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司棋凝视掌上的钥匙发呆,浑然不觉自己站在端木赐住处门前已经有十余分钟。
同样住在公司宿舍,她和妹妹在十四楼,他则在十五楼;被半强迫地带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交给她这把钥匙,没有说明原因,只告诉她这是他楼上住处的钥匙。
她不知道他交给她这把钥匙有何用意,也不认为有一天会用得上;但是今晚,她却拿着这把钥匙站在他门前发呆,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一直发呆。
不该吵架的,就算吵架也不该口无遮拦。浓浓的后悔罩在她周围,成了一种无法解脱的桎梏。
下午回到公司,李杰兴高采烈地叫住她,告诉她首次上节目的成果相当丰硕,已经有不少观众打电话到公司、电视台问她的专辑发行日还有个人资料。直到那时她才知道端木赐是故意要张洁挑衅她,让她在电视上展现自我本性,呈现出不同于新人对主持人唯唯诺诺应对的俗套。
冒着被电视台列为拒绝往来户的危险,他背地为她做了这么多,而她——只因为自己情绪上的受挫,就不肯深思他背后的动机而随意对他发脾气。
安抚妹妹睡觉后,她在房间愈想愈无法安枕,冲动地拿了钥匙出门,却站在他门口裹足不前,离开也不是,进去也不是,最后就这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电梯到达的铃声突地一响,韶司祺才如梦初醒地躲在凸出的梁柱后头。不一会儿,便听见男女调笑的声音——是张洁和端木赐!
“讨厌!说这种笑话也不怕损了你的形象。”张洁半搀着端木赐,困难地挪步。“你真重。”
“我的形象?”端木赐指着自己。“不就是好玩成性、拒绝被套牢的单身汉吗?”
韶司棋露出眼睛看着在走廊搂搂抱抱、状似亲密的男女。
“你喝太多了。”张洁摇摇头,不赞同地道:“哪个男人会像你这样,不过是吵架而已,有必要赌气到这种程度吗?真是。”
“你不明白好心被雷亲的滋味,你也不懂真心被人践踏在地上有多痛苦,你更不会知道同时承受这两种痛有多难受。”
“这就叫报应,赐。”张洁根本不同情他。
“你算算过去自己碎了多少颗女人心,老天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也不过让你伤一颗心,算来还是你赚到了。”
“找现在才知道伤心有多痛。这种痛不是一次就算、就消失了,只要一想到她用那么决绝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你这四个字,我的心就痛一次,痛到如果不强忍就一定会落泪的地步。哈,就像你说的,是报应吧,谁教我没事净做些让女人伤心的事;但是,真的要这样自己骗自己吗?”
张洁不懂他在说什么。“你真的是醉得一塌胡涂。”
“那些女人毫无道理地扬言要把心交给我,也不问我是不是愿意收,就像强迫推销一样;换作是你,面对一堆没来由地就一定要你收下的真心,你要是不要?收是不收?”
“呃……”光想像一群男人争先恐后说要把自己的真心送到她面前就觉得可怕,好半晌张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是花心也不是无情,只是对扬言玩玩一夜纵情的游戏,却又事后反悔直嚷要将真心奉上的女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干脆一律不理;说我冷血,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如果遵守游戏规则,自己就不会受伤了不是吗?”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话,他又莫名其妙摇摇头。“不过我也是违反游戏规则的人,落得浑身是伤也只好认了。”
“是啊、是啊。”张洁送他到门口,失魂落魄的他简直不像她认识的端木赐。这副模样真的让她有某种程度上的失望,像是小孩突然发现自己崇拜的超人其实只是普通人一样,有种梦想幻灭的失落。“我可是把你送到了,别说我不够朋友。” 说完,她立刻离开,不再多作停留。
“谢了。”端木赐挥挥手,低头找钥匙开门。
找了好半天,摸遍所有口袋就是找不到钥匙。
“不见了吗?”他低喃着,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索性倚门而睡。
☆☆☆躲在梁柱后头许久的韶司棋见状终于走出来。
“端木赐。”
听见下午和他争执、伤他心让他痛的声音,端木赐醉红的眼一抬就是狠狠瞪视。“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她不知道要从何开口,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她听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告诉他其实她也很后悔口无遮拦伤了他的好意,可是……她说不出口,只能困窘地立在原地。
“走开,让我静一静,别惹我。”藏起受伤的神情,他挥手要她走开。
韶司棋握拳感到掌心传来一阵痛楚,才想到她有他的钥匙,立刻上前替他开门。
孰料,只顾着开门的她没想到端木赐正靠在门上睡,钥匙一扭、锁头一转,门应声而开,咚的一声,端木赐的头笔直敲上地板。
“唔……”他的头。
“对不起!”急忙中,道歉的话不自觉变得流一利,她弯身扶起他。“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伤了我的心之后你还要伤我的头吗?”端木赐抱怨地任她扶起,将一半的重量交给她承受。
韶司棋只得在他的指示下,半拉半拖地送他进卧室躺平,又立刻到厨房拿冰枕,进浴室拿毛巾包住冰枕,回到他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头上。
突来的冰凉让端木赐发出舒服的呻吟,酒气熏晕的脑袋终于彻底清醒,疼痛也减轻了些,才真的意识到在身边照顾他的韶司棋是真的而不是幻觉!
“我是在作梦吧?你在我房间?”
“呃……”韶司棋任他双手一会儿抓住她手臂,一下了抚摸她脸颊,一会儿触上她的唇,一下子又探触她的眼,等他确定面前的她是真的而非作梦。
“你是真的。”端木赐坐起身咧开嘴正要笑出声时却立刻想到下午的争执,收回手,迅速退到床的另一边与她遥遥相对,欣喜的口气也同时降温,“你来做什么?”
“李杰告诉我很多观众来电询问我的专辑发行日。”
“嗯。”公事化的点点头,他脸上除了两抹醉酒未退的红晕,其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所以……我错了。”叹口气,她背对他坐在床边。“我不常道歉,所以如果道歉的方式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她向他道歉!这下他真的是完全酒醒了。她真的在向他道歉?这个倔强的女人向他道歉?
“外头是开始下红雨了吗?”他转头看窗,外头夜清月明风高。
“我……”有错在先,她必须承认,只有无言接受他的调侃,沮丧地垂下肩膀。“那天真的不该找上你。”
“你的意思是——后悔认识我?”这算什么?道歉之后又来点燃他的火气吗?“如果你的意思是这样,马上离开,我不想听你再胡言乱语。”
“我的意思是——不该让你认识我。”第一次发现他也会无理取闹。“端木赐,我们不应该认识,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你指的是找上我并设计我,完全是你原先那家唱片公司为了让你上头条增加专辑销售量所用的手段这件事?”
“你……你知道?”
“这种小事派人随便查查就知道。”端木赐屈起右脚,右手横在膝上。“我还得向你道谢。偷走那些东西之后他们不时派人找你麻烦,强迫你交出来。”
“不用道谢,我利用它威胁你让我进灵动,所以这根本不值得你向我道谢。
“但至少你没让他们得逞,更何况你进灵动是为了方便你成名,赚取更多金钱替你伯父还债,虽然我不认为这么做值得。”
“我不管,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会认识是最不自然的事情,是一种设计,所以……所以……”
“说下去。”
深吸一口气,韶司棋强迫自己开口:“我认为应该让一切回到原点。”说出口,她愈觉得这是对彼此都好的方法。
“原点?”轻轻挑眉,他问道:“什么原点?”
“那晚以前的原点。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原点,没有任何接触的原点,什么都没有的原点。”
“什么都没有?”手臂挡住他半张脸,遮掩他阴鸷黯沉的脸色,偏偏背对他的韶司棋根本没发觉他的情绪起伏,还用力点了头。
“这样子可以各归各的生活。”没错,只要各归各的生活,她就不会在他喜怒反覆的变化间跟着被牵连起伏。想到回到原点后的生活,有茫然不可知的恐惧,却也有一种因为摆脱某项东西而起的轻松,虽然这种轻松的感觉会狠狠地揪得她胃痛。“反正录影带和底片都在你手上,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那家公司也没办法利用你的知名度做任何事——”
“你想喊停?”
“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不是吗?”他们什么都不是,可是她却一再介意他的一举一动,一再萌生干涉他接近其他女人的冲动,再这样下去,她会很痛苦,他也不好受。
“你知不知道违约金要付多少?”
“不管多少,我一定能还清,只要你让我分期偿还。”这算是她做了这么多坏事的后果吧,必须承受的,不能拒绝。
“你有听过违约金可以分期付款的吗?”
缩起肩膀,韶司棋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话里的涵义。“你要我一次付清?”她怎么付得出来!
“我要说的是——第一,我们没有原点也不能回到原点。”
“端木赐?”
“在我的保护下,四、五个月以来你伯父没有找过你;在我的保护下,你和你妹妹的生活得以保障;在我的保护下,那家唱片公司不再因为你偷走那卷录影带和底片找你麻烦。一旦你离开我的保护,后果可想而知。”
倒抽一口冷气,他的话点醒她几个月来的安稳全是因为处于他的羽翼之下。
“除此之外,我们认识的事实不会因为你说一句回到原点就不存在,谁能让时光倒流?如果你认识这样的能人异士,我会答应你让一切回到原点。但是有这种人吗?当你找上我的那一刻,就没有什么原点可言。”
“你——”没有原点?真的没有原点?不想承认他的话,但她自己心里也有数。
对时间而言是没有原点可寻的,可笑,她竟然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第二,我不可能让你分期偿还违约金,就算同意,将近一千万的违约金你还得了吗?还有之前在你身上的投资,扪心自问,你这辈子还得了吗?”
“我……”她摇头。“我还不了。”
“第三,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你没有喊停的权利,能叫停的只有我。”为什么在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还能无动于衷,甚至挥一挥衣袖打算远走?难道他端木赐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一点价值也没有!
“但是再这样下去……”韶司棋痛苦的捂着脸,任由声音模模糊糊地道:“你将不再是原来的你,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大家都不好过。”她会愈来愈介意他的举动,愈来愈嫉妒他身边的女人,“我会设法还你——”出口的话在被他从身后一抱忘了词,她不懂,不懂他为什么抱住她。
“真的这么想逃离我?我就这么令你生厌?连做朋友都不成?”和着酒气的低语在她耳畔响起,难掩痛苦。“你当真这么不在乎我,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之后?”
做朋友?她摇头,拒绝这种对她而言折磨意味浓厚的邀请。他只要她做朋友?
“我……我会设法筹钱支付违约金,不会让你亏损的。”
“你还不懂!”她到底要倔强到什么时候!大掌一收,身子一翻,天旋地转间,她的身子已在他身下遭压制,动弹不得。
“端木赐!”
“韶司棋!什么时候该倔强,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忍耐,什么时候该退让。你难道愚蠢得分不出来吗?”扯下领带缠绕她双手拉高过顶,他将领带一端绑在床柱,随后扯破她上衣的粗鲁行止马上引来她大声尖叫。
“放开我!”
“你总是要我放开你。”他怎么放得开?在知道自己一颗真心完全不被她放在眼里的时候,他怎么放得开?“为什么?放开你又怎样,不放开你又如何?为什么你看不出来我多么不想放开你。我不想放开你,你听懂了吗?韶司棋!”
“你一定要看我这么痛苦才行吗?”对上他因怒气和欲望交织而发红的眼,她没有一丝惧意,只是含着恨意哀怨地瞅着他。
“在我愈来愈在乎你的时候,在我根本不能满足只和你做朋友的时候,在我一天比一天介意围在你身边那些女人的时候,端木赐,在这种时候你只要做朋友就够,我如何点头答应?如何装出笑脸跟你说:好,我们做朋友?天知道我根本不想和你做朋友……”朋友能时时拥抱着彼此,能说心底深处最不欲被人发觉的疼痛,能分享生命里每一分每一秒的感动——能吗?☆☆☆端木赐哑然,久久无法成言。
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代表什么?是他所想的那种意思吗?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窜出,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他已经咧嘴扬笑。
被迫剖白自己的心声,韶司棋困窘地别开脸,迟迟不敢看他,直到听见他忽然发出笑声。“端木赐?”
“你……刚才是在对我表白?”
“是、是又怎样?”不争气红了脸,韶司棋恼怒地瞪他,不管此刻他愈见加深的嘲笑有多伤她,现在的她只想离他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见。“笑够了没,笑够了就放开我。”
“你没听懂吗?”盛怒中的他还能听进她说的话,但她只顾着生气什么都不管,也没听进他之前说的那些近似于表白的话。这女人为什么连生气都这么倔强固执,只管自己发泄脾气,不理他人作何回应。
“听懂什么?”
真的没听进他的话。“韶司棋,我突然发现你的脑袋需要大修,说不定换颗新的会比较省事。”
“你凭什么这样说!”她不是听不出来他在骂她蠢。
“你以为我是为谁藉酒装疯,为谁心情不好的?”一反之前的粗鲁,这回端木赐小心翼翼解开她上衣的钮扣。
“你在做什么!”
“问这种问题不觉得好笑吗?三岁小孩也知道我在做什么。”话说完,他也解开她胸衣的勾子。
“我不玩一夜情的游戏,要玩女人去找别人,不要碰我。”
“我比你更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你知道吗?”优闲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胴体,不放过每一寸细腻曲线。
“心意?什么心——”一声抽气截断她的询问,敏感的乳尖正在他唇舌间受虐无措。
“我从不为女人费心思,如果你够细心,如果你曾平心静气回想我和你的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了解我,你会知道我从来不给别人的,如今全给了你。如果你肯去想,你会明白我的用心,你会懂我这些用心背后所隐藏的意义。”
韶司棋——为什么当初一夜过后他会特别记得她的名字?是早有预知她将进驻他的心,所以直觉早理智抢先一步记下她的姓名,以致牵动日后的纠缠不清?
从她走入他的生活,从恶劣至极的评语到为她心痛的感触、到频频保护她的所作所为——他从不担心任何人,却担心她;从不挂心任何人,却将她悬在心里。如果她还有些感性,该明了他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保护她,就算曾经让她感到挫败,也只是为了让她学会依赖他,学会向他诉苦。
但是,倔强如她,就是不肯向他低头。
“端、端木赐……”她扭头闪躲他抚摸唇瓣的手,却刚好迎向他吮吻耳垂的唇,在他唇舌的兜转戏弄之下神智逐渐涣散,只觉得浑身像火在烧,快化成灰烬。
她承受不住地急着转头喘息,却被他抵着下颚吻得死紧,双腿的冰凉浇醒她的理智,却又立刻败北在他壮硬大腿的摩挲下,一股失控的烈焰立即扫过她全身。
“如果不是真心……我不……”
“是不是真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刻意在她身上缓缓蠕动,只褪下上衣的他仅以上半身磨蹭她的身躯,双手则四处游移,由她的胸脯至雪白的大腿,惩罚似地存心让她在热潮中不上不下,痛苦地皱眉呻吟。
“你住手……我、我好难过……”欲潮在身体像乱流四窜,偏偏找不到一个出口宣泄,她咬唇忍过一次次由他带来的炙焰焚身。
“你真的这么迟钝?”他为什么一谈爱却遇上个最迟钝的女人?是惩罚他让众多女人心碎吗?所以找了个最不谙表达感情的女人配他?
离开她的娇躯,脱下长裤,在她回神并拢空则强制她敞开的双腿前,端木赐已先一步以重量压制,伸舌缠卜她唇瓣,贼贼一笑,“可见你还不懂。”
“你……什么都不说,要我、要我懂什么……”口好干、好渴,又好热……三重的痛苦袭身,要维待最基本的神智已经非常困难,偏偏他仍不肯罢手,逗弄她仿佛是最有趣的游戏。
“懂我要你,懂我的认真,懂我的真心——不是随口说说,而是认真的。”
“认真……”
“别以为我只是在运用灌迷汤的伎俩,别以为我对你毫无感觉;如果没有,我何必为你的即将离去苦苦留你。”所以,懂他的感情吧!就开这么一次窍明白他无法明确表达的感情,以后要怎么笨都可以,他都接受。就这一次,就是今晚,别让她又迟钝得察觉不到他的感情。
“端、端木赐?”
“说,说你要我,说你懂我的,说你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真的?”口干舌燥的喀哑声音,连她都听不出来是自己的声音。最后一次,在沉沦前,让她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他告诉她对她是真心、是认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天,你还要我怎么说才相信。”
费尽力气摇头,在他身下的她还有力气说话着实不易,天晓得,她的脑子已经混沌一片,有如被火燎烧的原野,星星之火,却一发不可收抬。
“我……要你。”欲火的的的眼直直看进他因自己的话而涌起的兴奋,柔笑地回应:“我懂……以前不懂,现在也懂了。所以,别放开我……请你别放开我……”
“司棋!”欣喜地喊出声,端木赐忘情地挺入她欲望的核心。原想好好珍惜地对待她,却又控制不住兴奋的冲动与激烈的渴求。
“司棋,一旦要我就要全部,不准你反悔,听清楚没有!”咬牙低吼,他伸手探至两人互属的核心挑逗,撩起彼此更逼人的烈火。
野火燎原不断,韶司棋像怕被火焰席卷得尸骨无存似的,惊惶地挣开束缚抱住他颈项低泣,耳边传来的命令也听不真切,除了连连说是,频频呼唤他的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端木赐笑着更进一步冲刺汗湿的躯体,享受着她的呼唤与激情回应。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的更接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