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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夺前妻(上) 第六章 找回主心骨(1)
作者:千寻
  他们原本住在山下村子里,后来村人不友善的谣言,爹娘便决定举家搬到山上。

  山上的家盖在一大片蓊郁密林深处,很少有人涉足,没有左邻右舍看顾,爹担外来客闯入,便在四周布上阵法,对阵法不熟悉的外人很容易在森林里迷失方向,转转绕绕,困在阵法里头。

  爹当隐士当得很彻底。

  那几年虽然寂寞,日子却是过得有滋有味、惬意舒心,他们不必担心外头苛政猛于虎,不必害怕自家人受人欺凌。

  那时她问娘,“没有朋友串门子,娘不无聊吗?”

  娘把她搂在怀里,贴贴她的脸颊回答,“娘有贴心的小棉袄陪伴,怎会无聊?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咱们住在桃花源呢!”

  桃花源……对啊,爹娘亲手建立的桃花源,无纷争、无干扰,最是安全的避风港,家,她回来了!

  马车进入密林,按照背得滚瓜烂熟的入阵口诀,短短一刻钟他们就来到家门口。

  捧着骨灰盒子,亦画走下马车,柔声说:“哥哥,亦画带你回家。”

  闻言,青荷红了眼眶,陈嫂忍下哽咽,阿龙阿虎抢快几步上前打开布满灰尘的大门。

  家……还是老样子,不大却很温馨,十几间屋子,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房间,厨房很大、书房很大,但最大的是练武场。

  练武场在后院,是家里男人的专场,前院是陈婶和娘专属的温室与菜园,菜园里啥都没有,只剩下杂草丛生。

  “我想拔萝卜。”亦画突如其来一句。

  陈婶连忙接话。“我买了很多菜籽,这两天种下,过几个月就有萝卜拔,来!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一声招呼,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亦画对着怀中木盒道:“哥哥,我们到处走走吧。”

  哥哥当然没回答,她自顾自抱着盒子逐间屋子逛过去,边走边自言自语。

  看着被磨成弧状的桌角,亦画咯咯笑开。“那回我在桌角撞出一个血洞,娘舍不得骂我,竟骂起爹说桌角干么弄成方的……是不是太不讲道理啦,可隔天爹居然和陈伯把桌角刨成弧形。”

  她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呀,她拥有天底下最好的家人!

  她没回自己房间,因为青荷正在里头忙着,灰尘一阵阵的。

  亦画直接进了哥哥房间,方方正正的屋子,一组案桌、一张床,加上两个柜子,一个放书、一个放衣服,离开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现在一层厚厚的灰掩在上头。

  她跪下来,熟门熟路地从床底下拉出木箱,里头有弹弓、箭,还有几把剑,小时候爹逼得狠,天不亮就让陈伯把哥哥挖起来练武功,哥哥喜文不喜武,但爹坚持:生在乱世,习武不仅用来强身,还能保护家人。

  哥哥更喜欢读书啊,因此他们经常在小梁哥的墨与斋里窝着,不过在爹的严厉逼迫下,几年过去、哥哥的武功也练得有模有样,高手称不上,但揍趴一群混混绝对没问题。

  厨房里陈婶正忙着,那里是陈婶的专场,她说不管搬到哪里,民以食为天,厨房是最重要的地方。

  陈伯打水,一桶接过一桶,阿龙把水不断往屋里送,阿虎动作俐落,得在太阳下山之前整里出几间屋子,晚上才有地儿睡觉。

  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亦画抱着哥哥往练武场走去。

  那里有大大小小的木头桩子,她朝立在靠墙处的两根走去,木桩上头划着许多道横线,一根是哥哥的,一根她的,据说哥哥那根木桩还是从京城老家搬运过来的,爹用这两根木桩,在每年生日时刻下他们的身高。

  亦画走到自己那根前方,站直拔下发簪,手往后在头顶处划一道横线。

  离开那年她九岁、哥哥十六岁,这六年里她长高很多,不过哥哥十二岁时就比现在的自己高,手指顺着哥哥的木桩子慢慢往上滑,一道接过一道……视线在最高的那道身高线上停驻。

  十六岁时哥哥有这么高?

  蹲,一岁、两岁、三岁……她一道道往上数,第……十七道?

  不对,她记得很清楚,离开家那天她还认真数过一遍,她九道、哥哥十六道……所以是哥哥自己给添上的?哥哥曾经回来过?

  不可能啊,她日日与哥哥在一起,哥哥不曾离开过家!

  心脏陡然吊起,她联想起在墨与斋看见的背影。

  会吗?是吗?有可能吗?

  压住起伏不定的胸口,她稳住虚浮的脚步,慢慢回屋。

  青荷动作迅速,转眼屋里已经打扫过一轮,衣服摆进衣柜,她正在收拾琐碎物件,看见小姐回来,她面露犹豫、欲语还休。

  亦画拉开椅子坐下,想喝杯水缓缓,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青荷忙道:“小姐等等,我去一趟厨房。”

  她没回答,只是心跳一下强过一下,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青荷回来得很快,她把茶放到桌上。“小姐将就喝点开水,茶叶还没找出来,水烫,慢点喝。”

  点点头,亦画抬眉,主仆对眼,青荷犹豫着要不要说,说了怕小姐担心,不说又怕意外发生。

  见她欲语还休,亦画问:“怎么啦?”

  一顿,迟疑半晌,最后青荷说:“小姐,有人闯进来过。”

  原则上不可能,从来没有人能闯过阵法,但亦画没反驳,问:“你发现什么?”

  “我进屋时发现窗子打开,窗边有脚印,我还没擦……”

  亦画放下茶杯走到窗边,脚印还算新,约莫前两日下过雨,泥巴留下完整鞋印,右脚在外,左脚在屋里地板。

  手控制不住地抖起,她必须求证。亦画抽出帕子里外走两趟,试着比对长度。

  青荷不明白小姐在做什么,但有外人闯入,事态严重。“小姐,这事得告诉陈伯吧?”

  亦画连忙阻止。“先不要!”

  “为什么?万一是坏人……”

  心乱得厉害,像是周身血液被抽干,手脚瞬间变得冰冷,她无法解释自己的情绪是恐惧还是期盼,只觉得自己跌进一团乱麻中,厘不出头绪。

  “好青荷,什么都别说,拜托!”双手合十,控制不住心底激荡。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她不知道,但是求求老天,就是她想的那样……

  满心狐疑,但主子下命令,青荷还是点头应下。

  太慌了,慌得连手脚都找不到地方摆,她必须做一点事情来安抚自己。亦画卷起袖子,接过抹布说:“这里我来整理,你去整理自己屋子。”

  虽然不解,但是看见小姐心情好转,终归是好事。

  青荷离开后,她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抹布带上房门,往房间外头靠窗的那片高墙跑去。

  她又找到几枚脚印,天啊……她好高兴、好想笑,好想跳起来大喊大叫,但她死死地捂住嘴巴,深怕尚未落实的事儿被自己的快乐给喊丢了。

  ***

  黄昏,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整座宅子里外清理过一遍,只是十几个房间只整理出晚上要睡的几间。

  祖先牌位供上,哥哥的骨灰静静地放在爹娘身旁,刚买的果子、到外头采回来的野花,一炷清香,亦画告诉爹娘,他们回家了。

  陈婶做满桌子菜肴,全家围在一处吃上团圆餐,大家脸上都有明显的疲惫,亦画甚至累到没有胃口,但今晚气氛轻松,他们喝了点酒,亦画亮出千两银票,说了与小梁哥的合作,日后生活有了着落,大家跟着放下心。

  早早地打发青荷回屋里休息,她从抽屉中翻出小时候哥哥给自己买的铃铛,用红绳串起来绑在窗子上,高高低低、上上下下,都弄好后,熄灭蜡烛躺上床。

  心情澎湃,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担心那只是自己的过度想像,也担心希望落空会更加失望,当然也有很大可能那人不是哥哥,她的隐瞒会给自己招来危险。

  但是……赌了吧!就赌这一回,反正她还有什么可以损失的?

  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回想起小时候……她做过同样的事。

  那时她可够调皮的啦,爹娘却总说她不受教是哥哥的错,上梁不正下梁歪,身为上梁的哥哥没当好榜样,弟弟妹妹自然直不了,害得可怜的哥哥为她背下无数口黑锅。

  哥哥最疼她,银子全给她买好吃的;她也最疼哥哥,哥哥喜欢安静乖巧、爱看书写字作画的女孩子,她便乖乖地把字画给学了个透彻。

  她理直气壮对爹说:“为什么哥哥不能坐在爹爹腿上?我可以,哥哥也想坐的呀。”

  她一直都知道的,哥哥盼着爹爹也宠宠他。

  那次她耍任性,非要爹把哥哥抱在大腿上,爹瞥扭、哥哥尴尬,但终究还是抱上了,她看见哥哥红了耳朵,也看见那一天……整整一天,哥哥上扬的嘴角始终没落下。

  爹爹对哥哥太严厉,却又对她太纵容,她没长歪真是上苍庇佑。

  想着过往,意识逐渐模糊,慢慢地她睡着了,梦里全是童年的片片断断。

  好爱啊……她好爱爹娘、好爱哥哥,是不是被老天爷嫉妒了,才把爱她的、她爱的一个个收回去?

  ***

  夜深人静,天上没有月亮,黑压压的树林里只有几声鸟叫,墙外大树下立着一个人影,仰头看向枝极间张扬的枝干。

  岳璘攀着大树,手脚俐落地往上爬,顺着树枝踩到围墙上方,然后顺着墙里的大树慢慢爬下来。

  当时年幼无知不肯用功,要是肯静下心好好练,现在提一口气施展轻功,窜跳间就能越过高墙。

  跳下树他朝亦画房间的方向跑去,直觉从窗口跳入。

  铃铃铃……岳璘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到,怎么会有人?他不解皱眉,尚未反应过来,浅眠的亦画已被惊醒。

  她弹身跳下床、冲到窗边低喊,“哥哥!是我,亦画回来了。”

  乌漆抹黑的夜,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咬死屋外那个人是哥哥,是她死而复生的哥哥。岳璘顿住身形,转身想跑。

  “哥哥,我好想你,你可不可以别丢掉我?”她啜泣不已。“我会乖、会听话,你让我怎样就怎样,只要别抛下我。”

  岳璘垂肩,背对窗里的亦画。

  这些话在爹娘去世的时候亦画说过,那时她牢牢抱住哥哥,全身不断颤抖,哭着哀求。

  她信了自己是扫把星,她怕哥哥迁怒,怕自己被抛弃,那时哥哥抱紧她说:“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我知道你有困难,你不能与我相认,没关系,你只要应一声,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可不可以?”她连连挥手,连连妥协,真的,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哥哥活着。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阵长叹。

  “我比对过窗边脚印,哥哥的鞋子是我亲手做的,右脚比左脚长一点点,你是哥哥!”

  她说得斩钉截铁。“我在后院角落找到几枚脚印,那里墙内墙外各长一棵树,一棵往外长、一棵朝里长,枝相攀连交叠,分明不是同样的树种,远远看起来却像一棵树。”

  “娘说那是夫妻树,夫妻本一体。爹娘恩爱,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夫妻树是爹、娘的感情象征,却是哥哥偷偷出门溜达的梯子,没人知道哥哥去了哪里,你也从不肯教人知晓。

  “好几次你回来,发现爹在后院,为避开爹,你从窗口跳进我房间,再溜回自己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过爹的棒子。记不记得那次你出去,我闹着想跟,哥哥坚持不肯,我一气之下在窗口挂上铃铛,害得哥哥返回时被抓个现行。”

  “但我得意不了多久,因为你被爹罚了,跪在祖先牌位前,看着你笔直的背影,我心疼难受了,我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哥哥这样疼我,我怎么可以害哥哥啊?我好后悔,拉着爹哭闹撒泼,求他别罚你……”

  叹息,他知道啊……她从没那样胡闹过,可爹……应该是猜出来的吧,爹猜出他去见谁,为断却他的执念,打定主意罚到底。

  亦画哭得声音都哑了还说不动爹爹,最后抱来棉被陪着他跪,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瓮声瓮气不停说着“哥哥对不起”,那天他抱着她跪,从天黑跪到天明。

  “从那之后我可听话了,哥哥要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要我学规矩,即使小腿被抽得一道青一道紫,我也没有抱怨,没有放弃学习。你瞧,我多生气啊,气哥哥非要为皇帝鞠躬尽瘁,但哥哥让我嫁给裘善我便嫁了。哥哥让我别报复皇上,我听了。看在我这么懂事的分上……哥哥别丢掉我好不好?”

  她用最甜美的声音示弱,那么骄傲固执、自尊心高张的妹妹啊……他的心软成一片,但他始终不应声。

  唤不来哥哥回头,眼泪哗哗往下掉,她头重脚轻,晕眩一阵一阵。“哥哥,我不舒服……”

  哥哥最怕她生病,他会回头对吧?可是……并没有,所以她猜错了?根本就不是哥哥?不是啊……

  巨大的失望迎面袭击,措手不及的她眼前一片黑雾,双腿一软晕倒在地,后背撞上椅子,砰地一声。

  听见声响,猛然转身,他再顾不得其他,一把跳进屋里,再次惊扰银铃。

  动静太大,青荷被吵醒,她冲进小姐屋里,一片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模模糊糊隐约发现屋里有个高大身影。

  “有贼啊!救命啊……”青荷强忍恐惧放声大喊,后悔死了,怎就听从小姐的话不把外人闯入的事告诉陈伯,现在小姐落入对方手中,可怎么办才好?

  身形一顿,藏不了了,他苦苦一笑,将亦画抱往床边,轻轻安放。

  青荷吓得全身汗毛竖起,壮起胆子怒喊,“不要碰我家小姐!我们家有很多人,你现在立刻离开,我保你安全……”

  这话说得好大的口气,他想笑,当年挑丫头选对了。

  与此同时阿龙、阿虎冲进来,陈伯、陈婶随后进屋,陈伯手里拿着蜡烛,屋里顿时被照亮。

  “你是谁?”一柄长剑刷地直指对方胸口,阿龙缓慢移动,想抢到小姐身边。

  他边走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小姐,这么大动静小姐都没醒,不会是遭了毒手吧?惶惶不安,他频频给弟弟使眼色,准备前后夹击。

  旁人就算了,他能不知道这对兄弟在想啥吗?当年三人习武,他的武功和阿虎不相上下,却惨输阿龙一截,要是两人联手,他定是九死一生、有来无回。

  岳璘长叹,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瞬间,悄然无声,满屋子上下都傻了,像是突然连呼吸都不会。

  是……诈尸?不对,少爷都变成骨灰了,哪有尸体可以诈?

  阿虎推开哥哥,冲上前一把抱住人。“少爷没死,太好了,我们家少爷没死!”

  阿龙也憋不住冲上前,张开手臂将弟弟和少爷圈起来。名义上是主仆,但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练武、一起被长辈修理,他们有共患难的同袍情。

  青荷哭得凄惨无比,但少爷被阿龙阿虎占了,她只能从夹缝中拉扯少爷衣袖,满腔委屈终于有人可以告状。“少爷,你不在,小姐被欺负得好惨……”

  陈伯、陈婶终于回过神。

  陈婶颤微微地走到他跟前,轻轻模他的手臂、肩膀,像在确定什么似的。“真的是……少爷?”

  “我没死,午门斩首是我和皇上合演的一场戏。”而今君臣兵分二路,皇上处理朝堂蠹虫,他斩首边境祸害。

  “小姐怎么了?”陈伯抹掉眼角泪湿。

  “她太激动晕了过去,陈伯快给她看看。”

  “好。”陈伯走到床边,拉起亦画手腕细细把脉。“咦?”

  像是不敢确定似的,他重新再号一次脉,渐渐地眉心蹙紧。

  “亦画怎么了?”何亦书被陈伯的表情给惊吓。

  “小姐……怀孕了。”

  青荷恍然大悟道:“自出嫁后,小姐的小日子再没来过。”

  陈婶急道:“你怎么都没说?”

  “小姐的小日子本来就没准过,在知道邻国侵犯、大军不发、朝臣喧哗之后,小日子接连一个月日日不停,我本想告诉少爷,可小姐不让说。之后订亲、出嫁、和离、回渝州……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小姐心情很糟,我也不敢说,就怕小姐更烦恼。”

  “那就对了。”陈伯对何亦书说:“小姐怀孕,应是入门喜,三个月了。”

  亦画悠悠醒转,视线略过众人定在何亦书身上,她挣扎起身,又哭又笑,像孩子似的伸手讨抱。“哥哥,抱抱。”

  这么幼稚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酸了鼻。

  何亦书上前,她扑进哥哥怀里,瘦削的手臂绕到他身后死命圈住,大有“你敢叫我松手,我就跟你死杠”的气势。

  他将她从床上抱起放在膝头,戳她额头一记。“没好好吃饭,都瘦了。”

  “对对对,得吃饭!阿龙劈柴、阿虎烧火,当家的帮我杀一只鸡,青荷给少爷沏茶……”陈婶下命令,把所有人支使得团团转。

  但是所有人都乐乎乎应下,因为……真好,少爷还活着,他们的主心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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