郁的呵护之情。
将王挪低视线,望桌面沉吟,“嗯……姻缘本就勉强不得……你和敏儿的事,就这样算了吧……”也只能这样了。他再抬头,长者风范回到他身上,“青将王真是好福气,这么快府里又要有喜事。”
青孟天浅笑,“那么,我们就此告辞。”
“怎么这么急着走?”北梁将王站起。
“回乡路远,我想尽快启程。”
“这样呀……”知晓留不住他们,将王望向杜芽双,“姑娘,小女敏儿任性了点,请你原谅她。”
杜芽双明眸感应将王代女儿道歉的心意,遂点了点头。
这女娃儿秀气可人,难怪青孟天动心。“我叫人送你们出城。”
“将王爷不用费心。”
“只是略尽地主之谊。”
北梁将王的心情难堪中有些不舍。青孟天在贵族世子中是个特例——他不受礼教,任意孤行,终年流浪四方。照理说他应该不愿把女儿托付给像他这样的无情浪子,但女儿个性严重病态,求医无效后,祈盼男女之情引导她回复正常,对象自然寄望她的未婚夫婿青孟天。没想到他已有中意之人……
连孤傲似野狼的他也有了中意的女子,自己的女儿却还嚷着要当男人……
唉!该说是家门不幸吗?
两人很快离开北梁都城,共乘骏马慢行。
大夫敷的药发挥效用,杜芽双即使开口,脸颊已不再疼痛。
“你为什么跟将王爷说要娶我?”藏不住疑问,劈哩啪啦便是一长串话:“你老是拿我当挡箭牌。在西雍,要我当人质,说我是你妻子。
到北梁,故意不把金锁片拿回去,让她们误会,再让将王爷以为你要娶我——借由这样解除婚约——现在你达成目的,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要怎么处置我?”
经她推想,极富逻辑地解释青孟天种种作为。事实上青孟天未曾想这么多。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他放松僵绳,马匹平稳前行。
“我想要什么?”
他俯视她一眼,复平前方,“荣华富贵。”
“谁说的?我不只要荣华富贵,我还要……”
青孟天截断她的话,并断章取义,“你‘不只’要荣华富贵!”他冷 哼,“未免太贪心。”
原来他一直视她为虚荣肤浅的女子!“我是……”
“少废话。”
他突然纵马奔驰,侧身对他说话的杜芽双来不及抱住马脖子而后仰,他搂住她。
她却不想安然待在他怀里,张口同迅风竞声:“你骑慢一点,我还有话要说!”
青孟天甩绳加速,逼使她受不了骏马跃腾的颠簸而紧抱他的腰。
约莫让马狂奔数里,他才渐缓减速。
马儿依令回复慢行。
“我会娶你。”
“我不嫁!”杜芽双抬头,果断拒绝。
青孟天孤寂傲世的神色中有丝诧异,“为什么?”
“我不要跟像你这么霸道、阴沉,永远不晓得心里在想什么的人在一起。”杜芽双没有多想,说出心里话,“大家都想享有富贵荣华,但对女孩子而言,那不是绝对。”
“你想要什么,一次说清楚。”
“以前我被梦想冲昏头,太好高望远、不切实际。现在不会了,我只想跟爱上我、在乎我、体贴我、宠我的人在一起。”
心跳的速度原本顺着马蹄咯登作响的平稳节奏;望着沉默的青孟天,竟不由地加强加快。她的胸口被猛力跳动的心脏撞击得窒碍难受,她这才微微发觉自己在期待……期待他……
“我不爱你。”许久,他开了口。
急速跳动的心猛地停住,她无措遮掩羞窘。“我……我知道。”颤着手拉开胸口,解下金锁片,“项炼还你。”
“戴回去。”青孟天冷声命令。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要,而且你也不需要送我东西。”她把炼子塞入他手中,“下个城镇我们分手吧!我不能再依赖你了,我—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个爱……”
“别再开口。”他温怒地又将项炼戴回她颈项。
“我说我不要你送的东西!”杜芽双生气地扯下炼子,“还你!”
青孟天俯瞪违逆他的杜芽双,杜芽双不甘示弱回视。两人胶着一起的目光改变了气流。他悄悄眯眼,视线不移,盯住她娇润红唇。
而后,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上她。
杜芽双怔僵,全身只有嘴唇有知觉。她感觉他的唇先是薄荷般的润凉,然后渐因与她的相摩而升温。辣麻的滋味涌现,传遍五脏四肢,连肤上细毛都微颤。
青孟天漏热的气息和她的呼吸交错,专心一意品尝她的唇。他是霸道而不容人拒绝的,但俯吻她时又软又柔,未有任何强迫之意,反而让她丝毫不抵抗地屈服在他罕见的温柔中。
两人的缠绵冲激得空气也化为柔情,氛围映有虹彩。
她清涩甜润的馨香诱引他更激切地索取,喉中进出一声低吟,直吻住她心弦。
杜芽双不堪负荷他浓重的情欲,娇羞地将红唇扯离开他。
她的清纯羞涩惹起青孟天珍爱之意,强自僵直身子找回神智。
“我说我要娶你。”语音莫名慵懒沉厚、性感得撩痛人耳膜,连他自己也吓一跳。趁将锁片戴回她颈项时清清嗓子,非常不容易地回复专制自我的模样。“别想质疑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