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装的是死人,不是老人!”葛安大介气呼呼的说:“先不管院长奶奶能活多久好了,我们都希望她长命百岁,我气的是你不够专业,你只注意到大南有几个基地快要完工,有没有发现那些基地的地点都不太好,离都会区有段距离是它们的致命伤,这几年大南的案子都卖不动就是这个原因。”
葛安刚据理力争,“我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关于解决的办法,我认为加强社区网路,跟最近的电车站和地下铁站饺接,再以空气新鲜、景观优美的休闲住家做广告,相信能吸引买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都会区的房子。”
好小子,真有你的!葛安大介稍稍消气,但仍不肯松口,“就照你说的去推案。”顿了顿,“但是,度假村的案子还是继续进行。”
“父亲!”
葛安大介直直望着儿子,“葛安商事是股份有限公司,我这个社长是董事长,底下还有董事会跟专务董事、监察董事,孩子,企划不是想撤就能撤的,即使你将来当了社长,也是要照公司的规章行事。”
葛安刚直直望入父亲的眼里,“父亲教育我的一贯风格都是:葛安商事是带给人们幸福的公司。父亲做的任何一个决策都以‘能不能让人得到满足’为考虑,我也始终认为企业在发展之余亦能兼顾理想,但是,父亲,度假村的计划将伤害到一个终生奉献给孤儿、无私无悔的老人家,完全违背您的教诲,我不能接受!”
“任何企划的执行都不能让每个人满意,我只能做到让大多数的人得到幸福,并购大南、盖度假村都是如此。由于柴梓社长愿意牺牲自己,大南建设里的员工因此可以保有工作。”葛安大介继续说:“开发度假村也是一样,育幼院院长一个人的让步,可以让未来许许多多的人们有欣赏美景、放松心情的地方,当然,你要说我市侩,我也不否认,站在公司的利益上,我看不出来有放弃的必要。”
“您又要端出董事们了吗?”葛安刚说:“下个月董事会里,我会向所有董事们做报告,在那之前,我希望暂缓度假村的计划。”
“行。”葛安大介答应,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几分能耐,“如果你能说服董事们放弃开发计划,我就不再坚持下去了。”
得先跟老友们打个招呼,别让这小子以为即将接任社长就可以一意孤行。
一场感冒引起的肺炎,让院长奶奶住进了医院,由希美也请假照顾她,正巧遇上了前来探病的柴梓社长。
“柴梓社长您好!真不好意思让您跑这一趟!”坐在病床旁的由希美赶紧站起来,“抱歉,奶奶刚打完针,睡着了。”
“院长还好吗?医生怎么说?”柴梓司看看病床上孱弱的老人问道。
“医生说是因为季节变换,感冒后引发肺部发炎,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柴梓司突然拿下帽子,对她深深一鞠躬,“很抱歉,这次院长会生病,应该是因为心情郁闷的关系吧,要不是我无法守住父亲留下来的大南建设,也不会害院长年纪大了还要被迫搬离,都是我无能!”
“您说什么?”由希美完全听不懂,“大南被并购之后不是一切照旧,没有太大的更动吗?”
“大致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葛安社长有意把育幼院那块林地开辟成度假村,因为谈并购时,我希望保住所有的员工,而葛安社长也同意了,所以关于要收回育幼院的事,我就不方便再多要求什么了,真的非常抱歉!”
听说院长住院,他十分自责,便亲自到医院致歉。
怎么会!?由希美艰难的开口:“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吗?”
“确定,董事会也都决议通过了。”柴梓司很抱歉的看着她,“整个度假村的企划由葛安部长监督执行。”
好像肚子被狠狠打了一拳,由希美说不出话来,只能张大眼睛,愕然望着他。
以为她的错愕是担心院长无处栖身,柴梓司说:“你放心,葛安社长指示在附近找一间房子让院长安养天年,虽然不得不离开住了三十年的育幼院,但幸好不会没有地方住,这是勉强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由希美还想问清楚,院长奶奶正好幽幽醒来,怕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她只好不再追问,弯身在奶奶耳朵旁边说:“奶奶,柴梓社长来看你了喔!”
“院长您好!”
院长奶奶在由希美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虚弱的笑笑,“社长您好,劳烦您跑来看我,真不好意思!”
“哪里!”
由希美怕柴梓社长说出要盖度假村的事,连忙打岔,端起桌上的水道:“奶奶,医生交代睡醒要吃红色的药喔!”
柴梓司见状,连忙说:“那您忙,我还有事,先走了。”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请多多保重身体。”
院长奶奶弯腰回礼,“谢谢您!”
看到柴梓司离开病房,由希美终于松了口气,若无其事的让院长奶奶吃药。
院长奶奶吃完药之后又睡着了,由希美跟护士告假,说要回山上喂狗,就先离开了。
在医院大厅,她找到公共电话就追不及待的打电话回公司。
葛安刚到东京出差去了,试探过接电话的滨口鸿之后,由希美发现他也知道度假村的企划,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被刻意瞒住了。
话筒滑落到地上,发出一记重响,由希美木然地捡起,喃喃说着抱歉,挂好话筒之后,无神的往回家的路上走。
育幼院要被拆掉……
奶奶将被迫搬家……
葛安一直瞒着她。
脚步沉重,思绪紊乱,一步一想,一想一步,由希美分不清楚,育幼院要被拆除和葛安蓄意欺骗,哪一样更让她心痛。
直到育幼院就在眼前,看着从小生活的老房子,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由希美在碗里倒入狗饲料,摸摸宜努的头,“饿了吧,快吃。”
不知道是她的沙哑声音,还是哭过的红肿双眼让宜努察觉不对劲,它反常地没有狼吞虎咽,只静静地趴在她的脚旁,从喉间发出的“啊呜”声好像在安慰她。
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度滑落,由希美以脸颊磨蹭着狗儿的头,“宜努,葛安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宜努抬头,舔掉她颊上的水珠。
“自从知道大南是被葛安商事并购之后,我好高兴好高兴,心想奶奶终于不必担心育幼院要被收回了。”由希美抹去奔流不止的泪水,“如果是公司的政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可以理解的,可是,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啊呜。”宜努的眼神像是在为它的爸爸解释。
“葛安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由希美燃起一丝希望,“他一定是找不到机会跟我说,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宜努看她又有精神了,站起来,安心地啃着狗饲料。
“一定是这样没错。葛安出差去了,等从东京回来,他就会跟我提到这件事,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研究要怎么处理,说不定不需要拆育幼院呢!”由希美朝背对着她的狗儿说:“我应该要相信葛安,他说过不会再让我难过的,现在他一定正在努力,葛安不会让奶奶跟我失望的。”
由希美相信,葛安刚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想让她做无谓的担心,所以才不提起的。
一定是这样!
她拍拍吃饱打嗝的狗儿,“宜努乖,我要到医院陪奶奶了,你要好好顾家喔!”
安心地等葛安的好消息吧!
由希美脚步轻快地往医院走去。
由希美没有等到好消息。
一天、两天过去了,当由希美的耐心到达临界点的时候,葛安刚出差回来了。
“这是东京的土产,给你。”
由希美笑着收下,“谢谢。出差很累吗?”快点跟我说度假村的事!
“还好,只是整天忙着开会跟准备资料,没时间好好跟你通电话。”
“没关系,我都在医院里,也不方便打电话。”快点说呀!
葛安刚看看熟睡的院长奶奶,“奶奶的情况怎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肺部还有积水,必须再观察几天才能决定。”由希美忍不住了,“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葛安刚看看充满期待的小脸,笑了,“有,我很想你,你呢?想不想我?”
“唉呀,不是要问这个啦!”由希美细细观察他表情的变化,试探着问:“譬如说……公司最近有没有关于我的案子?”
有好消息,所以他才故意卖关子吧!
葛安刚捏捏她小巧的鼻尖,调侃道:“你不是请假要照顾奶奶吗?已经想回去上班啦?”
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迹象,如果不是柴梓社长亲口说出来,她绝对猜不到育幼院面临即将被拆除的结果。
有些失望,由希美干脆摊牌,“我都知道了,关于度假村的事。”
“你知道了?其实--”
他的讶异证实了无意坦承。由希美很难过,打断他的话,“奶奶在睡觉,我们到外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