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筵红,罗幕翠,侍宴美人姝丽。
冷薰子人如其名,是位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女子。
不输给弟弟的绝代娇容,难以忽视的清幽气质,若不是事前知道,赵阙绝猜不到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竟会是滚滚风尘里,迷倒无数世间男子的一代名妓。光凭那手“此音只该天上有”的妙手琴艺,若说她是出身上流人家的名门千金,也没人会怀疑。
毕竟冷薰子全身上下,非但找不到一丝风尘俗味,相反地还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
赵阙的确有丝动心,不过……自己似乎是迟了一步。
佳人怎会缺乏好逑君子。就在两人相谈甚欢,而赵阙也暗示想要和她进一步结为红粉知己时,半途却杀出了个程咬金。一名看似普通的黑衣男子,竟能越过诸位暗中保护的贴身护卫,闯进他们聊天的凉亭内,阻断了赵阙意欲采花的野心。
呵呵。若是他赵阙真有意要掠夺佳人芳心,不论谁杀出来都没有用,可惜的是赵阙虽有意采花,却无意截断花儿的根叶,让她失了心。冷薰子的心中只有那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这一点只要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当冷薰子失神落魄,连他这位“皇公子”都没放在眼中,追着那位黑衣男子而去时,赵阙也只是觉得有点扫兴,坏了心情,却还不至于迁怒任何人。
所谓近水楼台,看样子冷薰子这孤高的月,已经被人捷足先登,自己连“抢”字都没沾到边,又何来胜负呢!
他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性子够洒脱。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打道回府罗!
“太可惜了。”走没两步,想起冷薰子这几乎到手的美人,赵阙不禁意味深浓地逗着始作俑者——冷谦谦说:“爱卿若非身为六尺男儿,肯定亦是个美娇娘。”
“圣上……您说笑了。”
果然被他猜中,他那位薄脸皮的俏脸少傅,禁不住红了脸,羞怒而不敢言的低下头去。赵阙甚至猜得到,他一定暗中死瞪着那块无辜的地,巴不得能把它瞪穿。呵呵,赵阙就是忍不住想戏弄他,那俏脸生波的模样。
寻常男子老是露出这等恼羞之色,要不就令人恶心至极鸡皮疙瘩掉满地,要不就是给人俗不可耐、假清高的感觉,但是偏在冷谦谦身上寻不到半点令人不舒服的感觉,相反地,他毫不矫揉的表情,只会教人更想欺负他而已!
赵阙放声大笑,刚刚弄坏的心情,此刻又好转起来。
“咱们难得出来一趟,就挑个热闹街坊大道逛一回吧!”一改本来要直接回宫的初衷,他亲热地执起冷谦谦的手说:“这临安市街,朕没有你熟,你可要好好地当个领路人,带朕看点新鲜的玩意,尝点民间出名的小吃,知道吗?”
“圣上!”冷谦谦立刻露出“不妥”的表情。
“喔!你叫错了吧!冷公子。”以纸扇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现在朕只是个趁兴游玩的‘皇公子’,不是什么‘圣上’,你要是再喊错,朕可就要罚你……陪朕玩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之后。”
错失了劝止的机会,这会儿冷谦谦可是急得小脸通红,“可是,圣上——”
“哎呀,你这是故意犯错。好,今天除非玩到朕尽兴,否则不准你离开。”
牵着冷谦谦的手,赵阙一脸得意的笑着说:“朕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先去尝尝出名的宋嫂鱼羹吧。你可得多吃点,瞧你这柔若无骨的小手,根本没多少肉嘛!男子汉大丈夫,一只手却像个女人家秀气,真是耻辱。多吃点,长壮点,才不会老在半夜暗巷中被人调戏呀!”
冷谦谦惊慌的瞪大一双眼,让她原本就黑白分明的玉瞳,此刻像似要掉出来。“您……您记得……”
微微一笑,赵阙眨眨眼说:“朕可不是成天在街上救人的,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记性,冷公子?”
“可是……但是……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朕没把你认出来?”赵阙享受着他意外吃惊的模样,一边得意的说:“那天虽然天色已暗,可是朕这双赏过百美的眼,可还是够锐利得认出美人。像冷公子生得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人,朕更不会轻言忘记。朕只是不方便和你相认而已,毕竟朕微服出宫夜游的事,实属机密,知道的人不多。”
“原来如此。”冷谦谦傻傻地点点头,“怪不得初见圣上时,说出‘先’识得我的人是……”
笑开脸,赵阙只觉他可爱的说:“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朕还以为你懂得的呢!看样子冷公子还需多多揣测朕的心意,别老是这么迟钝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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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测皇上的心意?别说笑了。
谦谦瞪着眼前这名大快朵颐,理应尝遍天下美味的“皇”公子,却为小小一碗鱼羹露出了满足天真神采的男子,怎么样也无法将他与那位神圣威严、高高在上的皇帝联想在一起,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能如此快速转换行为个性的人。
不,老实说,真正转换的不过是气质的差别。在宫中时是强烈的唯我独尊气质,而身处民间时是怡然自得的玩家气质。圣上身上似乎有着机关,能随着环境的不同,而显现出不同的调调,两者之间却又如此融洽,无法让人感到哪一个身分会给他困扰或冲突,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所在吧!
“冷公子,怎么了?鱼羹不合你的胃口吗?怎么只吃这么一点?我都已经连喝两碗了。”大快朵颐后,心情极佳的皇公子掉过头看着发呆的冷谦谦,纳闷的说。
“臣……呃,不,我是说这鱼羹好吃,可惜我现在还不饿。”
“是吗? ”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头吩咐一直站在后方的福全——福公公。“为冷公子准备几份外带,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去拿。”
“不用了,皇公子,别为我费心。”谦谦说不出口,自己吃不下的主因,其实是因为和皇帝同桌吃饭,紧张都来不及了,哪还吃得下。
“怎么可以不用。”他淡淡一笑,“我说过了,你需要多补补身体,寻常男子哪有你这么瘦弱的,你的身体好坏也是社稷的财富,我关心你也就是关心国事。知道吗?”
皇上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说?“谢圣……谢皇公子关心。”
“好了,这儿也尝过了,接下来去哪儿好呢?” 赵阙左瞧右望,不顾谦谦一脸“还是快快回宫”的表情,击掌叫道:“对了,咱们去茶楼饮茶吧!听说近来茶访不但装潢得雅致花俏,里头还有唱戏、玩大鼓、对诗等等有趣的新奇玩意儿可欣赏,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瞧瞧。”
谦谦哪有心思听什么戏曲、对什么诗。她一心只想赶快送他回皇宫,偏偏这皇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看样子他真的打算玩到天黑夜暗才肯打道回宫。
来到外头的热闹大街上,皇公子游兴正浓,拉着谦谦一下子看人耍大刀卖膏药,一下子看人家拼糖粉做给小孩子吃的龙须糖。处处好奇,无一不有趣,结果一条短短的大街,他们硬是逛了半个时辰还走不出去。谦谦手上则是塞满了他买给她的各式各样童玩小吃。
谦谦怀中揣着那些甜食,心想:圣上您就饶了我吧!您自己光买不吃,全部丢给了我,我要是将这些东西全吃下去,肚子不吃坏才怪。
“哎呀,这个有趣。”全然不管谦谦已经一脸疲态,赵阙兴致高昂地指着一旁,正以各色鲜花做成装饰面花的小贩说:“这个冷公子戴上了铁定好看。”
“皇公子,使不得,这面花是妇女们的玩意儿,我……”
“我说你合适就合适。”
赵阙无视她的反对,买了朵桃红牡丹面花,也不顾谦谦闪躲,捉住她下巴,便把牡丹往她额上一贴一压,不一会儿工夫撕下面花纸,谦谦的额上已经多了一朵栩栩如生,娇艳欲滴的嫣红牡丹。映在她雪白额肤上,登时让她整张脸都透雪似的娇美起来。
“好一幅美人图呀,要是这边有画师,我肯定要他把你这模样画下来,真是人比花娇嘛!”赵阙不禁叹道。连他都没料想到,世上会有如此适合“花”伴的男子。
“臣……我可一点都不高兴呀!”一手遮起额头,谦谦真想哭。她千方百计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可是皇上偏爱捉弄她,老弄这些女孩家的玩意儿在她身上。
“为什么?大部分的人都巴不得能有冷公子美貌的一半,好招蜂引蝶。否则你瞧这些面花也不会生意如此兴隆。容貌也是上天赐给你的宝物之一,为什么不好好地发挥它,让众人赏心悦目一下呢?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谦谦的忍耐到此为止,她“啪”地一声,将怀中揣的各色糖果丢到地上,“我又不是女子!请不要再拿我的容貌开玩笑了!”
顾不得这是大街,也忘了对方是自己绝对不能惹怒的皇帝,谦谦排开好奇围观的群众,冲出街心,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离这个人越远越好,既不看方向也不管谁挡在她的路前一个劲的往前跑。
“爷!您不要紧吧?”福公公从没见过哪个人敢这么顶撞圣上爷,这冷少傅还真是不要命了,竟然做出如此忤逆的举止,把圣上的赏赐给丢在地上。
“我不要紧。”摇摇手,赵阙虽吃了一惊,但未发怒。看来,这冷少傅的脾气是不发则已,一鸣惊人呀。“去把他追回来,就说朕这玩笑开过头,是朕不好。叫他别气了,乖乖回来。”
“啊?”福公公下巴都快掉了。他跟在圣上身边多年,还没听过圣上开了哪个小官玩笑后,会向对方道歉的。
“还不快去,愣在这边做什么?”
“是,“皇”爷。”福公公招招手,叫了两名传卫,去追冷少傅。
“你也去。福全。”
向来都随侍在旁的福全,此刻更加肯定了冷少傅在圣上眼中当红的地位。未来,自己在冷少博跟前也得小心说话了,万一得罪这位圣驾眼中的当红宠臣,可是脑袋瓜子难保罗!
“是,小的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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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愚蠢,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笨的事呢?
一时冲动竟对圣上大吼大叫不说,还把圣上买的东西全给丢到地上,就为了小小一个面花!不自觉地摸摸额头,感觉不出来到底贴了面花的脸有什么样的改变,只是一听到圣上称赞“漂亮”,又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触及自己内心最大的恐惧,结果脾气就失去控制了。
怎么办?对圣上发了脾气,这下子肯定会被——真要是被砍头,谦谦也无话可说。但是,要是牵连了堇堇她们,自己可是罪恶深重。
红了眼眶,连眼前的路都快看不清楚了,谦谦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悄悄地避开人多之处,想找个安静地方静静自己乱七八糟的脑袋。
“砰!”地一声,谦谦没看好路,不小心撞到人。
“喂,兄弟,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被谦谦撞到的人,出手就捉住谦谦的衣襟,粗声大吼的说。
“抱歉,这位大哥,我一个不小心……”谦谦不以为意的抬起头,却发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什么‘不小心’?你以为说‘不小心’,咱们兄弟就可以饶了你吗?”
那人龇牙咧嘴叫嚷着,不一会儿也露出了“原来是你”的表情。“呵,原来是你这小子呀!老天有眼,上次你让我们兄弟吃了大亏,现在又栽在我们兄弟手里,这就叫做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闯来!”
没错,谦谦怎也没想到,世上竟有这等巧合之事,她竟又遇到上次深夜暗巷中,对她轻薄调戏的那一群混混们。
“今儿个就算你倒楣,咱们兄弟可不像那天一样势单力薄。现在只要我叫一声,这街上少说就有十几二十个我的兄弟会靠过来。”二胡同疤十捉住了谦谦的下巴,喷着口水咆哮,“说,那天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家伙呢?快叫他给我滚出来,那天要不是他扒掉我衣服,害我光身子吹了一晚上凉风,我也不会病奄奄的躺在床上个把月。我那时就发誓,要是再让我遇到那家伙,肯定要讨回这笔债。”
“原来你说的就是他呀?”疤十身旁的朋友,笑嘻嘻地说:“你竟会栽在这样一个娘娘腔的家伙手下,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你瞧,这家伙脸上还学女人贴花呢!”
谦谦气得捣住额上的贴花。“谁……谁学女人,你们别乱说话!”
“你倒提醒我了麻脸吉,我上回还纳闷这小子生得实在太标致,一点都不像个爷儿。该不会是你这小子诓我们?”疤十那张狰狞的脸逼近她。
瘦得像只猴子的男子,更是下流的摸着谦谦的脸说:“我看搞不好他根本就是个娘儿们装的,把衣服扒下来鉴定鉴定不就知道了。”
“别碰我!”
“这小子是没啥力气,可是那天晚上也不知哪儿杀来了几个厉害角色,硬是让这到嘴的肥羊给飞了。今儿个可不一样了,有您麻脸吉老大在,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只要老大您帮我报仇,这小子您想拿他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一个屁都不放。”
“好,这可是你说的。”瘦皮猴登对眼睛一亮,骨碌碌的贼眼,色迷迷的直盯着谦谦看。“我很久没尝过这么上等的货色了,今儿个我就要验验身,看他究竟是男是女?”
“你们想干什么?放手,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了吗?”
“嘿嘿,你叫呀!这一带是我们的地盘。我不怕你搬救兵,最好是叫上次那家伙出来,让我们兄弟好好地‘回谢’他上次的大礼!”
“你们才是不知死活的家伙,要是再让圣……皇公子来救我,到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掉,全会被捉进天牢里关起来的!”
“好大的口气!”疤十双手扳腰嗤鼻说:“你就叫呀!叫叫着,看有谁敢救你,我们可是这一带无人不知的天王老子,抖抖腿,所有的人都得下跪。”
既然如此,谦谦也不客气地大叫起来,“来人呀!有强盗、有土匪——”
“啪啪——”连着两、三下,那瘦皮猴甩了谦谦好几巴掌,“吵死了,这家伙,再叫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大胆!你们对冷少傅做什么!”福公公正好带着两名侍卫随从追上前,瞧见谦谦被打,当下急得拿起鞋就往对方身上招呼。“快放开他,不准碰他半根汗毛。”要让皇上知道他的爱臣被人掌嘴,那还得了。
“哟哟,真有救兵来了,正好,大伙儿给我上!”
那疤十也不是说假话,当瘦皮猴一声令下时,整个街上也不知哪儿冒出了那么多的人,团团将谦谦与福公公他们给团团围住。
“福公公,你怎会?”
“哎呀,冷少傅……您就别再给老奴的这身老骨头添麻烦了吧!老奴是奉圣意来找您回去的。皇爷他老人家说他没生气,玩笑过头,让您别放心上,快回去。”
谦谦此刻真是后悔极了。自己怎么如此心胸狭小,圣上不过是喜欢开开玩笑,她却老是认真过头,因为这种事而对圣上发脾气。
“你们在那儿嘀嘀咕咕个什么束西?想逃吗?没那么容易。”疤十手一挥,叫着:“兄弟们,把他们给我看好了,一个也不准跑,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我在二胡同这一带可不是混假的,要是这回再让你跑了,我他奶奶的就改名叫十八!”
“依我看,改成‘三八’还比较合适呢!”
不知何时,赵阙悠哉游哉地排开远处围观的众人,一人单枪匹马挺身而出,还说了这种要命的挑衅话。
“你!就是你这家伙,终于给我出现了!”疤十卷起衣袖悻悻然地说:“上次我太大意,没料到有你这种狠角色,这次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活着走出这儿!”
“喔 ”轻轻摇了摇手上的纸扇,赵阙连眉毛都没挑,微笑了下,“我说是什么事那么吵,原来是上次那条疯狗又出来咬人啦!上次让你留了条狗命,还不知好好爱惜,又来惹是生非。这回可不是断一、两根肋骨能了事,刚刚你打了冷公子不是吗?哪一只手打的?”
“废话少说,兄弟们,把这家伙给宰了!”
看着那群朝自己杀过来的持枪带棍暴徒,赵阙依然动也没动,只是淡淡地说:“畜生就是富生,听不懂人话不肯回答,那我只好两只手都废了。”
“危险,皇——”
谦谦话还没说完,从赵阙身后窜出数条黑影,电光火石间第一批冲上前的恶徒们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一场街头混战登时展开。即便是如此混乱的场面,赵阙依然气定神闭的缓步走向前,像是走在园林绿野般的自在,那些恶徒连他的衣边都沾不到,更别说是要伤到他半根汗毛了。
“真可怜,这么漂亮的脸却被打伤了。”走到目瞪口呆的谦谦面前,赵阙徽皱起眉,心疼地说:“肿起来就糟了,找个地方稍稍休息一下,顺便治疗一下你的伤。”
“臣罪该万死,竟让您遭遇到这种事。”若不是自己胡涂,也不至于引起现在如此混乱的场面。
“没错,现在朕很生气。所以你别再多话,跟朕来吧!”捉起她的手,赵阙走向最近的一间茶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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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坊店小二眼尖,一看便知他们是贵客,不敢怠慢地领他们来到楼上一处雅致的包厢座位,巧妙的水晶帘隔间暂时将他们与外头街上打闹的世界分隔了开,从窗外往下看,战火似乎已近尾声。当然啦,大内的侍卫岂是那此街头混混能够相抗衡的。
“福公公,去要些冰水,最好是拿些冰块来。”
“是,皇爷。”
福公公从包厢中消失,就只剩谦谦与圣上两人。谦谦立刻跪下道歉说:“臣鲁莽,刚刚出言顶撞圣上,还让圣上遇险,又让圣上再次救了臣一命。圣上您生气是应该的,不管您要怎么责罚臣,臣绝无怨言,请圣上降罪!”
“我第一个生气的,就是你老忘记这儿不是在官中,你要再叫我一声‘圣上’,我就当真要动怒了。我出宫一事,绝不能闹得天下皆知。”
“是,臣愚昧,臣记住了,绝不再犯。”说得也是,谦谦提醒自己,要是让人知道圣驾在此,反而会令那些有心对圣上不利的人逮到机会。刺客是无所不在的,实不能不小心为上。
“你若真要消我的气,就过来坐到我旁边,让我瞧瞧你的伤。”
谦谦心一惊,“不,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现在我们之间没有君臣之分,只是单纯的皇公子与冷公子,我说要看看你的伤处,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这并非什么大不得了的伤处,不值得皇公子如此费心。”
“胡说。都红成这样了,怎么不让人担心。”
大手一抓,谦谦重心一个不稳跌入圣上的怀里。
“啊!”
一手环着他的肩,另一手抬起谦谦的下巴,赵阙左端右详地看着她的脸,嘴中还啧啧的说:“下这么重的手,刚刚真该叫人将那家伙的手剁下,而不是废了而已。看样子,这一时是好不了了。一定很疼吧?爱卿。”
疼?谦谦哪顾得了疼或不疼呀!自己这样不端庄的趴在皇上胸口,还不能挣扎反抗,这种羞耻才教她没面子到自尊发疼,哪还有闲情去管脸上一阵阵的灼痛。
“皇……皇公子,这太不合宜,您就放开我吧!”世上有哪个臣子被皇帝这样抱在怀里?要是传出去还得了。
“这儿也没别人,毋需紧张。”赵阙不觉眼睛一亮,先前还只顾着为冷谦谦的脸伤担心,但是一看到他在自己怀中那副羞红着脸,感到不安的羞耻状,一股想要作弄他的冲动又起。
“想不到冷公子不只是手细若无骨,就连肩也这么薄弱,简直就像个女子……”
“皇公子!”一讲到这话题,谦谦警戒心登时大响。“还是请您放开我吧?
“若说我舍不得放手,因为你身上有股逗人的馨香,怎么办?这全都是你的错,我抱过的倾城美女不计其数,但她们身上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带有这么宜人清爽的香气。告诉我这香气是打哪来的?用什么料薰出来的?说了,我才放手。”
“臣……我……我才不会在身上弄什么薰香呢!一定是您闻错了。”
“喔?你要不说,我就闻遍你全身上下,自己找罗!”
“不,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你这欲盖弥彰的模样,激得我非查查不可!”赵阙见他慌张的模样,更觉可爱,故意捉起他的右手腕嗅了嗅,“嗯,好像不是这儿,那换只手!”接着又嗅嗅左手腕,“也不是这儿,那八成是衣袖里头罗!”说着说着,便拉起他的衣袖;往上嗅去。
“皇公子!求您别嗅了!停停啊!”
不光是手腕,整条手臂雪白如玉,连汗毛都细不可查,赵阙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手腕,而他见识过的女人可不止成百成千的了。一时好奇心起,不管冷谦谦拼了命的阻止,他将他两手衣袖都卷起,彻底地闻个痛快,也见识到他那不管哪里都漂亮的冰肌玉肤。
急得快哭的可爱声音,强忍着羞耻地叫道:“我真的没用什么薰香,求求您,放了我。”
“那就奇怪了,我确定这香气是从你身上发出的呀!”终于放开他的手,赵阙取笑地望着他说:“不过是闻闻,你就躁成这德行,连未经验过男人的处子都比你大胆些。”
还不都得怪您!埋怨的含泪大眼回瞪了他一下。
想不到他还有胆子生气。赵阔心中暗笑,本来打算放你一马的,谁教你瞪我呢?“我不信我弄错了,偏要查个清楚!我晓得了,藏在你衣领后是吧?”
“皇公子!”这会儿,冷谦谦是真的躲起他来了。
捉住他欲跑的身子,抱住腰际,赵阙低头就往他的颈间嗅去,“找到了,果然是从你身上发出的,这儿好香!”
“啊!”冷谦谦微颤了一下。
赏遍京城美女的赵阙,当然晓得有些人身上特别敏感.只要碰触某些地方,就会有反应。但他从没想过,连男人都会在颈间这种地方有敏感的反应,看见冷谦谦微颤的模样,发誓对‘男人”没兴趣的赵阙,竟然在心中有了小小的异样情愫产生。危险l真是危险,可却控制不住这危险的刺激。追寻刺激也是他的本能之一。
控制不住自己,也从没想过“控制”的赵阙,兜着他红透的耳根说:“哪,从实招来,你衣服底下是不是藏着香囊,乖乖拿出来。否则我就动手拿了!”
其实这只是赵阙的口实,他晓得冷谦谦身上这股香气并非什么寻常“薰花”、“薰木”的香料袋散发出来的腻人香。如此清新的气息,八成只是以清皂净身所遗留的天然体肤香气。
他不否认目已有股想“一睹”宽农解带的冷谦谦“为快”的冲动。
想看看那身白袍底下,是否还藏着什么宝贝。不晓得他全身上下是否都同那雪白的脸蛋与玉臂一样光滑剔透;还有那害羞的红潮除了到耳后根外,是否也涌到藏于领襟下的胸口上。
一切都得怪他表现得如此诱人。或许是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也或许是觉得丢脸到家,总之冷谦谦一发出叫声后,马上用双手捣住自己的嘴,双颊的红晕直透到耳根处。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皇公子,没有的东西,您要我怎么拿给您呢?”
谦谦颤抖着手,捉紧了衣襟,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自己都已经设下各种防线,安然无波的做到太于少傅了,为啥会沦落到这种陷井内呢?无论如何这最后防线绝不能弃守,要是真让他动手搜身,自己欺瞒已久的谎话就会被拆穿了。
“那你就是非要朕动手不可罗!”不知不觉使上皇帝的口气。赵阙比自己所想的还要认真。
“这……”可以的话,谦谦也想变出个香囊给他。
“要不,这样也行。你自己解开外衣,让朕瞧瞧,让我确定你身上没有带香囊。如何?同样是男人,袒裎相见也无所谓吧?别像个放不开的处子,罗罗唆唆。”
谦谦咬着牙,拼命想着脱身之道。
“唉,那就只好由朕亲自动手了。”
“不可以!”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办才好?天呀!快来人救救她,要不教教她怎么才能让这滑头皇帝放了自己。
到底这人有没有正经的一面,刚刚还以为圣上心胸宽大,只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光天化日下却要宽她衣解她带,怎么说都太离谱,太没个身为君主该有的风范了。
现在谦谦真是后悔死了,自己竟然还曾经那么自责地把他的玩笑当真,现在可好,落入这种不可收拾的田地,都得怪自己笨得相信这个没正经的皇帝。
“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冷公子。别小气了,让我瞧瞧嘛!”
“皇公子是你玩笑开过了,别过来。”
两人开始一场拔河大赛,一个躲一个追,谦谦想尽办法扭开身子,赵阙想尽办法捉牢这条滑溜的鱼儿。当赵阙的手拉着衣带,谦谦就死巴着衣带不让他解开;当谦谦守着衣带,赵阙就移转目标从他的衣领下手。总而言之,两人的角力已经不下于刚刚楼下发生的街头混战了。
正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个不知发生何事的无事声音硬生生闯进来。“皇爷,您要的冰水……”
福公公张大嘴巴,一开一合就像只被抛上岸的活跳鱼儿,双目瞪得有如铜铃那么大,谁教眼前这幅景象实在大惊人了呢!他已经老得受不了这种刺激的场面,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皇上,会真如传言所说的对冷少傅有“特殊”的宠爱。他更没料到自己竟会好死不死的闯进皇上对冷少傅“求欢”的场景里!
一下子,三个人都为这意料外的发展给愣住了,空气冻结好一刻。
“老……老奴什么都没瞧见,抱歉打扰皇爷您享乐……不不,您请继续,老奴这就出去外面守着。”
放下盛装了冰水的木盆,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福公公,忙不迭地走出门外。
享乐?赵阙看着同手同脚,只差没有变成木头人儿的老侍臣一反常态的模样,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放在什么地方,然后再看看被弄得面目狼狈的冷少傅,立刻就猜出了福公公心中的想法,不觉放声大笑。
谦谦死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皇上居然还笑得出来?什么搜身嘛!现在可好,被福公公全看光了,八成还会误会他们……这下子她怎么有脸在宫中待下去呀!皇上可以不在乎,但是她身为臣子可不像他那么容易过关。
“好了,好了,别再用那可怕的脸对着我。”举高双手放开他,赵阙摇着头笑着说:“我不搜身就是了,福全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说明白,刚刚是我逗你玩的。他口风很紧,这件事就你我知道而已,所以……别生气了。”
已经失去“玩性”的赵阙朝他眨眨眼说:“我只是一时好玩,没有恶意。”
“您下次不会再有这种行为了吧?”谦谦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衣带与领口,一边戒心未解的问道:“如果再有这种情况,臣可就真要罢官求去,不敢再进宫中,以免惹是非闲语,危害到‘您’的圣名。”
“好好,不会有下次了。”难得让步的赵阙点点头,“来,用冷水敷敷你脸上的伤。留下瘀青就不好看了。”
暂时从危机中解脱的谦谦,心想,幸好这次被福公公的无心之举救了一回。不过这种运气可不是天天都有的,未来万一又被皇上逗着玩,又发生今天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虽然他现在说“没有下次”,可是也没有谁能阻止他食言而肥吧!
看样子继续待在皇帝身边太过危险,她还是尽快找出当年谋害爹娘的敌人,快快解决雪恨复仇的事,离开宫廷生活,免得横生枝节,惹出更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