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爱世人,
而他……却只爱她一人,
明知这种行径有违天条,
可当她命在旦夕,
他却有破釜沉舟的心情--
他要生生世世守候她身旁。
「原来她跑去和那些妓女、人渣住在一起了,还更是适合她。」
白珍珠从丈夫那里偷来琥珀的电话号码及住址,心中的算盘不停的拨著,眼神流露出既恶毒又贼滑的神色。
在张家熬了多年,她早就决定不靠丈夫,因为,丈夫根本不如钱财来得可靠!日後她要独得张家的财产,这样才不枉她纡尊降贵的嫁给张万千这个暴发户。
下午,医院紧急通知病人家属立即赶过去,因为,张老奶奶已经陷入弥留的状态。
张万千还没有赶来,所以,只剩白珍珠留守在病房。
更无聊!
要她盯著一个老太婆,看著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算知道老太婆已经不可能对自己怎麽样了,但与她独处,仍挺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麽是今天?讨厌!医院干嘛先行通知她嘛!不然,今天下午她就可以和情夫小郎一起消磨一段美妙的时光,唉!更是的。
正当她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时,病房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然後门打开了,进来的居然,是张万千……还有琥珀!
「你……你来这里做什麽?」白珍珠「唰」的一声起立,嗓门尖锐且毫不客气的怒骂道:「滚出去,小妓女!」
琥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痛不痒的道:「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婶婶。」
「你……你、你带她来做什麽?」白珍珠气得差点没心脏病发作。
她没想到张万千竟这麽笨,主动带外人来和自家人抢财产?
「奶奶要见她啊!」张万千理所当然的答道。他不想理睬妻子,迳自走到床边,示意琥珀也一块过来。
「奶奶病胡涂了,你怎麽也跟著一块儿胡涂?」白珍珠一副狰狞的泼辣样,此刻,她已顾不得所谓优雅贵妇的形象,使劲的想把琥珀推出病房。
「嘿,你做什麽?」後一步跟进来的晨光急忙冲上前稳住琥珀的身子,有点生气的看著这名粗鲁动手的中年女人。
生气?哦!原来这就是「生气」的感受,似乎有一股气闷的感觉,将他的胸口涨得满满的,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琥珀来到床边,凝视床上老人家那张枯瘦灰暗的老脸,止不住的酸意全泛上心头。
在很小的时候,爸爸便常以怀念的口吻叙述老奶奶的种种事迹,他们一家人虽然从来不曾回来过台湾,也从来不曾与台湾的亲人互通讯息,可是,琥珀总喜欢把这个当奶奶想像成一个成日笑口常开、慈眉善目且皱纹堆满脸的白发老婆婆,一直到她终於来到了张家,才发现……事情完全不像她想像的。
「曾奶奶--」清清喉咙,琥珀又喊了」遍,「曾奶奶、曾奶奶?」
她连续唤了好几回,老奶奶那双皱巴巴的眼皮终於撑开一条细缝,罩在氧气罩中的嘴发颤的开合着。
「可以把氧气罩拿下来吗?」张万千立刻向站在另外一边的医生问道。
「不可以!」白珍珠抢著回答,她现在怕极了这个死老太婆会说出什麽惊人之言,那可是会损害她的权益耶!
「可以。」医生拿下氧气罩後,便先行离开病房,让病人和家属做最後的道别。
「曾奶奶,是我,淑利啊!」好奇怪,为什麽她的喉咙会被梗住?她并没有哭也不会哭了啊!
「淑利……真……的是……你?」此时突然清醒的张老奶奶,呼吸不觉急促起来,看来这是光返照的现象。
琥珀默默无语,只是用力的点点头,握住她的手。
「我……要跟你道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淑利……」
当年那个身心饱受凌虐的未成年女孩儿,离家出走後能过多好的生活?为什麽那时候她不肯多想想,狠是硬下心肠不管她的死活?老奶奶的心中充满了海恨。
「别这样说,您要多休息,等身体好一点……」琥珀也後悔了,志什麽自己的心意改变得这麽晚?为什麽她不肯不早点过来看看老奶奶?
再怎麽说,他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哪!
「我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老奶奶光返照的时间似乎快结束了,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很好、很好,我过得很好。」琥珀猛点著头。
「我会要你叔叔……把财产分一半……给你……是奶奶的一点心意……请你就你……收……」老奶奶声音越来越弱,终至……听不到……
「医生!」张万千冲出去叫人。
怛,似乎是不必要了。
晨光看著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一抹淡淡的光影飘然地从老妇人的四肢百骸中往上蒸散,他明白,属於张老奶奶的一切--都结束了。
唉!生与死,都是上帝的旨意啊!
※ ※ ※ ※
当天晚上--
「我睡不著啊!」琥珀低哑的细诉有如落水小猫般的呢喃,有些可怜、有些迷惘,「怎麽办?」
「让我陪你一起失眠吧!」晨光揉搓著她的酥肩,用亲昵的小动作来增进两人的亲密。
「我想哭,」她又顿了一顿,「可是,我……哭不出来。」
「嗯哼!」他理解的点点头。
琥珀很快的联想到一个令自己分心的话题,「如果……你真的是个天使,你什麽时候会回天堂去呢?」
她本是无心的一问,谁知一股莫名的恐惧就这麽紧紧的攀上她的心头,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绝对承受不起失去他的後果。
「……」晨光轻抚她的动作沉默持续著,但却没有回答。
「晨光?」她抬头望著他那张真诚的面孔,衷心期盼他的答覆。
「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中一琥珀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原本差点惊讶得跳起来的娇躯,被晨光牢牢的按住了。
「你好冷!」晨光微笑地磨蹭她的鼻尖。「让我给你温暖一辈子吧!」
一辈子?
「你不回去,会不会怎麽样呢?」不管事实为何……她……她总得问个清楚才行。
「天父将收回我的翅膀,结束我身为天使的生命。」这是最基本的结果,但是,既然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无所畏惧了。
他会因此而死吗?!
琥珀脱口而出,「我才不需要你呢!你快回去吧!」不!她不要他死,她要他活得好好的,哪怕她再也看不到他,她也不愿意他丧失他的生命。
「琥珀儿。」晨光抵住她的额头,眼眸中燃著熊熊的烈焰。「再说一次。」
「我……」她却怎麽也说不出口了。
「再说一次,我就相信你。」他温柔的道。
「我……」该死!他的声音为什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害她怎麽也说不出赶他走的伤人话语。
琥珀不信地又试了一次,「我不……」
晨光表面状似轻松,实则紧张的等待著,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全身才松懈下来,心中悬著的大石头这才放下来。
「你舍不得我的,」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臭屁,而且还理所当然得很,「而我也一样放不下你。」
「放不下到……不回天堂?」人的情感大多是自私的,爱情更是如此,她真的值得他为她牺牲这麽多吗?
「你就是我的天堂。」晨光斩钉截铁的表白。
※ ※ ※ ※ ※
「我要你配合我的计画,这些先给你们。」白珍珠递上一张已经签名的支票。「事成之後,我会再给你们另一半。」
小郎接过支票,贪婪的神色一下变成不屑。「啥?才这麽一点点数目啊!」
他不屑的把支票往地上一扔,还用脚踩了一下,看得白珍珠为之一愣。
「一百--五十万?」小郎对其他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再散漫的对白珍珠喝斥道:「不说别的,我们三个人如果『做』一个月,光是小费就赚得比这个还多,像这种高风险的工作,得要多一点代价才行。」
「你想要多少?」白珍珠望著他贪得无厌的嘴脸。
「起码後面再多一个零。」小郎大剌剌的说。
「什麽?!一千五百万?」白珍珠听得差点吐血,「你们的行情哪有这麽高?」
「没有也得有。」小郎露出流氓的狠辣面目,回过来反将她一军,「不然,我们会去拜访你的先生,他一定会很乐意知道我是谁。」
「你你你你……」白珍珠气得说不土话来。
「而且,他一定会很想知道,你喜欢在床上被怎麽搞?你有多喜欢在床上玩『三人行不行』的游戏?你还三不五时就笑他的那话儿早就不能……」
「你给我住口!」白珍珠忍不住尖叫:「我付钱就是了!不过,如果事情没有办好,当心我会杀了你!」
小郎一点都不把白珍珠的话当成是威胁。如果她真的有胆子杀他,那麽,她干嘛不自己动手去对付琥珀呢?
至於白珍珠为什麽急於下手?实在是因为张万千那个老胡涂,真的开始按照那个死老太婆的遗言行动,打算在这几天内把一半的财产让渡给那个小妓女,这让她都快急疯了。
病一急、乱投医,这句话果真没错。
※ ※ ※ ※
琥珀在翌日夜里接到白珍珠打来的电话,那时,她的小店已经快打烊了。
「我有话要和你说,现在出来。」白珍珠念了个地名,离小店有点距离,是一条偏僻路段的交叉口,也是个非常适合谈判的冷僻场地。
「我陪你去。」晨光在她挂上电话後,立刻准备动身。
「不、不用。」这是她的麻烦事,不是他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在疏远我。」晨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但是,他最近有深深的感触。「为什麽?」他沉闷的问。
琥珀很快别开睑,语调僵硬,「是你想太多了。」
其实,她的确是在疏远他,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拿什麽态度来对待这个情深义重的男人呵!
没错,她是真的开始相信他是个天使。而她也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
「琥珀儿--」在见到她避开他的抚触时,晨光的手僵硬的凝在半空中,他不懂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她顿觉眼眶湿湿热热起来,「我只是觉得……觉得我--」
配不上这麽好的你啊!她在心底大叫。
「去吧!」晨光让这份尴尬的静默持续了半晌後,终於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已经决定稍後再跟踪她,哪怕她不高兴也一样,他实在放心不下她啊!
「不管如何,记住--我爱你,琥珀儿。」
琥珀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回答他,但是,她的背影却突然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我也爱你,晨光。她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 ※ ※
仇家见面,分外眼红。
白珍珠瞪著愈走愈近的琥珀,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嫉妒琥珀,瞧!这麽沉重的生活压力都没有减损琥珀的半分姿色,反而……将她琢磨得更珠圆玉润。
这……简直没有天理嘛!
「你来啦?」白珍珠的话是从鼻孔中哼出来的,「小妓女!」她俩每次见面,她就忍不住损损琥珀,好像不这麽做她就会少块肉似的。
琥珀闻言,立即掉头就走,脚步不曾有迟疑。
「喂喂!」那可不行,琥珀这一走,岂不等於她的计画就要泡汤?「听见没?你给我站住!」
「说、请。!」琥珀的脚步缓了一缓。
「什麽?!」白珍珠的气焰又高张了不少。
琥珀立刻继续迈开脚步。
「等、等一下,」白珍珠挫败的含糊其词道:「请『等』一下。」
琥珀只要求这一点就够了,也许她的心眼真的有点坏,但是,她就是想想挫挫白珍珠的锐气,报以往的老鼠怨。
「找我有什麽事?」琥珀和颜悦色开口。
白珍珠先戒备地端详她许久,才阴森森的开口,「我要你主动放弃财弃继承权,你没资格拿那些钱!」
琥珀本来就不打算拿那笔财产,对她来说,她十分满足目前的状况。不过,被白珍珠这麽一讲,她的脾气又开始微微上升,她绝不会这麽便宜了白珍珠。「哦?有钱拿我为什麽不拿?」琥珀故意甜甜的笑著,耀眼的白牙刺激著白珍珠的双眼。「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你没有资格继承财产!」白珍珠恨恨的说。
「我没有?难道你比我有资格吗?」琥珀故意贬低白珍珠的地位。
「没错。」白珍珠愈说愈生气,「当然是我比你有资格,我嫁进张家二十年,这麽长的时间都在哄那个死人骨头的老太婆开心,打点大大小小的家务,陪你的叔叔上床,为张家传宗接代……这些都是我的功劳,谁都不能够抹煞的。那些钱本来就应该都是我的!」愈说她愈觉理直气壮。
琥珀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白珍珠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怛是,她没有料到她的思想竟如此偏激!「你--」
「你为什麽要回来?我过得好好的,你为什麽要回来破坏这一切?」白珍珠冷不防推了琥珀一把。
琥珀踉跄的站不稳脚,「婶婶,你听我说--」她被白珍珠面上不善的神色吓到了。
「不听、不听,你怎麽说我都不会听!」白珍珠穷凶恶极地嚷著,还不忘紧张的朝巷子口不断探望,心中觉得有点不安,小郎怎麽还没出现?
她又用力的推了琥珀一下。
琥珀虽然已经有了防备,但是,身体还是晃了一下。
啊!来了、来了!
一辆破兮兮的深蓝色轿车熄灭灯火、放慢车速,正悄悄的驶进这条巷道。
琥珀根本没注意到那辆车!她肠思枯竭的想和白珍珠讲点道理,因此,正全神贯注的看著她。
「你究竟要我怎麽做?」
琥珀被白珍珠这种无理取闹的态度弄得烦透了,此时,她不禁後悔出来和她谈判。
「我要你--去死!」这回白珍珠鼓足吃奶之力,将琥珀用力的撞跌到马路中央--
「啊」琥珀坐在地上,下意识的往前方一瞧,耳朵里则传入车子引擎的发动声--
「SHIT!」霍然领悟的琥珀慌乱地想站起身,却被脚踝传来的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给震慑住,一时只能怔仲的望著迎面而来的车灯……
暗夜内,巷子里,传来一记凄厉的声响……
※ ※ ※ ※ ※ ※ ※
当初,他为什么不坚持到底,跟着琥珀一块儿出门呢?
晨光不下千百遍在心中责备自己,如果他当初坚持陪她去赴约就好了……
他实在不应该放她一个人落单的!
医院里--
这里单调得雪白色彩和天堂中的柔和的白是完完全全不同的,这里的白色刺眼得让他这个天使的心中不禁发毛!
在医院中,他看尽了人类在生老病死中的脸孔……
一幕接一幕生离死别的画面在晨光的面前掠过,但他却无心挂念,一心只牵挂著那个被推入手术室中,目前生死末卜的佳人……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他的内心深深的在害怕,他害怕看见从手术室方向中飘出一抹代表灵魂的光束,那就代表……琥珀儿的什麽都结束了!晨光直到现在才终於明白,为什麽人类的魂魄在上了天堂後,还是对红尘俗世感到恋眷不舍?
那是一生一世注定舍不掉的牵挂啊!
他没想到在他决心抛弃天使这个身分後,天父竟会如此残忍地给他这个教训!
不!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晨光在心中大声的悲泣。
「我不相信!」他陡然从椅子上起立,也不顾身旁惊诧的人群。「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的!」
在手术室门的众人都被晨光的举动骇到,大夥纷纷转头注视著这不可能是夏实的一幕!
「哦」先是一名老妇大口大口的惊喘,人都险些儿要休克过去,因为,她看见全身逐渐散发出银白色光芒的晨光!
「快看哪!」不知道是谁先发出这声呼喊。
「我的天!」有人忙在胸口画上十字。
「看--」
看!
「天哪--」接获消息赶来的司马炎尘及石榴玉等一夥人全看得愣住了,所有的人都目睹了一幕奇迹。
黑发飞扬的晨光被一层似雾非雾的白光紧紧的包围著,那层白光还镀著金色的迷彩,那柔和的光芒正如清晨冲破云层的--晨光!
「晨光……」司马炎尘吞著口水,看著一对雪白的羽翅缓慢地从晨光雄健的背部抽展、成形。哇哇哇!是一对翅膀耶!一对洁白无瑕的翅膀耶!
石榴玉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她已浑然忘我的被眼前这一幕震慑住,耳中也忆起琥珀曾立誓要找一个天使做老公的神圣愿望。
原来是真的,原来晨光真的是一个天使,一个如假包换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