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情无义呢。”在宫宴里有人这么说着。
西玄二皇子撇去一眼,又往徐直刚离席的位置看去,贵族几乎都在场,徐直这么早退席,也太不给陛下面子了。
偏偏陛下还不介意,在西玄里也只有徐直这般无法无天了,他想着。
“西玄徐直的身边人疾病而去,她却为露痛色,好歹跟了多年啊……”
有西玄贵族交头接耳,相互感慨,他们自然是要感慨,徐直的身边人都是得了最的贵族后人,说不得哪日就轮到他们,西玄二皇子唇畔冷笑。
他倒认为徐直如此冷漠,正和他心意。徐直的身边人必须应付她的所有需求,或许也包括……他思绪一顿,不往某事深想,那些没落的贵族不过是与徐直各取所需,徐直不会付出感情的。
他在西玄人眼里就是那么高高在上,没道理她的身边人能够得到她的心。突然间他瞥见大皇子周文晟,不知何时也离了宫晏,他本不以为意,而后想起徐直也不在……他心里咯噔一声,蓦的起身。
位子中间那个老人看向他,他心思混乱,若在平日,比趁周文晟不在场说几句吉祥话,但此时他只是胡乱编个理由,就匆匆赶来出来。
宫灯照亮了大半座皇宫,远处有着轻微的鞭炮声,他招来身边的太监问着徐直与周文晟的去处。
太监一愣,吞吞吐吐答道:“奴才没注意,只看见大姑娘扶着额,似乎不胜酒力,有宫女将她扶了去,若然如此,他定会在集贤殿的侧间或者是秀阁里……”太简话未说完,一身绣着凤凰纹的红袍便自眼前掠过。
西玄二皇子直往集贤殿的侧间而去,行路上的侍卫军见他而避让,他全然视而不见,心里火大到最后几乎是行奔起来。
她怎么一点防心也没有?就在十年前,徐直着了道,有人竟对她下药,如果不是他心生狐疑跟了上去,谁知徐直那一回会遭遇什么?在皇宫里谁敢对她下手?皇子?西玄上下哪个不将她当西玄的荣耀?居然也敢下此毒手……至今他仍然怀疑是周文晟下的手。
那时周文晟要的,怕是想得了徐直的身,只不过让他抢先一步进门……他想起当年他在集贤殿侧间里冒犯的亲吻、情难自禁,却落得被吐了一身的下场。
徐直,从来就不会是属于他的,不管是身份上或者是命中注定。
他虽是西玄二皇子,但母妃遭人害死,他不信父皇不知情,只是父皇的不作为,继续宠着那个毒蛇般的贵妃。
他厌恶皇宫里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他的兄弟。
在情感上的归属,他是属于西玄的;但对母妃一族的风俗民情他自幼耳濡目染,几乎是根深蒂固了。例如若能在死前将一个人印记久了,也许来世就有机会再相遇,今生无法做到的,来世就有了那么一点机会;又例如,心里有了人,唇舌相触为始,情自上而下,贯穿全身,方是灵肉合一,这才是命中注定的半圆。
那时尚是少年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确定徐直是他的……哪知他吻上徐直时,心里焦虑、烦躁,只觉得徐直的唇畔虽柔软,却是那么遥不可及,仿佛他怎么也追不上……当下冷水泼顶,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紧跟着徐直便吐了……原来,他俩天生就不属于彼此的吗?老天爷不给他吗?
那一晚,他一直呆在侧间里发呆,不管徐直是不是他的,他绝不叫人得逞了去;徐直她,徐直她值得最好……她绝不该沦落到被人强迫去。
也因此,京师传出了风声,徐直的第一个男人是他,徐直睡了他……或者,他睡了徐直。
徐直高傲到不愿澄清,却也绝了徐直的妃子之路——至少,东宫太子有这念头的话。
既然如此,多年以后,为什么周文晟又要对徐直下手?因为徐达与徐回都不在西玄了吗?他咬牙,既然如此,还不如硬将徐达带回,至少多个箭靶。
徐达于他,就是个想要得到的玩物而已!他就是看上了那幅画中美人,开国皇帝会留下这幅画未尝不是求不得,倘若他得到与画中人物神似到都可以让人怀疑是不是转世的徐达,是不是表示他这一世并非全然的卑躬屈膝……他他心知自己早已扭曲,却从来不想阻止。扭不扭曲,不是他说了算,全是西玄皇宫里的人造成的,不是吗?父皇、宠妃、兄弟……太监、宫女……所有人都是……一脚踢开侧间,里头空荡荡的。
他一怔。
随即脸色大变。
他立即转头奔向秀阁那方向。
他不住的在心里盘算他到底离开多久了?周文晟又离开多久了?倘若、倘若各取所需他无话可说,但要是强迫徐直……甚至、甚至是徐直另半个圆,他非要杀了他不可!
予近秀阁愈有一股怪味。“不对!”是失火!
他刚到秀阁,火光就从屋顶暴窜而出,他抓住一名太监。“徐直呢?”
几名太监正忙着救火,闻言皆是愣了一下。“二殿下,咱们是闻到怪味刚过来,以差人去通报了,咱们来之前根本没有看见人。”
没有看见人?连最基本的宫人都不在?他背脊起了一阵冷汗,蓦的,他接过一同水淋在身上,大步流星地进入秀阁。
“徐直!”他嘶哑大喊。“徐直!”
一抹人影自火光里现身,是名男子,紧跟着,他看见男子扶着一个女子……他立刻上前眼见上头梁柱烧了半截落下,他脱下湿透的红袍,借力打歪那降落在徐直身上的半梁。
零星的火花落在三人身上,他与那名男子打个照面,是徐志新来的身边人姜玖,两人同时灭去徐直裙上的火星,他怒声问道:“她怎么了?”
“大姑娘头疼,被人扶去秀阁休息,我刚到时就遗失时就已失火。”姜玖说的极快。
这么巧?西玄二皇子不及细想,便道:“你背她起来,方便脱身,我在后头护着。”
姜玖闻言,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也迅速背起徐直。先前不敢背,是怕头上落了火星,徐直绝对首当其冲,现在有人愿意护着,他自然依言而行。
徐之美目紧阖,也不知是头痛还是被呛到,似乎昏迷了过去。西玄二皇子心里恼怒,这什么跟什么?哪来的巧合?
就算是巧合也不该是徐直遇上!徐达的平顺怎么不分她一点!
两人一路护着徐直出去,临出门前,火星直落,就要掉进徐直的发丝间,他本能地伸手挡住,手背顿时一阵剧痛。
周文武自厅门口走进,听着丝竹之音,看着伶人舞动,又是那一套奔仙,徐直仿佛看不腻。
“停了。”他忽然开口。
乐师立刻停止弹琴,徐直往他看去,他道:“这乐曲令人想睡。”
徐直哦了一声,也不反对。事实上,这一个月来,周文武发现,除非是徐直兴之所至,没有人知道当下她在想什么;平常非关学术,她都是十分随意或者该说不在乎,她全身上下都是由身边人打点的妥妥当当;如果她身边人不是贵族,熟知贵族该有的一切,他都要怀疑徐直今日所呈现人前的,就是一个平民模样。
徐直对着首舞的云卿道:“那,你唱西玄求爱曲给我听吧。”
整厅的人蓦地净声。
周文武面色陡变。
云卿垂下眼,掩去眼神。“是。”
“有感情的那种。我一直想听听,有感情的求爱曲与没感情的求爱曲差在哪里。”
云卿诧异的看她一眼,虽不解她到底在想什么,仍道:“那就请大姑娘到场中来。”
徐直起身,经过周文武时,周文武冷冷的问:“徐直,你知不知道求爱曲是做什么的?”
“自然知道。”徐直一脸莫名。
所以……那些夜晚,对徐直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就只是……能够撩起她体内的欲/望而已?他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徐直走到场中央,道:“好了,开始吧。”
云卿又看了周文武一眼,开始绕着徐直唱起西玄求爱曲。
当他唱完时,徐直又哦了一声,沉思着。
“这没有感情,是吗?”
“是的。”云卿咬咬牙,试探地说:“接下来,换有感情的?”
“好,你唱有感情的给我听听。”
这时,姜玖正好走到门口,听见这话,足下一停。
“我有宽阔的臂弯,女郎啊,你愿不愿意靠着我?我有健壮的体魄,女郎啊,你愿不愿意摸……”云卿绕着她唱,她跟着他转,直直盯着他的眼神。他的歌声充满激/情,眼神诱人,仿佛随时能勾人魂似。这样的唱法,哪个女人都会以为他动了心。
徐直听着听着,眼神发亮,周文武终究是按耐不住,踢翻了几案,笑道:“徐直,你真要让一个卑贱的伶人唱完这首吗?你可知西玄求爱曲对于西玄人而言有多神圣?”
徐直想说唱完它这首求爱曲云卿唱的极为动听,一个人的歌喉可以使天生,但,能把一首歌唱的如此具有感情,云卿见过她几次啊哪来的爱啊情的?这分明是他的天赋。
思及此,她忽的撂住云卿的双手。
周文武跟姜玖同时看过去。
“你唱的极好。我从未想过一首曲子,同样的人面对同一个人,居然可以唱的如此无情跟有情,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西玄求爱曲啊,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会动情的……”
周文武眯起眼。
云卿垂下眼,要笑不笑,要哭不哭。他快不知道自己这样爬上来算是对得起祖宗吗?
继续道:“说句坦白话,以往我没细听还真不会分……”她热情的看着云卿。
姜玖不动声色的进厅,正要暗示徐直打赏,然后让这班伶人迅速离开,哪知徐直下一句话打灭了他的心思。
“你有此天赋,可有想过考入学士馆?”
云卿脑中一片空白,就这么看着她。
“恩?”
“学士馆?”姜玖第一个回神,脑筋动得极快,走到云身边。“大姑娘,他是西玄贵族之后,姓魏,你可有印象?”
“没有,那又如何?”
“也不怪大姑娘没印象,魏姓是贵族之末。他如今已是乐户,恐怕是……”
“乐户又如何?”徐直不以为然。“学无止涯,颜三是南临的劣民,照样成为学士,自不在受身份地位所限,他想去哪就去哪……”她忽然住口,低头看着她本抓住的男人双手正反手紧紧握住她的,仿佛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激动。
姜玖轻声道:“陛下他……放人吗?”
云卿看向面无表情的姜玖,此时姜玖转过面,与他面对面。
“云卿,我知道你喜欢跳舞、唱歌、弄曲子,不管多难的舞在你手下都能编成,在这方面你天分极高,或许四国中没有人比得上你,但,你想当学士吗?”他说的极慢,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云卿定定的看着他。突然间松开手,对着徐直行西玄贵族的跪拜之礼。
“请大姑娘成全,魏云卿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低低的喘息声弥漫室内。窗纱后交叠的身影若隐若现。周文武吻着她,吻到两人衣衫半褪,终于勾起她清浅的回应。
她的脸色苍白,鬓发微湿,眼神微微涣散,令人分不清她是头痛或者是欢愉,周文武寻了她的敏感处吻着,她轻轻自嘴里溢出——“阿武……”她的眼眸渐渐阖起。
他停顿片刻,翻到她的一侧,拉上她的底衣,将她的头靠在他的怀里。“我被骗了吗……”
“嗯?”
根本是拿他来压制她的头痛吧?不喝白华给的那种药,半夜她就睡不着,总要有事打发时间,太激烈不行,她头痛太久了不行,她还是头痛。徐直就是一个比任何人还忠实反映身体欲/望的女人。没能让她有欲/望她也不会配合,连做个假样子都不会,她就是用男欢女爱来分心她的头痛!
他摸到她微湿的鬓发,这哪是欢愉,分明是一日比一日还要疼得头痛,让她的欲/望益发的难以撩起,要不总是被撩起没一会儿就被头痛分去了心,让他再也做不下去。
这什么跟什么……他是个黄子,要是睡谁就睡谁,理的对方难不难受,照睡觉就是,偏偏……就是徐直,就是徐直!
他拉下她的手,侧耳贴上他的胸膛,试着找个好姿势,忽然间她看见他手背上的疤痕。
“嗯?这疤哪来的?”
他随意看了一眼,命令道:“这是为你受的,我要你吻它。”
徐直慢慢地抬头与他对望,盯着他尚未消褪的艳红眼尾,而后,她想。取悦一个后院人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她低头轻轻吻上他的手臂。
他的死顺势自他的胸腹间滑下,及时被他拽住,他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消火?”
“你不必做这种事。”他顿了一下,专注的看着她。“徐直,等你脑子好后,我非要的了你的身子,狠狠睡你到底不可!”
徐直哦了一声,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谁睡谁她也不是很在意,只要能让她得到片刻欢愉就行,至于名分这种问题也就不用说了,周文武一辈子就只能是后院人,连入赘都不行的。
但,话说回来,脑子好后……她个人不抱太大希望。
他仿佛看穿她的心里所想,捏紧了她的手,随即又放开;他将她习惯性的搂进怀里,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也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察觉到她似乎在人的体温下较容易入睡,哪怕只是浅眠都是好的。
一个病人,最需要的不就是睡眠吗?她怎能在睡眠如此少的情况下,还能日常生活着?
姜玖已说服涂月班在狩猎后立刻带他们回来家,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只有将赵紫欢抢走的女人归还。他心里始终焦躁不安,难说狩猎是西玄重要的节日,西玄徐直必须到场,周文晟万不会让她在那之前离开。就说涂月班的老家里是不是真能有治徐直头痛的医者都不确定了……他是门外汉也能感觉到徐直今日益发的难受,有时她说话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旁人以为她陷入思考,实际却是在忍痛。
如果有一天痛到极致呢?是不是就……环抱住她的双手微颤。
……一个皇子居然陷在这种小情小爱里,想的不是自尽谢罪也不是看周文晟的结局,竟是在想着如何延续一个女人的性命……他真是对不起西玄皇族的列祖列宗。
虽作如是自嘲,他仍是下意识扫过烛光所及之处,抱紧怀里的女人,合上眼目。
他本性总是多疑,他是打从心底认为,有人一直在窥视着徐直,想要趁机带走她脑子里的东西。
所以,夜里他总要在;至少,得先越过他,才能动到徐直。
……除此之外,还有的不过就是他的私心而已。徐直被西玄徐姓教的毫无女子守贞的观念,只要能撩起她的欲/望,为什么只能有一个男人呢?一想到这点他就想杀人。换句话说,当她空虚时,姜玖与九行,谁都可以入她的卧室,是吗?
她不会爱上曾经疯魔过她妹妹的男人,哪怕他是她的半圆……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动心,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