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树上冒出了一枝枝新绿,园里的春花一一绽放。
贝勒府有了喜事,绵昱由贝勒晋封为豫亲王,海菱因此也被册封为亲王福晋。
所以一过完年,府里的人就忙着将贝勒府里的家当,搬到皇上所赐下的豫亲王府邸,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但最令海菱开心的并非是绵昱晋封之事,而是此刻在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婴孩。
“这个小家伙终于玩累了。”
“可不是,折腾了好半晌,好下容易哄睡了。”珠儿和照顾孩子的嬷嬷笑道。
“福晋,您歇一会儿吧。”珠儿倒了杯茶给她。
“我不累。”浅啜一口茶,望向外头明灿的春光,海菱走到院外,摘了几枝春花,再回到屋内插进花瓶里。
睇向睡得正酣的孩子,她心里荡漾起一片柔情。
这个孩子不是她生的,而是绵昱从外头抱回来的,说是才一出生就没了父母,怪可怜的,问她要不要养。
看着他那可爱的小脸,她哪舍得不要,于是就这样收养了他。
她明白,绵昱是为了要让她转移心神,所以才抱回这孩子的。后来她便察觉到了,绵昱是刻意不想让她那么快再受孕,所以一个月里总有几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碰她。
“王爷。”身后忽传来珠儿和嬷嬷的声音。
她连忙旋过身望向门口,绽开笑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明日要出远门办事儿,约莫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这么久?!”
听见她话里的依恋,他唇瓣扬笑地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同时挥手遣退珠儿和嬷嬷。“怎么,舍不得我?事情一办完,我就尽快赶回来。”
海菱连忙摇摇头。“不,正事要紧,你不用急着赶回来,慢慢来,不要太辛苦了。”她不希望他赶得太累,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
绵昱搂着她的腰,亲了下她的粉唇。“孩子睡了?”
“嗯,刚睡下不久。”忽想到一事,她道:“对了,今早太后召我进宫,说两个月后是她寿诞,要我转告你,她有两年没看到那出贵妃醉酒的戏了,今年无论如何一定要看到。”
闻言,绵昱蓦地微拢眉峰。前年太后寿诞时,他正前往准噶尔部平乱,去年,他外出办事了,适巧不在皇城里,想不到太后竟然惦念不忘着这件事。
没察觉到他脸色有丝古怪,她不解地问:“太后是让你去请戏班子吗?可这种事不都是内务府负责的?”
“她不是要我请戏班子。”他抚弄着她小巧的耳垂说道。
“咦,不是?那为什么要我跟你提这事?”
“她可能只是顺口一提。”
“太后还要我也进宫看,她说那角儿唱得可精彩。”
“……”休想,那天他绝不让她进宫。
“嗯,绵昱……”他俯身吸吮着她的耳垂,令她身子轻颤了下,迎上他燃起情欲的眼,粉颊霎时飞上两朵红彩。
他用嘴一颗颗咬开她衣服的扣子。
海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身子也升腾起一股燥热,她害羞地搂住他的颈子低声说:“我们……去床榻那儿好不好?”
绵昱抱起羞怯脸红的妻子,走向内室。
“都已成亲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容易脸红。”他的嗓音透着笑意。
屋外的春光正明媚,纱帐内也春意缠绵。
*
当绵昱离开的那日,豫亲王府里也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姊姊、表哥,你们怎么来了?”他们俩不是私奔了吗?怎么会来找她?
“咱们听说你成了亲王福晋,所以就来看看你。”董海棠热络地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面色红润、出落得愈发娇美的妹妹,“瞧你这模样,果然有些福晋的派头了。你快跟姊姊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当上这亲王福晋的?”
妹妹身上穿的那袭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耳上、发上配戴的珠玉与发饰,样样都是上品,闪得她眼睛几乎瞪得发直。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句话果然没错,海菱这一身穿戴,让她看起来就像个贵夫人,哪像自己……董海棠低首瞧着自个一身平凡的粗布衣服,心头的懊悔更甚。
打她和常弘私奔的这些日子来,身上带的盘缠用尽,只得回到常弘家求助,可常弘的爹竟大怒地责备他们不知羞耻,不仅不肯原谅他们,还不供给他们钱财,于是她只好开始变卖带在身上的首饰。
当首饰终于变卖光了时,两人的日子拮据得都快过不下去,这时他们只能偷偷回去找娘亲要钱,这才从娘那里得知妹妹竟然成为亲王福晋的消息。
由于爹还在气恼她与常弘私奔的事,而且他们的事也在左邻右舍问传出闲言闲语,娘就要他们前来投奔妹妹。
看妹妹竟过着如此荣华富贵的生活,她简直是又后悔又羡慕。
见姊姊问起这事,海菱想了想说:“这……要从当初我进宫当宫女说起。”她将事情约略说了下。
听毕,董海棠脱口道:“什么?!豫亲王就这样看上你了?唉,早知道我也该去选秀女才是。”
姊姊这话一出口,她便发现常弘表哥的脸色微微一变,于是赶紧打断这话题,“姊姊,你们累了吧,我让人去准备厢房,好让你们先歇着。”
“我不累,不如你带咱们逛逛这豫亲王府吧!”与常弘过了一段穷困的日子,现下的她,好生羡慕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见她这么兴致勃勃,海菱只得颔首道:“好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常弘,这才开口,“你们去吧,我想先歇会儿。”
“呃,好,我让人带表哥到厢房。”
吩咐下人领他去厢房后,海菱这才带着姊姊逛豫亲王府。
“姊姊,你跟表哥吵架了吗?”她没有忽略常弘表哥一脸低落的表情。
“没有啊。”董海棠贪看着府里华丽奇巧的园景,漫不经心地应道。
“那表哥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董海棠撇嘴。“我哪知道他在不开心什么?”见他不在了,她这才开始喋喋不休地向妹妹抱怨,“当初我真是中邪了,才会跟常弘离开。跟他在一起这段日子,我吃了好多苦,我没想到他那么没用,早知道我就该进宫选秀女的。”这样一来,享受着这锦衣玉食生活的人就是她,而不是海菱了。
“姊姊怎么这么说?你不是很喜欢常弘表哥,喜欢到不愿意嫁给别人吗?”
“没错,当初我是挺喜欢他的,可是这喜欢能当饭吃吗?他除了那张脸好看,根本没有赚钱的本事,你瞧我这身衣服有多邋遢!而且我所有的珠宝首饰,这一路上都变卖光了。他既懦弱又无能,我好后悔当初没听爹的话,真不该昏了头跟他离开的。”董海棠懊恼地连声骂道。
“姊姊,你不该这么说表哥的。”海菱敛眉低斥。
姊姊当初不就是因为很喜欢常弘表哥,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跟他离开,现下怎能因为贫穷而嫌恶起他了?这样他们两人的感情不是太禁不起考验了吗?
“怎么,我这么说他你心疼了?”董海棠不悦地横她一眼。
“我不是……”
不让妹妹说完,她直截了当地说:“你也喜欢常弘,对不对?”
“我没有。”海菱心虚地否认。
董海棠冷哼,“你别骗我了,从他救了你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偷偷爱慕他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可惜的是,当时常弘的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眼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我……”心一窒,无法接腔,须臾才道:“我现下已经没有那念头了。”
“因为你贵为亲王福晋,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
姊姊尖酸刻薄的讽刺,令她有些难受,于是解释,“不是,是因为夫君他待我极好。”
“哦,他怎么样对你好?”妹妹在提到丈夫时,那一脸甜蜜的神情,令董海棠看得很刺眼。
“他很疼我。”
“他不在府里吗?”她倒想看看能让妹妹露出这种满足表情的男子,长得啥模样?能封亲王,可能也有一把年纪了吧!
“他出远门办事了,要一个月后才会回来。”微顿了下,海菱问:“姊姊,你们回去看过爹和大娘了吗?”
“看过娘了,娘要咱们先过来你这儿住一阵子。”
“你们要住在王府?”海菱微讶,没想到他们竟打算留宿在王府里一段时间。
“怎么,不成吗?”
“不、不是。”
董海棠扬声,尖锐地提醒妹妹,“海菱,当初要不是我没去选秀女,你又怎么有机会过这种好日子?你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你最好给我记着。”
*
一边抱着孩子轻哄着,海菱一边看手里绵昱捎回来的信,都看了好几遍,还是一看再看地回味着他字里行间透露的思念。
珠儿取笑她,“福晋,那封信都快让您给看烂了。”
尽管被侍婢嘲笑,海菱还是舍不得将信给收起来,再三留连。
“他说事情办得很顺利,很快就能回来。”她的嘴角洋溢着甜甜的笑。
珠儿应道:“希望王爷快点回来。”倒不是因为她想见王爷,而是希望他回来治治一个嚣张的客人。
仗着福晋晋的姊姊,那董海棠几乎把王府当成自个儿的家,在这里作威作福,恣意辱骂下人,还要求福晋替她裁制新的衣裳、添购首饰,要求了一大堆东西。
看在福晋的面子上,人人是敢怒而不敢言。他们下人受气也就罢了,更可恶的是,那女人连对福晋都不客气!
“珠儿,你是想念王爷了,还是在想念鄂尔?”听见珠儿这么说,海菱打趣地道。珠儿对鄂尔有好感的事,她早就发觉了,心忖等这趟他们回来,她打算跟绵昱商量,找个好日子把他俩的婚事办一办。
珠儿噘嘴娇嗔,“谁想那块木头了,奴婢是希望王爷快点回来,免得海棠小姐继续在王府里作威作福。”
闻言,海菱嘴角的笑不由得敛起。“姊姊今天又做了什么事?”
“她上厨房那儿去,吩咐厨房做了一堆她爱吃的甜食,还要厨子们日后都要按照她的口味做菜,味道要加重点儿。厨子说福晋喜欢清淡的味道,结果她竟要厨子依她的口味为主,还说谁若不依,她就要让您赶走那些不听话的厨子。”
听她这么说,海菱颦起黛眉。
珠儿趁机劝道:“福晋,不是奴婢要说,您再这样放任她下去,她真会以为自个儿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
海菱难为地说:“可她到底是我的姊姊呀,你让我怎么赶她走?”
知她心软,压根不好意思轰走那讨人厌的姊姊,珠儿提议,“至少您可以警告她,叫她收敛一点。”
“我劝过她了,可是她根本不听。”从小姊姊就是如此骄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在意旁人的感受。
看主子似乎拿这不速之客没辙,珠儿不禁急道:“我看她压根搞不清楚,谁才是这王府的福晋,您再这么纵容下去,等王爷回来,说不定要生气了。”
海菱低叹一声。若是让绵昱得知姊姊在这府里所做的一切,也许真会气恼。
“好吧,我再去劝劝她。”
前几日她曾对姊姊说,自己已代她写信去求舅舅原谅她和常弘的事,但姊姊竟是毫不领情,还说舅舅原不原谅她,她压根不在乎,也不想嫁给常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