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最恼人,
所以,她从不回首,
可为什么他在乎?
还不断探求隐藏在她背后的……
可悲的真相呢!
「叔叔——」琥珀被这个意外,冲击得双腿发软。
晨光马上不动声色的将她搂入怀中,这才使她稍微回过神来。
「我终於找到你了,淑利。」兴奋过度的张万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其他人,只自顾自的抒发他的兴奋。
「你高不高兴呢?我是来接你回去的,淑利。奶奶後悔了,她已经肯原谅你了,她想见你呀!」
「不……」琥珀满睑苍白的往晨光怀里缩去。
这让晨光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印象,直觉地打了不及格的分数,因为,琥珀儿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见到他嘛!
一旁的司马炎尘睑色早已丕变!他马上对他的手下急促且严厉的质问——
「是谁那麽好胆,敢透露消息给那些侦探社的?」他恨恨的说。
「没有呀!」阿B急忙澄清,「大夥儿都知道该怎麽做,不可能有人泄漏出去的。」
「你不认识叔叔了吗?」瞧见自己的热情丝亳没有引起侄女的反应,张万千终於冷静下来,而且感到有些失望。
「不是。」琥珀深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让乱掉了的心跳回复到正常的节拍。
姑且不谈什麽,她知道这个个性温和得近乎懦弱的长辈,是在她逃离家时,更正关怀自己的人。
「我只是……很惊讶。」她不想伤了张万千的心,急忙委婉的解释。
「哦!」张万千点点头,接著,才发现自己居然被那麽多人围观著。
「阿尘你们……」琥珀也注意到了。
「我先走一步。」尽管有些不甘愿,但是,司马炎尘也只能暂且先率众撤离现场。
清官毕竟难断家务事,之前他帮著琥珀隐藏踪迹,是因为知道她曾被人伤害得太深,但如今人家都找上门了,也许是到了做了断的时候,而他是个外人,自然无法插手帮上忙。
「我也是。」
「我明天再来好了。」
众人的想法虽然不太统一,但大致上是相同的。
他们不像司马炎尘明白琥珀身世的来龙去脉,但却一样知道此时该让他们两人独处。
「我也——」晨光本也想避,却被琥珀闷不吭声的拉住手。
好冷!
晨光完全感受不到她肌肤上的一丝温度,便立即打消去意,搂她坐下,以守护者的姿态陪在她身边。
她反射性的靠得他更近,似乎企图汲取他身上慰抚的温暖。
张万千有些惊诧。
在他印象中的侄女,向来自立自强、顽固得不得了,他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依赖他人的小女儿神态。
这个一头长发,长相邪俊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吗?
「你好,我是张万千,是淑利的叔叔。」张万千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神秘,但是,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教人一打照面便有三分好感。四月天OCR
「淑利?」晨光看向琥珀。
「那是我以前丢弃的名字——张淑利。」虽然已经紧紧握著他的手,可是,她却害怕得不敢看向他。
是的,她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张淑利」是她生平最想忘掉的人生啊!不!她是琥珀,她是没有过去且自由自在的琥珀。
对!就是这样,她坚毅的告诉自己。
「跟我回去吧!淑利。」张万千诚挚的说。
琥珀平静的摇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叔叔。」
「淑利,我说过,奶奶她——」
「她叫我回去,我就得乖乖的爬回去?」琥珀克制不住地升高了音量,「我不是要报什麽仇,不过,她要我回去做什麽?道歉吗?我又做错了什麽吗?」
张万千有些骇到了,「不、不!没有人说……」
琥珀根本没有在听,「难道我是甘心做雏妓的吗?」
晨光看见琥珀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而心中忐忑不安,他又看看同样静默下来的张万千,有些不解这对叔侄一定是同时想起某一段伤心的往事,所以,才会一下子变得这麽安静,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宜插嘴。
许久,张万千才深深的探口气,不解的看著琥珀。
「你为什要离家出走?」
琥珀矢口否认,「我没有离家出走,」从她那墨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抹冷冽及伤痛,「那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张万千闻言沉默了。
他无法否认,张家待她并不好,事实上是非常恶劣,他们简直把她当成一条狗在养,动不动就将她锁在房里,有事就打骂、没事就说说风凉话,处处以她为耻,尤其是那个对她一直有戒心及敌意的白珍珠,更不可能放过每一次打击她的机会,在那种环境下,谁受得了?
而他则一直忙於生意及饭局,三天中的九顿饭有七顿是在外头应付饭局,而淑利又是个倔强的孩子,就算她有什麽痛苦,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哼都不哼一句。
要怪谁呢?
要怪就怪当初自己的大哥、大嫂,为什麽要反抗一心只想用钱解决事情的老奶奶,两人私奔且一去了无音讯呢?
要怪就怪後来淑利的父母竟英年早逝,而她又生得甜美可爱,竟遭人蛇集团绑走沦落火坑,被人从香港卖到台湾来!
要怪就怪他那没有安全感的妻子白珍珠视淑利为心腹大敌,从来不肯给她好脸色看吗?
还是要怪一见淑利就伤心的想到长孙及孙媳妇早逝而引发嫌弃心理的老奶奶,对她的感冒呢?
这一切的一切,到什麽时候才会云淡风清呢?
「奶奶她……快走了。」张万千看著她僵硬地背过身,一点也不念旧情……不!或许在她认为,从来都没有「旧情」可言吧?
「我不想要求你什麽,但奶奶她真的很想见见你,她後悔了……」张万千犹不死心地做最後努力。
「这不是後不後悔的问题,」琥珀截断他的话,「我还是不要跟你们碰头此较好,我还没有作践到这般没有自尊的地步。」
张万千知道自己无法再说什麽了。
他拿出皮夹中的名片,放在桌上,上面有他的行动电话号码。
「叔叔一直都很对不起你,我很抱歉当初没有尽责的保护好你。」他看看晨光,直觉知道他就是会代张家善尽保护她之责的人。
她就拜托你了。
张万千微微向晨光颔首。
我会的。
晨光毅然决然的点头。
两个男人在瞬间交换了简短的承诺。
琥珀不敢回头看,她只是一直倾听,直到听到张万千离去的脚步声。
「晨光——」她虚弱地喊了一声,向後靠人他的怀中,开始放声大哭。
※ ※ ※ ※ ※ ※
琥珀一直在哭,哭到一双眼都乾涸了,哭到睡著了,还是不停地轻轻啜泣。
晨光一直坐在餐桌旁,当她的摇椅,一双坚强健实的手臂温暖而可靠,她就像回到母亲子宫的婴孩,沉迷在那代表安全的呵护城堡里。
好累……好舒服呵……琥珀无意识地在心中暗忖。
确定她熟睡了,晨光才将她抱回二楼寝室,再下来时,他看见司马炎尘不请自来,正瘫坐在椅子上,修长的腿跷得老高,手中拈著一支菸,地上则已经堆有一些菸蒂。
「要不要来一根?」他取出一包皱巴巴的香菸。
晨光很有礼貌的摇摇头,他不懂为什麽有这麽多的人类喜欢这种致命物质,而且在心烦意乱时抽得更凶。
「也罢,天使就是天使。」司马炎尘不以为意的笑了,将丢到地上的菸踩熄,留下些许焦黑的痕迹。「她还在哭吗?」
「她睡著了。」晨光赫然看见司马炎尘的脸上竟露出一抹放心——不!不只是放心,而且是温柔的神情。
他不禁开始怀疑,司马炎尘对琥珀,真的只有单纯的姊弟情谊吗?
「她是你的。」司马炎尘似安慰般的低语,「也只有一个天使才能救赎她……也只有一个天使才能配得上她,你放心好了,她的眼中……永远不会有我。」他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多久了?」晨光问。
这是男人对男人的问话,司马炎尘懂得。
「从我十岁开始,已经八年了。」虽然自己只是个「孩子」,可是,他的爱恋并不比成熟的成人逊色啊!
「这个张先生——」晨光拿起桌上的名片。
「她的叔叔,」司马炎尘状似不屑的撇撇嘴,「张家没有一个是好货。」
「琥珀儿和她的家人——」晨光想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比较不失礼,「是不是处得不太好?」
「这种说法客套得可笑,」司马炎尘欲言又止,「不!让琥珀姊自己告诉你吧!」
「哦!」那麽,他该如何开口此较好呢?
司马炎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一股刺鼻的味道淡淡的飘向晨光的鼻端,他在心中暗忖,这个孩子该不会是去喝酒了吧?
「去庆祝!」司马炎尘嘴上笑著,眼角却渗出泪雾,他要去庆祝告别这段漫长而美好的单恋及初恋呵……
※ ※ ※
琥珀醒来时,一时之间还搞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一条沉重的手臂横过她的腰际,牢牢的覆在她的胸上。
晨光!
她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琥珀愉快地往身後的热源靠得更紧,并舒服地半眯起眼儿。
在她後方的男人发出一阵沉沉的咕哝声,身躯也稍微挪动了一下,吐在她耳旁的气息变得急促粗浓起来。
啊!他醒了。
琥珀柔媚地转动娇躯,做出诱人的扭动,满意地听见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他不甘示弱,急切的手指撩高她的裙摆,一下子就冲入她的体内,深、勇、狂、猛!
琥珀可以感受他丝亳没有筋疲力竭的感觉,反而一副蓄势待发之姿,而她也正有此意。
她没有忘记临睡前发生的一切,她也对自己的情绪失控感到丢脸。
不要!她不想记得那些讨厌的事,她只想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对!她需要找个方法把这件事忘记。
琥珀知道她只想藉肉体上的快感,将她不愿忆起的丑事统统忘掉。
她明白自己利用了他。
她利用了一个天使,唉!不知道这样她的罪会有多深、多沉、多重?
※ ※ ※ ※
「我们家本来住在香港,一直到我十岁之前,我的名字都是张淑利,是个有父有母的小孩。」
她和晨光肩并肩,互相依偎的坐在阳台一角,琥珀其实很想喝点酒,以解除心中的恨懑,但是,晨光的眼眸静静的凝视著她,彷佛想看尽她的心思,这让她一下丧失了喝酒的欲望。
「我妈妈对爸爸是死心塌地的信任,她总说爸爸是个才华很高的艺术家,只可惜生不逢时,所以,他沾上毒瘾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天赋末被发掘,他从来没有画过一张画,当我妈出去工作时,我曾看过许多人来找他,有讲广东话、英文的各种都有,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却很污秽,爸爸在他们面前……就像一条狗似的,每次我都看到他在乞求他们再给他一点点的白粉……
「那些人每次来都是在嘲笑,他们不断嘲笑爸爸的不争气,有一天,那些人又来了,由於爸爸总是欠他们钱,所以他们打算来彻底的解决这件事,当他们看著爸爸瘦削的身体,竟说:『把你的女人及小孩给我们,我们就再给你一点白粉。』「那些人开始动手想捉我及妈妈,妈妈一直在尖叫,不停不停的尖声大叫……她叫我赶快逃!我拚命的跑,当冲出家门时,我听到爸爸不停的哭、不停的又笑,他不断的说:『完了、完了……』」
琥珀边说边打颤,她不停的用双臂摩擦生热,原来,她还是错了,这件纠结在她内心的丑事还是如影随形的跟著她,她还是忘不了当初那可怕的场景,彷佛至今仍历历在目,她觉得自己好冷,什麽都无法让她感到温暖。
「冷吗?」注意到她打哆嗦的动作,晨光急忙将已经敞开的衬衫拉开,意欲包拢她的身躯。
琥珀摇摇头,索性坐到他的膝盖上。
「我的逃亡……失败了,然後、然後——」她一口又一口的吞著唾沫,「然後,一直到我十四岁时,我才被警察救了出来……我……我……」
晨光忽然明白她在讲什麽了!
「仁慈的天父!」他低低的呼喊著,发现他的心扭绞得都快窒息了。
他的眼前充斥著漫天漫地的愤怒,他的手脚因为过於震慑的情绪而颤抖,他的毛发直竖,浑身充斥著呼之欲出的暴烈激动。
如果有可能,他多麽希望能够回到过去守护著她!
琥珀儿是这般的纯净、美好,他并不是指她的肉体或外貌,而是说她的内在及灵魂……他终於明白她为何以这般多重的色彩来掩饰自我,原来,她不是要故弄玄虚,而是真正的她的确就是那般的——复杂又单纯!
「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孩子,晨光。」琥珀努力从喉咙里逸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我的身体在那段期间中,被……弄坏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晨光坚定的稳住她不住颤抖的娇躯,眼眶则被一股热热的酸辣感刺激著。
「没关系。琥珀儿,没有关系,那不要紧……」
可是,琥珀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想滔滔不绝的将心中的心事全数讲出来。
「我知道我很脏,可是……」她瞪著自己洁白的小手,「我不是故意要弄脏的,可是,每一天、每一天,都有那麽多嗯心的人……他们拚命爬到我身上,我不是故意要……」
「不!琥珀儿很乾净。」他包住那双瑟缩起来的小拳头。「你是我遇到最美好、最洁净的人儿,琥珀儿是澄亮、是散出温暖光芒的呀!你一点都不脏。」
他不要她再如此自怨自艾下去。
晨光掬起她的下巴,用自己的唇覆上她微凉的樱唇,极尽所能的企图温暖她。
「唔……」想以怒气武装自己的琥珀狠狠咬了晨光的下唇一下,「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她用一般人知道她可悲的身世後的反应来推测晨光可能产生的反应。
「我讨厌你?」晨光缓缓眯起眼,变得凌锐无比。「我讨厌你?」
「是的。」琥珀反抗似的把头昂得高高的。「现在,你看著我有什麽感觉?你一定是在心中偷偷笑我……」琥珀倏地闭上了嘴巴,她震骇的发现,她这辈子绝对忘不掉晨光此刻的表情!
「你真的惹我生气了!」晨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显得特别冷冽,冰冷得可以将已经冻结的空气割裂般。
「你居然敢这样贬低自己、欺负自己?你再说一句『我讨厌你』试试看,我绝对会重重的打你屁股一顿,我现在快要生气罗!」他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讨厌我?」这也不能怪琥珀会怀疑,曾经有一次,她和一个与她情投意合的男人交往了一阵子,没想到两人在发生亲密关系後,那人发现她不是处女,又获知她腹上疤痕的真正原因後,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琥珀没有因此而哭泣,她只是将自己的心灵锁了起来,在没有人能触及的角落或是暗夜时分再一个人饮泣……若不是司马炎尘及石榴玉等人不时跑来「骚扰」她,恐怕她将伤得更重。
但这一回,她很清楚的了解一件事,如果晨光的态度和先前的那个男人一样……那麽,她将会没有感觉……因为,她真的真的会死心的。
「奇怪,我为什麽要讨厌你?」晨光大感诧异,语气中没有半分的虚假。
「你是我见过最美、最好的人。」
琥珀终於露出一丝笑意,「你知道吗?我婶婶说得正好和你相反,她说我简直令人厌恶。」
「她嫉妒你。」晨光简要地分析给她听。
其实,琥珀也明白这一点,那段在张家寄人篱下的难过日子中,白珍珠恶主母的眼光始终是对她杀伤力最强的利器。
「也许她知道我叔叔爱的始终是我妈妈,一个做妻子的人是无法忍受这一点的。」即使那对夫妻再相敬如「冰」都不能。
「听说,我爸爸、妈妈、叔叔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三角关系。爸爸学的是艺术,因而认识了是人体模特儿的妈妈,稍后,叔叔也对妈妈着了迷,妈妈还被曾祖母指责是狐狸精,想用钱打发她离开,叫她别来迷惑她的孙子。
「後来,爸爸不顾一切和她私奔,我们才定居在香港,然後,直到我被警察救出来,回到张家居住,可我的存在,让婶婶必须天天面对我,这实在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那段日子我真的很不好受,婶婶不停地排斥我,我忍到十八岁一满就逃家了。」琥珀尽量轻描淡写的叙述。「那段日子真是一个难忘的经验。」
「你後悔过吗?」晨光很好奇,单身女孩在外面闯天,可不轻松。
琥珀用力摇摇头。「不!我到现在都不曾後悔过。」
「现在你叔叔来接你回去了。」晨光道:「你想回去吗?」
「我——想,」琥珀迷惘的承认,「可是,我回去做什麽呢?叔叔说曾奶奶病了,想见我一面……说不定他只是骗我的,他们之所以要我回去只是想继续羞辱我……我好怕!可是,叔叔并不是这种人,我……」她的心好矛盾喔!
难怪她会怕,当年的谩骂早在她的心灵深处留下永恒的创疤。
晨光了然的点点头,大手不停爱抚她的长发,想用他无私的宠溺慰藉她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