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病房,葛安刚便急忙拉住她说明;“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样,是有度假村的企划,但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执行--”
由希美不愿意继续听他的推诿之词,只想问清楚,“柴梓社长第一次到公司开会那天,你就知道社长有意要建度假村,并且决定拆掉育幼院,另外找房子让奶奶住,对不对?”
“是的。”葛安刚无奈的坦承事实。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由希美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这一点。
她忍着不去想:社长是他的父亲,如果他愿意,应该可以改变社长的想法--
如果他愿意。
她知道育幼院盖在人家的上地上,终有一天会被拆除,和奶奶一样,她也很感激这三年来大南建设无偿借她们继续使用,也有随时可能要搬走的心理准备。
但她独独无法接受的是:葛安刚是执行者,明明掌握所有进度,却不肯让她们早做准备!
她无法原谅这一点!
“我跟你说过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有一开始就跟你说是我的判断失误,我认为在还没有确定之前,不需要让你和奶奶跟着操心。”
“这是跟我们切身相关的事,我们是当事人,你凭什么决定要不要让我们知道?”由希美没有办法接受他的说法,“难道要等侩子手到了家门口,还是搬家工人等在门外,我们才开始狼狈的整理行李?有许多回忆是无法打包带走的!”
“我知道!”
葛安刚想要拉她入怀,由希美却不领情地挣脱了。
葛安刚也有些不悦了,“这段时间你们有看到任何人到山里去测量吗?没有,对吗?那是因为这个企划只是初步的构想,根本就还没有开始进行,我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因此不认为需要惊动你们呀!”
“你要我相信这套说词?哈!”由希美嗤之以鼻,“以葛安商事的行动力加上大南建设的资源,一旦开始进行,很快就有一大片的度假小屋矗立在山上。我们需要时间消化房子将被拆除,甚至于树林里的树木将被砍掉的消息,我需要时间跟爸爸树、妈妈树道别!”
她就是不能原谅他轻忽她们回忆的态度!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不!你不能理解。奶奶在那里待了三十年,几乎是半辈子的时间,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回忆被拔除,是最残忍的凌迟!你家不会被拆,你不会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别再说什么“你能理解”的话,那太虚伪!”
接连被截断要说的话,葛安刚也有些不高兴了,“你一定要这么尖锐吗?就是担心你的反应太大,所以我才没有一开始就跟你说。我们可以平心静气的讨论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
“要端出部长的架子吗?”由希美指责,“是谁说会一辈子疼我、不再大声吼我的?我再也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葛安刚吸气再吸气,举起双手,“好,我道歉。我们都冷静一下。”
由希美双手环胸,冷冷看着他。
她充满防备的眼神让他很难受,“我很遗憾我父亲有意兴建度假村,在商言商,那确实是并购大南最有利的投资,但是,在知道我父亲的计划之后,我就一直努力说服他中止企划,事情还没成定局,我没有放弃,也请你继续相信我,可以吗?”他从来没有这么低姿态过。
“要我怎么相信你?”由希美认为他所谓的努力只是推托,“度假村的企划已经通过董事会决议了,不是吗?”
“没错,但是下个月董事会开会时,我会提出说明,说服董事们放弃度假村的投资。”
由希美叹气,因为他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解释得很清楚,可是问题丝毫没有解决,她不认为董事们会轻易放弃决议好的投资企划--假使兴建度假村是并购大南最有利的投资的话。
她也不能接受葛安刚因为单方面的认为能够阻止企划,就瞒着她的做法。
她不曾瞒过他,什么事都会跟他说的呀!
由希美沉重的说:“我觉得很累。”
“这几天在医院照顾奶奶,你辛苦了!”
由希美抬头,绝望的看着他,“我觉得很累,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关系。”
“你还是听不进去我的话吗?”葛安刚没碰过比她更难说理的人了,“都跟你说清楚了,度假村未必会真的兴建,你们也不一定要搬走,那么,你为什么斤斤计较于没有一开始就跟你说呢?”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由希美哀伤的望着他,“我想我们并不适合,我们分手吧!”
“分手?你这么轻易就可以说出分手这两个字?”葛安刚忍不住又咆哮起来,“那我们之前经历过的算什么?你是这么看待我们的过去?”
因为你也不在乎我的回忆呀!
由希美不愿意多说什么,转身,“你回去吧,我要进去看奶奶了。”
她无情的背影让难得耐着性子温言解释的葛安刚也生气了,“这是你的决定?”
由希美沉默,缓缓点头,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病房。
“该死的!”葛安刚气炸了,扭头就走,懒得跟“该死的”女人解释。
他想,等双方都冷静下来之后再讨论,没想到由希美在当天就递出辞呈,并迅速把奶奶转到别的医院,给她的手机也不再开机。
葛安刚几次到育幼院,却没能碰到回去喂狗的由希美,他想,暂时冷却一下也好,等开完董事会,成功挡下度假村的企划之后,再带着这个好消息去见她。
葛安大介信步沿着河畔往山里走,好不容易因为并购而拥有这整座山,他还是认为开发成度假村是最好的投资。
“汪汪!”身后传来一阵狗吠。
葛安大介转身,一只大白狗直直冲了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后,兴奋的摇尾巴。
“老伯不要担心,宜努不会咬人的!”随后跑来的由希美气喘吁吁的喊着:“宜努,坐下!”
狗儿领命坐下,不过尾巴还是用力摇个不停,在地上画出半圈土围。
“乖!”由希美摸摸宜努的头,站定,对着被惊扰的葛安大介深深行礼,“老伯,对不起,宜努平常不会这么冲动的,真的很抱歉吓到您了。”
“我没有被吓到。”这个孩子就是由希美吧!宜努确实有灵性,大概也是认出他是阿刚的爸爸,才会这么热情。
“那就好。”由希美如释重负的笑了,“老伯来爬山吗?”
看着她灿烂的笑颜,葛安大介总算明白什么是“会让人觉得温暖的笑”了。
不过这孩子的认人功力确实糟透了,虽然她的职位低,在公司里总是远远的看着他,或许看不清楚,不过他总是社长,照片多次出现在公司出版品及报章杂志上,居然还认不出来,真是!
葛安大介没想到的是,由希美本来就不太会认人,加上他今天一身体闲服,跟西装笔挺的样子有差距,难怪她会认不出来。
“这里常常有人来爬山吗?”
“嗯!”由希美重重点头,“不过爬山的人都是早上来比较多,下午天黑得早,山路不好走。”
利用效益太差!将来开发成度假村,一整天都能善尽利用。
由希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两棵树很像夫妻树吧!”她走过去偎在树干上,“我就是在这两棵树下被捡到的喔,所以我都叫它们爸爸树跟妈妈树。”
虽然稍微听过阿刚提起她的身世,不过当场听她自己毫无芥蒂的说起,葛安大介心里还是受到些许冲击。
他不在乎家世背景,葛安家已经够有钱了,不需要锦上添花。
他理想中的媳妇是能让阿刚快乐、能教育出身心健康的孙子的女孩。阿樱虽然不能让阿刚得到快乐,但是她的能力强,所以在工作上辅佐阿刚,因此,他认为她是最好的媳妇人选。
见到由希美之后他才发现,理想中的人选还是有的。由希美乐观活泼,一定能养育出善良开朗的孩子,也不枉他亲自来这一趟了。
由希美不在乎葛安大介审度的眼神,她向来很能自得其乐,没人接话也可以自言自语,“啊!天黑了!老伯,山里天黑得快,这附近都没有商店,要不要到我们家休息一下,吃完饭再走?”
“那就叨扰了。”葛安大介欣然接受。
奶奶不愧是育幼院院长,对由希美带陌生客人回家里吃饭一点也不介意,祖孙俩开心的煮出几道家常菜。
“老伯,让您久等了,可以开动啰!”
闻言,葛安大介从院子走进屋里。
“都是家常菜,请别介意。”
“哪里,我也很难得有机会吃到家常菜。”从阿刚的母亲过世之后,他就没再吃过家常菜了。
“我不客气了。”葛安大介咬了口炖萝卜,“很入味、很爽口,这是池田菜吧?内人小时候住过池田市,以前偶尔会煮这道菜呢!”
院长奶奶见他吃得满意,也笑得开心,殷勤布菜,“那还真是有缘啦!喜欢吃就多吃点啊!”
不一会儿,葛安大介就吃完了一碗饭。
“老伯,我再帮您盛一碗饭如何?”由希美笑说。
“那就麻烦你了。”葛安大介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一餐吃两碗饭了。”
院长奶奶呵呵笑着,“因为是池田式煮法嘛!”
“是啊,令人怀念的池田式煮法。谢谢。”葛安大介接过饭碗,“对了,听说这座山上要建度假村,伯母觉得如何?”
这间育幼院历史悠久,相信她们祖孙一定舍不得搬走,葛安大介想,或许可以保留这片木屋,看是要做小生意,或者只是住家,都随她们。
以后这孩子嫁给阿刚,这里就是她的娘家了,绝对不能拆。
“老婆子不懂商人的投资,没办法给意见,不过,希望您有空的话,下个月再来一趟,好吗?”
老人家睿智的眼睛想必看出一些端倪了。
葛安大介也不闪躲,笑问:“再来就入冬了,景色会不一样吗?”
院长奶奶笑着回答:“听说不如亲眼目睹,还是请您到时候再来一趟吧!”
由希美虽然搞不清楚奶奶的用意,却知道山里的景象万千,确实值得一游,“这座山里每个季节都有丰富的样貌喔,请您务必再来一趟!”
葛安大介微笑同意。“好,到时候再登门打扰。”他放下碗筷,“我吃饱了,谢谢你们的招待。”
“不客气。”祖孙俩送客到门前,发现司机已经候在外头了。
葛安大介信步走着,回头说:“由希美,我可以直接喊你的名字吧?”
由希美点头,“当然可以。”
“由希美,你有没有男朋友?”
由希美心里一阵酸涩,苦笑道:“目前没有,应该说从来没有吧!”她想,如果葛安把她当女朋友,一定不会轻率看待她的感受的。
“这样很好。”葛安大介心里暗笑为情神伤的笨儿子,“算我厚脸皮,觉得自己的儿子条件还满好的,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儿子相亲?”
由希美摇头,“不要吧,相亲很无聊,我前几天才跟卖花婆婆的儿子相过亲。”
葛安大介心里在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难过的表情,“唉,我果然没人缘,连带我儿子也讨人厌,你都愿意跟卖花婆婆的儿子相亲了,却不愿意给我一个面子。”
再次用力叹气,以表遗憾,“唉!”
由希美对这最没辙了,急忙说:“老伯别这么说,我答应就是了。”
葛安大介笑开了眉。
她是不是又中计啦?怎么这些长辈都来这招!由希美连忙加上一条但书,“不过就只是相亲,看看而已,没有真要交往的喔!”
她现在还没有心情谈感情。
“好,就只是相亲,看看就好。万一到时候你不满意我儿子,我立刻把他带走,绝对不会增加你的困扰。”葛安大介爽快的应允,“时间就订在一个月之后,我答应伯母要再来的那天。”
“嗯,到时候再见。”
由希美送他上车,目送车子离去,走进屋里才想到一件事,“奶奶,我们都没问老伯姓什么耶!”
傻孩子!老人家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