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眼泪的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因为他使用的字眼。
中毒?
真的假的?
「是真的。」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冷之安确认道。
卧病在床的牧倾心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互动全看在眼里。
搁置心头的千百种忧虑当中,关于姊姊良人的这一栏位,所有的猜疑与忧虑,都因为冷之安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的占有欲而宽了心……
「『夺魄吸魂测试版』,中此毒者初期症状就像伤风,高热不断,是一般伤寒解热的药方无法治疗的,只能就这样拖着,直到中毒者的精气神被反覆不定的高热给消耗殆尽。」冷之安进一步的解释,很含蓄的带过这药性的结局。
牧妐晴听得一愣一愣的,犹挂着泪痕的粉嫩小脸充满了狐疑,略过「消耗殆尽」是怎样的尽法,她最先想到的问题只有一个:「你怎知道?」
「这毒是我调配的。」
这答案说得轻描淡写,让牧妐晴一度以为他在开玩笑,因而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对。
「我调配的。」当着那傻愣愣的神情,冷之安很好心的又承认了一次。
牧妐晴已然说不出话。
那震惊表情定格了好久之后,才极其缓慢的从坦承不讳的制药者身上转向受害者……
「啊!倾心!」忍不住大叫出声。
受害者不知何时又昏迷了过去。
*
身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太苍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愿,成为一个比松伯更加被主人倚重跟信赖的侍仆,那就是他的愿望。
他一直在努力学习,从八岁那年自愿跟着回渊峰谷之后,无一日间断地在学习怎么当一个完美的贴身侍仆。
太苍自认用了十足的心,特别是像喜怒不形于色这种最基本的定力修炼,他原以为至少有一定的程度了,但这会儿,他知道他的修炼还不够……
「夫人有什么疑问吗?」他问了。
他该要忍住,但被人以蛇盯青蛙的姿态足足盯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只可惜,叫他破功的问话犹如石沈大海,并无回应。
那个说要到园子走走、透透气的人还是原姿势、原表情,一动也不动地死盯着他看。
隐忍着,太苍很不想破功得太厉害,只能暗自调息,维持住沈着的表情再唤一次:「夫人?」
犹如大梦初醒,在太苍的第二度叫唤之时。
「啊?」视而不见的目光有了焦距,回过神来的牧妐晴直觉问:「什么事?」
原来……她只是刚好看着他这方向在发呆,而不是在看他……
太苍用尽了意志力,才维持住脸部的平静。
「没事。」他说。
太苍的出声好似指引了一盏明灯,让牧妐晴满脑子的问题有了宣泄的方向……
「喏……」她开口,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问了:「你跟着你家少爷这么久,解毒的事……有没问题啊?」
想了想,觉得该补充点什么,牧妐晴连忙又道:「我不是不相信他,但他自己又说了,取名测试版的都是失败品,没有特地研发解药,这事关系倾心的一条小命,我、我……我总是不放心。」
「对少爷而言,失败品就是有所缺陷,这种毒物没有留下的必要,自然不会想研发解药,但只要他想,要做出解药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太苍如实道。
说是这样说,但是对一个帮不上忙,只能等待结果的人来说,没事做的情况下,很难不胡思乱想。
即便牧妐晴已经主动到园子走走想转换心思,但成效似乎有限,更何况……
「为什么夫君做的药,会毒到倾心?」她一直想不通这点。
「回夫人的话。」太苍知无不言,答道:「虽然是失败品,但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很好用了,所以沧少爷会定期将失败的药一起收走。」
太苍口中的沧少爷是冷之安的孪生兄弟冷之沧,成亲多时,虽还没见过面,但对于这点牧妐晴是知晓的。
先前她只听闻这位小叔是做家族生意的,一直没机会过问冷家到底是做哪门子生意,但这会儿将事情兜了一兜,大抵也知是什么营生了。
虽然搞不懂,怎会有人把贩售毒药当一门生意经营,但与其思索这问题,牧妐晴更忧心有人要对倾心不利。
当真有人欲除倾心而后快,甚至已经积极到下毒的程度了,下的还是这种没解药的毒,这……
「夫人切莫烦忧。」立志当一个完美的贴心侍儿,太苍很适时的推崇自家主人。「少爷需要时间观察病人状态,也需要时间去想解毒的药方,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少爷肯出手,倾心小姐的命绝对留得下来。」
奉命去取用茶水跟点心的幸幸,回来正巧听到话尾,连忙附和:「倾心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闻言,牧妐晴只能叹气。
虽然她烦心的并不止于此,但这次的毒素能不能根除,确实也是令她不安的因素之一。
人人传言她是降世的福星,她多希望自己真的是。
若她真是福星、拥有什么天赐神力,她比谁都希望一切平安如意,但自从爹娘意外横死之后,接连发生的诸多事件,让她不自觉的会往不好的方向联想去。
「苍小子,你跟着你家少爷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将点心布上的同时,幸幸嘴巴也没闲着,好奇的问道:「你跟了他这么久,知道他为什么要研究毒物吗?」
这话引起牧妐晴的注意,事实上这问题她也想了很久,也很想知道答案。
「什么『为什么』?」太苍不明白这问题的重点在哪边,特别是新上任的夫人也一脸期待的神情看着他的时候。
「我的意思是,毒药,毒药,这两个字听起来总是叫人忌讳,毕竟它是害人的东西,研究这东西,有什么好的呢?怎么会世代都研究这个为乐?」幸幸一直就想不通,趁着这会儿姑爷下在,有自家小姐撑腰,正好问问。
「夫人家经营的是字花楼,赌博又算是哪门子的好事?」太苍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想到,身为一个完美的侍儿,他怎能用这么直白的口吻跟语句?
他略微紧张的看看还不甚熟悉的女主人,只见后者摸摸鼻子,清秀的美颜上不见丝毫怪罪,反倒是一脸尴尬的笑道:「你说的也没错,赌博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但就某方面来说,这件不是很好的事,却也提供一般小老百姓娱乐跟梦想啊。」幸幸倒是不服气的辩驳道。
娱乐?梦想?那么,那些玩到倾家荡产又抛妻弃子的呢?
无法认同,太苍选择沈默。
「更何况你要知道,字花楼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当的营生方式,别说是中彩的得奖人是怎么改变了生活,它本身就提供不少人工作机会,让大家一起求温饱,也算是造福很多人啊。」幸幸再换个方式说。
「幸幸说的也是。」牧妐晴点点头,放下啜饮两口的热茶,颇有感慨的说道:
「其实赌博本身并非罪恶,有问题的是人,是人心中的贪念。」
语毕,一阵沈默……
忽地发现她话说得太沈重,把场面搞僵了,牧妐晴有些些不好意思,连忙招呼道:「都别站着,也没别人,坐下来一起喝茶,陪我吃吃点心吧。」
虽然以前也常奉命陪着一起吃吃喝喝,但现在已不比以往,会不会触及姑爷的规矩先不说,至少眼下多了一个太苍看着,幸幸试着守本分的推辞道:「小姐,这不太好。」
牧妐晴生性单纯,却也不是没神经,听幸幸推辞便心领神会,故意嘟起嘴佯怒道:「我一个人品茶没滋味,就说是陪我,谁敢说话?快帮太苍斟茶,各式点心都上一份。」
太苍从没遇过这样的事,直到幸幸拉着他坐下,他仍感到莫名其妙,自然不敢像幸幸一样,一派的随意又自在……
「其实我也有一个疑问。」在幸幸为两人斟上茶的时候,牧妐晴开了口。
「夫人请问,太苍知无不言。」端坐的太苍态度甚是恭谨。
「研究毒物这种事……姑且不论好坏,光光是研究这个,还以此营生,真能维持生计?」牧妐晴很直接的问了。
并非忧虑夫家的生活用度问题,她自认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即使自出世后便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真正的苦头,但她相信,真要面对时,粗茶淡饭的生活决计难不了她。
会有这么一问,纯粹只是耳濡目染的习惯使然。
就算没人让她管事,可她时常看倾心操烦府里内外的大小事……对外生意场上的事她没啥概念就略过不提,但是关于府里开销支出等的问题,她看久了、听久了,多少也有些概念。
至少,她知道要维持一大家子运作,并不是想想或动动嘴就行,得有一定的开销支出才能维持既有的舒适生活。
先前待在渊峰谷里时,她便注意到了。
虽然居处样貌简雅朴质,但其实材质都是最好的,就连衣物器皿等等用具也一律是质感绝佳的上等之物。
已经看惯倾心理家的她自然忍不住好奇,以冷之安的不事生产,单靠胞弟在外买卖那些毒物,真的足以维持整个渊峰谷舒适安逸的用度支出?
牧妐晴自认为她的问题很简单明白,却没想到太苍闻言后却是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好似没听懂问题。
「少爷没说吗?」这才是他感到好奇的点。
忽来咚的一大声,伴随冲击之下杯盘被扫落的劲道与碎裂声,着实让牧妐晴吓了一大跳。
「幸幸?」她大惊,因为前一刻才端着茶在喝的人就这么无预警的整个瘫趴在桌面上,她要没被吓到那才奇怪。
太苍甚为机伶,第一时间便断定茶水、点心定是被下了药,连忙护到牧妐晴身前,小心翼翼巡视周围环境。
「夫人小心!」他示警,但已经晚了一步。
脚下一软,太苍倒下,即便最后单膝落地而勉强支撑自己,却再也无力站起。
茶水、点心有没有问题他无法进一步确认,但香气……
随着茶香飘出的气味当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