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雍统帅雍涯歆在公事殿堂接见押杜芽双回来的副将。他气宇非凡坐在阶台上的雕木椅上,很快地免了杜芽双的跪礼,只余副将单着膝着地半跪着报告在客栈里发生的事。
他简单叙述完只带杜芽双回来的原因,上身挺直谨慎地观察统帅的表情。
雍涯歆眯眼盯视杜芽双,伶仃站立的低垂着头身躯微抖,十分怯弱可怜的样子。
“所以,你就带这么一名小女孩回来。”他面对下属一贯森冷严肃,但此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刺客呢?共犯呢?”
“当时属下率领的兵力居于弱势,所以属下觉得……”副将看着他走下台到杜芽双身前,觉得他并不想聆听他的理由,便住口。
雍涯歆抬仰起杜芽双的脸蛋细瞧,“相貌寻常,仪态普通,穿着……邋遢怪异了点。不过稍作打扮的话,应该还不错。”
“统帅大人,她可是青州将王爷的……”
“我知道。”雍涯歆阴冷瞪他一眼,小惩他的多嘴。他拿起挂在杜芽双颈前的金锁片,翻看正反面,“青、孟、天。”眼眸透着谑意,解开他衣领袖扣,“这么贵重的锁链,还是藏入衣襟里,别太招摇比较好。”
“不要碰我……”金锁片的低温,及他抚摸她颈项的指触都使她颤抖。
她惊怕恐惧的样子唤起他心底某些记忆,他微笑点头,“不错、不错。”拂拂她额侧微乱发丝,“可是他的心肠会不会是铁做的,竟舍得要你当人质。
“统帅大人,属下私作主张,同意由对方提出谈判之日。“犹单脚跪立的副将努力提起正事,希望雍涯歆注意杜芽双的特殊身份,别对她起了占有之心。
“谈判?他们大刺刺派人杀我,还有什么好谈的?“
杜芽双抬睫看他一眼,“刺客不是我们派的……”连声音也抖个不停。
“哦?”巨掌抚她脖子,拇指挑高她下颚,“你说,她为什么想杀我?我真这么惹人厌,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杜芽双双眼睁得大大的,他附脸靠近她,几乎要吻上她了。“你……你……”
雍涯歆笑得邪魅,“我怎么样?”
“统帅大人,你……“副将忍不住开口想阻止他。
“我怎么样?”他转眼看他,眼底有簇火苗,“你想说什么就说。”
副将自知逾矩,低头拱手,“属下不敢。”
“我想起来了,”视线回到杜芽双,手指触画她下唇唇廓,“我们在街上见过,当时你也是可怜兮兮的表情。怎么?他只顾劫走刺客,把你丢在一边了?”
杜芽双后退想逃离他,却被他扣住手腕。他扯唇要说些什么,瞥见急促走来门前的人影而未言。
来人门外守卫以长矛挡住。
“让我进去。”
杜芽双回头,认出她是在大街上与雍涯歆同马的那位姑娘。
“不行,轻姑娘。”守卫尊重地低声道。
轻倩璇欲推开横在她胸前的长矛,“让我进去!”守卫紧握长矛,一脸为难:“卞大夫,你劝劝她……”请跟随她身后的老者帮忙。
“雍涯歆,你叫他让开!”轻倩璇美颜粉怒,揪眉狠瞪堂内的雍涯歆。
雍涯歆亦凝望她,表情淡酷。
西雍将王府里地位颇高的长者卞诚,沉稳温和地劝轻倩璇,“少夫人,你别太激动,小心身子……”
“让她进来!”雍涯歆下令。同时拂了下袖,要副将起身。“你站起来。”
“谢统帅大人。”副将起身,退站一旁。
轻倩璇步入殿堂,“雪蔷呢?他们说你下令收兵,我以为……”
“回答她。”
“是。虔姑娘她……”副将顿了一下,改了称呼,以官式品吻回答:
“刺客重伤昏厥,不宜搬移;其他共犯——也就是青州将王长子青孟提议由其妻子为人质,双方另日再行谈判。”
“大少爷……”惊闻救虔雪蔷的是青孟天,轻倩破好生意外。
“真相大白。”雍涯歆眸光冷寒得令人退缩,“原来你是青洲人。”他逼近轻倩“为什么混进来?”
轻倩璇因恨而切齿,“杀你!”
“回答得还真是简单俐落。”粗鲁地推她面对杜芽双,“还不见过你们大少爷的夫人。”
大少爷已娶妻,并为雪蔷而以少夫人为了人质?“民女见过夫人。”轻倩璇凝泪下跪。
“别这样……”杜芽双承受不了她的扣拜,忙扶起她。
隔着衣袖,轻倩璇仍发现少妇人扶她的手颤抖冰冷。而她秀丽面庞毫无血色,唇瓣干涩发紫,她被吓坏了。
雍涯歆自若尊傲的面容一绷,“我就是王法。在你眼底,我就是王法,不是吗?”使唤下人般向她招手,“过来。”
“雍涯歆饶富兴味例瞄杜芽双,耸耸眉,“她有什么身分?”
大少爷的婚配妻子是北梁将王爷的千金!”轻倩璇叙述得铿锵有力。他再怎么不可一世,也不敢同时与东青、北梁为敌吧!
“哦?”雍涯歆却傲睨自若,问杜芽双:“你是吗?”
“我……不……”杜芽双搞不清楚状况。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乱,莫名奇妙蹦出一堆人物,当中关系既复且杂,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
“您不是?”轻倩璇理解她的惶恐与不安,为自己不知能否帮上忙而面露愁容。
杜涯双近乎自暴自弃地频甩头。她不是她说的北梁将王爷的千金!她不是青孟天的妻子!
雍涯歆大笑,“有趣!有趣!”他旋身踩上阶梯,“先是来了两个弱女子想杀我,然后救一个回去,再派一个冒牌夫人当人质——”做上雕木椅,停止大笑,眉睫留有笑,“他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懂不懂王法?”
轻情璇学他轻蔑的语调:“在你眼里还有王法这回事吗?
轻倩璇不动,紧抿唇瞪视他。
“过来!”他流露怒意,“别要我说第三次。”
站在门前的卞诚见二人对立的气氛有些过火,不再保持沉默“少爷,你别为难少夫人。”
“卞大夫,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是什么少夫人!”别把她和她最憎恶的人扯上这种关系。
“我也说过好几次,你现在的身体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你们别再吵闹斗气。”
雍涯歆不理卞大夫的请求,淡瞄副将一眼,令道:“押她过来
“是……”副将到轻倩璇身旁,迟疑地不大敢真的押解她,“轻姑娘,麻烦你……”
轻倩璇不得不自动迈步上台,“你想做什么?”
“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雍涯歆拦住她的腰强迫她坐在他腿上,“别太劳累比较好。”
“不用你关心!”她不愿被他抱在怀里,却被他紧紧桎梏住。“放开我!放开我!”
“我说过我就是王法!”他掐正她的脸孔,流露欲望的眸光表明他的想法。鹰—般狂炽霸道俯身掠夺她的唇。
“不……”
轻倩璇死命挣扎,不任他撬开她的唇齿,在众人面前侮辱她!
“不要碰我!”她使劲全力挣开他的拥抱,身子跌到地上,险险落下阶梯。
“少夫人!”卞大夫紧张攀上梯扶她,灰白眉宇揪在一起,“少爷……”
“不让我碰你,你要我碰谁?”雍芽歆鬼魅邪异地勾视杜芽双。
“你别乱来。”轻倩璇张开两手当他,“虽然她不是北梁将王千金,但大少爷说她是少夫人,她就是。”
“青孟天让你吃了什么药?这么听话。”雍涯欲轻易绕过她,下阶梯接近杜芽双。恣意,轻浮的抚摸她裸戽的手臂,“紧要关头不但没挺身保护你,还使劲把你推入火坑,那种男人,不要也罢,是不?”
“你不要过来……”杜芽双双手环抱前胸后退。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与青孟天迥异。
青孟天冷漠、难以亲近,但至少他的怡然气质令人倾慕、信任;而这个男人却冷酷,甚至残暴,他侵犯一个女人可以毫无理由……
“她的每个反应都像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喜欢。”
“你别乱来!”轻倩族冲下台拉住他。
“你吃味?”
轻倩璇摇头,“整件事情非常单纯,你别复杂化,让一些不相关的人牵连受累。”
雍涯歆阴冷一笑,拂开她的手,“事情复杂化才好。”
轻情璇恳求的表情转为了悟,骤然下跪,“一切都是我的错,请统帅大人降罪。”
维涯歆心有过丝诧异,咬了咬牙才有反应:“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其他人?”诧异迅速转为愤怒,他揪住她的后发强拉她起身,“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重?”
轻倩璇整个头皮发麻,倔傲不肯露出疼痛表情,“你心里明白策划刺杀你的那人是我。所以该死的人,是我。”
雍涯歆更用力揪扯她的发,拳头握得发白,“死?你要怎么死!”
“你最喜欢折磨人了,不是吗?”故作不在乎的容颜终究还是缩了眉睫,“鞭答过后,抓出去游街,然后砍断我的手脚喂给蛇鼠——或者有更好的想法?随便你,你想要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卞大夫抓雍涯歆的手臂要他放手,但他劲道强如巨石,他扳不动
“少爷,她怀的是你的骨肉呀!你别再折磨她了!”
“谢谢你再次提醒我她怀有身孕。”雍涯歆放开手,重重的呼吸,“我的想法是,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好好的折磨他——想必就是折磨你的最好方法。
“你这什么话!”卞大夫斥责他:“孩子也是你的呀!”
“太好了。既然孩子他爹要折磨他,我想外人没有说话的余地。”
“你……”卞大夫抚着胸口。雍涯歆的无情令他气结。
“够了!你们害我怠慢贵客了。”再度把杜芽双纳为目标物。
“你不可以动她!不可以——!”
“哆唆!”雍涯歆不耐地挥了下手,“送她回房!”
“是。”门外两名守卫入内,分别抓住她手臂。
“放开我!”
“至于你……虽是个冒牌贷,好歹也是个人质……”雍涯歆估忖如何处置她,“暂时麻烦你睡地牢啰!”侧头同副将道:“押她下去。”
“是。”副将拱手领命。
“等一下。”雍涯歆唤住他们的脚步,“如果轻倩璇强行要见她——”微扬唇角透露森冷笑意,举手指着杜芽双,“就把她带到我房里”
“是……”副将看得出统帅分明是意气用事,然而即使他觉得不妥,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答应。
杜芽双在不见天日的地道里待过,所以地牢的环境没有吓着她,而且她没有被关在深处阴湿的牢狱,多少分到一些看守官桌上的烛光,看得到身处地域还算干净,她不再惊慌莫名。只是偶尔飘试来腐臭、痛苦悲伤的呻吟声,令她觉得毛骨耸然。有点冷,也感到饥饿,差役虽送了饭来,她尝一口,是馊的。
老实说,她被这些古代人吓坏了。从被车子撞上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生死关头中挣扎。她亲眼见过青孟天杀人,残忍而不留余地,但为了活命,她没有多余心思同情那些人。原以为离开地道、自身击退那群欲侮辱她的番人,便已逃过劫运。随青孟天越过沙漠,来到这里,不到一天,竟成人质被推人地牢里。
雍涯歆的阴冷邪恶令人血液冻结,惧颤不已。轻倩璇居然敢对他咆哮、直言不讳说要杀他。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像敌人,那位人称大夫的长者却唤她少夫人,还说她怀有雍涯歆的孩子或许是个很缠绵轰烈的爱情故事,但演员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她没法以看戏的心态期待剧情接下来的转折、高潮。只求青孟天快点来救她出去。
但是,他会来吗?虽说他的浩然气质令人倾慕、信任,但他不只一次甩头丢下她了……客栈里她将被押走时,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根本未向她承诺——这一次他不会弃她不顾……
“求求你们,让我见她。”
轻倩璇的声音。杜芽双起身,握着铁栏杆尽力往外望,但对面一堵墙挡住她的视线,看不到地牢门口的情景。
“不可以。”负责看守的差役回答。
“让我见她。一会儿就好,我只是送些饭菜。”
“我们刚刚送牢饭给她了。”冷谈话调平板无起伏。
“牢饭吃不得的……”轻倩璇更显焦急,“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她……”
差役动了一丝感情,“轻姑娘,我奉劝你,最好不要……”
“不行!你们不知道她是谁,她是我们大少爷的夫人,怎么可以委屈她待在牢房里。让我进去,由我代替她。”
差役沉吟两声,“既然如此,我们只好依命行事了。“
“依命行事?“轻倩璇不解。
杜芽双则想起雍涯歆下令,若轻倩璇强行要见她,就把她带到 ……
“不……”面对来打开牢狱大锁的士兵,她缩躲到墙边。
士兵面无表情,反扣她的手押她走出牢房。到达地牢的玄关口,她看到穿着与武装士兵不同,是为宫差的牢狱官向轻倩璇说明:“统帅大人交代,若轻姑娘强行要见人质,便把人质带到大人房里。”
轻倩璇看着被扣押的杜芽双,情绪失控,“他想干什么?她怎么可以!放开她!你们放开她!”
“轻姑娘,请恕小的无礼。”官役朝门前拿着长矛的守卫使眼色,守卫立刻过来制住轻倩璇。”
“放手!放开我!”她挣脱不开,只能叫嚷。“放开少夫人!”杜甫芽双眼几乎流下泪;轻倩璇的表情、声音,都是那么哀伤、痛苦……
“你们送轻姑娘回房歇息。”
“不!我要见雍涯歆!带我去见他——”
被带来见雍涯歆的,只有杜芽双。士兵押她跨过门栏后,掩门离去。而雍涯歆坐在桌前饮茶;似乎等着她的到来。
他不说话,捧着茶杯轻啜,唇边漾着一股魅惑人的笑,轻薄地瞅着她瞧。
杜芽双抚抚手臂竖起的疙瘩,“你想干什么……”
他放下茶杯,起身向她,“她说青孟天说你是少夫人,你就是。我想亲自验证一下,你是不是他的女人。如果不是,那你理所当然成为我的女人。”
“为什么不可以?既然你还不是他的,不,即使你已是别人的,只要我想要,我就会不择手段抢过来。”
杜芽双后退闪躲他的逼近,“你不要过来!”想解开包包带口拿东西护身,动作却愚笨拙劣。
“你想拿什么?”雍涯歆轻易反她双手,袋子落到地上,他一脚踢到角落:“全都一个样儿。她老是掏短刀,你呢?你想拿什么出来?”
“放开我!”她得死死的,连扭动身子都不能。
“唉!是你们害得我动手前总得先搜身。”
“别碰我……”
他反抱住她,隔着一层薄衫抚摸她纤细躯体。“身子骨太单了”侧头轻吻她颈侧,“不打紧,再请卞老帮你养好身子。”
抱起她,放置在床板上。右手手指轻放在她唇上,测得到她的颤抖。他轻笑,拂拔她的发丝,“你浑身抖得不像话,第一次?”
她整个人被他困挡住,无处可躲。眼底水气无助涌现。
“最好老实说,我会对你温柔些,嗯?”
杜芽双哽咽无言,泪水成串沿颊滑落。
“太好了。”她的泪、她的颤抖、她的怯弱,实在令他喜悦。“全是她的翻版”他解开她领口绣扣,敞开她的衣襟。
挡住他的嘴阻止他,“你要的……是轻倩璇……不是我……”
猛然掐住她脖子,“我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上。
“不……不要……求求你……”
他俯身吻她肩胛,烙下热痕;再往上吻她颈窝。
“不要……救我……”杜芽双侧头,泪湿床单。“救我……”
“想谁救你?青孟天?”他扳正她的脸,要吻她的唇,“傻瓜……”
一阵急速无礼的敲门声打断他的动作,敲门士兵大声唤:“统帅大人!统帅大人!”
他不悦抬头,朝外边问:“吵什么?”
“轻……轻姑娘她……”
听闻事关轻倩璇,他箭步上前打开房门,问来人:“她怎么了?”
他的表情冷冽骇人,士兵因事件紧急,无时间惧怕,“她在房里,企图以额撞拄……”
雍涯歆面容刷地褪去血色,“结果呢?”
士兵甫要作答,一名阶级较高的军官跑过来抢话:“启禀统帅大人,又有刺客,且不只一人……”
“结果呢?她怎么样?”雍涯歆只在意轻倩璇。
“她没事……被……被劫走了……”
“该死!”雍涯欲怒拳击门,快步离开房间。
“大人,您要小心刺……”军官和士兵皆紧跟着他离去,忘记房里的人质杜芽双。
杜芽双呆坐在床板上。轻倩璇被救走了……那她呢?他为什么没来救她?为什么?
禁不住想放声大哭,突有两道人影自房外窜了进来,急速掩上房门。
定睛一瞧,是彭丹及一位义宣庄的侠士。
“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麻烦!”彭丹极为不耐。他们探过牢房,找了好几间房才找到她。
“我以为……”杜芽双下床,差点因腿软而跪倒。“你们不救我了……”
彭丹双手抱胸,眼瞳斜瞪,“我的确作此打算,谁晓得他耐不住气,连谈判都不肯等就杀到这儿来了。这下可好,不知道要死多少……你干什么!”
她没想到社芽双会突然上前抱住她。
杜芽双抱着她,向她哭诉,“我好怕啊!我差点就被……被他……被他……”
“烦死了!”彭丹推开她,“要撤娇、要诉苦,去找青孟天!”
“此地不宜久留,”随彭丹入房的侠士听闻士兵逐渐往这方聚集,“我们快走。”
“嗯。”彭丹把杜芽双推向他,“他麻烦你了。”
青孟天临时改变主意——否决与雍涯歆谈判的可能性,坚持当夜救出杜芽双与轻倩璇。义宣庄西雍分部的全体人员,无条件备齐车马,预备帮助他强行出西雍城。
一行人在城门口遭到西雍大军拦截。军队人数上千,多出义宣庄人数倍以上。青孟天剑术精湛、武技超凡,单凭一人之力即可敌千军;
义宣庄人以皆为精锐之士,所以虽为以寡击众,却未居于弱势。
“大少爷,您别理我,我可以……”
青孟天为助其他人送社芽双、彭丹上马车,抢在前线对敌,反而无暇放下轻倩璇。
“安静。”他压低她上身,出剑刺死朝他挥大刀的一名士兵。“别让我分心。”
杀伐中,义宣庄近十位侠士竭力护着一辆马车,不让任何人靠近。
彭丹、杜芽双,以及重伤昏睡中的虔雪蔷,皆在马车内。
外界戾气剩剩,厮杀声、剑击声近在耳畔,杜芽双担心自己人,不禁揭开窗口布幔往外瞧。“别探头探脑。”闭眼盘腿静坐的彭丹发声。
“哦……”她只得放下布幔。
西雍士兵不断倒下,然因后继军队持续涌来,人员不减反增。雍大将认为,士兵战技劣于对方,伤亡难免,不过只要占有人数优势,消耗对方体力,胜券在握。
“住手——”雍涯歆骑马赶至,下令所有人停手。
军队听令纷纷停止攻击,战势立刻中断。
雍涯歆眯着猎鹰一般的黑眸搜寻,寻见轻倩璇由一名俊硕伟岸的男子拥着时,他下马走向他们。“你是青孟天?”
“正是。”对方手拿宝剑,但未有立刻与他对招之意;他暂敛杀气,反手将利剑竖在背后。“请把我娘子交还给我。”雍涯歆伸手要轻倩璇。
青孟天狐疑望轻倩璇,轻倩璇甩头否认:“我不是!”
“你是!”雍涯歆眼泛红丝,吼道:“过来!”
轻倩璇看看周旁,尸体、伤兵及无辜被卷入这场战事,却依然誓死如归的大军、侠士……她凝泪轻叹,“我过去,交换条件是你必须放过他们。”期盼无谓的杀戮能就此停止。
雍涯歆要得到她,且不容许她有任何意见。“你是我的人,没有资格跟我谈交换条件。他们藐视王法、制造动乱,我不会放过他们。”
“我们也只好得罪了。”青孟天举出剑,要战便战,不与他废话。
“大少爷……”轻倩璇心头揪疼,不愿二人对阵。
雍涯歆抽剑,冷哼,“凭你们几十个人,挡得住我数千大军?”
二人举剑对击,杀伐又起。军队由统帅自领军,气势大增,使义宣庄这方防守吃力。
雍涯歆剑术不下于青孟天,青孟天碍于得分心守护轻倩璇,守多于攻。然实战经验丰富的他,很快地观察出对方舞剑招式的缺陷;技巧性推开轻倩璇,刻意制造漏洞引雍涯歆刺击,在他扑空却来不及收势的时候,旋身剑锋对准他胸口——
雍涯歆的反应较他估计快了许多,手腕一转,剑锋亦瞄准青孟天咽喉!
胜负即将揭晓的瞬间,在旁的轻倩璇却以身体抱住青孟天!
“你……”他手劲一偏,未刺中雍涯歆。但雍涯欲收剑不及,利刃硬生生刺入她后肩连接右手臂的背胛处!
“倩璇……”雍涯歆慌张抽回剑,鲜血立即自伤口扩散,染红她整个后背。
“倩璇……”他探出手要拥抱她,青孟天接着她的腰转身不让他碰她;她却双手抵着青孟天前胸,伸直,与他拉开距离,后倒入雍涯歆怀里。
旁人专注挥刀对敌,未察此方情况。
“倩璇……”雍涯歆望着苍白半厥的轻倩璇,茫然失了主张。
轻倩璇美眸开始涣散,寻不着焦距,“我……恨……”她凭感觉抬手轻抚雍涯歆脸颊,“你……”语毕,闭服昏去。
“不准不准不准!”雍涯歆摇撼她的身躯,“你醒来!给我醒来!”
他的叫吼凄厉骇人,杀伐骤然停止,所有人全望向他。
“大夫!大夫呢?”他乱了方寸,抱起轻倩璇,“叫他来!叫他快来!”
“统帅……卞大夫他……怎么可能在这里……”有人轻声回应。
“你醒醒!”他发了狂般,摇摆、踉跄走了数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加快脚步,“不准你恨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回答我!”终于施行轻功,抱着轻倩璇离去。
西雍军士心里明白,雍涯歆出大军追击,主要目的只是想要回轻倩璇。他走后,在场官阶最高的将军,望见自方伤亡惨重,顿觉这场杀伐,实属多余。再说,如果强行拿下青孟天、义宣庄等人,等于宣告与东青州、义宣庄对立,恐将引起更激烈的战争。于是由他作主,停止战役,驱逐对方出境,永不得再入西雍。
众人出了西雍城,同行二日,离开西雍疆界,决定分道扬镳,一回义宣庄根据地,一往北梁。
受伤的虔雪蔷委托由义宣庄人照顾。杜芽双意外的是,彭丹竞表态要入义宣庄。
“她要跟他们走?”杜芽双询问青孟天。
彭丹不待青盂天代答,自己道:“没错,我要去义宣庄。”
杜芽双记得彭丹奉劝过她要有离开青孟天的准备。她反问难道彭丹自己就能一直跟着他?她说她自有打算。难道去义宣庄,就是她的打算?
“你呢?”青孟天问杜芽双,“你不是曾经嚷着要跟着宣漠冷?”
“宣漠冷……”杜芽双已遗忘这个名字,皱眉回想,被另外二人视为犹疑。
“如果你也要去义宣庄,那我不去,我改为跟他。”彭丹靠近青孟天。
“谁说我要去义宣庄?我要跟他!”杜芽双一急,困住青孟天手臂,好似同彭丹抢玩具似的。
彭丹撇撇嘴,“随便你。”
“青公子,那就这样了o”义宣庄西雍分部的负责人道。
青孟天点头,拱手,“麻烦你们了。”
“应该。”对方回礼。以眼神请彭丹回马车。
彭丹掉头走开之际,杜芽双不舍地拉住她,“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但愿不。”彭丹趾高气昂;转头望青孟天时,眼光稍稍放柔,“再见。”
青孟天轻答:“再见。”
车马浩荡离去,尘土飞扬送别。待周道回复平静,路口只余一匹骏马及青孟天、社芽双二人。
“我们走吧。”一连串急速地赶路、奔驰,不论人马,身心聚疲。青孟天放松心情,一手牵领着马,另一手不自觉轻握住杜芽双的小手;二人一马,散步在原野中。
斜阳柔柔照射他们的身影,优美景致衬托得二人访若是出外旅游,一对忧闲的璧人。
跟着青孟天,真的是由自然而然转变为理所当然的事。若能忘怀那些危险、心惊的景象,她或许会认为,就这么让他牵着手,陪他流浪、漂泊四方,便是她今生的幸福。
但她无法忘怀。她此刻的心情沉重、复杂且感伤。人生分分合合,情感的曲折变化,比小说还小说。她不怪青孟天数次在紧要关头有甩开她的念头;雍涯欲爱轻倩璇爱得那么深,都免不了伤害她了;她又有何权利要求对她没有感情的青孟天必须倾全力保护她……
她抬头望西方依然橙红、却已开始闪烁星光的天空。有情人终成眷属被言情小说的作者、读者视为不变定理,但现实呢?
眼角滑下泪水,她低下头,悄悄抹去。但愿轻倩璇无事……她相信她也是深爱雍涯歆的啊……
“生死有命。”青孟天突然说。轻倩璇的确对雍涯歆有情。当时她主要是阻止他对雍涯放出招,而非代他挡剑。也因此他才同意离开西雍,独留轻倩破给雍涯雍。
杜芽双听出青孟夫正和她想着一样的事。彼此感觉、默契相合的暖流滑过心间,眼角犹带泪,双唇却绽出花开的笑颜,对句道:“富贵在天。”
“富贵在‘天’……”青孟天挑眉睨她,“在我吗?”
“啊?”杜芽双不懂。
也还好她不懂。如果她知道青盂天认为她妄想攀附权贵、飞上枝头,才决定跟着他,她铁定气得哇哇叫。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咦?”为什么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自己却不知道?
性格霸道的青孟天,自以为是的认定杜芽双在装傻。粗鲁地抱她上马,自己亦跨上马背,策马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