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为了配合他们,放开周文武,特地蹲下来让他们看个仔细。
“嗯?我像谁?”她兴致盎然的问着。
“……也不算太像。我们那里有一幅古画,有几分似你,她脸上有凤凰纹,说不定我们几百年前是一家呢,如果你有姐妹,搞不好更像。”易朗企图拉近关系。
周文武眼皮一跳。
“我是有姐妹啊。”徐直笑道,将这点暗暗记下,再问:“在你们那里,有足以载人的大鸟?”
“载人?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巨鸟?”
那就是生物不留迹,死物留,而且还是不小心留了下来。徐直这么想着,又问:“你们祖上有位叫孙时阳的医者?或者一个叫杨言的?”
这话一出,周文武迅速瞪向他们。
娄全广忽道:“ 徐直姑娘,看来之前是他们代你审问,如今你是来扮和善白脸了。你既是这里的贵族,那也就难怪当日周文武如此护你了。他是你的谁?护卫?”
徐直看着他。
他看着徐直。
徐直慢慢的凑过去,嘴角微翘,谈起条件道:“你很想知道,你们那里有叫孙时阳的么?或者杨言?嗯?”
周文武全神贯注的在娄全广身上。
娄全广咬咬牙,又看了周文武一眼,道:“没有,都没有听过。”
徐直也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只到:“阿武,是我的后院人。”这话才说完,就听见周文武轻柔的声音接着响起:“不用刑怎么让他们说实话?”他不发怒时,声线本就寒冷,容易让人背脊一阵冰冷。
易朗赶紧道:“不不,都是实话。徐直姑娘,我们有善意,我们愿意和解!在宝元楼是我们误将你当成赵家贵族的人,绝对无意伤你。我们初入贵国,真的毫无伤人之心,要不是你们的贵族先行抢人,我们绝不会无故伤人。没道理抢人的热门无罪,却让我们遭罪,是不?徐直姑娘你要什么尽管问,我们绝对知无不言,但是我希望问完之后,你能放我们所有人一条生路。”
徐直没有说话,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易朗奇异的看着她,再看看姜玖与同墨,这两人像是以习以为常,他在撇向周文武,周文武正盯着他不放。
他心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周公子,为何如此看我?”
周文武却道:“你们未曾出过那座山,这是首次?”
“是的。”
“全部的人都是?”
“是啊,怎么了?”
“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嗯……应该是吧。”
“平常生病,何人所看?”
徐直闻言,抬眼看向周文武,他却依旧直盯着易朗看。
娄全广眼一亮。“周文武你放了我们,我们就带你回家治你的心病。我瞧我们的大夫绝对好过外头的。”
徐直眼底猛地起了一层光芒,她几乎掩饰不住嘴角的上扬。
“阿广!”易朗脸色一变,喝道。
徐直惮了惮裙上的灰尘,起身说到:“阿武是我的后院人,怎能随你们走呢?我宝贝他宝贝的紧呢。”
一个男人当后院人成何体统?你心疼他,就放我们走,我保证治好他。”娄全广毫不犹豫的说到。
姜玖他们均是一怔,同时在娄全广与周文武之间来回看着,周文武心生狐疑,他是什么时候与这人有好交情?随即他手背一暖,又是徐直热情的拉着他。
她看着娄全广道:“阿武是我最喜欢的后院人,怎能随意跟人走?我一日不看着他,心里一日不踏实……嗯?”她低头一看,周文武手腕翻转,将她的手握在他的大掌里。她眉眼微挑,对上周文武的目光,嘴里继续说到:“这种事我可得好好想想。”
“等……”易朗想要再说什么,徐直头也不回得走出地牢。
一出地牢,徐直即兴奋的转身,要往姜玖那里凑去,才这么一步,有股拉力将她往后拉去,她转头一看,正是周文武拉着她,但她不理,拂袖甩开他,却忘了再度挨近姜玖,她道:“阿玖,跟他们谈,问出摄魂钟得用法,软硬兼施皆可,我要知道去他们老窝的路线……”
“不,”周文武插嘴,“得让他们将我们视为朋友,亲自带我们进去,里头的人才不会有敌意。”
徐直略讶的看着他。
“好,”姜玖不动声色的说着,却不知是同意徐直或是周文武的,他再道:“我会办成,不过狩猎之前大姑娘恐怕无法离城。”
徐直恩了一声。
跟着一块出来的执金吾叹了口气,上前拿出一份信交给徐直,“大姑娘,人是一定要交给廷尉,否则没有法纪,何以服众?这是廷尉托我交给大姑娘的信,他道你若不肯交人,非要大姑娘一看。”
徐直一脸不耐的接过,直接拆了一看,从她看信的角度,除去周文武外,没有人可以看清信上写了什么。
周文武戴着面具,眼神掩在阴影下,让人难以看见她读到信后的看法,他只是看了徐直一眼,眼神阴郁。
徐直面无表情的看完信后直接撕碎。“不用在意他,信里没写什么,廷尉只是让我看看他的书法而已。”
执金吾嘴角抽搐。他曾听说过廷尉在任职前书法是一绝,但要真的只是来显书法,他头给人当球踢。全京师的人都知道西玄西玄与廷尉不和,廷尉讲法,徐直在西玄却是一路通关无视法律,廷尉会恨她恨的牙痒痒不意外,如今徐直是明摆着人是一定要留下……闹到陛下那里去,就非他所能管得了。
徐直根本不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阿玖,你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同墨,你去把摄魂钟收妥,别叫人随意碰到。”顿了一下,她定定的看着九行,又摆摆手。“你跟着阿玖吧,迟早你也得做这些事。”
“是。”
同墨不知从哪取来一把伞,递到周文武面前,对着他比手势。
周文武动也不动。
徐直并不是很在乎。“你去忙吧,别费事撑伞,这点路哪会叫太阳晒的头痛加剧。”她自顾自的走了。
没有多久,身后有了脚步声,徐直以前从未注意过人的脚步声,只会分男与女,阴影罩住她的身子,她一侧头,就见周文武在旁。
徐直哦了一声,原来大步流星是周文武行路的特色。
“等到在他们那里治好了你的头痛,我就将那两个人千刀万剐。”那声音带点隐忍。
徐直看他一眼。
“在四方馆里,你们还做了什么?”他又问。
徐直面无表情,“有些事,或许不知情比较好。”
握住伞柄的手掌霎时紧绷,因而发出奇怪的声音,她都怀疑这伞快要分解了。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徐直闻言,沉吟一会,见不远处是府里的人工湖畔,“书房里正有人抄录书籍,我们到湖边座一下吧。”也没有等他,徐直径自转向湖边。
周文武蹙眉。“徐直你这个主子也当得太窝囊,你得搞清楚你是主子,要去哪就去哪,他们要抄录就得等你不用书房时。”
“恩?我怕来不及……”阳光直接落在她的脸上,她眯起眼,转头看向留在原地的周文武。她内心一直怀疑,又走到他面前。
“阿武,书楼里的那些书都将抄一份跟着我一起入墓,我怕来不及……你会一直看到周文晟的结局吧?”
周文武没有说话。
她伸手摸上他的面具。“阿武,在府里你可以不戴面具的。”她取下他的面具,他面上表情并不复杂,但徐直承认她读的很吃力。
她固然聪明,但若十人里面有一人说谎,她也无法从察言观色里挑出说谎者,她只会依事实真相去推敲,偏偏周文武充满矛盾。
她试探的问:“你不是咒我死么?现在如你愿了吧,那你何不允了我,代我看陛下的结局呢?”
周文武脸色霎时变了。良久,他才道:“死算什么?往日说的那些不过是气话,不能当真。我偏不让你死,我要你亲眼看到周文晟的结局才甘愿。”
“阿武,你吻我看看。”
灸阳之下,美艳娇颜迎向他,令人无法抗拒,他俯下头吻上她。
本是浅浅尝着,而后又是无法克制的深吻起来,遇上徐直,他似乎总是无法控制自我……不知过了多久,徐直终于有了回应,伞落了地,他紧紧环住她的腰身,连连进逼,将她推到树干上,他喉里发出欲/望的呻吟,沿着她的嘴角滑向她的耳垂,不经意间他对上她琉璃般的眼眸。
迷蒙中带点令人恼怒的冷静。
“……徐直,我是谁?”他哑声问道。
“周文武。”徐直这点倒答得很快,她看着他充满情欲的神情,又道:“昨晚也是你,不是吗?”
“你……知道是我?”
“我又不是死人,喝了药不是全然失去知觉。昨晚有人吻我,我确实不知是谁,但今早我醒来时看见你离开的背影,前后不就贯通了吗?”她又不傻,这点推理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她颇为惊讶,这个周文武的……兴致真是好啊!这一吻他似乎入情极快,都过了三十,不是情欲要比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淡上许多吗?如她,也是被吻了许九才慢慢地被撩起浅浅的欲/望……或者周文武是个例外?这也不像啊,在四方馆时他不就被摄魂说因为压力过大而对情事已索然无味了吗?
“你又把我当徐达了吗?”她再试探的问。
他讥讽道:“我可不像你,连谁碰你你都有反应……”说道最后他脸面又狰狞起来,等察觉时他已双臂使力将徐直腰身搂的死紧,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松开,以免引发她头痛。
徐直奇怪道:“你曾有姬妾无数,难道你对她们都不曾有过反应吗?”
顿时,他像被打了一巴掌,眼神阴沉又恐怖,他直直盯着她,冷声道:“徐直,现在你是要告诉我,我也是你后院人里其中一个?只要任何人能勾起你的欲/望就能登堂入室吗……”他拽住她拿着面具的手腕。“你想都别想!”
“那我能想什么?”她虚心求教。
“你……”你便只能想着我一个。这种话到舌尖,他硬生生的咬住。他微微喘息,嘴角抿了又抿,才让自身镇定下来。“徐直,宫里有一幅画,是徐家祖先的,我怀疑是开国皇帝留下的,那幅画在当时……三分似你,七分像徐达,那个姓易的说对你眼熟,我总是不安心,你寻个机会进宫去毁了它吧。”
徐直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他沉默一会,道:“十多年前……在徐达去大魏之前。”
徐直何等聪明,一转念就以猜到他突然疯狂想要得到徐达的原因。“因为徐达长得像那幅画里的人?你喜欢的是那幅画里的人?”
他动了动嘴,终究没有回答。
她又讶异道:“原来你是一见钟情的那种?你喜欢的,就是徐家人的脸,因此一开始追求我,后来见了画像方知你更喜欢那样的脸,于是看中了徐达?”
“徐……”
“虽说我完全没感觉到你的追求,这还是再临告诉我的。”她未觉他的脸色已黑,凑上去跟他说道:“阿武,我见过那幅画。”
“什么?”
“跟陛下一起看的。”
周文武心头一跳。“何时?”
“就在他登基之后没多久吧,我去陛下那里找你,他忽然给我看了徐家先祖那幅画像,那时他道了一句,我想想,徐家先祖竟与你有几分相似,如今徐达与徐回皆不在西玄里,也不知道是谁更像些。”顿了一下,她看着他。“周文武,你也是这般心态吗?”
周文武瞬间脸色变得难看。
徐直再道:“你是因为西玄只一个徐家女,所以你喜欢上我,想与我肌肤之亲?你又怕周文晟与你当年一般心情,看中了我,才要我毁去那幅画?”
“徐直你……”
徐直闷哼一声,手腕被掐的痛极。
周文武明知她痛得受不了,下一刻就有碎骨的可能,但他就是恨到极致松不了,最后他终于松了力道,双拳大在她两侧的树干上,头埋在她的肩上,不想再看她的脸。
她的肩上隐隐痛着,徐直提醒道:“你要咬我,可不能让我太痛,会让我头痛的。”想了片刻,她又道:“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昨晚我本以为只是药效之故,令我有了错觉,但方才一试,你确实能够让我产生刹那的冲动,虽然称不上天雷勾动地火……”
周文武缓缓抬头盯着她,眼尾赤红。
她心神顿时空白了一会,连她都不得不赞叹,认真看周文武……发情,该这么形容吗?哪怕他年龄老了些,仍是如此光彩夺目,如果她直率地说出心里话——他适合当人家后院人,远比当皇子好,肯定她现在就没命,这点常理她还是明白的。
她略带极浅的迷恋抹上他的眼角,这份迷恋,她认为是来自对美的事物纯粹的欣赏,哪怕这一次没有人提醒她这个人此时此刻是好看的。
周文武看着她,没有吭声。
她微微一笑,认认真真地开口道:“阿武,既然你跟我都对彼此有肉体上的冲动,那,你就当我的后院人吧,在我的余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