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她竟然也睡着了。
当那妃终于张开睡意朦胧的双眼,一张满足的脸庞便在眼前,那对凝望着她的深邃黑眸里更饱含温柔之意,溢满许多宠溺的爱怜。
她混沌的脑子霎时清明;才猛然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本来想等他睡熟些就挣脱他的怀抱,自行离开房间,谁知看着他沉睡的俊容,没一会儿她竟然也就失去了意识。
不只没跑掉,她还在他怀中睡得比疲惫不堪的他还熟,真是有够丢脸了。
眸中闪过慌乱之色,她急着自他温热的怀中挣脱。
彼此都心知肚明,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想偷跑并不困难。
等他醒来她还睡在他怀中,只代表了一件事——她应是无心逃跑。
可、可是她……她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温柔钳制住怀里挣扎的温软身躯,傅劭君嘴边带着微微的笑意,一脸满足的将脸埋入她的肩头,在她细嫩的颈项边磨磨蹭蹭,不发一言却加深了拥抱。
他的举止自然,仿佛他们原本就是如此亲呢的关系。
从来不曾让男人像小狗一样在身上撒娇磨蹭,那妃整个身子一下就僵硬起来。不可否认,他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很好闻,所以让他这样抱着的感觉不算太坏。
唉!要不是感觉不坏,她怎么会不小心睡着,落得这么尴尬的下场。
都怪他,干吗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
怕伤了她似的,他钳制着她的双臂其实相当温柔,她存心挣扎应该是可以挣脱他的,可是她却愈来愈没劲,到最后索性放弃在他怀中的扭动。
烦!她并不是真的讨厌抱着她的这个男人。
埋在她肩头的傅劭君,在她停止挣扎后咧嘴笑了笑,抬起头来十分自信的丢给她一句话:“你是喜欢我的。”
不管是错觉还是什么,他都希望她是真的认命了。
认命接受他的存在,接受他打算付出的感情,不再忙着逃避。
人生太短,她也太忙,如果把时间拿来跟命运之神抗争,到头来还落个结果相同,似乎一点也不划算。没忙着反驳他厚脸皮的话,那妃陷入短暂的沉思。
须臾后,她终于放弃思考,缓缓地叹了口气。
“傅劭君,你是不是戌时出生的?”
问归问,她心中早巳确定答案,他一定是戌时出生。
金未来预言她的另一半是戌时出生,早上又暗示他正是她的另一半。如果他和她在一起是注定的,或许不算很糟的结果吧!
至少他一表人才,也还算彬彬有礼,似乎也没啥不良习惯。
虽然不是很情愿,可是如果命该如此,她可以试着改变自己的生涯规划……都怪他的怀里躺起来太舒服,实在教人难以抗拒、难以舍弃这样的感觉啊!
无法否认,她不是很想把这么温暖的胸膛让给别的女人。
“不是。”他很果断地回答,没发现她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还忍不住边笑边逗着她道:“虽然很难得听到你肯喊我的名字,不过……你非得连名带姓叫不可吗?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都已经是同床共枕的关系了,喊我劭君会感觉亲切些,来,先喊一次来听听?”
睡饱了,他此刻精神奕奕。
美女终于制除防备了,看来拐她穿上玻璃鞋也是迟早的事。
“神经病……”
她实在太惊讶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乎承认自己被他的热情感动而动心,他竟然不是金未来预言的那个人?老大,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谁快来告诉她……
在她勇于面对之后才发现错误,未免太残忍了。
她可以不相信金未来的预言,却无法忘记自己先前排拒他的直觉。
原来,她真的应该坚持自己的信念,努力跟他保持距离。
既然他不合乎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注定是个错误,那么赶紧收回自己的心,不要再沦陷下去就好了……想得容易啊!一颗心敞开的速度太快,情感一如脱缰野马,她想阻拦根本是螳臂当车。
这实在错得太离谱了……
“叫劭君,不是叫神经病。”
傅劭君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很耐心地想说服她。
能听见她甜甜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一定十分醉人。
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容,那妃的心口又是一紧,勉强忍住莫名要溃堤的情绪,她提了口气再次确认:“你确定你不是戌时出生的?”
虽然希望渺茫,她仍盼望是自己听错了。
来找他之前,心底念着他最好不是戌时出生,如今应验了却反而让她心凉。原来,这就是自己打自己一巴掌的感受。
“不是,我是在卯时出生。”
察觉她的身子发冷,傅劭君不由得认真起来。
从来就不是一个迷信的人,所以纵使母亲交代过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生辰八字,他仍不是很介意让她知道;他觉得奇怪,为何只因为他不是戌时出生,她整个人立即显得不对劲起来。
就算要合八字,也不光是知道时辰就够了吧?
“卯时?”
她幽幽地轻笑起来。
“你怎么了,我在卯时出生不好吗?如果你那么希望我是成时出生,就当我是戌时出生的好了,以后我就是戌时出生的。”
傅劭君有些不安,看着她怪异的模样,他着实紧张起来。
“这也能改?”她不由得苦笑。
还好用情不深……就当他们没那个缘分吧!
“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笑,你就可以为我作主,你想要我什么时辰生,我就什么时辰生都可以,人生都交给你了,行不行?”
傅劭君十分认真的哄着她,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早知道她会那么在意他什么时辰出生,他直接顺她的意说是戌时也就罢了。
“你以为我可以把你塞回娘胎再重生一次吗?”
那妃被他讨好的话语逗笑了。
“这不好吧?就算我愿意,我妈也……”
傅劭君露出为难的神情。
是啊!老妈说痛得要死才把他从肚子里挤出来,她刚生完的时候就立誓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生第二胎,想生要老爸自己去生,怎么可能愿意把他塞回肚子里去?听老爸说,老妈生下他之后,一看到他就会想起生产过程的恐怖,连着几天都不太正眼瞧他哩!
老妈谨记教训,果然就只生他这么一个独生子。
“也?”她突然对他迟疑的口气很好奇。
“也绝对不会肯。”傅劭君失笑,点点她的鼻头,有些苦涩地解释:“我妈对生我的经验始终记忆犹新,所以拒绝再次经历分娩之苦。我那可怜的父亲奉奶奶之命,捧着几百万求我妈再生一个,结果我妈直接把钞票砸在我爸的脸上,甚至一个月都不和他说话,你想她会同意把我这么大一个人塞回她好不容易才恢复平坦的肚皮里吗?”
绝对不会,做梦还比较快!
若不是如此,明明深爱老妈的老爸怎么会往外求援?老爸这一“求援”,让他多了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妹。要不是老妈反而感谢有女人肯代她完成奶奶希望多子多孙的要求,所以很大方接受老爸在外金屋藏娇的事实,深爱老妈的老爸肯定会左右为难到死。
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老妈的豁达心胸。
“哈哈哈,你妈好绝喔!”
一想到他妈用几百万砸在他爸脸上,拒绝成为传宗接代机器的画面,那妃便忍不住大笑出声,在他怀中笑得不能自已。
这么一笑,冲淡了几分她心中的郁结。
怀孕本来就应该要心甘情愿,才会生下健康开朗的Baby嘛!女人要是不想生,就是应该要有拒绝的勇气,不须因为长辈自私的要求而去当母猪。否则,不管再怎么爱自己生下的孩子,心底还是会有个疙瘩的。
显然,他的母亲肯怀孕生他,完全是因为爱他父亲吧!
“嘿!你笑得这么放肆,是把开心建筑在我和我爸的惨痛经验上喔!”
见她心情转好,傅劭君总算是松了口气,为了惩罚她笑得这么大声,他立即伸出两只手去搔她的痒。
“被、被砸钞票的是你爸……又不是你?”
那妃躲着他的搔痒攻势,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当然啰!我爸说都是我让我妈太痛了,所以我妈才会打死不生第二个,归咎到底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对我怀恨在心,十九岁就把我踹进公司受苦受难,要我回报他这一生所受的非战之罪,害我整个青春岁月都贡献给工作了耶!”
傅劭君理直气壮地反驳。
“嗯,的确是你不对,该罚!”
听了傅劭君可怜兮兮的话,那妃不但不表同情,还颇赞同他父亲的说法似的猛点着头。
不是每个女人生孩子都会记忆那么深刻,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嘛!
说起一般女人,生个三胎、四胎也没几个领得到几百万,要是有几百万领不乐歪了?起码可以在痛苦之后大肆采购,借此慰劳自己。可以想见他不是头太大就是不够乖,才让他妈生得那么痛。
所以,都是他的错。
傅劭君傻了一秒,毫不客气将她拦腰抱紧。
“坏女人,你连我爸长啥样都不知道就帮他,那我算什么?”
这个胳臂往外弯的女人,他算该好好教训她一顿!眼对眼、鼻对鼻,他对她装起吹胡子瞪眼睛的生气模样,抗议她毫无公平可言的偏心话。
“实话实说也不行吗?”
那妃神情无辜地回将他一军。
其实,比起谁帮谁的问题,她还比较在意两个人现在几乎完全紧密贴合,一丝多余空隙也没有的暧昧气氛哩!
她的确渴望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像此刻这样宠爱自己,让双方能拥有这种轻松又亲呢的感觉,像是注定要在一起似的。
偏偏此刻她又想起,他不是戌时生的。
以为自己能评估清楚再去爱上对方,果然是她人生规划里的一个过于自信的想法。虽然在遇见他以前,她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行,你是皇太后,你说了就行。”
傅劭君颇开心地奉承。
跟她有着同样的契合感觉,让他整个人神清气爽,的确很难不开心。
他相当喜欢这样跟她互动的感觉,每一刻都是甜蜜的,也是他没有过的经验。果然如老爸所说,金钱买不到幸福,属于他的幸福、属于他的伴侣,等他遇见时就会知道了。
不是第一眼就爱上那妃,可是他的确是第一眼就有感觉。
“我没那么老,才不当什么皇太后。”她抗议。
“对!是我说错了。”想也没想,傅劭君便开开心心地自行更正,“你是我的皇后,在正式入门之前是我的宝贝格格。”
他认真的口气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
那妃整个人像是被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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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发现她又不对劲,傅劭君关心地问。
摇摇头,那妃立即挣脱他的怀抱,脸色苍白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仪容,在床边找着不知何时被自己踢掉的鞋子。
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傅劭君微微皱起俊眉,心中立即明白了。
“你不想成为我的皇后,连带拒绝当我的格格是吗?”他的声音很轻,但每字每句都带着令人揪心的悲哀,觉得这才是所谓的“非战之罪”。
父亲感受的委屈,哪能及得上他此刻的十分之一。
她根本是为反对而反对,自行订下她所谓的生涯规划,因为他的条件不符,就对他这个人反对到底,完全不给他任何表现和努力的机会,真的是好不公平啊,她拒绝他这个人,只因为他长相太好、身家太好、什么都太好。
他所遭受的非战之罪,家里的老爸怎能体会?
到底要他怎么做?
放弃所拥有的一切,让自己的条件归零,顺便自行毁容才能跟她在一起吗?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死脑筋,非要一个平凡的男人不可。
要是哪个朴实的上班族敢冒出来,他第一个先宰了他。
他绝对会让她明白,人生不是照计划走的。
“你不明白……”
好不容易找到鞋子,那妃连穿鞋的手都有些颤抖。
如果这是她的命运,她坦然接受就是了,可是她不想在错误的爱情里放下太多心思。她一点都不向往所谓的“曾经拥有”,一辈子拥有一个属于她的家,拥有一份完整属于她的爱情,一直都是她能不断努力工作的动力。
她不要跌跌撞撞、不要轰轰烈烈,不想浪费时间在海边挑石头。
纵使最亲近她的朋友可能都想象不到,在新时代女性外表之下的她,只想要一份平凡的爱情,一生只想遇见一个对的人,渴望就这么和对方厮守平凡温醇的爱到老。如果她爱上眼前的傅劭君,他却不是那个对的人,她必定因此遍体鳞伤。
不,她玩不起爱情游戏,不想体会各种爱情带来的不同滋味。
“我不明白,你明明喜欢我却想逃,为什么?”
傅劭君下床抓住她穿鞋的手。
他不想跟她动气,可是她真的让他很沮丧。
“劭君,我怕……”
一句话堵在胸口,那妃说不出来。
她怕跟他是无望的爱情,根本不能有未来。
或许,像他这样的男人谈起爱情是能收能放的,就算有一天跟她分手了也不会太受伤,反而比较在意被她没面子地拒绝;然而她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一旦全心全意爱上他,分手后绝对会让她难过至极,不知不觉便蹉跎掉一辈子。
太了解自己,所以她不能跟他赌。
“好,肯喊我名字,也算是有进步了。”听见她娇柔无力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傅劭君纵有再多不满的情绪也缓缓隐去,不由得放软语气问道:“既然喊我助君了,就代表我们不是什么陌生人,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他对她如此深情,她要是不爱他也真是没天理了。
低头咬着下唇,那妃呐呐吐出几个字:“我有我的梦想……”
怕被迷惑,她实在没有勇气看他的脸,遑论看他的眼睛。
“你是说那个把我摆进去就不合格的生涯规划?”
傅劭君忍着脾气不发作,可是越来越难了。
好不容易离她的心近了一点,没道理又让她莫名其妙跑远。几分钟之前,他们还一起笑得那么开心,他可忘不了她笑起来的甜美模样。
要是得不到她的心,往后他岂不是只能在梦里寻找她的笑脸了?
他对成为旷男怨女一族没兴趣,这可不是一个可以拿来开的玩笑。
无法解释,那妃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希望他不要又以偷亲她来转移重点才好。
那一吻,害她失掉了半颗心,已经够惨、够可怜了。
傅劭君吐了几口闷气,终于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你不能在三十岁之前找到那个平凡务实的上班族,甚至四十、五十、七八十岁都找不到,要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永远不会出现,那该怎么办?”
那妃抬起眼来望着他,却无话可说。
要怎么回答?她表面上坚强独立,其实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出她骨子里的保守和怯懦,可是她骗不了自己。
她的内心始终是一个软弱的小女人。
每个人都有隐藏的性格,她承认自己的确有宿命的一面。
“难道你想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们对彼此都有感觉,但为了你毫无道理的生涯规划,就不愿意让这段感情有机会发展下去吗?”他想从她恍惚的眼神中解读她的内心世界,她却硬生生把心门关上,让他无计可施。“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可能就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你怎能因为那么可笑的理由而拒绝我?”
他几乎是在求她了。
“你……”那妃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心中的悸动和震撼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像是四两拨千斤似的僵笑起来,“你不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说什么情、爱都太早了吗?”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需要时间好好思考。
或者,她可以找个人商量……
“这就是我的重点,你连起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傅劭君静静补上一句。
如果她别用那么没道理的理由拒绝他,要他花多少时间去追求她,跟她慢慢培养更深厚的感情都无所谓,现在的问题是她根本一开始就判了他死刑。
他至少需要留在一个可以追求她的范围中。
“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好不好?”
那妃有些难过地要求。
此刻,她真的很希望自己的个性,就如同平日刻意伪装出来的那般果决。如果她可以真的对人不屑一顾,就不会有此刻进退维谷的情况了。
无奈的是,一旦有人揭开她的面具,她在那人面前就“现形”了。
“你要再多时间我都可以给你,我只是希望你别再躲我好吗?”傅劭君轻轻一叹,说出自己的期望和承诺:“除了接受我,别担心我对你会有更多的要求,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不会干涉。如果你对我也有感觉,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把我纳入你的列表里,然后重新做你的生涯规划,好不好?”
他放开了她的手,他冀望的东西真的不多。
深深凝望他真诚无比的脸庞一眼,那妃狠狠一甩头,抬起艰难的脚步离去。
在她打开房门之时,身后的他又道——
“别因为你的固执,让我们都得不到唾手可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