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宫”。
琴棋书画四名宫女殷勤地服侍雪葵出浴,取来最柔软的浴巾为她擦干身子,而后迅速为她披上最轻软而保暖的丝绸单衣,扶她上床。
琴儿为她弄干头发,镇定地指挥。“棋儿,先去检查太医院送来的补品。书儿,快把那扇锁窗关紧,连一点风都不许吹进来,娘娘病体未愈,不能受寒。画儿,这两天夜里寒气更重了,你去内务省说贵妃娘娘需要顶级蚕丝褥子,命他们立即送来。”
“是。”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分头进行,躺在床铺的雪葵却没有特别的表情。她的眼神有点空洞,仿佛还无法适应这巨大的转变。昨天夜里,她还是死牢的阶下囚,忍受著潮湿阴暗,还有整座死牢腐败的气味,以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太阳了。但今天一早,太监总管却带著人到死牢宣旨,说皇上已经查明贵妃娘娘与奸细一案毫无关连,因此立刻放她出来。
她被宫女接回精致华美的“揽月宫”,琴棋书画四人伺候她沐浴净身,还为食欲不佳的她张罗最清淡的食物,哄著她吃下半碗清粥和一些小菜当乍膳,又喝了太医院送来的汤剂。
琴儿示意其他宫女先退下后,微笑地道:“娘娘一定累了,请娘娘午睡片刻。”
“等等。”雪葵唤住欲退下的她。“琴儿,婉妃和雷将军呢?他们是否也被释放了?”
琴儿摇头。“没有。娘娘,他们两人犯下的是欺君大罪啊,不可能这么轻易被释放的。”
“不行!死牢里的湿气好重,婉妃的身子骨那么弱,她撑不下去的。还有雷将军,既然我们要跟贪狼国打仗,更需要将军出来保家卫国啊!我要去见大王!”她急著想起身下床,可一动,眼前却一阵黑,整个人差点往下摔。
“娘娘!”琴儿紧紧地抱住她,苦口婆心地劝著。“奴婢知道娘娘一心一意想解救婉妃和雷将军,但先缓一缓吧。您看您虚弱得都走不动了,还是先好好睡个觉吧。”
“可是,婉妃她……”
“别担心,等您养足了精神,任何时候都可以见大王,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琴儿安慰她,为她把帷幕放下。
雪葵乏力地又躺回床上,也许是这半个月都饱受折腾,吃不下、睡不著,常常以泪洗面的缘故,她真的累了,浓浓困意涌上来,她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 ☆ ☆ ☆
雪葵睡得非常熟,再醒过来时,已经接近晚膳时分。
她刚刚坐起身子,一直守候在纱帐外的琴儿便上前道:“娘娘醒了?娘娘一定饿了,先喝点汤剂,奴婢立即传膳。”
虽然没有胃口,但雪葵还是强迫自己把汤剂都喝掉,也多吃了半碗饭。她希望自己明天就有办法下床去找祈尧峰理论,她要他立刻释放婉妃和雷将军。
用过晚膳后,书儿微笑地道:“娘娘,太子来了。”
“太子?!”雪葵惊喜地道,只见太子一脸喜悦地跑进来扑入她的怀里。
“雪葵姊姊!你没事了吧?头还会痛吗?有发烧吗?”
“没有,我很好。”雪葵开心地拥著他笑。
琴儿在一旁含笑提醒。“殿下,您该改称呼喽!不可以再叫姊姊了,是娘娘。”
雪葵笑著摇头。“没关系,称呼一点儿都不重要。”
祈浩浚却从善如流地点头。“对,我应该要称呼您为娘娘。”呵,他知道琴儿是在提醒他──现在先称“娘娘”,可能不久之后就可以改口称“母后”了。
太子歪著小脑袋,认真地道:“听父王说,明天一早要在‘明和殿’召见贵妃娘娘,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是吗?”雪葵疑惑地望著琴儿,但见后者点了点头。
“是的,稍早大王已让宫人来传话,明天一早,请贵妃娘娘移驾到‘明和殿’,大王说有重要的大事宣布。”
重要的大事?雪葵疑惑,会是什么事?他为何不先把婉妃和将军放出来?
祈浩浚小小的脸上有丝担忧,很认真地问:“娘娘,父王这次把您关入大牢,您会原谅他吗?”
雪葵一愣,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恨那个男人,不管发生任何事,她仍是傻、仍是痴痴地爱著他。
“娘娘,原谅父王吧!”太子为他求情。“娘娘曾经教过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虽然我父王平日看起来威风凛凛,不过他也有糊涂的时刻,也会犯下愚蠢的过错,这次的事,请娘娘原谅他吧!”
“太子。”雪葵笑了,捧起他红扑扑的脸蛋。这孩子真的好可爱,眼神这么纯净清澈,讲起话来却像个小大人似的。“你希望我原谅你父王吗?”
“是啊!”祈浩浚用力点头。“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噗──”一旁的宫女忍俊不禁地偷笑,雪葵也笑了。
“好,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才原谅他的,这都是太子的功劳喔!”她捏捏浩浚的腮帮子,这孩子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祈浩浚笑得好开心。哈哈,太棒了!这样一来,雪葵娘娘很快就会跟父王恢复“甜蜜的感情”,也许很快就会变成王后,正式成为他的母后呢!他太幸运啦!
祈浩浚偎入雪葵的怀里撒娇。“娘娘,我好想念您喔!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我好久没听您说睡前故事了。”
“当然好!”雪葵笑著拥住他。“你今天就睡在这儿吧。琴儿,你派人回去‘东宫殿’说一声。”
太子开心地跳起来。“太棒了~~”
☆ ☆ ☆ ☆
翌日,雪葵在护卫和宫女的护送下,来到“明和殿”。
进入殿内,只见身穿龙袍的祈尧峰高坐在龙椅上,青石地板上陈列著许多刑具,看起来十分阴森可怕。
看到刑具,雪葵的秀眉不禁蹙起。这是什么意思?祈尧峰要对婉妃或雷将军用刑吗?不,她绝不允许!
“爱妃,你来了。”看到她,祈尧峰眼底闪过欣喜的光芒。“过来,坐在本王的身边。”他昨晚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揽月宫”,为的就是想让这累坏的小女人好好休息。岂料,他一早就听说太子留宿“揽月宫”,还缠著雪葵讲了好几个睡前故事,然后再香香甜甜地抱著她沉沉睡去!哼,这小子动作可真快啊,教他嫉妒死了!
龙椅旁安置著一把非常精致的椅子,雪葵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下,劈头便问:“为何有那些刑具?你要对谁用刑?”
“爱妃稍安勿躁。”祈尧峰微笑,笑容高深莫测,扬声道:“带进来吧。”
语音甫落,高大的门扉便被推开,一群士兵押解著两个人进入大殿,正是雷将军和婉妃。
雪葵紧张地看著他们,虽然他们身上没有伤痕,没被用刑,但两人都好消瘦憔悴,婉妃更是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跪下!”
雷将军和婉妃双双跪地。
祈尧峰面容冷肃,沉声道:“雷寒昕,你身为护国大将军,居然染指本王的后宫,荒淫无耻,败坏我祈宫纲纪,你可知罪?云婉儿,你身为祈国的嫔妃,却不知廉耻地与雷寒昕有染,红杏出墙、不守妇道,你可知罪?”
两人低头回答。“罪人知罪。”
祈尧峰冷笑。“欺君之罪理当论斩,本王要诛杀你们九族都不为过!不过,念在雷府一门出了不少将才,为朝廷立下许多汗马功劳,本王就大发慈悲,网开一面。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雷寒昕仗打五十大板,云婉儿仗打二十打板,打完后两人发配边疆为奴,一生一世都不能踏出冰天雪地的高山冰原区,更不准成亲、不准生下子嗣!”
此话一出,雪葵第一个跳起来。打五十大板?那还有命吗?就算是粗壮的汉子,搞不好打个三十大板就筋骨断裂、血肉模糊了,遑论五十大板?而且,婉儿已经那么消瘦憔悴,她哪禁得起二十大板的酷刑啊?恐怕打个三下她就会香消玉殒了。
雪葵脸色发青地想阻止。“大王,万万不可!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雷寒昕就磕头大喊。“罪人领罪!但恳求圣上大发慈悲,让罪人代替婉妃承受那二十大板。”
祈尧峰很爽快地回答。“准。”
“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雷寒昕重重地叩首。
“不──”婉妃脸色惨白如纸地悲吼。“我不要你这样,你会死的!我自己可以挨那二十大板,我还可以替你承受那五十大板!大王,求求您开恩,雷将军已经疯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求求您收回成命,让罪人云婉儿独自承受七十大板!”
雷寒昕痛彻心肺地吼道:“婉儿!不许在圣上面前无礼,快住口!”她不知道他的苦心吗?不论是挨五十大板或七十大板都会死,他自知死罪难逃,因此死前最后的心愿,就是好好地保护心爱的女人。他恨自己无力带她远走高飞,但,至少让他为她挡掉最后的劫难,挡掉所有的苦痛,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眼见两人抱在一起痛哭,雪葵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站起来厉声大骂。
“祈尧峰,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昏君!你无血无泪吗?你的心肠是黑的吗?这两个人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居然要把他们杖毙庭下?你干脆连我一起打死好了,我也犯了错,理当问斩!”她居然会爱上这么残酷血腥的男人、爱上这无能的昏君!她的心好痛好痛。
祈尧峰面容严峻,转头望著雪葵,猛烈的戾气令人胆寒,可她仍毫不退缩地瞪视他,美眸喷出熊熊怒火。她不怕死,倘若爱上的男人这么混帐,那还不如一死!
祈尧峰起身,缓缓地走到雷寒昕和婉儿的身边,眉宇之间盘据著诡异的风暴,命令道:“全部退下,本王要亲自杖打这两个罪人。”
“是、是……”所有的士兵和太监都被大王森寒如刃的气势吓得冷汗直流,因此火速地退下,并关上殿门。
一瞬间,“明和殿”内只剩下四个人,还有阴森森的刑具。
祈尧峰面无表情地拿起巨大木杖,犀利的双眼盯著雷寒昕,斥喝:“站起来!”
雷寒昕深深地望了婉儿一眼后站起身,刚毅的脸庞有著义无反顾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