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棋佑打断何绮凰的话,笑道:“绮凰,你还是当个享福的何姨娘就好,府里的琐事我会让巧若处理,她也该担负起少夫人应尽的责任,我想过去是我让绮凰太累了,才会让她心生不满,以后我不会再让她累着了。”
他的意思是,要她在霍家当闲人,就像过去的刘巧若那样?!何绮凰心惊了,慌忙想要拒绝,却被霍棋佑冷冽的目光一瞪,吓得噤了声。
这结果也不是何广想要的,女儿在霍家没了实权,对他而言是弊多于利。“贤婿,你就再给凰儿一次机会吧,我相信这次她是真的受到教训了,你让她闲着,怕她会闲出病来,不妥当啊。”
“那就让她时常去庙里替霍家上香祈福吧,也顺便让她修身养性一番。”
这次就算会坏了皇帝爷的布局,霍棋佑也不打算让步了,布局可以再想,可是刘巧若只有一个,他不想让她永远都被人踩在脚下。
何广心急的又道:“以往,我的古董生意都是透过凰儿居中牵线,你这一让她闲着,教为父往后的古董生意该怎么办才好?”
古董生意?真敢说啊,明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说是向西域买进古董,实际上是买了兵器。
何广总是谎称向西域买古董,再透过何绮凰从中牵线,把古董卖给富商仕绅,但实际上,上船的古董箱子里装的大半都是兵器。
何绮凰的舅父在仓库担任要职,所以每次何广的货进了码头,何绮凰的舅父就以那货是霍家何姨娘的,以此避开码头巡察的人进行盘查。
其实他都知情,只是故意让人放行,目的也是在于取信何广父女,主要是想从中查出何广真正的藏货地,好将他的不法情事一举掀开。
“岳父大人若有何需要帮助的,直接找我吧,我定义不容辞,至于家务事,就照我说的办了。”
“你当真愿意帮我?”
“你是我的岳父,我不帮你帮谁呢?”
何广虽然听了受用,却无法完全信任他,因为他太狡猾了,根本猜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此刻何广知道不能再急进了,免得露馅,所以不再多说什么,佴心里却暗自决定要找机会好好试探一下。
突然被交付重任,刘巧若很不愿意,她知道这种豪门大户,总是斗来斗去的,尤其有何绮凰在,想要安稳过日子太难,她就算掌权了,何绮凰也未必会放过她。
但霍棋佑只问她一句话,“你想不想好好保护你在乎的人?”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道:“当然想。”
“想,就得有权势,只有当了真正的霍家少夫人,你才能保护得了所有人,当只缩头乌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又怎么有能力保护他人?”
她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在现代的时候,她没权,只能让人呼来唤去,在这里,她缩起来不去争权还是被构陷,每次都差点要了小命,若是她不是弱势,而是强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但是大宅的当家主母要怎么当,她还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想了大半天,刘巧若只先想到,这年代大家对吃的喝的都很随兴,因为是大户人家,每餐都少不了大鱼大肉,而且那些肉肯定都是肥滋滋的,所以她决定先从改善霍家人的饮食习惯开始。
进了厨房,厨子正在准备今日的午膳,砧板上正躺着一块肥滋滋的三层肉,她一看,眉头马上皱成川字。
这样长久吃下去,很快就会有人三高中风而毙命。
“师傅,麻烦你把肥的那层肉去掉吧。”
“肥肉去掉?少夫人,你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吗?东坡肉少了这层肥肉,还算是东坡肉吗?”
“那个吃了对身体没好处,去了吧。”
厨子听了很想哭,但是少夫人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只好认命地把肥肉给切除了,可是少了肥肉的东坡肉,他还真没煮过。
他硬着头皮用一样的手法料理,果然少了一股香气,也少了一层油亮。
另外,炸鱼也改成了清炖的,炒菜少了肉丝,变成清烫的。
菜色一一送出,到了霍棋佑那,他皱眉了,到了何绮凰那,她也皱眉了,然后所有人都把厨子叫了过去。
“今天是怎么了,为何煮出这样的菜色来?”
霍宅的厨子手艺媲美御厨,每餐都是色香味俱全,但这会儿,菜色变了色,该油没油、要色没色,看起来就吸引不了人。
“少夫人的意思,她说……这样比较健康。”
“健康?”霍棋佑知道刘巧若常做奇怪的事情,这回也是他让她掌宅里大小事,所以他忍下来了。“既然是少夫人的意思,就这样吧,去请少夫人和小小姐过来吃饭。”
但何绮凰就没那么好安抚,她一看到厨子来就骂了一顿,然后恨恨地把菜盘全部扫到地上,气急败坏的吼道:“现在是无视我的存在了吗?给我这些菜色,以为在养猪吗!”
厨子很为难,不照做,得罪少夫人,照做,得罪何姨娘,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可以收拾菜刀离开了。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是少夫人的意思,她说……”
没让厨子把话说完,何绮凰就兀自下了断言,“现在是在报复我就是了,好啊,要斗是不是,我何绮凰会斗输你一个村姑吗!”
刘巧若的好意,在何绮凰看来就是报复的手段,所以她心底的恨意加重,想整垮刘巧若的念头也更甚以往。
刘巧若再见柳庆云是几日之后,柳庆云即将回乡,所以霍棋佑破例让他向刘巧若告别。
对于柳庆云,刘巧若没有任何感觉,但想到他是被她牵连才会被抓起来,免不了对他有些歉意。“很抱歉,让你受苦了。”
“不苦,我觉得自己这趟来对了。”
他这话是真心的,至少能让她因祸得福,他虽被囚禁,但多少还是听到一些消息,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霍棋佑刻意要让他知道的,总之,她如今掌管霍宅的大小事宜,是名符其实的当家主母。
之前他误信传言,以为霍棋佑对她不好,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像那封匿名信上说的那样,霍棋佑其实很在乎她,只是表现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现在,他可以安心的回去了,而且不再有任何眷恋。
“我要回洵河镇了。”
“嗯,你娘需要你照顾,是该早点回去。”
她是不知道原主若有机会再回来会不会怨她,可此刻这身体里的人是她,柳庆云留在这里,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没有丝毫助益,她知道婚姻被破坏的苦楚,断然不可能把刘巧若和霍棋佑的婚姻搞得更复杂,再者,她心里真的没有柳庆云这个人,对他最多就是感激而已。
“外头还冷着,你回乡的路程极远,我会请曲总管帮你多备些暖和的衣物和粮食,你一路小心。”
从客套的对话中,柳庆云感受到了刘巧若与他之间的疏离,他们是真的回不去了。“嗯,多谢,那……我走了。”心底仍有丝不舍,这一别,怕是一生了,所以他想多看一眼。
“慢走,一路平安。”
不是刘巧若感受不到他的深情,但她真的无福消受,而且最近还有一事让她困扰,她没有多余的心思花在柳庆云身上。
走了两步,柳庆云忍不住回头道:“我有句话想问。”
“说吧。”
“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她在这里举目无亲,未来不可知,其实是没啥幸福可言,可是想到这些日子她心底又莫名闪过一丝丝暖意,或许,幸福是可期的,她暗忖着。
“她当然会幸福。”一道浑厚的声音插入,是霍棋佑来了。
他其实一直待在屋外,想给两人好好谈谈,但他的心却忐忑不安。
他并不喜欢刘巧若和柳庆云太靠近,或者该说,他不喜欢她和任何男子过从甚密。
男人其实也是醋桶,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眼里瞧的是另一个男子,但若表现得太霸气,肯定又会被刘巧若训斥,他得试着用她要的方式对待她。
“你该上路了,马车在外头等着。”霍棋佑催促道。
柳庆云点点头,拱手告辞。
目送柳庆云离去,霍棋佑突然有感而发的道:“我有点明白,为何你过去一直无法忘情柳庆云,他的确是个好男人。”
“颇有同感。”刘巧若也这么觉得,若是原主和柳庆云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的。
她的回答马上惹恼了他,他吃味的道:“舍不得了吗?是不是后悔没跟他一起回洵河镇?”
她不满的瞪着他。他到底哪只眼睛看见她舍不得柳庆云了?又是哪只眼睛看见她后悔没跟着一起走?“你是故意来找碴的吗?”
“你怎么老是认为我在找你麻烦?”霍棋佑一脸气恼,想不透怎么每次两人见面就很容易起争执。
“如果没事,我要去忙了。”
霍家少夫人养尊处优的,有啥好忙?严格说来,是他这个双肩撑起霍家一片天的男主人才需要忙吧,但当他见她坐到桌前,非常认真的看起帐本,他真真大吃一惊。
正巧,曲少寰来报,说派去洵河镇的探子回来了,他便旋身走向书房。
探子很仔细的报告查探到的一切,刘家大家长刘长贵娶了两任妻子,刘巧若的母亲在刘巧若五岁时过世,后来刘巧若的爹又娶了续弦。
刘家本就不富裕,后来刘长贵病了,家里的重担全都落在刘巧若身上,她白天刺绣,晚上帮人缝补衣裳,除了小时候短暂上过学堂,就再也没有机会习字。
只是短暂上过学堂,如何看得懂深奥的医书?又如何看得懂他那复杂的帐本?
她甚至还写得一手好字!
霍棋佑在心里已经把现在的刘巧若和过去的刘巧若做出一个区分,两人根本不是同一人,但她不是刘巧若,那她是谁?更重要的是,刘巧若一直在霍宅里,不可能有人会将她偷天换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探子离去后,霍棋佑问:“石定、少寰,你们说过少夫人不像过去的少夫人,对不对?”
“是。”这是无庸置疑的,完全判若两人。
“睡一觉,能让人换了魂吗?”
这个问题曲少寰和石定可就不敢回答了,他们也没遇过这么玄的事。
“虽然少夫人变得不太一样,但现在的少夫人真的是个令人敬佩的人。”石定忍不住又替刘巧若说话了。
其实曲少寰也挺同意石定的说法,但怕霍棋佑认为他们吃人嘴软,就没附和石定的话。
霍棋佑没让曲少寰置身事外,转头问:“你教过少夫人如何看帐本吗?”
“未曾。”
“所以真是她无师自通?”
“确实是。”曲少寰点头,接着补充道:“少夫人只是管我要了帐本,说想了解一下府里食衣住行的用度,我便把帐本交给少夫人了。”
霍棋佑惊奇的想,刘巧若醒来后,不但个性变了,就连厨艺、医术、字墨、看帐都无师自通,更让他和女儿的感情越来越好,就连一向只听令于他的石定和曲少寰也对她极为推崇,馨园开始有了笑声,外头的人也都纷纷称赞她通情达理又有菩萨心肠。
他好像赚到了一个宝了。
但令他不解的是,为何她昏迷再醒来,会像变了一个人?如果她不是原本的她,是否表示他们过去的恩怨情仇都已经随着她的重生全部一笔勾销,他们也可以重新来过?
这个念头一起,霍棋佑的心一阵喜悦,并下定决心得对她更好,做得更多,让她真正喜欢上他。
他马上起身举步朝外,石定和曲少寰准备跟上,却被他制止。“你们去忙你们的,不用跟着我。”
谈情说爱,当然不需要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