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练父正翘首远眺着入关归国的人群。女儿这一去就是五年,都不知道变成啥模样了?
“天啊!我的宝贝茵茵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万一我认不出她的模样可怎么办才好?”他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
许斐茵跟何之雅笑看眼前紧张过度的练父,只能安慰的说:“伯父,不会认不出来的,要不看身材比对一下也知道。”
反正练筱茵本来就丰腴,到国外进修学做甜点,只怕她的身材一时半载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铁定是一样丰腴有余。
这样的想法,使三个人放松了心情,可等了老半天,拥挤的人都散得三三两两了,却始终没瞧见等候的人。
“伯父,你确定被菌是搭这班飞机?”何之雅开始纳闷了。
“没错啊!上飞机前,她还跟我确认过时间。”
“可是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是没看见人呐?”许斐茵挺着圆滚滚的身躯,在原地打转着,消耗无聊。
“不会是临时改班次了吧?”练父惴惴不安的想。
“应该不会才对。”许斐茵也不是很肯定。
转呀转,忽地一抬头,一抹窈窕的身影晃入她的视线范围,那人还直冲着她笑呀挥手的,可她又不认识她。
“见鬼了!”她径自呢喃着。
“什么见鬼!这是机场,不是六张犁公墓,哪里来的鬼让你见!”何之雅拧拧她的脸,阻止她的瞎说。
“之雅,你瞧瞧那人是谁?”她手抓呀拉的扯着一旁的好友。
“拉拉扯扯个什么啦!别把我衣服给扯掉了。”
“往这边走来的那个女孩子一直对着我笑耶,她是谁?”许斐茵问。
顺着她的视线,何之雅看了过去。瞧那过分灿烂的笑容,全世界大概只有练筱茵那女人才有,可那身材,怎么跟印象中的差那么多?
就在两人还在迟疑之际,女子已经兀自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飞扑了过来,直往练父身上趴去。
“阿爹——我好想你喔!”她那软甜甜的嗓音,尽是撒娇。
练父傻愣的瞅着这扑进怀中的妙龄女孩,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圆润的茵茵竟然变成这样样。
“你是茵茵怎么会瘦成这模样!”
心疼,真是心疼,在家养得白白胖胖的女儿,一到义大利就给折磨成这模样,难不成外国人都欺负他的宝贝吗?
“天啊!练筱茵,你该不会受到啥刺激而急速减肥的吧?”何之雅惊讶的问。
“筱茵,你瘦了,可我又肥了……”许斐茵一脸悲苦。
“哈哈,瘦?我哪瘦了?这阵子想到要回台湾了,心情兴奋得忍不住多吃了许多东西,结果还胖了两公斤咧。”
“宝贝茵茵,你跟阿爹说,那些外国猪头是不是都欺负你,要不怎么会瘦成这模样,只剩下个皮包骨?早知道阿爹就不送你出国了,瞧,把你苦得……”练父开始愧疚起来。
霎时,数百条黑线在练筱茵脸上搭起了黑幕。阿爹也未免太小看她了,谁能欺负得了他?这辈子大概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阿爹不也这么说过吗?
“阿爹,我像是个受虐儿吗?”她哭笑不得的问。
“可是你瘦了,跟出国前差太多了,阿爹实在舍不得……”练筱茵翻翻白眼。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在义大利她也过得不错啊!成天做甜点吃甜点,可是身材就是没能保持在台湾时的丰腴,她还一度以为自己肚子里长了蛔虫呢!
“呵呵,你伤了伯父还有斐茵的心,看你怎么赔偿。”何之雅好笑的说。
练筱茵一脸爱莫能助的无奈,竖起了双手,“回家去、回家去,回家吃了阿爹的爱心晚餐,我一定可以像吹气球一样,恢复出国前的圆润模样。”
“对,回家去,我锅子里炖了鸡汤呢!晚上还有清蒸大闸蟹、熬炖三头鲍、奶油局龙虾,就不信不能把茵茵的肉给补回来。”
练筱茵真服了父亲,揽着他一脸苦笑的上车回台北。
机场其他他班机陆续抵达,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接机人,角落的孤单身影跟着大家入关归国,近十年不曾踏上这块土地,简单的行囊,却满载着他对台湾的思念。
终于回来了!那唇扯出一抹笑,一抹苦笑。
这次回台湾是被逼的,就为了一家了不得的饭店,有个天杀的家伙拼命打电话骚扰他爸,害得老爸竟然一口答应把他指派回台湾接手饭店。
男人的眉紧紧纠缠着。他还是逃不过继承家业的命运,该怎么为自己争取一点d目由呢?
挖个陷阱设计表哥接手如何!谁叫他小人在先,这或许是他现在最重要的课题了。
何之雅开着休旅车,载着依然对“消瘦”的练筱茵颇有微词的一老一少,车子里闹烘烘的,连广播都听得不甚清楚。
“之雅,救命啊!你帮我回答这问题吧!我来开车。”练筱茵好说歹说,还是安抚不了备受打击的父亲跟许斐茵。“不行,我怕我精神崩溃,开车这小事还是我来就好。”何之雅压根儿不想趟这淌浑水。
“阿爹,别再难过了……”练筱茵讨饶,“还有,斐茵你别再念了,这是减肥餐食谱。”她扔过一张纸。
许斐茵满心欢喜的接过手来,“绝食、绝食、绝食!筱茵,你这是哪门子的减肥食谱?分明是想饿死我——”“真饿死你,我的耳根就清静多了。”
“唉,回国后有什么打算?”何之雅趁乱问。
“得先找个能发挥我所学的工作,等到资金充裕,我打算自己开一家点心午茶坊,喂,要不要入股投资啊?哈哈哈……”说起梦想,她自顾自的笑得开心。
“啧啧,嘴巴闭上,我的后照镜里都照到你的喉咙啦!”
练旅茵赶紧捂住嘴巴,“没礼貌,人家高兴”下也不行,还被嫌弃。”
探看窗外,五年后的台北既熟悉又陌生,说没啥改变嘛,倒也变了一大堆,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台北。
“伯父,现在要直接回家吗?”
“当……”原本欲出口的话,他下一秒又反悔,“嗯,等等,之雅,我们先到那个秘密的惊喜去。”
“啊,对!差点忘记。”许斐茵附和着。
“好,我知道了。”何之雅将车子驶下交流道,改变了原本的方向,往台北的另一处去。
“什么秘密的惊喜?”练筱茵好奇的问。
“就说是秘密了,怎么可以随便告诉你。”许斐茵存心不说,好平衡自己被她刺激到的心情。
“好啊,你们已经跟我阿爹沆瀣一气,竟然有秘密瞒我。”
“谁叫你一出去就是五年。”许斐茵坚持不说。
“没办法,可以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每一样都是好吃到不行的人间美味,所以就这么耽搁下来了。”练筱茵还陶醉在义大利的美食情境。
忽地,车子在巷子里的停车格止住了速度,“下车,行李放在车上就好。”
“去哪?”练筱茵纳闷着。
“走,阿爹带你去看样东西,你来瞧瞧喜不喜欢?”
“喔。”她半愣半傻的让三个人簇拥着往前方去。
巷子口,一栋迥异于台北都会的建筑坐落在前方,欧式的建筑,活像是童话故事书里的糖果屋,门前有一大片空地,原木桌椅、白色洋伞,一派的悠闲。
前面的矮墙上还爬满了藤蔓,花圃四周嫣红朱艳的花围绕了一大圈,里头种满了各式的香料。
“恋香点心茶坊……这是谁的店?”她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就跟她梦想中的感觉一样。
“你想还能是谁的店?台最是伯父为你准备的。茵茵,我有帮忙种门前的香料喔!”许斐茵说得大言不惭,也不想想她种了一株却拔了三株,简直是帮尽倒忙。
“老板娘,请问一下这里什么时候要开幕?我很期待你学了五年的甜点耶!”何之雅笑问,“不会是光学着吃,至于怎么做却一知半解吧?”
“阿爹,这是真的吗?这真是我的店吗?”
“茵茵,以后阿爹要在这里打工,你会收留阿爹吧?”
“哈哈,当然,阿爹是大股东耶,我怎么敢说不?”她乐得眼泪都快要细出眼匡。
“筱茵,那我也可以来这里打工吗?”
许斐茵实在对于她瘦下来的原因很好奇,如果在这边打工,她也可以观察她的饮食习惯,这样她也会有苗条的一天了。
“我知道你在打啥歪主意,但是,我想你还是别来破坏伯父的心血结晶了,那天光看你种香料的惨状,我就知道你准会是个帮倒忙的家伙。”何之雅泼了她一盆大冷水。
“这也不能怪我,谁叫那些东西长得跟杂草一个样,我又不是存心的。”
“好啦、好啦,收留你咩,谁叫斐茵从小就是我的分身。”
“你会后悔的。”何之雅笑说。
“那之雅你也来帮忙。”
“才不要,我宁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光顾,也不要把看见的每一盘甜点美食送到别人桌上去。”
练筱茵不以为意的笑看眼前的欧风建筑。天啊!她自己的店耶,这是她人生的梦想,仅次于爱上裔大哥。
“唉,还记得小学时候做的奶茶慕斯吗?”练筱茵问。
“嗯。”其他两人点头应声。
“开幕的第一天,我就要主打这个甜点,让魔法重现——”她揽着阿爹还有这两个死党,说得激动。
她对童年的奶茶慕斯记忆太鲜明了,还因此赔上一颗虎牙,至于那个酿灾的祸首,她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谁叫他毁了她的魔法。
君咏饭店明月厅
“阿勋,好多年没回台湾了。”李母说。
“是啊!阿姨。”
“你娘也真是的,竟然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我,也不想想我们家就两姐妹,她不回台湾倒好,我一个人乱无聊的。”
“阿姨,我妈过阵子就会回台湾的。她跟我爸吵了许多年,改天两人再吵,她就会跷家跑回台湾的,你再等等。”
“你别直叨念,让他好好吃顿饭。”李父说。
“对,你快吃。”李母低头看了看手表,叨药着儿子的迟到。“这阿裔也真是的,说好七点要帮阿勋接风洗尘,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不疾不徐的脚步往餐厅这儿接近,凌空一掌,就击中齐勋的背。
“咳……”他才喝一口汤,全给打了出来。
“一下飞机就大吃大喝啦!”李裔调侃的说。
“表哥,为什么你老爱用这种恐怖的手法欢迎我?幸亏这汤早凉了,要不然铁定烫死我了。”
“哟,我没听错吧?有人在嫌这饭店的汤凉得快,不知小老板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小老板恕罪。”李裔煞是认真的揶揄着。
“什么小老板不小老板!你这不顾手足之情的表哥,成天打电话到美国去左右我老爸的想法,害我莫名其妙被打包送上飞机,说什么也要我来台湾接管饭店。拜托,我硕土学位都还没拿到,就要来趟浑水。”
“唉,你这话不公平,你不想浑水,难道我就该趟这浑水?这是你家的饭店耶,我好好的上班族不当,成天在这跟你的员工周旋,你良心过意得去?还不趁早来接手你的工作,还我自由才是。”
“怎么你们两兄弟一见面就爱吵,阿裔,你以为自己还小是不是?”李母说。
“给这饭店操劳折腾过后,的确是老了大半,不小啦!”他存心说给表弟愧疚的。
“表哥,我在学校念的是会计,对于饭店经营一点概念都没有,所以我得从基层做起,我们兄弟打个商量。”
“打啥商量?”
“这饭店还是暂时先归表哥管。”
“那你要做啥?别老是想逍遥渡假——”
“我哪敢,只是想先到饭店部门去实习观摩一下,你就让我先从清洁工干起好了,我得好好的了解饭店内部的工作,这样以后我接手饭店才不会手忙脚乱的没概念。”
“少爷,好端端的小老板去当清洁工,想玩也该有个限度。”李裔哪会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
“我是想贴近基层员工的心声,所以这点表哥一定得帮我。”
“阿裔,自家人,这忙你该帮忙的,况且阿勋说的对,当老板的也要贴近员工的生活才知道怎么带领员工。”李母帮腔。
“嗯,这忙你的确该帮他,不为别的,好歹你是哥哥,你姨丈又信任你。”李父说。
“啥?请问两位老人家在说什么?”他瞥了眼齐勋窃笑的嘴脸。就知道这家伙存心想脱他下水。
“表哥,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齐勋看着李裔的垮脸低低的笑着。
没道理兄弟一起溺水,他上岸了,而他却要独自在水里载浮载沉吧?谁叫他成天打电话去美国陷害他,这一点回报不算什么。
“阿动,房间阿姨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今天回来。”
“阿姨,我住饭店的员工宿舍就好了,这样才能更正贴近员工的生活嘛!”
其实他是不想跟表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省得有忙不完的工作,现在他能争取多少自由,就争取多少。
“对,你这么说也对,阿勋真是长大了许多,不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他的笑容映在李裔的酒杯上,好刺眼……
洗了个澡,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临到睡前,练筱茵还撑得难以入睡,索性到外头的花台上坐着。
“茵茵,睡不着吗?”练父端着热牛奶走来,“趁热喝,可以帮助睡眠。”
“阿爹,人家的肚子好撑,你的手艺太棒了。”
“放心,给阿爹一个礼拜,我一定把我图嘟嘟的茵茵给找回来。”他操揉宝贝女儿的头发。
“阿爹,裔大哥还住隔壁吗?”
“是啊,李裔早你三年回台湾,拿了个企管博士学位回来,现在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工作,是个优秀的高阶主管。对了,他偶尔还会问起你在义大利的状况呢!”
光问有啥用,还不是不当她是一回事。
“是喔,那他现在不就妻女成群了。”她心坎儿酸酸的。
那可是她从小暗恋的大哥哥,可惜他的爱情她总没机会参与,她的世界他也没兴趣。
也是,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胖妞,谁不希望自己的女伴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孩,而不是成天耗在点心堆里的贪吃小胖子。
“没,他很忙的,常常忙到没时间睡觉,隔壁阿姨就老跟我说她心疼儿子呢!”
“是喔,这样忙,比以前上大学交女朋友还忙?”她心中窃喜。
忙才好,忙才没空去招摇!练筱茵思忖着。我都没男朋友,他当然也不可以结婚,也不想想我可是喜欢他许多年了,这样才公平嘛!
“这是当然的,”练父又拍拍女儿的头,“唉,丫头,早点睡吧。”
“对了,阿爹,咱们恋香点心茶坊打算几时开张?”
“等你休息够了,阿爹随时都可以当你的员工。”
“阿爹,谢谢你。”她紧紧的揽着父亲。
“傻瓜,你可是阿爹的心肝宝贝。”
“阿爹,给我十天的时间去准备,我打算用这十天跟朋友们见见面,然后把店里需要的器材、合作厂商都安排妥当,这样我们就可以开幕了。”
“好,不过别累坏了自己,需要阿爹帮啥忙,小老板娘记得开口喔!”
“当然,我亲爱的大股东。”
正当父女俩亲亲昵昵的搂在一起,隔壁的李家恰巧传来汽车声响。
“裔大哥——”练筱茵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幸运,回来的第一天就能看见他。
“伯父,”李裔迟疑半晌,“茵茵……是你吗?”
离开父亲的怀抱,她挂在两家之间半高不矮的围墙上,“可不就是我吗?”
“你在义大利当难民啊!要不,怎废成这模样回来?”
“身材窈窕啊!怎么,你不喜欢啊?”她意有所指的问。
“瘦成这样,害我差点认不出是你。还是以前几乎把脚踏车坐塌、圆嘟嘟的模样可爱,你跟裔大哥说,是不是在义大利被人欺负,没人给你饭吃?”
什么把脚踏车坐塌?这家伙竟然这样形容她不堪的过去!可是她还是喜欢他。
“才不是呢!少瞎说了。”
“你这丫头,出去那么多年,总算肯回台湾了,我当你是在义大利找到老公,不想回来了。”他索性坐在汽车引擎盖上,与她隔着围墙聊起天来。
“哪有,义大利的男人哪有台湾的帅哥好。”她咧嘴笑着。
“今天刚回来?”
“是啊!”
“怎么样,学了一身的好手艺吧?想找什么工作?”李裔问。
“我要开一家点心茶坊,以后裔大哥要来捧场喔,我有信心一定比你饭店里的点心师父还要棒!”
“自己当老板,好!”他竖起大拇指,“开幕时,我一定请假去帮你忙,当你的服务生。”
“真的吗?”不敢置信阿爹口中的大忙人,竟然夸口要帮她,姑且不论是真是假,那心意就足够让她高兴许久了。“当然是真的,有个拥有一身好手艺的小妹,我觉得很光荣,要不,你问伯父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你越来越爱开玩笑了,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终于有一次可以这样聊得尽兴,没有他的莺莺燕燕,也没有专寻她晦气的猪头来干扰。
唉……暗恋的心情才要发酵,偏偏下一秒蹦出的画面,却是那个头破血流的猪头,唉,真不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