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对夫妻,他们曾到我们家来办外烩……是你四周岁的生日派对?他们那时就已经选好目标,想绑架你,勒索我们。”
“呃,怎么找到的?”
“当年有个可能是共犯的家伙说的,只是……那对夫妻已经死了。”严薪成冷冷地笑了起来,“而且也是车祸身亡,一样留下一个孩子……”“好可怜喔!”
邬小福怜悯心顿起,“那个小孩有没有怎么样?”
他感到诧异,小福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孩子也是共犯,十岁的人了,看着自己的父母绑架别人的小孩,”他嗤之以鼻的咒骂着,“而他竟然侥幸的活了下来!”
“……外公,人会活下来没有侥幸,是注定的喔!”邬小福带着笑容,为他倒了杯茶,“就像我啊,我没有被撕票而活了下来,也是注定的,注定我要跟外公重逢,注定我要嫁给小聿!”
“可是——”严薪成倏地紧握住她的手,害得她将茶洒了一地,“可是那孩子心机深沉,他又接近我们爷孙,夺走我的事业,又夺走了你啊!”
“嘎?”外公在说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懂耶!
邬小福急着拿抹布擦拭桌上的茶水。外公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刚刚那个客人就是来跟外公说这件事的吗?
她对父母没有印象,对于他们的死她只感到同情,若说她悲痛欲绝就太假了,毕竟在她的人生中,在她有记忆的岁月里,她最亲的人是院长跟育幼院的人。她跟外公不一样,没有办法去恨任何一个人。
“是宫钧聿啊!”严薪成激动的心无法平覆,“当年绑架你的人就是宫钧聿的父母!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
咦?这句话终于让邬小福有感觉了。小聿是……绑架犯的孩子?当年他爸妈把她掳走?
“你听懂了吗?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宫钧聿有了事业后就接近我,等你回来后又处心积虑的娶你!”他怒不可遏的吼着,“我严薪成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竟然把事业跟外孙女拱手让给害死女儿女婿的凶手!”
伴随着严薪成的狂笑,邬小福一颗心却跳得飞快。
小聿知道吗?他真的一开始就知道外公是当年的苦主,她是被绑架的女孩……
有个画面突然闪过她脑海,常常浮现的小哥哥,抱着她说话,难道不是梦?
她被绑架时,是跟小聿在一起的?
“他对你不是真心的!小福,这全是他设计好的!”严薪成使劲地握住她的手臂,“不管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比他父母更高招的夺走严氏的一切,他对你都不是真心的!”
赎罪?小聿娶她是因为要赎罪?还是为了要谋夺严氏的一切?当年他的父母只勒索几千万,而小聿要的是整个严氏集团?邬小福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脑子嗡嗡叫着,好像有几百只蜜蜂在耳边飞舞。
“小福,”严薪成痛心疾首的哭喊,“外公不好,是外公的错!”
“我……”她喃喃的念着,失神的往门口移动,“我要去找小聿。”
“小福,你还去找他做什么?!这场婚姻根本是个圈套,是个假象啊!”他赶紧拄起拐杖想阻止她,但邬小福已飞也似的奔离了花园。
“我要亲口问他!”
她不喜欢猜,也不喜欢推断,她喜欢有事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小聿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谁?他对她的一切是真心的爱,还是愧疚而已?
没有人亏欠她,她邬小福,不需要虚伪的爱情!
埃米莉把新一季的财务报表呈交给宫钧聿过目,却眉头微蹙,有些忧心仲仲。
“怎么皱着眉头?”他倒是很镇静,“这个数字还在我的预估范围内。”
“我不懂,在这种金融风暴中,您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帮助严氏集团?”
她不吐不快,“严氏是个金融集团,被卷入的虚拟投资案太广也太多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只是淡淡的响应,目光专注的放在手里的报表上。
“应该?”她一点都不明白,商场上哪有什么应该的事?“董事长,你的做法找不到一个适合的理由,感觉像是把扬升企业赔进去。”
“我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理由,只是对于严家,我有应该要帮助的义务。”
埃米莉很困惑的看着他,“因为夫人?”问题是,这是在娶夫人之前的事!
提起这件事也很夸张,谁会娶一个落难的凤凰?
宫钧聿看着秘书,笑而不答。很多事情只要一个人知道就好。
提到邬小福,他脑海中又浮现早上离别时的吻,轻巧的一个吻,他却觉得脸颊发烫至今。
“我知道原因。”冷不防的,虚弱的声音自玻璃门处响起,让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邬小福把自己塞在玻璃门缝中,好像偷听似的卡在那儿。
“夫人?”埃米莉赶紧迎上前去,“你怎么突然来了?”明明门一推就可以进来,她实在不需要把自己卡在门缝里。
“小福!你不是去外公那儿吗?”宫钧聿也很狐疑,赶紧扔下手边的工作,因为她的脸色很难看。
邬小福摇了摇头,礼貌地请埃米莉出去,她有要事要跟老公私下商量。
埃米莉是个识相的秘书,迅速的点头闪人。
宫钧聿已来到她身边,温柔的摩宁着她的肩头。“发生了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帮外公?为什么要娶一个面临破产、还是刚从育幼院捡回来的千金?”她昂起头,可怜兮兮的问着他,“这些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他不解,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跑来找他问这些问题?
“因为那是你的外公啊,我不帮他帮谁?”
“骗人!这是借口对不对?”邬小福的分贝突然高扬,“没有人会花那多钱挽救一个集团!没有这么多应该!为什么你要说应该?!”
她听见了。
宫钧聿瞥了一眼门口。小福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见了多少?为什么她会做这种事呢?平常可是大老远就听见她轻快的脚步声,而且是大刺剌的推门而入。
她偷偷的来,偷偷的听,为什么?
“谁跟你说了什么碎嘴话?”他眯起眼,跟着不悦。
邬小福执拗的喊着,“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帮外公是应该的?是什么理由让你这么理所当然?”拜托小聿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宫钧聿还是没答腔。这要他怎么回答?在这个当下和盘托出?不,他还没有那个自信跟小福坦承一下,也还不是跟严老告解的时刻……
“因为你认为你欠我们!”她径自帮他说出了答案,“因为你爸妈绑架我,又把我扔掉,害得我从小在育幼院长大,害得我失去父母,害得外公失去了家人,所以你在赎罪,你在补偿,你在尽可能的弥补一切!”
他吃惊的瞪大双眸。为什么小福会知道这些事情?
“为什么……你怎样可能会……”
“有个窃盗惯犯被抓了,他想供出这个‘悬案’当交换条件……他说你爸妈是策划绑架的主犯。”小聿没有否认,所以他根本就知道。“你一开始接近外公,就是为了补偿他对不对?”
宫钧聿的眼神变得幽黯,很痛苦地点了点头。“没错,我欠严老一个完整的家庭。”
“那么……以前你就见过我了吗?”双眼泛着泪光,她哽咽的啾着他。
“是啊,你四岁时,我就抱过你了。”有点儿重,但是很可爱的女娃。“逃亡期间,你都跟我睡在一起。”
“所以……在医院时,你就认出我了吗?”
“不,更早之前。”宫钧聿双手轻柔的扣住她双臂,尽可能温和的说:“我在两年前就找到你的下落,我常去育幼院外头看你,即使没有科技鉴定,我还是认为你就是周雪龄。”
两年前……这个计划两年前就开始了!
“你……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弥补你爸妈犯的错吗?”邬小福低垂下头,泪珠儿往地上坠落。
“我爸妈所犯的错,我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他们毁掉的太多太多。”他叹了口气,“但我会尽力让一切变得很美满。”
“所以你娶我,也是为了赎罪喽?”
宫钧聿诧异的对上她带着质疑的双眼,没有立刻反驳。因为,以初衷论——是。
一个应该养尊处优、拥有富裕生活的千金小姐,原本可以享有父母的呵护、外公的疼爱,穿的是名牌服饰,吃的是美味佳肴,念的是好学校,不用为金钱烦恼,可以恣意去逛街,跟朋友出去玩。
是他父母摧毁了这一切,让小福成为被抛弃的孩子,不但失去父母、在育幼院长大,还得打工帮助育幼院的支出开销。
他该怎么补偿?
他没办法还给她一对父母、还给严老女儿及女婿,也没办法让小福的人生重来一次。
他当然只有努力赎罪,弥补父母所有的过失啊!
代替小福的母亲侍奉严老,代替她的父母疼爱她,他要尽一切可能的宠着她、疼惜她,让她成为真正的富家千金,无忧无虑的过生活。
确实所以一切的开端,就是为了赎罪。
当然,也包括这段婚姻。
娶小福,让严老安心,并就近照顾她,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对她有求必应,给予物质上的富足。所以小福现在圆着眼问他,他无法否认。“真的……是这样?”
邬小福哽咽问,珍珠般的泪珠串串滴落,“你真的是为了要赎罪才娶我的……才用联姻为借口?”
“我无法否认,但是……”别哭别哭!宫钧聿皱紧眉头,伸手想为她拭去悲伤的泪水。
“不——我不要这种婚姻!”她倏地推开他,“你父母犯的错,从来就不需要你来扛!”
他一脸错愕,望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小福?!”
“你不要自以为是耶稣,委屈的背着别人的十字架过活,你不需要为做父母的负什么责任!”邬小福步步后退,声嘶力竭的大吼,“你不需要帮外公,也不需要娶我,你明明可以过自己的人生!”
“小福,不是这样的……”他往前,试着想解释。
她却嫌恶般的后退。
“让一切重新回到原点吧,你不必赎罪,不必那么委屈的过人生。”她紧握粉拳,让指甲嵌进了掌心里,可这样的痛却丝毫比不上此刻她心头上的痛。原来,他并不爱她……
“原点?”宫钧聿不解。
“再见。”
邬小福突然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奔了出去。
跟梦境一样的美好,有亲爱的家人,有疼爱她的老公,她第一次享受爱人与被爱的幸福,这份好运,到此为止。
获得一切的好运,接踵而来的就该是一无所有,不是吗?
让一切回到原点吧,什么千金生活、什么董事长夫人,这些都不需要,大起大落才是她的人生。
只是这一次,是彻底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