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问君思付看没说话。如果玉阳真是遭遇这样的变故,那也是圣朝所不乐见的。一朝皇帝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后继无人,多少皇朝,多少国家,为了一个皇位继承权闹得天翻地覆,眼下的圣朝也正面临这样的危机,若再加上玉阳内乱……
“我知道你又在想什么,”他笑咪咪地扶着她的肩膀,“你又想去玉阳走一趟,对不对?”
她再度惊诧地瞪着他,“读心术也是你们雀灵苑必须练就的一门功课吗?”
他那精致秀美的五官在她面前向来不吝惜展现艳惊四方的笑容,他凑在她的红唇前轻轻嗅着她的香气,一只手就在她的下巴上揉摸着,“雀灵苑最先要学的,是如何讨好监视对象,而这读心术则是讨好对方的前提。若连一个人的心思都猜不中,又该如何讨好?但是,我的恩师丞相大人,你不能每次都逼着自己身先士卒吧,去了一趟金城,还要再去玉阳,你若走了,谁替我盯着太子?难道又要把我丢给二哥欺负吗?”
令狐问君斜睨着他的俊容,鄙夷地冷哼道。“你若不想被人欺负,自然有你的手段避开。他们有谁真正是你的对手?现在若还有人把你当作柔弱可欺的绵羊,那才真的是傻子了。”
“你这话还真和太子不谋而合了,那天他在御花园威胁二哥说我绝不是小绵羊,终有一天会把他们都生吞活剥地吃进肚子里。哼,可是谁要吃他们那副臭皮囊,我想生吞活剥的只有你一个。”
他欺身而上,整个人将坐在椅子中的她压得密密实实,也将那香软的红唇采撷到自己的口中。
她如常地挣扎了几下,虽然被他偷袭了无数次,但每次都还是被轻易得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反抗越来越微弱,还是接受得越来越顺理成章?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在她唇上逗留,引得她呼吸不畅,不耐烦地说。“你一天到晚那么多话,谁知道你指的是哪句。”
他笑嘻嘻道。“当初我说你必然还是个处子,要给你送一名床伴暖身又暖心啊,眼下你眼前的我算不算得上风华无双?为你暖床该够格了吧!”
令狐问君吓了一跳,推开他从椅中一跃而起,明明红透了脸,还是强自镇定地转开话题,!玉阳那边若有新的消息,你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圣怀璧拉着她的手,仰着脸笑道。“瞧把你吓的,怕我现在就把你抱上龙床吗?”
她冷笑一声,“又不是皇帝,你哪来的龙床。”
“若我有朝一日成了皇帝,你敢不敢睡我的龙床?”
他嘴角的笑意掩不住眼中炽热的专注和认真,看得令狐问君心里激荡不已,连忙避开那火辣辣的眼神说。“少胡说八道了,好好做你的事情。陛下这么仰仗信赖你,你若是做错一件事,后面等着抓你小辫子的人可多呢。”
他笑着响应,“我知道师父盼着我好,弟子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只是我这些天这么劳累,也不见您给弟子一点嘉奖。”
“你这里吃穿不愁,还要什么嘉奖?我能给得起的,都是殿下有的了,殿下也不会希罕从我这里得什么彩头。”她左甩右甩,却甩不开他的手,于是慎怒道。“快放手!我还有事,不能在你这里停留太久。”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套在了她的断指上,“师父心中没有弟子,可弟子的心中却是有师父的。这是我送师父的薄礼,请师父务必收下。”
她困惑地低头看--原来在她手指上套看的是一个金色的指套,尺寸刚好吻合在断指处,乍然一看,仿佛她的那根手指变成了金色。
“我知道你不在意美丑,只是每次看到你这指头短了一截,我心里就难受得很,所以叫人打造一个指套给你,天冷时若要戴手套,这根手指也不会空荡荡的。”他温柔地托起她的手掌,像孩子献宝似的问她,“怎么样,现在看起来是不是也顺眼多了?只可惜长不回原来那个样子了……不过没关系,好在我也不嫌弃。”
她没想到他会想得这样周到,连她要戴手套时断指会不方便都考虑到了,他的温柔低语更如春风化雨一般注入心田,只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又逗得她莞尔一笑,“总是没几句正经话。”
他似是忽然想起一事,起身望着她道。“有句话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
“什么?”她随口问。
他粲然一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呢?”
令狐问君怔住。这样惊天动地的话,他怎么就这样毫不矫饰的就说出来了?要她怎么回答?
“你只要告诉我说,你喜不喜欢我就好。”他搂过她的纤腰,挺秀的鼻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呢喃,“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若是吻你时你不躲开,我就当你答复我了。”
他话语稍一停滞,便覆上她的红唇,一如每次都能感受到的美好般,清冷的香气像梅子酒一样清清浅浅地注入他的心,若是一饮而尽便会有飘飘然的醉意,他最爱在她唇上攫取这种气息,甚至喜欢她的轻颤和推拒。
征服四海的鸿图大计或许说起来可以激荡人心,但是赢得眼前这颗美人心才是他真真正正最渴慕的愿望。
令狐问君没有躲开,然而即使她想躲,他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因为她,注定是他的女人!
圣怀璧身边的那个小谢,对令狐问君来说一直像个谜,她始终不知道小谢的全名,也只跟着他“小谢小谢”的叫。
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小谢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不信。
“他自小就跟着我,但却不是圣朝人,他其实是黑羽人,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一路逃难到圣朝来,最后病死在路上。恰好我出宫去玩,遇到了快饿死的他正缩在宫墙一角,我叫太监拿了一匣子点心给他吃,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后就跟着我了。他对过往的事情不记得多少,只记得自己姓谢,于是我就叫他小谢,以后也忘了给他取名,就这样一直叫下来了。”
“就这么简单?你就这样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收在身边?”令狐问君不可思议的问道。
“一个人对我忠不忠,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自九岁起跟着我,眼中就只有我一个主子,我练武时他就是陪练,我读书时他是陪读,这雀灵苑内我是一苑之主,他也算得上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了。你可不要小看他,他的武功好得很,做事又机警,我一直想把他调派去给你用。”
“我不要。”她立刻拒绝,“他是你的人,还是应当跟着你。”
圣怀璧眼珠转转,笑道。“其实我也不大放心,虽然他没有我这样的美貌,但是到底也有些姿色,朝内不少王公亲贵的夫人和小姐都暗中倾慕他呢。将这样一个人长期安插在你身边,日后怕是会成了我的威胁。”
“不知道你是低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他。”她哼笑一声。
此时两人是在丞相府,这几日他们一直在处理和黑羽之战结束后的后续之事,太子那边倒是出奇的平静,没有给他们找什么麻烦,不知道是暂时的倡旗息鼓还是在寻找时机。
“太子肯定想从我身上找出破绽,逼迫父皇把我从兵部裁撤出来,所以我要更加小心。问君,我倒有个想法。”
他极少直呼她的名字,每次这样一叫,她心里的不安就不断扩大,知道必然有不好的事情要从他口中说出。
见她如此紧张,圣怀璧不禁笑道。“我又不是要谋朝篡位,看你紧张的样子,在怕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要去玉阳,不如我也和你同行好了,这样可以暂时避开太子的怨恨,又能就近了解玉阳的情形,帮你出谋划策啊。”
令狐问君想了半晌,说道。“陛下只怕不会答应你和我同行吧,你刚刚接掌兵部,诸事繁忙,又要在朝中确立威信地位,这时候若去了玉阳,远离朝堂,岂不是将你好不容易建立的名声又都拱手送回去了?”
“未必。我和你去金城那次是掩人耳目去的,这一回,咱们依旧寸削肖进入玉阳,将那边的情形打探清楚之后,想办法逼着玉阳王定下一份新的同盟契约。待契约到手,就如同你从金城要到那五十万两银子一般,为你我日后携手同理江山铺路。这些日子,朝内有父皇主持大事,兵部又有肖怡然看着,我在与不在其实都不重要,我若避开了,太子的心也可以暂时放一放。”
他说的句句在理,但令狐问君心中总是不安。“你现在已经不同于前次和我去金城了,那次没有人在意你的一举一动,你称病缩在雀灵苑,也不会有人来查你。可现在,只怕一朝三国中的人都知道这一仗是你打胜的了,不要说黑羽会将你视作眼中钉,就是玉阳国也会对你的身分有所忌惮畏惧。你贸然和我同行,倒会给我带来麻烦。”
他却早已有了主意,“战场之上,敌军没人见过我的真面目,玉阳国更是没有一人认得我,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是谁?”
她望着他那张一脸坚定果决的俊容,“看来你早已算计好了,这回又要匿名和我同行吗?”
他额首表示,“嗯,就按照上次的说词,说我是你的护卫就好了,这样不是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他的一番话真的打动了令狐问君,思来想去,带他同行玉阳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可以让朝中暂时太平一阵,二来也是给他多一个历练的机会,三来……自己身边有了他相伴,这一路应该不会寂寞。
于公于私,她似乎再没有了拒绝他的借口。
第二日,她将自己想私访玉阳的决定告诉了圣皇,而圣怀璧要同行前往的意思她也一并说了。
圣皇听后笑道。“这孩子,现在到哪里都要追看你了。问君,你这个太傅当得很辛苦吧?”
她心中有鬼,自己的这份辛苦又岂敢和圣皇说,只得含含糊糊地回话,“四殿下天资聪颖,实乃不世出的奇才,微臣才疏学浅,真的无从教起。”
圣皇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让他们这一路务必小心,就算是轻车简从,该带的还是要带,又将太医院的太医和御膳房的厨子拨了几人给他们,并且另选了十余名禁卫军中的精锐与他们同行。
令狐问君苦笑地听着圣皇的这一番周到安排,心中想。圣皇到底是疼爱小儿子,生怕出这趟远门会累坏了圣怀璧似的,可那家伙……那么讲究排场安逸,哪里会累到!
他们两人同时要离开圣都,自然不能做得太张扬,令狐问君以巡视海防为名先出圣都,圣怀璧则被圣皇以“收敛玩性、潜心读书”为名留在御前伴驾读书十日,可实际上却是后脚悄悄溜出了圣都。
外人不知道这两人的去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化身商贾潜入玉阳,这一回他们没有走水路,而是改走了官道。
圣怀璧特意命人准备了三辆马车,一辆较大的并没有留给他们自己,而是让他们的侍女坐在上面,另一辆装饰较华丽的,是小谢带着两个精锐手下坐在其中,他自己则是偕同令狐问君上了最不起眼的一辆小马车。
她疑惑他这番布置是为什么,他眨眨眼笑道。“总要防范有人企图不轨,狡兔三窟的道理你没听说过吗?”
“就你鬼心眼多。”她看着自己所在的这辆马车,虽然小,但也算五脏俱全,可以坐卧,亦有茶杯酒盏。
“其实我们两人坐在这辆车上还有一个好处。”圣怀璧脆笑着凑近,“这样挨得近一些,我们俩也方便说话。”
“哼,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令狐问君别过脸去,将自己随身带来的几本书放到两人中间,故意隔开距离。
他又凑过来看,“是玉阳的史书?看这个做什么?”
“知己知彼的道理你都不懂,还好意思和我吊书袋背《孙子兵法》。”
她的取笑让他也笑了,!你总是低估我,我自四岁起就开始识字读书,所读之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这本玉阳史书我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不信你提一段出来问我,我保证背得只字不错。”
“真的?”她疑惑地看着他,想想圣皇这些年苦心栽培他,连雀灵苑那样的地方都给他巧妙安排了,这点史书他当然是能烂熟于胸的,自己的确是小瞧了他。于是她放下书,干脆直接问他,“你觉得玉阳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圣怀璧的眼睛又眨了眨,“你可真会问,弱点?一国的弱点岂能用一言以蔽之,在我看来,玉阳处处是弱点。”
“怎么说?”
“人心无斗志,国富民不强,无抵御外敌之能力,亦无鸿鹄之志,被人取代是早晚的事。我若是黑羽,先从玉阳下手,说不定比从金城下手要更快些。”
他的话虽短,但句句精练,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过了。令狐问君深思道。“所以我现在最担心玉阳王摇摆不定,会成为几国之中的隐患……我们到了玉阳之后,先观察两天看看,打探到明朗的消息再决定要不要入宫见玉阳王。对了,你派在那里的细作,可能朕络帮忙?”
圣怀璧笑答,“当然,否则我跟着你来做什么?那细作不认别人,只认我。”
她望着他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唇角微微勾起,将那史书一推道。“那就让我们看看玉阳王的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玉阳国的都城并没有圣朝的宏伟,也没有金城的奢华,但是街道干干净净,来往之人言谈举止极为庄重得体,人人看上去都像是饱读诗书的儒士,就是来往的女子也温良贞淑得像仕女一样。
马车走了两天,终于来到玉阳的首都,当令狐问君从车内观看着眼前这些景色时,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她从玉阳开始游历,玉阳的都城她小住过一年,对这里的街道巷弄都很熟悉,没想到再回来时,一切景色如旧,唯有她,不再是过去那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儿了。
“我们要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吧?”圣怀璧第一次住客栈,对地方的选择很是挑剔,“我看咱们不要住在太繁华的地方,但是也不要太偏僻了。繁华的地方人多口杂,没准会留意咱们,偏僻的地方客栈生意不好,一应对象也肯定不好。”
令狐问君瞥他一眼,“哪那么多讲究,就住前面那家悦来客栈好了,地方大,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住得下。”
他见她面露不悦之色,便笑道。“好,都听你的。”
但是他们最后并没有住悦来客栈,因为客栈已经客满了。
“这客栈生意这么好?看来必有过人之处。”圣怀璧叨念看,满是遗憾,但他们一连走了四五家客栈,居然间间都客满,他不由得感到狐疑,“怎么回事?玉阳国的人都改住客栈了吗?”
令狐问君低眉深思,“往年只有到秋收的时候,玉阳国才会有这么多的外来客,现在已经过了立冬,不该再有如此大量的客人投宿,只怕此事事有蹊跷。”
他们又找了几家客栈,依然都是客满,或者即使有空房,也不过两三间,住不下他们这二十多人。
圣怀璧有些泄气了,叹问。“难道咱们真的要去骚馆亮明身分,今晚才不会住在马车上吗?”
正说着,小谢从前面打探消息回来,在马车外回禀,“主子,前面有家客栈中空房很多,但老板说整间客栈已经被人包下来了,不肯腾房给我们。”
“怎么有这么霸道的人?”圣怀璧找客栈找了大半天的已经很烦了,一听到这话就恼了,吩咐道。“你去和那客栈老板说,对方出多少银子,我出双倍,让他给我腾出房来!”
令狐问君按住他,“别耍孩子脾气,对方既然包下客栈,自然是有他的缘故,人家不在乎这点小钱,你也别想拿钱就把对方砸走。我去看看,若能好好商量,兴许对方可以让几间给我们住。”她于是下了车问小谢,“是哪家客栈?”
小谢顺手一指,“就是前面那间风入楼。”
圣怀璧也跟着下了马车,说。“我和你一同过去。”
“你这脾气去了也只会坏事,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好了。”她撇下圣怀璧,自己独自走进客栈,敲了敲柜台,问。“掌柜的,听说这客栈已经被人包了,是吗?”
掌柜的自柜台后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客气道。“是啊,客官若是要投宿,还请到别家去看看吧。咱们做生意的向来是讲究先来后到,所以即使客官您要多出银子,小人也不能逼着人家腾屋子。”
令狐问君听他这样一说,就知道从掌柜这里要房间已经没有可能了,事到如今,只能找那包下客栈的正主儿聊聊,于是她问。“那位客人现在在客栈内吗?我能否见他一面?”
掌柜的很是为难的说。“他人是在,不过吩咐下来不许我们上去打扰,那位爷看上去挺气派的,身边前呼后拥的跟着许多人,姑娘您最好还是别冒险惹他了。”
“人多又怎样,人多就可以独断专行吗?这客栈既然是开门迎客的,哪有让一人霸占着的道理。”
一听到圣怀璧的声音,她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回头道。“不是让你在车中等我,为何又过来?你这话若是让对方听到,我都没的谈了。”
“没的谈也罢,我就不信今晚我就要睡在马车上。”圣怀璧冷笑一声,伸手过来拉她。
令狐问君正犹豫看,忽然看见楼上的客房里走出来两个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像护卫一样的角色,一身黑衣劲装的打扮。
她眸光一凝,忽地反扯住圣怀璧的手腕,低声吩咐一句,“快走!”
“怎么了?”他反而不解。
她悄声道。“这两人的腰上挂着黑羽士兵的腰牌。”
“黑羽人?”圣怀璧眉头一沉,又回头看了一眼,“黑羽人居然到玉阳来了……”
“只怕这玉阳都城间间客栈都客满,就和他们有关。”令狐问君略一沉吟,“这群人,十有八九就是黑羽定海的手下。”
“这么说来,包下这间客栈的人就有可能是黑羽定海了?”圣怀璧的神情古怪,一抹笑容爬上嘴角,“我倒想当面见见这个手下败将。”
“你疯了?!”她硬拉住他的手往外走。虽然他说过在海上一战他没有和黑羽定海照面,但是此时此地同样不是两军将领碰面的时机,他们还有重任在身,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才好。
但就在此时,楼上有个响亮的声音开口问道。“楼下那两位朋友,是想在这里投宿吗?”
令狐问君只背看身应了一声,“既然兄台已将客栈包下,那我们再找别家好了。”
圣怀璧却微笑道。“这地方空房这么多,你若是好心让我们几间,也免得我们再受四处奔波之苦了。”
“天色已晚,这城中的客栈只怕也没有多少空房了,你们一行有多少人,也许我可以让几间给你们挤挤。”对方响应。
“不必了。”
“二十来人吧。”
令狐问君和圣怀璧几乎同时间开口,她气得直瞪他。
楼上那人笑道。“人马还真不少,你们是做什么的?”
听那声音已经从楼上渐渐接近他们,令狐问君知道实在是避不开了,只得转回身答复,“我们是从圣朝来玉阳做生意的。”
“圣朝?”几名黑羽护卫听到“圣朝”两个字就像听到毒蛇一样,亮晃晃的刀剑瞬间出鞘,直指两人眉心。
令狐问君心中一凛,暗暗挡在圣怀璧的面前,面上却微笑道。“怎么,圣朝人都该死了?黑羽将军,不知道可还认得故人?”
“你是……君子晨?”
一条高大的人影从那几人后面走出,气势如山岳一般沉稳威武,这黑衣男子正是黑羽定海。
他望着令狐问君,面露惊喜之色,不禁几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肩笑道。“你这丫头,悄不作声的就从黑羽走了,我当你去了哪儿,没想到摇身一变,倒变成个富家千金的样子,是要吓唬本将军吗?!”
她淡淡一笑,“那时走得匆忙,是因为家中有急信寄到,说父亲病重,要我回去看望,父亲走后,族中生意没人照料,我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当日我看你在黑羽就是个巾帼英雄的样子,想不到现在都能做一族之长了。”黑羽定海朗声笑着,笑声在客栈里回荡。
圣怀璧看着他们如此亲密熟悉的样子,冷冷一笑,走上前说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原来咱们遇到的是鼎鼎大名的黑羽将军,刚才太失礼了。”
黑羽定海这才留意到他。一眼看过去,先是惊讶于这男子的美貌极是少见,尤其是那双灵动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知怎地,倒令他心里一沉,有种不大舒服的。
但他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看上去柔弱清瘦的俊美少年,竟然就是日前手段狠辣、害他兵败如山倒,并屠杀了三千黑羽战俘的死敌。
“这位是……”他面对圣怀璧,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令狐问君。
令狐问君本想按照约定的说法将圣怀璧说成是自己的护卫,但眼看这位四殿下口气这么大,哪里像个护卫的样子,只得随口编道。“他是我家小表弟,他父亲让他和我出来经商走一趟,也算是历练历练。他人年纪小,在家被娇宠惯了,不会说话,将军不要见怪。”
黑羽定海笑道。“刚刚说我们独断专行的就是这位小兄弟吧?你说的倒也没错,我们自己包下客栈,不让其他客人投宿,的确不合适二好,那一楼的客房都让给你们,我们住在二楼。这会儿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子晨,等我回来,咱们好好喝一杯,叙叙旧。”
令狐问君强笑回应,“将军的酒量我可敌不过,只能勉强陪饮几杯罢了。”
黑羽定海笑着走了。
圣怀璧背看手斜睨着她,“原来你瞒着我的事情也不少,你和黑羽定海竟是这么熟的关系?”
“我和你说过我在黑羽军中待过,这件事可不算瞒你。”她忽然想起一事,“让小谢换个地方去住,他在阵前出现过,别在黑羽定海面前露了破绽。”
他应了一声,看着她,又问。“黑羽定海成亲了吗?”
“还没有吧,当年我走时他还没有娶妻。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低头哼道。“这可有点麻烦了。”
因为被黑羽定海发现,也因为这都城中所有能够容纳下他们的大客栈都已经住满,所以令狐问君最终同意住进了风入楼。
圣怀璧的房间紧挨看她的房间,但是他从一开始就直接进了她的房里,丝毫没有要回自己房间的意思。
“那个黑羽定海那么晚了还跑出去,你猜他可能去哪儿?”他的面前摆了一匣子蜜饯,都是他从圣朝带出来的。
令狐问君在他对面坐下。“这得问你啊,你的细作那么多,难道就没有派几个人跟着他?”
“他那么机警,若是细作跟踪他被发现了,事情更不好办。”
他用两指捏起一颗蜜枣要放入自己口中,见她盯着自己,就笑着转把蜜枣送到她嘴边,但她不吃,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他刚才说的话她根本不信。
他只好叹气道。“好,我是派人跟踪他去了,但也要过会儿才会有回报啊。现在你不先给我讲个故事吗?”
“讲故事?”
他托着腮,手肘撑在桌上,邪魅地望着她,“关于你在黑羽的那几年,尤其是跟着黑羽定海时候的日子,我很感兴趣呢!你想从我口中听到情报,是不是也该拿这样有趣的故事和我换?”
她垂下眼睑,轻声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有趣的,父亲要我游历三国,每个国家都至少要待上个三五年,学习各国的精华。黑羽是我历练的最后一国,因为黑羽国的用兵、造船,都是三国之首,只有成年之后,我才有可能近身接触和学习这一切,我来时恰逢黑羽在征兵,我就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了。”
“这么简单就让你混进军营?黑羽人还真是低能啊。”圣怀璧轻蔑道。
“其实也不简单,是我使了一些手段才骗过层层考核,况且我一个女儿身待在男人堆中也有诸多不便,结果入伍一年之后,我的身分就被发现了。”
“然后呢?他们把你赶出军队了?”
“没有。”令狐问君微微一笑,“发现我身分的就是黑羽定海,他问我为何要女扮男装,我就骗他说因为我父亲娶了新老婆,不要我和我娘了,我们母女落难到了黑羽,当兵可以有军铜,我就能养活我娘,而且我也向往海上生活,天大地大,自由自在。”
“你这套说词骗过他了?”圣怀璧挑着眉尾,“他竟没有把你军法处置?”
“他为人心肠不坏,听我是为了尽孝道,让我不要再做普通小兵,将我留在他身边做了个参军。”
“为人心肠不坏?”他更加蔑笑,“我杀黑羽人的时候,你把我当成杀人狂魔,他杀了我们圣朝那么多人,还害惨了三哥,结果竟然换来你一句“心肠不坏”?你可真是偏袒他啊。”
她被他说得语塞,闷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