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金陵域的百姓还是这么的可爱!朱敬祖笑咪咪地看著涌至他面前的人潮,很满意众人对他来临的捧场。
这阵子被老爹追得厉害,洛阳是呆不下去了,他只好委屈自己南下到金陵来找一找漂亮妹妹。当然,临走时没忘记从朱家钱庄偷渡几个小钱出来,不然怎么在秦淮河畔玩得开呢?
抛了一锭银子给欣喜若狂的店小二,朱敬祖走出客栈,立即有一堆人围上来,个个眼珠子紧盯著他的钱袋。
「朱公子,你来啦!」
「废话!朱公子这不久在这里了!」
「朱公子买东西是为了琴操姑娘?鄙店刚好进了一批货,里头有……」
「朱公子,我们店里有几款从西域来的宝石项链,美丽非凡……」
「朱公子,我们丝绸庄的衣料……」
「朱公子……」
哎,这样才热闹嘛!朱敬祖听著周围这些熟悉的说辞,笑得愈发和善。前些日子实在无聊得紧,无聊到跑到东方的蔚文院里去找乐子。幸好遇到了南宫那个好玩又常常倒霉的小妻子,才稍稍解了点闷,可是才几天南宫就把妻子藏回南宫世家,不让他们玩了。没办法,他和东方只好再各自去找别的事做。於是,东方又混进皇宫去骗吃骗喝,他则跑到秦淮河来给漂亮妹妹们发点零用钱,顺便促进地方经济的繁荣。
自己开心,当然也不能让别人大失望,於是各个店铺的老板全都如愿以偿、欢天喜地。关於「散财金童」朱公子花钱如流水、愚笨易骗的事例又多了一项。
打发走众人,朱敬祖来到秦淮河边,望了望河心那艘装饰华丽的花船。花魁开苞竞价?唔,去看看也好。那个花魁前些天去看过了,果然是人间绝色,而且对他要钱的手段也比其他人高明一点、曲折一点,这让他对她起了些兴趣。再说,这场竞价摆明是冲著他来的,他不去岂不是让人家很失望?
哎,谁让他是个那么善良的人呢?
正待到渡口找船搭上雅香花船,岸边芦苇丛中马上出现一艘小渡船,摇摇晃—驶到他面前,一个低哑的声音向他招呼:「客倌,要搭船么?小的可以送您过去。」。
拜托!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好不好?这个偏僻的地方根本不该有渡船徘徊的,而且他也没表现出要搭船的样子。他们应该到渡口等他,不然起码也应该慢慢地从他身边驶过去,让他自己来招呼住他们啊。哎,朱敬祖看著船上两个戴著斗笠的瘦削人影,忍不住叹息,这两个人辛辛苦苦跟了他一个下午,刚出场时就露出破绽,这么笨就不要来做抢匪。害的他一个人要努力的表演,特意一个人来到这么闭塞的地方。
他上了小船,看见那两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我要去雅香花船。」
「是,客倌坐好。」他一上船,划船的小个子立即摇动小船,往河心划去。看得出他的控船技术很不好,把船驶得歪歪扭扭,还不时在原地打个转。看得朱敬祖心中又是一阵叹息,这么笨的抢匪一定收获不好,可怜哟!
记得他小时候,也常有人来邀请他玩劫匪与肉票的游戏,可是自从他那个不懂生活情趣的老爹给他请了几个高明的保镖之後,打他主意的劫匪就越来越少。其实,被抢劫的好处挺多的,例如可以增长见识、可以游玩名山、可以散心解闷、还可以借机认识见义勇为的英雄好汉(南宫寒就是这样勾搭上的)!所以他不辞辛劳地整揣著沉重的银子向江湖人宣告:来吧!我带著很多钱,来找我吧!就是为了重温童年的旧梦。
可惜世间知音人太少,现在终於来了两个,却是这么笨的,看来难有精彩的故事发生了。不过,聊胜於无啦。
小个子船夫努力地划著。划呀划、划呀划,好不容易小船终於驶到一处隐蔽的河岸,船夫停下手吁了一口大气。同时,一直躲在船舱里的另一个较高的人缓缓未了出来。
朱敬祖睁开打瞌睡的眼,提起精神安分地扮演起自己的角色:「喂!你干吗存这里停下来?我要去雅香花船呀!快划快划!」
「哼,我们不是船夫啦!你被绑架了!还看不出来吗?笨蛋!」划船的小个子向他叉起腰叫嚣。还以为这个人老是揣著大把钱到处跑,一定是被抢得很习惯了,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没戒心,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骂我笨蛋?你们才是蠢到极点的傻蛋呢!」朱敬祖不服气地骂回去,这两个白痴,要不是他好心给他们机会,他们哪能做成生意?不知感恩也罢了,还骂人?
「你骂谁儍蛋?」气死她了!这么蠢的人也敢骂别人?
「喂,等一下!吵不赢我就想打啊?好,要打也行啊,先向我认输,承认你吵输了,然後我们再来打!」要比就得一项一项来,别以为她是女孩子他就会让著她!
「哈!我吵输了?少说笑了!我是不屑再跟你这个蠢蛋说话!既然你这么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尽管放马过来!」跟东方磨了十几年的嘴皮子,还怕这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听好了!」她摆好茶壶架势,「阿里索格答吧骨鬼末合通古……」
「啥?」朱敬祖傻眼。
她越说越起劲。嘿嘿嘿!这是她从街坊阿婶阿娘们吵架里学来的,里头的意思她也不是很明白,保证他更不明白。
朱敬祖回过神来,也张口大叫:「%*¥*¥#¥%……」听不懂吧?他也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几岁了?)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高个子船夫愣在当场,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你们等一下……等等……停下来,」他试图阻止怪叫的两个人,「别吵……别吵了!都闭嘴!」
吵闹的两个人停了下来,诧异地望著高个子,他吼叫的嗓音比他们还大耶!难怪古人云:人不可貌相……
高个子清清喉,「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该说正事了。」
「好吧,你们开始说吧。」朱敬祖蹲回船板上,真是的,世界上哪里还找得到像他这么有雅量的人?
「事实上,我们不是船夫,假扮船夫只是为了绑架你。所以,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
「哦。」朱敬祖无所谓的点头。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敢轻视我们?」小个子看朱敬祖懒洋洋的模样很不顺眼。
还挑?他已经很配合了耶!她还敢挑剔?朱敬祖瞪她一眼,开始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了。起先他看有人想打自己的主意,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要劫财,反正天色还早,就抽空给他们发点银子好了。谁知道他们的目的竟是要他一个晚上无聊地蹲在这个地方,他才不干哩!,
还瞪她?小个子抡起拳头就想砸下去,高个子拉住她:「别打别打,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要打人。」
小个子翻了个白眼,不想和这个白痴讲道理,「大哥,你划船去雅香花船吧,我在这里看著这个傻瓜。快走吧,竞价快开始了。」
「我、我不打算去参加竞价呀。」高个子黯然低头,「我没什么钱,根本没希望竞赢那些王孙公子。」
「啥?你根本不去竞价还来绑这个傻瓜?吃饱了没事干呀?反正你的琴操都要被别人竞走的,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小个子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高个子还显得理直气壮:「怎么没意义?琴操即将陷入豺狼之手,我绑定最大的豺狼不就是帮了琴操吗?朱敬祖不去,琴操的危险就少一分!我尽了我的绵薄之力为琴操做一点事,已经完成了我的心愿。哎,我知道,做出此等绑架之事实在枉为读书人,但是为了琴操,我甘愿坠入阿鼻地狱、万死不辞!只是连累小妹你了,大哥对不住你。今後我将遁入空门,为我们今晚的所作所为赎罪。」说完他神圣地双手合什。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小个子浑身颤抖,忍无可忍地出手,一拳揍倒自己的大哥,然後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脚不去踹上他。
真……他妈的!今天大哥严肃地说要去绑架朱敬祖,不让他去参加竞价。绑走劲敌好让自己竞价成功,她很高兴大哥愿意做这种不符斯文的事情,虽然觉得他的计划很逊,可是为了鼓励终於积极起来的书呆子,她义不容辞地参与了这个绑人计划。可是……可是呆子就是呆子,不可能突然聪明起来的,连她也跟著做了一回傻瓜。
哎,可怜哟。朱敬祖同情地看著抱肚在地上打滚的高个子,人要蠢成这个样子也很不容易呀,这人也可算是稀世珍宝了。
「喂!你们兄妹讨论完了没有?知道绑错了我就快点放我走啊!」这对乌龙兄妹很好玩,但他还是不想整晚呆在这里。
「什么叫绑错了你?我是不会做错事的!」小个子拉不下脸来承认错误,决定将错误进行到底。「听著,朱敬祖,你要是想活命,就把身上所有钱都交出来!快拿出来!」
「咦?你们不是不要钱的吗?」
「我改变主意不行啊?少罗嗦,快拿出来!唔,还是你想捱一顿打之後再拿出来?」小手握紧拳,威胁地伸到他鼻端前。
「小、小妹,绑人已是国法不容,再劫人钱物更是罪加一等,千万不要这么做啊!」高个个子爬起来,拉住小个子的手。
「白痴!放手!别拦著我!」妹妹想甩开碍事的大哥。
「不!小妹,你不可以做错事!」大哥死死拖住正走向罪恶深渊的妹妹。
朱敬祖饶有兴致地观看兄妹俩的拉扯战,并从怀里摸出一包葵花子嗑起来。
突然,他手中的瓜子掉了下去,洒了一地,而脸上闲适的笑容也凝住了——
兄妹拉扯闾,小个子妹妹的斗笠掉了下来,初升的星月下,一张美丽的脸庞呈现在朱敬祖面前……
啊……啊……他的心跳停止了!一时间天旋地转、天崩地裂、天翻地覆、天昏地暗、天经地义、天诛地灭……管它天什么地什么,总之就是——天啊!地啊!他「煞」到她了!
朱敬祖半张著口痴痴地凝视著漂亮妹妹,很清楚地知道:他对她,一见锺情了!
暂时变成痴呆儿的他当然不会注意到兄妹之战最终以妹妹的一记无影脚取胜而结束,也不会注意到妹妹大方地上前扒开他的衣服、搜刮走他所有的财物,更听不见妹妹提起大哥的衣领将他丢上小船後叉腰大骂「白痴!赶快去把你的琴操竞回来!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乾脆去买一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要回来见我!」……
他什么也意识不到,什么也无法去想,只能痴痴地、呆呆地望著心上人忽远忽近的脸庞。多么美丽!多么可爱!多么有生气!简直是上天的杰作!啊!天地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她,面对面、眼对眼,近在咫尺,近……咦?
朱敬祖突然发现漂亮妹妹竟然真的正蹲在他面前,与他大眼瞪小眼。咦?咦?他们现在怎么在河堤上,那大哥和小船怎么不见了?奇怪,他才恍惚了一下下,形势就完全改变了?
他被吓傻了吧?漂亮妹妹心中难得地产生了一丝丝愧疚,虽然他本来就很傻了,但把他吓成完完全全的傻子也确实过分了一点。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回去吧,回去舒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後上床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会恢复正常的了。」她安抚地拍拍他的头顶,反正他也没钱了,不会再到竞价场上去阻碍大哥,就让他回去好了。
没注意到他重新呆滞起来的眼神,漂亮妹妹说完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啊,辛苦了一天,好累哟!回去睡觉好了。她轻快地迈步往家里走去,嗯?怎么後面还有脚步声?回头一看,那个傻子竟然跟在她後面。
「喂,你跟著我干吗?想报仇啊?」她摆好出脚的应战架势,但,他只是站著痴痴地摇摇头。她再想了想,终於明白了:「哦!你是因为口袋里没有一个铜子,回不了客栈是下是?喏,这些钱给你,你沿著这边走,下一个岔路向左转再走一里路就是你住的客栈了,明白了吗?好了,没事了就走吧!後会无期!」
愉快地转身继续前行,但……她生气地又回头:「怎么还跟著我?真的想讨打?我警告你,不许再跟著我,否则别怪我的拳头太硬!」
哼一声昂首继续走自己的路,但是……「你跟著我到底想要干什么?」柳月柔回头暴喝,并顺势赏他一记右勾拳。她早就警告过他,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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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即使朱敬祖深深地迷醉在初来的爱情之中,也被她打回神志了。「美女,你怎么随便打我?」
美女?他果然被吓傻了。先不管这个,维护自己的声誉要紧:「谁随便打人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跟著我,否则我就揍你,刚才我只不过实现我的诺言而已,才不是随便打的呢!」
「这样啊,好像也有道理。」朱敬祖点头。
「你明白了吗?很好。」她满意地转身回家。但——「你你你,还敢跟来?」
「可是,我不是被你绑架了吗?当然要跟著你啊。」
「你刚才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我已经说过我放了你,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吗?」他可还不想离开心上人呢,「真的要放我吗?一般来说,被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报官。我若马上去官府,然後带官兵去雅香花船的话,那你大哥就……」美女考虑事情很不周全哟,幸好遇到善良的他。
「呃,这个……」她一惊,对哦,她怎么没有想到?「好吧,我暂时不放你了。明天再放……咦,不对,明天放了你的话,你还是会报官,那……」她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喂!姓朱的,如果你明天报官的话,官府也可以从你那一笔钱查到我大哥的,是不是?」
「是的。」朱敬祖赞许地点头,他看中的美女果然不笨,「我那些银票都是朱家钱庄的,一查就知道。」
「啊?这样的话,」她觉得事情很严重了,「那我岂不是害了大哥?怎么办?」
「别担心,我不会去报官的。我们朱家没什么了下起,就是钱多,我朱敬祖又一向宽大为怀,不会为了那一点小钱跟你过不去的。」朱敬祖连忙安慰佳人。
「真的?」她不是很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如果要去报官的话,刚才就不会提醒你了。」朱敬祖不满心上人对自己的不信任,「因为我是无比善且的人,心胸宽大、慈悲为怀,喜欢恩将仇报,不,是仇将恩报、以德报怨……」
「停!停!停!」她喝住他,「为什么不报官?别再说那些鬼话,给我一个比较真实的理由。」
朱敬祖撇撇嘴:「好吧,事实上是因为你哥哥对琴操姑娘的深情让我太感动了,所以我决定成全他们。」哎,女孩子总是愿意听假话。
「这样啊?」听起来这个人和她大哥一样的白痴!她斜眼瞥著他,「你能够这么想真难为你了。好吧,既然你不报官,那就没事了。我要走了,後会无期!」
「等一等,」他拉住欲走的她,「我不能回客栈的!你想想,全金陵的人都知道我今晚要去雅香花楼,如果我今晚出现在客栈的话,大家都知道我说话不算话了,我岂下是很没面子?」
她挑挑眉:「那关我什么事?」
「喂,你不能这样的喔!我那么好心地帮了你们,你怎么一点忙都不肯帮回我?」
「你哪有帮我们?」
「怎么没有?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好让你大哥去竞价,省得你大哥跑去当和尚。这么大的恩德你想翻脸不认?」朱敬祖据理力争。
她火大地反驳:「笨蛋!那些钱是我们自己抢的!才不是你给的,你别想颠倒是非!」
「你不讲理!不管了!总之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就报官!」他爱上的女子竟然这么「番」,真是不幸。
她忍住气:「你要我怎么帮你?」
「多绑架我几天,等大家忘记了这件事後我再出现,就没人笑我了。」理由虽然很牵强,但是不管它,能留在心上人身边就好,然後再想办法日久生情。
真是白痴!为何她身边出现的都是这类思考方式异於常人的蠢蛋?她忍不住再赏他一记左勾拳,才带头往前走:「好吧,你被我绑架了,跟我走!」
················
「请问,这是你家吗?」朱公子谦虚地问。
「对。」除了带他回家还有哪裹放得下他这么大的人。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钻狗洞?」朱公子继续虚心请教。
「白痴!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害得她也要跟著钻狗洞。
「哦,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他又没做坏事。
「哪有绑匪会告诉别人肉票窝脏的所在?你有没有脑子?」他到底几岁了?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亏他长得人模人样,枉费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相貌。
「喔。」真糟糕的脾气。哎,心爱的姑娘虽然有些不符合他的理想,但爱上也没办法,他认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柳月柔。」
「一点都不适合你……哦!」重重的手刀劈在他後背,阻住了他轻率的评论。「呜……我说的是事实啊!」他还想悍卫真理。
「我没说不是!但是我听了不爽也是事实!」她甩甩手,这家伙的身体好像还挺结实的,她的手竟然被震得有些麻,下次用脚好了。
朱敬祖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喏,这就是你要住的地方了。」柳月柔踢开一扇木门,指著里头如此说:「食物我会送过来,水你自己打,那边有口井。天气热,也就用不著被子了,就这样,时候不早,先去睡觉吧。晚安!」
「请稍等,」朱敬祖拉住她,小心地问:「这个地方,好像,是柴房吧?」而且是倒塌了一半的、漏水的、已经废弃的柴房。
「对呀!连这个你也看不出来?」就说他蠢嘛。
「你不觉得,这样子稍微、有点委屈了我吗?」
「不觉得!绑匪通常不会对肉票太好的,我不能例外。别拉著我,我好困!」她打著呵欠走了。
就这样,朱公子的肉票生涯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