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警局,阿丑劈头第一句就糗她:「你男友是其中一个嫌疑犯。」
柏珈颖愣在现场,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没想到她竟然是邢志蔷的不在场证明。
阿丑是她在警大的学长,已婚,有两个小孩,平常人很随和,只是脸上有道很丑的疤而已。事实上,阿丑也有点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他问她半夜三四点在做什么,柏珈颖解释完,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最后不耐烦地说:「他绝对不是凶手。」
「当然,案发现场的血脚印比对结果出来了,他的不吻合。」阿丑这才跟她说。
柏珈颖觉得他根本是故意要套她的话,却无可奈何,还得好声好气地求他:「这件事别跟我哥说。」
「他已经知道了。我讯问的时候,他也在场。」
这下完了。柏珈颖脸色青绿,一整天都很担心柏日曜会把她叫去问话,然而柏日曜却不动声色,找她和阿丑讨论赖芯瑜的刑案时,完全没提到邢志蔷。
他们担心赖芯瑜网民的身份是不是被识破,因此被人杀害后来,一边等候监识中心的报告,一边查监视录像带,好不容易从录彩带上找到一个可疑的嫌犯,该名嫌犯被传唤多次都没到,目前下落不明;于是柏珈颖和阿丑这边初步判断市该和网民身份无关,主要还是情厌和钱财上的纠纷兴起杀机。
讨论结束,柏日曜敛着眉,眼眸深黑严厉地看着柏珈颖,看得她心惊胆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最后他一声不吭地挥手,赶她出办公室。
柏珈颖觉得她哥哥一定会找邢志蔷的麻烦,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但她后来怎么样也没料到这次两个哥哥都认为事态严重,竟然连手阻止她和邢志蔷交往。
早晨五点,柏珈颖接到柏日曜的电话,他简洁有力地命令她搭乘八点零七分的班机飞往香港,参加台港两地基层刑警研习会议,要她整理四天三夜的行李,五点半会有人开车载她去机场。
「可是,不是侦二队的人说好要去吗?」柏珈颖一头雾水地问:「临时要我去,订得到机票吗?」
「他们临时有事没办法过去,机票已经处理好了,妳收拾行李等人载妳去机场就可以了。」
「那赖芯瑜的命案谁处理?」柏珈颖问。
「我和阿丑会处理,妳不必担心。」
「怎么会这么突然?」柏珈颖还没完全清醒,并没料到柏曰曜心中真正的盘算,只觉得有些奇怪。
「妳不要问那么多,去就是了。」
柏珈颖提着行李坐上往机场的车之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告知邢志蔷一声;但好笑的是,她手机里竟然没有他的电话,又不想在清晨五点按他家的电铃吵他,还是等到了机场,请警局值班的勤务人员帮她查邢志蔷的档案,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柏珈颖上飞机前,和邢志蔷通了电话。这通电话里,他们有说有笑,约好了回台湾,他要开车载她到猫空看夜景,或者他们一起去北投泡汤,他还说是要全身脱光的那种。
她就说:「我怀疑你有暴露狂,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就看过你的裸体了,而且我猜我这栋大楼的其它住户一定也看过。」
「不好看吗?」他笑嘻嘻地反问。
「很好看,好看极了。」
第二通电话,是在参加完研习会议第一天结束后的晚上,柏珈颖独自坐在饭店的床上,邢志蔷打电话给她,他们还情话绵绵的;隔天晚上,她再打给他,他的态度就有些怪怪的,似乎有点冷淡;她没有想太多,以为他在酒吧,背景摇滚乐声太吵杂不方便讲电话;但第三天,她打电话告诉邢志蔷回台湾的班机时间,想请他开车来载她,他手机却是怎么打都没人接,最后她只好在语音信箱里留言。
结果,邢志蔷并没有到机场接机,柏珈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只好自己搭客运回台北。
即使这样,柏珈颖还在为邢志蔷找借口,可能他手机坏了,可能他语音信箱塞爆了,可能他临时有事没法赶到;总之,他不是故意没来机场接她回家。
直到隔天黄昏,柏珈颖放假打扫家里,饮料喝完了,去小区的便利商店买东西,遇到邢志蔷,才知道他一直没接听她的电话,是因为她已经被甩了。
邢志蔷挡在冰柜前和一名身材火辣的女人公然调情,柏珈颖拿着一包洋芋片,像个呆瓜般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女人脸庞有精致的彩妆,长发飘逸,一身黑色短裙套装,以涂着亮紫色指甲油的纤纤手指抚摸邢志蔷的脸;他们两人身体贴靠得很近,他脸上流露寻常的微笑——就是那种嘴角微勾、性感的笑法;而女人举止非常挑逗,双眸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怎么这么久没约我?」女人随即将手搁在邢志蔷宽厚的肩上,扭动身躯,媚惑的语气。
「前阵子比较忙。」他粗糙的手掌亲昵地贴着她的腰,自然流畅地将她拉退一步,顺手打开冰柜。「要不要喝可乐?」
「好呀,可是我要无糖的,我最近变胖了,腰上多了好多肥肉。」女人撒娇说。
「我没摸到什么肥肉。」邢志蔷淡淡笑了,拿了两瓶可口可乐,一瓶ZERO无糖的,一瓶正常的。
女人的手刻意覆住他握着可乐瓶的手,丰润的嘴唇微噘,双眼睨着他媚惑。「如果今天没遇到你,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邢志蔷淡淡地微笑,没回答。
「我想去你家看DVD,一整天站在化妆品专柜前站得脚好酸。」女人知道他不会打电话给她也不太在乎,睨着他甜腻地说。
邢志蔷正要回答,忽然眼角看见柏珈颖,她正站在零食区的走道边,发愣地看着他们。
柏珈颖的表情很震惊,双眸甚至还透着无法置信的神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呆愣地把洋芋片又塞回架子上。
邢志蔷眼神莫测高深地看着柏珈颖。女人扯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回神。接下来的所有举动,他都是故意的。
他故意紧搂着女人的腰,微低头说:「好,去我家吧。」
女人柔媚撒娇,他故意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厮磨,惹来女人呵呵轻笑。
即使女人笑的声音并不刺耳,柏珈颖听来却感到刺痛难受。
他故意搂着女人越过她身边,装作他和她一点都不认识。
当他们去结帐,柏珈颖还愣在原地;对她而言,那种尴尬和难堪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然后她忽然反省起来,邢志蔷怎么说都长得太好看了,那种性感阳刚的魅力对女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挡,而他对女人的态度也始终来者不拒,她凭什么认为他会对她认真?显然,他这个人没有一点自制力。
像神农氏尝百草,所有女人都要尝一口,她当然不可能是他唯一的解药,都是自己太傻、太一厢情愿。
她认为自己在香港打了太多电话给邢志蔷,他不是觉得她太缠人,就是觉得她太烦人。
要不然他怎么会毫无预警地甩掉她?
说到底,他口中的「认真」只有那一个夜晚,这和一夜情有什么不一样?柏珈颖为自作多情的自己感到完全无地自容。
柏珈颖回神之后,去冰柜拿了一大瓶矿泉水,走去结帐,邢志蔷和女人已经走到门口,她听见自动门发出当的声音。柜台结帐员说:「谢谢光临」时她还是不太甘愿地紧盯着他们亲昵的背影。
好像感觉到她的视线,女人回头瞟了她一眼,问邢志蔷:「你认识她吗?」
「她是邻居,住在对面的大楼。」他说。
「喔。」出于女人的直觉,女人觉得邢志蔷没说实话,她感觉得出柏珈颖的眼神有些埋怨他,那种忧郁心碎的眼神任谁都无法忽略。
不过,要是对一名花花公子认真就是自己太傻了。女人想着,又回头看了柏珈颖一眼,甜腻地搂着邢志蔷离开。
柏珈颖掏出口袋的零钱付帐,脸上已经没有什么太多心痛的表情,此时她的心一片空白,彷佛一整年台北的雨都下进心底,在一个春日美好、却残忍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