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快去换件衣服下来,我们要出门了。”练父在厨房打包着刚出炉的香草派。
香、真是香,他这天才没机会出国学做点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栽培女儿。
“出门?要去哪里?”被押着学做香草派已经够她生气的了,阿爹还想怎样?
而且这香草派竟然还是要做给入侵隔壁圣地的齐勋吃,这叫她怎么不生气!
真怀疑阿爹的脑袋是不是错乱了,还是被她凶狠的凛然模样吓傻了。
“当然是过去看看齐勋的伤势,你以为做好香草派就没事了吗?这得要你亲自送过去才表现得出诚意。”
诚意?一斤值多少?还得亲自送过去——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要她送点心过去给他大爷享用?
“阿爹,我为什么要表现我的诚意,我都已经花时间做香草派了,他聪明的话就会明白我的诚意,不聪明的话就永远都不会懂。”她挑衅的说。
“茵茵,你打伤了人家的脑袋,捧个点心过去道歉是应该的。”
“可是我认……”
“快点,阿爹在门口等着,记得东西要拿好,别砸了。”练父抛下话,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便往外走去。
这乖巧的女儿怎么一碰上齐勋就像个凶婆娘似的,实在很难沟通。
“可恶的臭齐勋,最好把你打得变笨,好回美国当你的蠢留学生。”她忿忿的说。
星期六的下午,练液菌在练父的逼迫、带领下,捧着一个小派,满脸的不情愿来到隔壁的李家。
没错,那天她就力行报仇计划了,由于一时怒火攻心,她顺手拿起路旁的石头,把那个骑脚蹬车逃窜,还不时把脑袋往回望的笨蛋脑袋砸了个大洞,让他在医院躺了一天。
也不过就缝了十针而已。
叮咚、叮咚……
“阿爹,我不要进去。”她还拗着。
“不行。”
“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是他有错在先,要也是他先跟我道歉。”练筱茵不服气的抗议着。
都是他,害她在裔大哥心中乖巧的形象一夕崩碎,这账都还记着呢,凭什么要她先来道歉。
“茵茵,不可以这么不礼貌。”向来宠溺女儿的练父也板起了面孔。
“可是……”她还想争辩什么,却在父亲的注视下不得不住口。
看吧!如果奶茶幕斯没有被那家伙给毁了,阿爹一定会比现在更疼爱她,才不会这么凶的看着她,那个偷吃人家魔法蛋糕的坏心鬼,活该——李裔出来应门,“伯父,茵茵,快进来。”
见到李裔那一如往常的和善,练筱茵心想,还是裔大哥好,不会为了那个贪嘴猴子凶她。
“齐勋那孩子还好吧?真是抱歉,都怪我把茵茵宠坏了,害她变得这么骄纵任性。”练父说。
“没事的伯父,茵茵还小,况且齐勋先前也有错。”李裔领着他们往客厅去。
“就是嘛……”练筱茵还想嘀咕些什么,不过父亲一眼扫来,她只好又闭上嘴巴。
“这是我跟茵茵亲手做的香草派,当作是给齐勋的赔罪。”
“伯父,你太容气了。”李裔走到楼梯口,“齐勋快下来,伯父跟茵茵来探望你了,快点,有好吃的香草派喔!”
如果说是隔壁小魔女来了,阿动那家伙肯定没胆下楼,他现在的恐女症越来越严重了。
不过一说到甜食,二楼的原木地板却马上传来蹦、蹦、蹦的声响,不一会儿,缠着绷带的脑袋瓜出现了。
刺眼,那缠满白绷带的脑袋比什么都还要刺眼,练筱茵别过脸怎么也不想看到他。
“伯父好!”齐勋迟疑了一下,转向她说:“你来了。”然后高瘦的身躯专注的倾身看着那盒香草派。
应该很好吃吧……
“齐勋,你头还好吧?”
“嗯,已经不碍事了。”就算碍事,现下一看见香草派,就全没事啦!
“比钢盔还硬的脑袋能有什么事,路旁的石头没事才是重要……”练筱茵讪讪的说。
“茵茵——”练父赏了一记警告的眼神。
练筱茵马上转而送了一记白眼给齐勋。
“这是我跟茵茵亲手做的香草派,快来吃看看味道如何。”
“好啊!”齐勋兴奋的往前嗅着。
此时李裔拿着餐盘刀叉走出来,“小子,好好招待伯父和茵茵喔!”
“裔大哥你要去哪里,不先吃块香草派吗?”练筱茵一脸希冀。
这派才不是做给齐勋吃的,若不是看在裔大哥的份儿上,她压根儿连碰都不想碰。
“我跟社团同学约好有事碰面,伯父,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这个阿勋真不知死活,之前才吃了茵茵做的奶茶慕斯狂拉了一晚的肚子,现在头上还贴着纱布,他却忘了之前的甜点教训,真是个贪吃的蠢孩子。
“没关系,快去、快去。”
“裔大哥再见。”她乱舍不得的。
“茵茵再见,要好好照顾我们家阿勋喔!”他真担心这表弟的肠胃是不是湛得起。
原本还一脸带笑,一听到那个笨蛋的名字,练被菌一张俏脸又成了晚娘面孔,让齐勋不免埋怨起表哥的多嘴。
“快尝尝看。”练父催促着他。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圆圆的派,纯净的表层没有太多累赘的装饰,只有洒上白云似的一层糖霜,齐勋举刀划下,松软的感觉令他迫不及待的想大快朵颐。
“哇,好吃,真好吃——”松软的派夹裹着甜而不腻的鲜奶油,这实在是人间美味,这么好吃的东西,表哥竟然选择落跑,真是天下无敌的大傻蛋。
“废话,也不想想是谁做的。”练筱茵冷冷的说。
她可是最具天分的甜点小师傅,将来还要出国深造的,这个家伙都几岁了,怎么还一副傻呼呼的样子啊?该不会美国教育老教出一群白痴吧?
“茵茵——”阿爹又送了白眼一枚。
当下,她也不满的把白眼转送给齐勋,害得他本能的护住脑袋。
“齐勋,你是李裔的表弟吗?以前似乎没见过你。”
“嗯——”他嘴巴正塞满香草派,“我们家已经移民到美国,这一次是回来台湾渡假兼探亲。”
一听到是小魔女做的派,虽然内心交战着吃与不吃,可是那香味,还是让他沦陷了。
“笨蛋果然需要渡假,因为脑子会容易疲累。”她用着低不可闻的声音说。
齐勋看了她一眼。幸好有练家老爹在,要不然这个小女生想必又要扑上来狠狠凑他一顿了。
说也奇怪,这年头的小女生怎么会这么野蛮?难道他家那状似温柔可人的大姐在外面也都这么恰北北?看来要叫老爸多管教她一些了,喔……不行,这样会得罪老妈。
女人真是麻烦!
“喔,那也不错,偶尔还是要回台湾看看,才不会忘记自己的国家。”练父点点头说,“以后等茵茵高中毕业,我也要送她到国外学做点心,将来好当个点心小师傅。”
“那实在太好了,伯父真幸福,以后就有吃不完的点心了上“呵呵,对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想到茵茵带上点心师傅帽子的样子,我就觉得与有荣焉。”练父陶醉的幻想着。
“阿爹,干吗跟他说这么多?”练筱茵扁嘴抗议着。
跟裔大哥都没能说这么多话,干吗跟这个猪头三、贪吃鬼说这么落落长的,况且说的还是她的事。
“有什么关系,阿勋也不是外人。”练父不觉得哪里不妥当。
“对啊!哈哈,伯父,这香草派真好吃。”齐勋只要吃到甜点就开心。
“看来你跟茵茵一样,都喜欢吃甜点。”
“对啊!”他还乐着。
“并没有——”练筱茵极力撇清跟他有的任何一丁点关系。
“别闹别扭了,茵茵。”练父推推女儿的手臂,“这样好了,你下午就留在齐勋哥哥这边,阿爹回家打扫房子,你好好照顾人家,不要又没礼貌了,等晚餐煮好,阿爹再打电话叫你回来。”
闻言,齐勋不禁紧张的噤声。
不会真要把她留在这里吧?他不喜欢呐。
“为什么——”她才不想多跟他相处一秒钟呢!
“打扫房子很脏,会把你弄得脏兮兮的。”
“我要帮阿爹。”
“乖,你就在这里陪齐勋,让阿爹能放心去打扫也比较快。”
“可是他会欺负我——”
“哈哈,不会啦!你不欺负人家就万幸了,这世上只有你欺负别人,哪有旁人欺负你的份儿?哈哈……”“可是,阿爹——”她还想争辩什么。
“乖。”练父拍拍女儿的头,起身回到隔壁去。
这阿爹到底是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这世上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旁人欺负她的份儿?!客厅空气稀薄着,齐勋胆战心惊的棒着香草派边小口吃着,边不忘打量眼前脾气暴躁的小女娃。
“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练筱茵凶狠的威胁。
抱着香草派往后一倾,齐勋觉得自己的安危堪虑,竟然被个小女生如此的威吓着。
“你慢慢坐,可以喝电视、看水,我头疼不陪你了。”
匆匆抛下话,也不管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齐勋赶紧抱着香草派便夺步飞向二楼的安全堡垒,免得又被她搞得进医院。
他还年轻,以后还有着大好的前途,他可不想现在就被个黄毛丫头打得智商减退。
“算你识相。”
时节不停的轮替,练家门前原本小六的女娃,如今已是国二生了,比起从前又高出许多,不过那圆圆的脸依然可人,心仪的对象也还是那高帅的人。
练筱茵手上猛拔着花圃上的草,是故作忙碌的等待。听说讨厌鬼又来渡假了,可是她等的可不是他,而是她心爱的裔大哥。
听见隔壁李家传来摩托车声响,她赶紧探头一看。是裔大哥回来了!
然而高兴不过一秒,果不其然,他摩托车后头又走下一名娉婷的女孩子。
“他是在念大学,还是在上恋爱冲刺班啊?怎么每次都有女孩子……”她脆弱的心又受到刺激了。
瞥见隔壁的熟悉身影,李裔打了声招呼,“茵茵,好久不见,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裔大哥,好久不见。”她嘴甜的给了一抹微笑,不过那身旁女子可没这等运气,赏她一记白眼都算便宜呢!工家正在帮阿爹整理花圃啊!”
“好孩子。”李裔笑说,随即拥着女子走进屋去。
“废话……我可一直都是好孩子,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这个好女孩吧!”练筱茵喃喃的说。
“茵茵,你在外头做啥?”屋里的练父喊着。
她悻悻然的回应,“人家在帮你锄草,顺便晒晒太阳嘛!阿爹,花圃是多久没整理了?”打着锄草、晒太阳的薄弱理由,那圆滚滚的眼睛却老飘向一墙之隔的李家。
“也没多久,前天齐勋才来帮我整理过的啊!”
“齐勋?!是这个杀千刀的家伙,他美国是待不下去了喔,成天回台湾渡啥鬼假。”练筱茵翻翻白眼,口中念念有词。
自从多年前他接连毁了她两个奶茶慕斯的处女作之后,她的人生像是受到诅咒似的,阿爹不再宠溺她,成天在她面前夸齐勋好、齐勋妙,齐勋呱呱叫。
他这个假美国小孩回台湾渡假关她啥事,干吗老是阴魂不散的纠缠她的阿爹?
再者,裔大哥跟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女朋友接二连三的换,害她总是来不及搞清楚真正的情敌是哪一个。
偏偏她这阵子跟回台渡假的猪头齐勋是三天两头的碰面,而且每回倒霉的都是她,为此,她的肾上腺素早错乱得不再正常。
不死心的坐在花台上瞎等两个小时,练筱茵看看手表,“奇怪,都进去那么久了,应该要送人家回去了啊?”
“茵茵,你在家啊!怎么没出去玩?”出去溜达回来的齐勋,骑着李裔的二手脚蹬车,在她面前停下。
他的恐女症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不过都看到她人了,还是先打个招呼,免得又得罪这女王,他的假期铁定会不得安宁。
“我不会连在家的自由都没有吧?”练筱茵挑衅着。
“呵呵,又吃了炸药。”早习惯这丫头的火气,以前他会落荒而逃,不过现在他懂得保持安全距离。
“对,今年国庆日的火药全叫我给吃了,可以吗?”她睥睨着他说,手中泄恨似的拔着满园子的草。
眼一瞠,齐勋赶紧跳下车,跨进练家的范畴。
“停、停、停茵茵,别再拔了。”
“我拔我家的草关你啥事?说,你每次是不是都混水摸鱼,然后还跟我阿爹邀功?”她像是逮着他的小把柄似的,眯着眼睛质询。
齐勋抓住她的左右手,赶紧抖落她掌心的绿草,“你这个笨蛋,别乱拔一通,这些全是我前天跟伯父辛苦种的美国香料啊!”
“什么?!”练筱茵掌心一松,被连根拔起的草哀怨的洒了一地,“没事干吗种在我家花圃,美国香料比较高贵喔?”她为自己的迷糊找了台阶。
齐勋摇摇头看着那被摧残的现场,只能苦笑着对这丫头的破坏功力甘拜下风。
“真是不可理喻的女孩。”
“你说我什么?”她杏眼圆瞪,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唉,你可不可以温柔点,不要老是揪人家衣领,一副随时准备械斗的样子很恐怖咧。”他赶紧捏下那只嚣张的手。
“你少嗦——”练筱茵毫不客气的先打了他一记,才悻悻然的起身往花台一坐,“我警告你,别又想去告状。”
撂下狠话,隔壁又传来久违的声响,她搁在花台上的屁股马上一跃起身,赶紧探看着隔壁的动静。
“茵茵,还没忙完啊?”李裔问。
“裔大哥,你又要出门啦?”她浅浅的笑着问。
那温顺的模样跟刚才的凶狠还真是天差地别,看得一旁的齐勋直打哆嗦。
“嗯,我要送我女朋友回家。”说着,李裔还不忘搂搂搂一旁的女孩。
“她是谁?”溺在他怀中的女子问。
“可爱的茵茵小妹,跟我弟弟同年纪,是国二吧?”他不确定的问着练筱茵。
“嗯。”笑容敛去许多,她心里头嘀咕着。什么茵茵小妹,好像她是什么长不大的黄毛丫头似的。
“你还有个弟弟啊?”女子娇柔问。
“表弟,一个小留学生,陪,那个低头的家伙就是。”身材挺拔的李裔越周围墙,看到练家花圃里的表弟,“齐勋,还不来看看未来的表嫂。”
“讨厌。”女孩撒娇的捶着他。
这一切过度的亲昵,练筱茵都看在眼底,少女的心头泛着嫉妒的酸楚。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跟裔大哥同年出生,却偏偏跟这讨厌鬼是这种半大不小的尴尬年纪。
忙着抢救濒死香料的齐勋听见呼唤,这才抬起头,“表哥,你要出去啊?”见他旁边又是个女人,他没了兴趣,悻悻然的低下头。
“嗯,你干吗老是窝在茵茵家玩?”
“才没有咧!”他哪有蠢到跟女生玩的道理,他只是在抢救无辜死伤的香料。
“好小子,你跟茵茵两个要好好相处,不要又像几年前第一次见面那样,打得头破血流,知不知道?”
“表哥,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回美国后,他老怀疑那一次撞击严重影响他的思考逻辑,这次胆敢回台湾就是一个实例。
“阿勋、茵茵,我们先走了。”
“拜拜。”齐勋回头继续他的抢救动作。
眼看着远离中学尴尬年纪一大截的年轻男女高兴的驱车离去,亲昵得像溶化的糖,纠纠缠缠的甜,然而那一幕又一幕的亲密景象,却让练筱茵的脸色越见低垮颓丧。
她勉强扯着笑,手都抬不起来做出挥摆的动作,心想,如果宪大哥当年吃下了那个奶茶慕斯,那么跟他手拉着手的人才不会是那个做作的女生,都是齐勋毁了她的暗恋。
一恼恨,她举起右脚便往这个坏事的背影踢了一脚,“讨厌鬼,不知道你又回来做什么?”也不管对方是否跌了个狗吃屎,她便郁郁寡欢的进了屋去。
“喔——茵茵,你真粗鲁。”
遭受突如其来的强力攻击,齐勋单手抵着花圃,才没叫她那一脚给踢得趴倒在地。他背过身去看,只瞧见那心烦意乱的背影,继而回头往前看去,那对亲密的身影让他明白。
讨厌鬼,不知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那话言犹在耳,呵呵,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期待起回台湾渡假的日子,每回除了被打被骂还是被打被骂,可是茵茵那圆圆的脸,却还是会在他美国的夜晚浮现,给了他一个可怕的夜晚。
想念的还有那个奶茶慕斯蛋糕,害他拉了一晚肚子,想忘都忘不掉,真是复杂的心情……火凤凰似的身影一会儿又从屋里踅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包包。
“你要出门啊?”
“废话——”
她得找斐茵跟之雅好好的诉苦一番,为她的暗恋情事做一番哀悼,顺道给这家伙一长串的诅咒。
看到她的火爆脸色,齐勋开始怀疑奶茶慕斯里的甜味儿不过只是一场梦。
可他竟然觉得她生气的模样,好美,美得好有活力!
下一秒,他又诧异自己的胡思乱想。什么好美、什么活力!根本是造孽,他不可重蹈覆辙,要不然就会步上爸爸的后尘,一被子被女人折磨虐待。
齐勋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从练家花圃跃起,连离这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