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直升机「空运」到目的地後,小悠才知道她已经被真吾带到了伊豆。
这就是他说的了解?要互相了解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到伊豆来?她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他这个大少爷了。
到了绿林蓊郁及大小瀑布分布的天城山,再步行约莫一小时,他们走上了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虽然山中天气凉爽,但已习惯都市生活的小悠早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尽管行李全在真吾身上,她仍忍不住的嘀咕起来,「好累,我不走了。」说着,她往小径边的石头上一坐。
「ㄟ……」见状,他火速地拉起她,「快起来。」
「干嘛?」她白他一眼。
他一笑,示意要她看清楚,「你坐在地藏王菩萨的头上了。」
她一震,连忙回头,定睛一看,她发现刚才自己一屁股坐下的竟是块缠着红布,略似人形的石头地藏。
「啊啊啊……」她连声惊叫,「我会不会有报应?」
睇着她那惊急的、可爱的模样,他笑了。「地藏王菩萨那么仁慈,不会跟你计较的。」
「真的?」
「真的。」他点头,眼底净是爱怜,「如果真会有报应,我会请他报应在我头上的。」
望着他认真的脸,她一怔。
他是说……他愿意替她承担报应?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哄骗,这一刻的她真是感动莫名。
「再坚持一下,快到了。」说着,他指着前方。
她往前方看去,只见小径两旁绿草轻摇,大树夹道,什么鬼玩意儿都看不见。
长叹一声,她抱怨着:「不要,我真的走不动了。」
「我背你。」他望着她,想也不想地道。
「ㄟ?」她一怔。背她?
「来。」他背着她蹲了下来。
看着他宽大结实的背,她的心怦怦直跳。「不要吧!」
「没关系,你是我老婆,我背你也是应该。」
这些话真窝心,但她怎好这样就跳到他背上去?还是矜持一下。
「不好,被看见了难为情。」说真的,她是想立刻跳上去巴着不放,因为她两腿已经酸痛得厉害。
「难为情?」他转头蹙眉一笑,「你以为这里会有什么人看见?」
她脸上明明就一副「很想被背」的表情,嘴巴却还找了一堆理由拒绝。
「还是不要比较好……」她皱着眉心,有点不乾不脆。
「上来吧!」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不自觉地,她伸出手去搭住了他的肩,而他也顺势地背起了她。
背着她,提着行李,他依然健步如飞地步行在小径上。阳光穿过树顶的茂密枝叶射在小径上,也射在他宽大的背上。
看着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冒出、滑落,而他的背也几乎全湿,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结婚那么多天,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但这一刻,她却惊觉到这个事实。
她为什么要跟他唱反调?为什么处处跟他作对?她明明已经在礼堂上说了「我愿意」,心里为何还有这么多的不甘、不满?
除了在婚宴上跟竹田亲亲热热之外,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罪状。
严格说来,他的好处应该比缺点来得多。他年轻多金、他英俊出色、他前途无量、他……他让她很舒服。
舒服?惨了,她已经输掉权力了吗?
「再一会儿就到了。」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噢。」她回神,「你很累喔?」
「不会。」他回头,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笑容,「你亲我一下就不会。」
她脸上刷地一红,「你说什么?」
「ㄟ,」他笑意一敛,神情正经地,「现在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她顿了顿,沉吟着。「呃……」
她脸上明明已写着「我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你」,但还是死不松口。
「喂,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挺闷骚的?」他突然问。
听见他说自己闷骚,她立刻鼓起了脸颊。「什么?」
「不过你闷骚得很可爱。」他说着,又强调了一次,像是怕她没听见似的。「非常可爱的闷骚·」
算你会说话。她在心里咕哝着。
「到了……」说着的同时,他停下脚步,「就是这里。」
越过他的肩头,她看见眼前有一栋看来非常古老的建筑物。
那是一栋木造的和式老房子,有着一种古朴而幽远的氛围。从外观看来,它有两层楼,而屋外还有小木桥及流水。
「哇,」她跳下他的背,「好像川端康成『伊豆舞娘』书里的场景。」
他挑挑眉头,一脸「原来你也看书」的戏谑表情。
意识到他瞧不起的目光,她本能地反击。
「干嘛?只有你会看书啊?」说着,她大步地往前跑去,穿过小木桥。
冲到门前,她对着静悄悄的大门叫着:「有没有人在家?」
门上头有块木匾写着「松原山宿」,可见是间民宿。
「没人耶。」她皱着眉,很纳闷。
「当然没人。」他一笑,伸手推开了门,大刺剌地走了进去。
「喂,我们不要随便进别人家。」她在门外探头采脑地叫嚷着。
他回头,「现在是我的。」他说。
「什么意思?」她一怔。
「我包下来了。」他唇角一掀,笑得有几分淘气,「本来我是想乾脆买下来的,不过主人说这是他们的祖屋,卖不得。」
小悠怔愣了好一会儿,小跑步地踱了进来,「你说包下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说着,他突然欺近了她,盯着她羞悸的脸蛋看,「你不是说我们了解得不够?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互相了解。」
「咦?」了解干嘛大老远到这种深山里?
见她一脸茫然,他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我们现在先做什么?」
她呆住。先做什么?在这种鬼地方还能干嘛?什么人都没有,就只有她跟他……
睇见他闪着异采的眸子,她警觉起来。
这家伙一定存心不良,故意带她到这种地方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他这样费尽心思倒是挺教她感动的。
再说,刚才他那么无怨无悔、任劳任怨的背她上来,实在让她好窝心。
不知怎地,她好像不那么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了。
「悠?小悠?」见她发怔,他一手在她眼前挥动。
「啊?」她猛地回神,神情有点羞涩不安。
「想什么?」他斜觑了她一眼,眼神暧昧,「脸都红了,一定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吧?」
她羞恼地道:「你才不正经呢!我只是在想,我们要吃什么?」话锋一转,她紧盯着他问。
「你只想到吃的?」真是教人失望,亏他那么费心的带她来这儿,她居然只想着她的肚子?
「民以食为天,很重要。」她理直气壮地说。
看着她,他轻叹一记。「主人会送上来,要不我们也可以到溪边抓鱼,摘摘野菜。」
「自给自足?」她惊讶地道。真想不到这个有钱公子居然会干这种事?
「没错。」说着,他提着行李,迳自走上楼去。「上来。」
「噢。」她讷讷地尾随着他: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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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房门,入目的是一间宽敞的和室,外面还有一个露台,可以看见屋舍附近的风景。
她冲到露台上,看着屋外一片翠绿。「嗯……」她用力的呼吸着那甜甜的空气,「好棒!」
突然,两只手臂往她前面一环,将她轻轻的抱住。「这是我们的房间。」他说。
她一震,全身窜起一股火热。
她并不是讨厌他亲近她,而是每当他接近她,她的脑子就会想起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而且都是一些很杀风景的事。
例如,他在娶她前是个花花公子、他跟竹田的亲热举动、竹田那耀武扬威的眼神,还有他娶她娶得很勉强……
虽然他现在好像很认真的在拉近两人的距离,甚至花费心思地带她到伊豆来度假,但一想起那些事,她就忍不住在心里犯起嘀咕。
如果他们的一开始不是那样的,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付出一切。
「悠,」他的唇轻靠着她的耳际,「我会让你更了解我的。」
「唔……」她沉吟片刻,幽幽地道:「要是一开始不是那样子就好了。」
「什么意思?」他微微地蹙起眉心。
「我是说,如果我们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认识,然後结婚,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了。」说着,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嫁了一个我不了解的男人,而你也娶了一个你不了解的女人,我想,我们心里对彼此都有很多的疑问。」
「你气稻川家逼你结婚?」
「一开始是……」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何以这么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情,也许是环境影响了她的心境,也可能是他的温柔软化了她。
「噢?」一开始是,那就表示现在……不是啰?
她别过头,望着远处。「其实想想,我也没多委屈吃亏,爸爸的公司得救了,而我也算嫁得风光,没什么好抱怨。」
「那我呢?」他怱地端过她的脸,深情而专注地凝望着她,「对于我,你又有什么看法?」
他一眼望进她内心深处,像是一颗石子掉进池中般在她心底掀起涟漪,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她身体里流窜着,麻麻的、痒痒的,说不出是什么。
「我还是让你觉得讨厌?」
「不,不是!」她冲口而出,在看见他眼底充满期待时,又感到後悔。
「我是说……」
「什么?」他直视着她,那目光灼热得像要烧毁她。
因为答不出来,她消极地逃避他的问题。「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四两拨干金加上答非所问,她最行了。
「你又来了!」他端住她的脸,凝望着她,「你就不能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吗?」
迎上他炽热的目光,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
「我……我很认真啊。」她傻笑着。
「少来。」他不买她的帐,「你喜不喜欢我?」
「太直接了,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索性打起马虎眼。
「小悠。」突然,他双手捧住了她不断摇来晃去的脸。
她一怔,木然地望着他。
沉默了一下,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羞红的脸庞,「喜欢我摸你吗?」
他低沉又富磁性的声音像催眠曲似的传进她耳中,教她一下子恍惚起 来。
「我亲你……」他低头在她微颤的唇上一吻,「你喜欢吗?」
她喉间乾涩,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脸茫然的、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喜欢,她当然喜欢,他的手心、他的唇……她喜欢他的一切,但,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虑及不安,她无法完全敞开心胸的接受他。
「不行。」她的思绪纷乱得让她无法思考,于是本能地,她推拒了他。
她的一句「不行」,又教真吾无端的郁闷起来。
他不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通常有疑问时,他也会尽快的找出答案,但面对她,他有说不出的小心及犹豫。
有些事,他不敢多问,只怕会毁了她对他的那么一点点的好感。
「你需要时间?」他问。
她抬起眼睑,犹豫了一下。
「嗯。」是的,她需要时间,而她想他也是。
「要我怎么配合?」他是真心的想配合她的步伐,以得到她的信任及接纳。
他的神情是诚挚的、他的声音是严肃而认真的,她感觉得到他的真心,但她心里充满疑虑。
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做?继续玩她的权力争夺游戏?还是敞开胸怀,试着去了解他、接受他?
「你是认真的吗?」她注视着他,担心一闪神就错过了他眼底的任何一个想法。
「我看起来不够认真?」他反问她,表情是严肃地。
她摇摇头,「不,你很认真。」
「说吧,你有什么想法?」他两手交缠胸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我觉得一切都太快了……」她神情略显不安,睇着他时的眼神像个谨言慎行、担心说错话的小女孩。
「太快?」他微微地皱起眉头,但很快地,他明白她所指为何。「你是说……做爱?」
他直接的言辞教她有点难以招架,她尴尬地蹙起秀眉,沉默了一会儿。
他沉思片刻,「我懂你的意思,你需要时间?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跟我亲热?」
「唔。」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只好猛点头。
真吾层心紧锁,又是一阵沉默。
不晓得她之前跟她男友花了多少时间才发生关系?
想起这个,他不觉又有点闷。
不过闷虽闷,他愿意配合她、尊重她,只要她肯给他们一个相爱相处的机会。
「我们分房睡。」突然,他提出分房的建议。
「咦?」她一怔。
分房?她没听错吧?他这个性欲旺盛,点火就着的猛男居然说要分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看起来有点失望的样子。」他睇着她,语带戏谑。
她倏地羞红了脸,嘟嚷着:「谁失望了?」
觑着她因害羞而发烫泛红的脸蛋,他温柔一笑。「好了,我到隔壁房吧!」话罢,他提起自己的行李走了出去。
到门前,他停下脚步。望着她,促狭地道:「你真的有点……闷骚。」
「讨厌!」她白了他一眼,羞赧地啐着:「不准再说我闷骚。」
他露出贝齿,朗朗一笑,然後背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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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真吾带着她到处去玩,虽然累,但是她觉得很愉快、很尽兴。
远离东京的他,有着一种孩子般的调皮及促狭,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诚恳及真挚,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一点点的侵入她心里,逐步地摧毁了她对他的不信任及猜疑。
当然,竹田的身影并没有完全的自她脑海中消失,但她却有一股想重新了解他、接受他的冲动。
阿影奶奶不也说了,男人都有过去,更何况是个出色的男人。
「唉呀,你嫁都嫁了,就别再ㄍㄧㄥ了。」看着镜子中苦恼的自己,她说。
「ㄟ,话不能那么说。」镜中那个横眉竖眼的她说,「他在你面前大大方方的拉着其他女人,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别那么计较嘛!」蹙着眉的她又说,「你看,他放下工作,那么费心的带你来伊豆,足以证明他的真心,不是吗?」
「你真没个性!」镜中转换了一个表情,「人家哄哄你,你就当真了,笨!」
「不是那样啦,他也不错啊。」
「别忘了他娶你娶得很勉强。」
「也许他现在已经慢慢的喜欢上我了啊。」
「哈哈,笨女人。」
「那……那他尊重我,跟我分房睡,而且答应不碰我又怎么说?」
「他只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瞧,你现在不是被他骗得七荤八素了?」
「你干嘛说得那么难听。」
「怎么,你打算跟他上床了吗?」
「我又没那么说,只是……只是觉得他好像还不错。」
「别傻了,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稻川家花了不少钱才娶你进门,他当然要想办法捞点本回来,你以为他喜欢你?」
「也许啊……」说着,她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胸部瞄。
「哼哼……你呀,没人家丰满,思想没人家成熟,在床上的表现也差劲透了,他不喜欢竹田,喜欢你?」
「小有小的好嘛!」她委屈地自我安慰着,「人家小得很可爱啊。」
「你别天真了,他……」
「奸啦,你别说了,我已经决定……」
「喂!」突然,真吾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她霍地站起,回头。「什……什么事?」
真吾纳闷地瞅着她,「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好诡异。」
「没什么。」她乾笑两声,「我是独生女,有时候会自言自语。」
「是噢,」他挑挑眉,不以为然,「我是独生子,不过我没有这种怪毛病。」说着,他一手勾着她的脖子,「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