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琳背靠着木条箱坐在湿地上,她已精疲力倦而双手满是水泡伤痕,因为墙上有个裂缝够大得让手指能伸出去,所以她想把那块砖头剥开。她失败了,仓库虽然老旧却还挺牢固的,何况她根本没工具可用。
整个下午她都转着脑筋,试着理出她会在此的原因。她唯一得到的结论是强恩·彼西是个疯子,如果那是真的,那就比只是被关起来更可怕了,她的生命可能有危险。
恐惧袭上心头,想像力狂奔,描绘出他可能会杀她的不同方式,她所想到的谋杀方法一个恍一个更恐怖。
当仓库的门终于打开时,可琳紧张得全身僵硬,仰头盯着那个人,然而她听到的话却是完全想不到。
“把你锁起来已经毫无用处了,你反正没地方可去。”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问出,“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丈夫不要你了,夫人。”
他声音中的愤怒比他的话更令她害怕,“你和杰迪说过话?”
“我去跟他谈笔交易,我告诉他如果他把土地卖给我,我就把你送回去。但对他而言,他的土地比你更重要。”
他所说的话慢慢人耳了,而最后可琳明白她面对的不是个疯子。她面对的是个绑架她以达目地的贪婪鼠辈,但他的诡计却没得逞,她的恐惧立刻消失,取代的是愤怒,她站了起来。
“我会使你为此锒铛人狱。”
“不,你不会,”他粗嘎地说,“没人会相信是我强迫你留在这里的,你说的只是片面之词,而你的名誉却不太好,布基太太。”
“杰迪知道你绑架我?”
他大笑,“别荒谬了,你是来找我帮助你回城里去。”
“那是谎言。”
“是的,但这并没关系,因为你丈夫相信了。”
杰迪为什么如此轻易地相信呢?
“现在怎么办?”她自问着,突然她知道答案了。彼西把门敞开着,而可琳就趁其不备冲了出去,提起裙子尽其可能地快跑。
她确知她要怎么办了,她已不再害怕,她是那么生气,气得对自己的愤怒几乎没感觉了。她和杰迪之间的争吵已经持续够久了。但最近这几天,一切都改变而好转。然而却来了这个该死的家伙告诉她,杰迪相信她想要离开他。
这太过分了,她很遗憾她曾对她丈夫做过错事,但他要到何时才会记得她的好而忘记她的不好呢?如果不是现在,那要到何年何月呢?
可琳一直跑,已经把强恩·彼西全抛在脑后。
***
里欧找到杰迪坐在海边,沐浴在夕阳的红霞中。他忧郁地盯着海洋,全然沉于阴霾的思绪中,而直到里欧开口说话才惊觉他的存在。
“我记得你母亲死后曾多次发现你像这样,”里欧略微犹豫地说,杰迪甚至没回过头,“你想谈一谈吗,兄弟?”
“不。”
“我们向来都分享一切的,”里欧叹道,“我们是怎么了?”
杰迪终于回头看他,“你不是该让你老爸知道你在这里的吗?”
“这是你告诉我别管闲事的方法吗?”
“唉,里欧,没什么好谈的,我把自己投人一椿悲惨的婚姻,那根本不值得谈的,而我只想尽快忘了它。”
“如果你的婚姻是那么悲惨,你又为什么这么沮丧呢?”里欧大胆地探问。
“谁说我沮丧了。”杰迪吼道。
“你不吗?”里欧扬起眉。
“好吧,”杰迪暴躁地说,“我是有点沮丧,但不是因为她走了,”他赶紧补充道,“反正,我迟早会让她走。”
“你会吗,阿力卡?也许她早已渗入你血脉中了,”里欧平静地说,“也许她是你必须拥有才会快乐的女人。”
“荒唐至极,”杰迪坚硬地说,“但即使那是事实,她也不要我,今天她就证明得够清楚了。”
“或许是你给她动机的?你有个非常粗暴的脾气,”里欧点出,“这一点我知道,你太太也知道吗?”
杰迪记起那晚他打可琳时她有多害怕,他的眼神变得好悲痛。那是使她一有机会就要离开的原因吗?她还怕他吗?但不,一个怕丈夫的女人无法装出那么心满意足柔顺的样子,而且还持续了两天。
“可琳看过我的脾气,而她的脾气也是旗鼓相当。”
“阿力卡,”里欧热忱地说,“如果你要她,去追她,她是你的女人,我认为你爱她,而且——我是只见过她一次,但那不是你太太吗?”
杰迪赶紧转头去看,当可琳跑近他们时,他站了起来。喜悦先涌上心头,但原有的愤怒和悲痛很快就接管了。
“你忘了什么东西?”他讽刺地问,而大吃一惊地被她狠狠地拽个耳光。
“老天,你最好有个不错的解释。”他恶狠地吼道。
可琳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仍找到声音,“解释?我恨你——那就足够解释了。但如果你还要更多,那倒有件小事实就是你把我丢弃给隔壁那个可怕的人。”
“你去找他求助。”
“你这个蠢蛋,”她打断他,“你难道从没想到要怀疑一个向你提出那么可恶交易的人的话吗?我知道他对你说的话而那是一大篇谎言。”
“随你说的。”杰迪应道而轻蔑地转身离开。
可琳抓住他手臂设法阻止他,“你敢这样走开,”她向他吼道,“我一下午被关在一间潮湿、肮脏的仓库里,想像着彼西是个疯子而且会杀死我,我想用手剥松砖块以逃离那里,手都刮伤淤血也没办法。”
“那是你所能编出的最佳故事吗,可琳?”杰迪嘲讽地问道,“其实是这样子,我回绝他提议后,彼西拒绝帮你对吗?”
“哦!”她提起裙子跑向房子,但又停下来转身面对他,“我没有要求强恩·彼西带我离开你,杰迪。当我在海滩遇到他时,他说他有几只小狗要送人。想到麦格,我就跟他去要挑一只带回来,我一踏人他所说的小狗所在的仓库,他就把门关上了,我不知为什么,直到他让我出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她握紧拳头,“我不在乎,但既然我知道彼西骗了你,我要知道他是否也骗了我,他告诉我说土地对你比我更重要,说你不要我回来了,是这样吗?”
“是的,我是这样告诉他的。”愤怒使他不解释他为何会这么说。
一段漫长的沉默落下,可琳费力吞下喉头的梗痛。她曾希望那不是真的,被西曾骗了杰迪,他为何不能也骗了她?但他并没。
“我明白了,”她沉痛地说,“既然如此,你可以安排个人明天送我回城里去了。”
杰迪看着可琳走开,而听到天井的门开了又关,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抗拒着他自己的情感。
“她说的如果是事实呢?”
“她不是。”杰迪粗暴地说。
“但如果是呢?”里欧坚持着,强迫杰迪听,“那表示她曾有机会要求彼西带她离开,但她没要求,那表示她并非真的想要走。”
杰迪猝然转身走下海滩,他的好友看着他走。
***
夜已晚,可琳坐在伦丝的窄床上,伦丝正替她的双手绑绷带。她喂麦格吃奶时,已经把整件事告诉伦丝了。麦格已经睡着,而伦丝已同意把房间让给可琳,说她会去睡妮琦的房间,反正那是空着的。
“老天,你看看这刮痕有多深。”伦丝叫道。
“只管把它消毒好绑起来吧。”可琳疲倦地说。
她觉得全身虚脱,且因认命而难过。阿琦拉端来一顿大餐,但她吃不下,她的胃翻绞,她将会回城里去,然后回波士顿去,那不就是她所要的吗?答案并没马上出来,它根本没出来。
“我就是不了解杰迪,”伦丝生气地发言,“你是说他仍不相信你,即使在他看到你手上的情况之后?”
“他没看到,伦丝,但即使他因此相信我,那也没什么真正的差别了,他承认他不要我回来了。”
“那可能只是他的自尊在说话。”伦丝推理着。
门毫无预警地打开了,她们两人都回头去看。杰迪站在门日,手仍抓着门把。他没说什么,但只是莫测高深地盯着可琳看。
伦丝先打破沉默,她的口气埋怨,“哎哎,布基先生,你没敲门就闯进女人房间是不礼貌的,而你在这房间又没啥要事啊。”
“我想与我太太私下谈谈,瑞尔太太,请你离开一下好吗?”
他刚从海滩回来,已花好几小时理出他的感情,他只确定了一件事——他还不准备让可琳走。
“你待在原地,伦丝,”可琳说,眼睛则盯着她丈夫,“我跟你没什么可说了,杰迪,而我唯一想听到你说的是明天早上我得准备何时动身。”
“你那里也不去反正还不能走,”杰迪平静地答道,“那就是我要跟你谈的。”
可琳疑惑重生,“你是说你不送我回去?”
“不送。”
“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说。”他孩子气地应道。
“为什么?”她再次质问。
“不要管为什么,该死。”
麦格吓得哭起来而可琳立即冲向他,“你看你吼出什么好事?”她愤怒地瞪他。
“你先吼的,”他提醒她,住室内踏进几步,“把他留给他母亲,可琳,我们还没完。”
“哦,我们完了。”她应道,背对着他抱起麦格呵护。
“你最好现在走,布基先生,”伦丝坚决地说,稳站在他们夫妻之间,“琳今晚会睡这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我会感激你尊重她的心愿。”
“而我会忠告你别管闲事。”杰迪粗暴地说。
伦丝并不退缩,“在你今天对我的琳那么差劲之后,我不打算袖手旁观再任你欺侮她了,她告诉你的是事实。”
“瑞尔太太,你无疑地会相信她所说的任何事。”他冷冷地说。
“你侮辱了我的智力,先生,而你自己似乎极度缺乏,”伦丝强硬地说,听到可琳为她的无礼而倒抽着气,但她还是继续,“事实明摆在她双手,你必定是个白痴才会怀疑琳的话。我清出九支木碎片,布基先生,同时还有五道刮痕,你可以自己看看,如果她说的话不真,那你告诉我她的手怎么会那样?”
杰迪不再看伦丝,但看向可琳。她又面对他了,麦格在她怀里,他眯起眼睛走向可琳去。
“让我看你的手。”
“不。”
他没再要求但抓住一手,把掌心朝上,那上头满是淤青,破皮及两道伦丝所说的刮痕。
杰迪脸上掠过一阵痛苦,当可琳抽回她的手时更加深了。他慢慢地抬头看她,却看到她愤怒的绿眸。
“可琳,我——”
“你敢说你抱歉,你敢,那已经太迟了,”麦格又开始哭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吗,杰迪?让我安静点。”
杰迪急速地转身离开,这不是补救的时候。一到房外他停住脚,他的肩膀下垂,她会原谅他怀疑她吗?她会原谅他说他不要她回来,即使那不是真的吗?他怎么会让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呢?难道他们永远不会彼此相信任何事吗?
***
可琳坐在藤椅上,麦格则在天井中央地毯上玩。一只小棕毛狗正嗅闻着他,逗得小宝宝高兴地尖叫。
那只小狗曾是个意外的惊喜。它只是一只杂种狗,但却很可爱,有着下垂的耳朵和从未停止摆动的尾巴。杰迪替麦格找来的,阿琦拉是这么说的。
可琳一直没看到杰迪。他总是出去一整个早上,带着礼物回来。这是他补偿的方式,她想着,是他让她知道他很抱歉没相信她的方式,但那已经太迟了。她的心又一次坚硬了,紧锁着不让他再能伤害她了。
可琳看到里欧走过后院,从海上走上来。他放下拖着的长板,走进天井,身上只穿着泳裤而且还湿淋淋的,他看见可琳咧嘴笑了。
“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看来是这样,不是吗?”可琳回笑道,“你好吗?”
“正享受着我的假期。”他眼光落在地板上的麦格,走过去仔细端视着,“原来这就是宝宝。”
可琳看着他端详她的儿子,里欧伸出一只长手指,麦格抓住它往嘴里送,当他试着抽回时,宝宝咯咯地笑。
“你什么时候才要告诉你丈夫这孩子的真相?”
可琳倒抽着气几乎跳了起来,里欧看到她一脸不悦而站起身来。
“对不起。那不关我的事,我不会再提起它,我来这里是要问你想不想学习冲浪。”
他快速地撇开麦格的话题就如他突然提起一样,而可琳也就随他去了。她无声地咒骂阿琦拉,且怀疑她还告诉了谁。
“谢谢你问我,奈许先生,但我不得不婉拒。”她声音中有一丝丝僵硬。
“我们将会成为朋友,所以你叫我里欧吧。你总不能到夏威夷而一次也没让脚湿吧?”
“不,我不能。”
他皱起眉头,“我想你在那么冷的城市长大,大概从没学游泳吧?”
“其实我是个游泳好手,”可琳答道,嘴角浮出微笑,“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到造船厂去时学会的。他埋首工作时,我就跑到街上去跟那些小孩玩,跟他们玩潜水游戏。当时有个十一岁男孩杰尼把我收人旗下,我从他那里学了不少。”
可琳突然笑了。她干嘛告诉他那些呢?她好久没想到小杰尼了。她常在想那个教她游泳,说粗话及用刀的倔强男孩现已变成什么样了。
里欧对她笑,“原来你还是街头小流氓的压寨夫人,是不?”
“老天,我才十岁呐!而那只有夏季那段日子。但你知道吗,我从未忘记我那一年享用的自由,那真是棒极了!”
那也是她决心一辈子独立自主的原因,可琳想着。但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似乎已不再重要了。
“既然你会游泳,你就没藉口不学冲浪。今天的浪很好,”里欧鼓舞着,“杰迪和梅雅都在冲浪呐。”
原来杰迪是在那里出去玩浪。可琳觉得怒气又冒起来了。原来他丢下一只小狗,以为那就可以安抚她一阵,然后就出去冲浪取乐,不再想到她了。
“怎么样?”
哦,她多希望让杰迪瞧瞧她也不在乎他们不和!
“我恐怕没有游泳可穿的衣服哩。”
“胡说,”里欧说,“我姨婆可以替你找件泳衣的。”
可琳想到穿泳衣就脸红,她摇摇头,“不。”
里欧耸耸肩,“那太遗憾了。杰迪说我无法让你下水的,但我还以为你胆子够大。”
可琳立刻站起来,她是绝不服输的,“请给我几分钟换衣服,我很高兴你愿教我冲浪。”
当可琳离开天井去叫伦丝来照顾宝宝时,里欧咧嘴笑了。杰迪并没对他说可琳不游泳的事,其实,他一早上没说过两句话。
强恩·彼西所引起的麻烦是太糟糕了。但有比让杰迪看到他美丽的太太穿湿泳衣的样子更好的休战方法吗?让情欲使他知道里欧早已知道的事——杰迪没有这个女人是不会完整的。
可琳看到自己镜中的影像而脸红了。穿着夏威夷式的泳衣,她就好像什么也没穿似的。
她的手臂,肩膀及半截腿都是赤裸的,而其馀部分则裹得曲线毕露。
“我不能穿这个,阿琦拉。”
“为什么?”
“这——这太暴露了。”
阿琦拉好笑地摇摇头,“你看过梅雅穿同样的泳衣,女人都是穿这个游泳的,”她咯咯笑着,“即使是我。这里不是波士顿,柯琳娜。你是在夏威夷,我们这里较好玩。”
可琳咧嘴笑。
“你不再穿绑胸衣真好,”阿琦拉拿可琳的衣物去挂起时说着,“不然泳衣就不能撑得那么好看了。”
可琳瞪大眸子转过来,“我不穿那种东西的!”她叫道,同时怀疑着阿琦拉是怎么知道。
这是事实,她不必再穿绑胸衣了。她还有充足的奶水可喂麦格,但那已可以控制而不再渗奶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杰迪事实呢,柯琳娜?”阿琦拉责备地问,“我看到你朋友洗好绑胸带时所放的地方,她把它们放在你房间,而不是她的。我大可叫杰迪看,但我保持沈默,你必须告诉他。”
可琳咬咬唇,决心信任阿琦拉时说,“你不明白吗?杰迪最好不知道,我到头来终会带麦格回波士顿的。杰迪绝不会再看到我们母子俩。”
“你错了,柯琳娜。阿力卡不会让你走的。而有一天他会知道你骗他麦格的事,他会很生气的。你最好现在就告诉他。”
“我就知道跟你说是没用的!”可琳怒叫道。
她抓了一条毛巾离开卧室。那女人真不可理喻!她从不放弃的吗?
里欧在后院等她,可琳把阿琦拉丢在脑后,决心好好玩一玩,冲浪的确是她回家后可吹嘘的好话题。
杰迪和梅雅都在海上。可琳听着里欧解说时,眼光却常分神去瞧她丈夫。
“也许你该看一会儿。”里欧建议道,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太性急了,这项运动并非没危险性的。
她固执地摇摇头,“我们走吧。”
可琳花一个小时就抓到要诀。起初她很怕自己忘了如何游泳,毕竟已荒废多年了,但技术仍在。而且有里欧在身后支持指导,骑在冲浪板上似乎也很容易。杰迪已上岸坐在长椅上看着地的进度,那让她决心要驾驭这项运动,她要让他瞧瞧她的能力。
“我准备单独试一试了。”
他们离岸很远!各自扶着冲浪板踩水。
“你确定吗,柯琳娜?”当她点头时,他补上一句,“最初几道浪先躺着,直到你习惯了浪板。”
梅雅只在几尺处,自信地站在冲浪板上。她逮住一道大浪,技巧地冲上岸去。
可琳咬牙切齿地默怨。该死!梅雅是在炫耀!
“别在意梅雅,”里欧说着,“你很快就会玩得和她一样好。”
我现在就会,可琳自已立誓。当她的浪板开始冲上岸时,她朝里欧挥挥手后继续向前进,双手划水以增速度。最后她觉得时候已到,她慢慢直起身,慢慢地伸直脚,而以里欧刚教她的一脚屈前。
她做到了!她得意洋洋。她正在冲浪,就像杰迪和梅雅一样好。但可琳的胜利是短暂的。她失去平衡而跌入海水中,当她挣扎出水面时,另一道大浪涌上来把她卷走。
可琳挣扎要再浮出水面,但她的长发和海草缠住了。强劲的海流一直冲向她,直到她肺部火涨。当她再也受不了时,一双强劲的手把她拉出水面,她被拥贴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她激烈地咳嗽、喘气,眼睛因海水盐份而发痛紧闭着,她左半边身体好痛。
“你这个疯狂的白痴!你到底想干什么?”
杰迪!原来是他救了她!
杰迪没在海滩放下她,却一路把她抱回屋里。可琳设法用手揉开眼睛,当杰迪一进天井,她就抗议了。
“放我下来,杰迪,立刻!我的脚并没问题。”
他没回答。
她开始挣扎,但阿琦拉和伦丝冲出厨房来问怎么回事。杰迪边走边解释,而可琳的骄傲全毁了,她让自己出多大的洋相喔!
杰迪把她放到他床上,然后后退站着看她,“你还好吗?”
“我当然很好!”她叫道,“你根本不必一路把我抱到这里来。”
阿琦拉拿着一瓶软膏进来,杰迫接过手,“我来。”
“那是做什么用的?”可琳质问道,准备坐起来却呻吟地躺了回去。
当杰迪抬起她左手时,她苦了脸,看到它到处是红肿。她左脚也是通红的,而左脸颊好烫。
“你严重晒伤了,但这软膏会止痛,红肿几天后也会消的。如果你不那么固执,就不会这么严重的。你不习惯在太阳下待那么久的,尤其在水上,反射更厉害。”
他是对的,当然。她其馀的身体部分也一样红,虽然没像左半身那么直接晒伤。
当他坐到床上开始为她的手抹软膏时,可琳说,“我可以自己来。”
但杰迪不让她拿到软膏,“你只管躺好让我照顾你,可以吗?”
可琳闭起眼睛躺下,任他去做了。当他把软膏抹上她手脚时,手指是那么轻柔。她突然觉得非常敏感。他每一个碰触就像爱抚,不仅去了疼痛,也抹去了她的愤怒。
他把她转过身。她叹口气。但当她泳衣被解开时她紧张了。
“你在干什么?”可琳质问道,气氛已破碎了。
“如果你再穿那件泳衣久点,你会感冒的,”杰迪解释着,然后有丝好笑地补一句,“并非因你穿起来不迷人之故。”
她回头看到他在笑,“我可以自己脱,谢啦。”
杰迪耸耸肩站起来,“我只是想帮忙而已,可琳。”
“我可以想像的出你想干什么。”她没好气的说。
“那真的那么严重吗?”
她倒抽着气,他真的以为昨天没什么要紧吗?
“做爱并不会使一切好转。上次是不同的,杰迪。那时我以为你在乎,但现在我知道你不在乎了。”
“如果我不要你,老早我就让你回家去了。难道你不明白吗?”
“要和爱是不同的。”
“你要我怎么样?”他吼道,“我会那样对彼西说是因为他告诉我,你再也受不了和我在一起生活。我不是认真的,可琳。”
可琳瞪大眼睛看着他。伦丝曾说过什么?“那是他受伤的自尊在说话。”是那样吗?别相信他,一个小声音耳语着,他只会再伤你心而已。
“我何必相信你说的话,杰迪?”可琳轻声问道,“我告诉你说我并没有真的跟别的男人睡觉时,你并不相信我呀!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时,别要求我相信你。”
“可琳,我抱歉。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起身走进浴室。当着他关上门。门锁一响,眼泪就夺眶而出了。要原谅他,与他做爱且再次喊休战是那么容易。但她绝不要他再伤她了,她已经受伤太深了。
“那为什么它还是那么痛呢?”她嘎声问道。
***
可琳站在栀子花丛边,摘一朵白花插在头发上,她微笑地想起杰迪每天为她摘到房里的栀子花。可琳发现要持续生杰迪的气是很困难的。他是那么温柔体贴,不再逼她或作任何提议,但他显然是努力补偿着。
“柯琳娜!”可琳看向路边看到里欧正摇着椰子树采椰子,不禁莞尔,“给宝宝的!”
他笑道。
“他只有两只牙怎能吃呢?”她笑道,眼光闪烁。
“只管叫阿琦拉做个椰子布了,我保证他会爱吃的。”
“谢谢,”可琳说,且把椰子抱在怀里,“你要找杰迪吗?”
“不,昨晚我和他谈过了。我是来牵我的马及向你道别。”
“你的假期过得真快,我们会想念你。”
“你得叫杰迪完成你的冲浪课。”里欧建议道。
“呃,我不知……”
“他会很高兴的,”他向她保证,“他还气我让你上我的冲浪板呐,他认为你该上他的。”
“他那么说吗?”
“他没必要说,”里欧和可琳一起走向马厩,“我了解他。我知道他的情绪,我知道他的感受,甚至在那顽固小子自己明白之前。”他柔声地补充道,“我知道他爱你,柯琳娜。”
可琳芳心大喜,但她强压下去。这只是里欧自己的看法,她很清楚。
“你这么说真好。”可琳平静地说。
里欧了解地笑着,倾身亲她脸颊,“总有一天你会听他说出来,到时你就不会怀疑了。
再见,柯琳娜,祝你快乐。”
他走进马厩。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慢慢走向房子。杰迪在门口遇见她。
“原来你在这里!”
“你找我?”
“是的,来,那个给我。”他把椰子拿过去,“我想你也许喜欢去郊游。你曾经到瓦米海湾,但你没看过山谷,岛上最美的植物都在那里。”
“有多远呢?”
“远到我们必须骑马去。”
她笑了,“我喜欢去,而我确定伦丝也会。你多快出发呢?”
“等等。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
“为什么?”
“我想与你独处一阵子。”他柔声说。
可琳缓缓地摇着头,眼睛凝视着他。这太快了,她就是还不要与他独处,“我不这么认为,杰迪。”
“你是说除非有伴护人,不然你不去吗?”她点点头而他叹口气,“那么就邀全家人一起去,等大家准备好就出发。”
他们只走到马车能到的地方,阿琦拉卸下一大篮食物。杰迪生了个火,要用来烤鸡肉和马钤薯,然后他就坐在树下看女人们煮东西。可琳帮忙挤柠檬汁,然后宣称她要全心看顾麦格。小家伙还不会爬,但却有办法乱抓乱搞的,只要任何东西到手就往嘴里塞。当可琳看到他抓到一只死蟋蟀时,几乎尖叫出声了。
可琳试着从麦格掌中拽开那死蟋蟀而又不敢去碰的慌乱模样,杰迪看得忍不住笑出声。
她终于成功了,接着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抚。
杰迪看到她和孩子在一起是那么自然,不禁肃然。那孩子对他毫无意义,所以他从未真正注意他。但麦格确实对可琳意义重大,她比麦格自己的母亲更呵护他。而且那孩子和可琳睡同一间房间是不合理的,他曾怀疑伦丝为何没跟孩子一起睡。当然,妮琦的房间很小,但仍是……
阿琦拉叫可琳到火堆旁,而她因刚才死虫事件而不愿放他下来,于是一起抱过去。
杰迪冲动地坐起来叫,“把他抱来这里,可琳。”
她非常缓慢的转过身来看。她没有动,却紧抱着孩子贴在她胸前。
杰迪皱起眉头,“老天,我不会伤害他。”
可琳好慢地走向他,不情愿地把麦格交给他。她在杰迪面前站了一会儿才二三步一回头地走开。
麦格在他腿上蠕动而杰迪笑了,“你一定非常特殊,小家伙,竟然把我太太拘限在你的小指头间。你的秘诀何在?”
麦格似乎惊讶于那低沈的声音而看向说话的人。杰迪看到麦格的眼睛时,不禁倒抽着气。那是清亮的柠檬绿,就是可琳眼睛的颜色。他以前为什么从没注意到那对眼睛呢?
他愈看麦格,脑中疑惑愈浓。他现在可以了解阿琦拉为何那么确定孩子是可琳的了。是那对眼睛。显然伦丝的丈夫有对绿眸子。那是种不寻常的眼色,但也不是独一无二。
杰迪满意于这个结论。为了肯定自己,他考虑到孩子的年龄。现在他该六个月大了,即使他看起来很小。五个月?杰迪快速地计算着,而眼神一沈。如果这孩子真只有五个月大,他可能是在赌坊那一夜受孕的。但如果是那样,那就表示可琳几乎是生下孩子就立刻出发来夏威夷的。那时候这孩子却小得不适合旅行。
杰迪生气的想撇开脑中疑云。他斥责自己,可琳不会骗他有关他亲生孩子的事。
麦格爬上杰迪的胸膛,面对面,他小心地伸手去摸杰迪的脸颊,然后咯咯直笑。那声音是有感染性的,不久宝宝就安静下来,小脑袋满足地枕在杰迪的肩膀。
杰迪比心中愿承认地大受感动。天,要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他有什么不愿付出的!那对眼睛捕捉着他,而那头黑发就像他自己的。他立刻下决心要写信给那个能解决他疑念的人。
他厌恶向那人要求任何事,但沙蒙·巴罗会知道他女儿是否怀孕生产。那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得到答案,但那也给他有藉口再留住可琳一阵子。此刻,他要忘了它,沈思怀疑对他并没有好处。
***
“来吧,我有东西让你看。”
杰迪的声音使可琳张开眼睛。她原本躺在树荫下,聆听各种不同的鸟叫声,此时她坐起来盯着杰迪。
“什么东西?”
“如果我告诉你,那就不是惊喜了。”杰迪笑道,“来吧,我把麦格交给他母亲而且告诉其他人我们待会儿就回来。”
“我并不很喜欢惊喜,杰迪。”可琳犹豫着。
“你今天会喜欢这个,来吧。”他伸手拉她起来。
“它在那里?”
“山谷上一段路,有小路,我们可以骑马。”
“我们不会走太远吧?”
“不会。”
他们出发,沿着峭崖走,峭壁并不高。他们走得愈远,狭谷会窄,周遭的声音愈吵。突然,可琳看到为什么了。狭谷尾端以一大岩壁终断,而岩壁上则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瀑布,至少有四十尺高,冲人一大潭绿池中。
杰迪一直观察着她高兴的反应,而她终于看向他笑道,“这真是美极了。”
“但愿你能在春天看到它,那时圣诞红和兰花正盛开,蕨类植物也更翠绿。”
他扶她下马,他们走到一片平坦的草皮上。杰迪站在她身后,闻着她的发香。
“这里就像伊甸园。”可琳有感而言。
“是的,也同样幽秘。你愿意和我去游个泳吗?”
可琳闪开,“我不能。”
“只有我们两个人,柯琳娜。你怕我占你便宜吗?”
她就是怕那样,但她不会承认的,“我没有带泳衣来。”
杰迪笑了,“你没准备,但我准备了。”他走向他的马,从马鞍袋里掏出她那天冲浪的泳衣,“这会承蒙你宠幸吗?”
“你早就计画好的,是不是?”可琳好笑地说。
他把泳衣丢给她,“我知道你会喜欢游泳的,而且我保证你换衣服时绝不偷看。”
可琳站在马匹后面换衣服,天气实在热得使那池水看来好诱人。她一换好泳衣立刻跳人水中,不等杰迪。他去割些蔓草来,而听到水溅声时好惊讶。她很快地浮上来,怒瞪着他。
“你知道水冷得像冰一样吗?”
“一向如此。”他轻笑道。
“那你为何不警告我?”
他脱掉衬衫,“你可能会改变心意的。但一旦你完全浸在水中,就不会那么糟了。”
“我想也是。”她勉强地让步。等游一阵热身后,她游近池边,杰迪则刚脱下长裤,露出底下的泳裤。她恶作剧地笑着。他专心地换衣,所以她泼出去的水淋了他正着。
“嘿!”
可琳大笑尖叫着,立刻转身游到池的另一边,她听到他下水而回头看到他正向她游来。他是个游泳高手,不久他就抓住她的脚了。
“哼,你想玩是不是?”他已抓住她两只脚,把她转个身让她无法浮在水上。
“杰迪,放开我。”她停不住笑意,“我只是忍不住要那样。”
“呃,我也忍不住要这样。”他抬高她的脚直到她的头淹没,然后才放开她,当她浮出水面时,却看到他迅速地游离她。
“胆小鬼!”她叫着。他们玩得像小孩一般,而她玩得好乐。
杰迪游向瀑布。他爬上瀑布边的大岩石坐下,示意她加人,但她摇摇头,漂浮在池水中看着他。
“你会跳水吗?”他叫道,但她再次摇头,“要试一试吗?”
“不,谢了。”她回叫道。
杰迪站起来面对着陡峭的崖壁。当他开始往上爬时,可琳惊愕地看着,他爬了十几尺高。
“你想干什么?”可琳惊叫道,他没回答,“杰迪?”他还是没说什么继续爬,“你这白痴,你会受伤的。”
这时他回过头来,孩子气的给她一个飞吻,然后继续爬。他终于爬到顶,站在瀑布中央,然后飞身跃起,美妙矫健地跳入池中。但他没浮起,而可琳开始惊慌了。她不知道这池水有多深,他可能头撞到什么了。
当他双手抓住她的腰把她拉下水时她差点尖叫了。他们一起浮出水面,而她赶紧拭去眼睛的水怒瞪着他。
“那真蠢!绝对的孩子气!”可琳斥道,她的心仍猛跳着,“你可能会摔死!”
杰迪笑着,仍搂着她的腰,“你真的为我担心受怕,是不?”
“当然——”她猛地阻止自己。她可不愿承认的,“——不!”
“那不是我要的答案喔。”
他再把她压人水中,而她挣扎着圈住他脖子。
“原来得折磨刑求你才会投人我怀中,是不?”杰迪低声笑着。
她挣扎到有一臂之遥,然后提脚攻击他腹部,猛推开他。她知道她不会伤害到他的,他太结实了,不过他也直到她游到池边时才追上她。
她爬上岸,准备终止她所挑起的嬉闹。杰迪让她走,独自游开,她则躺在草皮上让太阳晒乾她。
这一天结果出乎可琳意外的愉快。若非野餐时那短暂的惊慌,它可说是完美的。老天,当杰迪要她把麦格抱过去时她有多恐惧啊!那是他第一次对孩子感到兴趣。如果他看出阿琦拉所看到的怎么办?但显然他并没有注意到相似之处。
而麦格真的不愿离开杰迪。看到他们那么自然地接触彼此几乎令她心碎了。哦,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她和杰迪在一起本来可以有个幸福的人生。当她像今天这样时,她真的好爱和他在一起。而且她爱极他的做爱,她不能再自我否认了。
但这真的没有希望的,她知道。他们之间就是有太多事,太多不能互相原谅的事。
她躺在那里胡思乱想,而没听到杰迪悄悄地上岸且坐到她身边来。他缓缓轻柔地握着她的手。
“我们今天有个休战,你和我,是不,柯琳娜?”
“另一个休战又有何好处?”她叹道,几乎落泪,“你知道我们不能待在一起的。你说过你永远不原谅我,杰迪,而我已厌倦尝试让你相信我的无辜。”
“别再提起那档事,可琳。”
“你瞧?你太愚蠢甚至连听我的说词都不肯,我要你让我走,杰迪。我们已经没理由再相处了。”
“不。”他的脸板起。
“那么何时呢?当你厌倦要我的时候吗?我不是个玩偶!”
“你是我太太,该死!”
“你太太是个娼妇——记得吗?”
她看着他眼眸变成冷灰,立刻后侮她的嘲讽。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是的,我记得。它侵蚀着我生命中的每一天。”他冷凝着她的脸一会儿,然后突然放开她站起来。
“曾有个时候——”他不让自己沈迷于他们的新婚之夜,“——即使我们彼此怨愤,却也能彼此合欢取乐。为什么我们不能再彼此取悦呢?为什么我们一直挖旧伤疤呢?”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嘎声说道。
“从何时?”
“从——”
哦,老天!从我爱上你时!
她转开脸去,终于任眼泪直落了。她放声哭泣。她爱他,但不能告诉他。永不,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你没回答我,可琳。”他再跪在她身边,“为什么现在不同了?”
她踉跄地爬起来,走向她的马。
“你会回答我吗?”杰迪追上来,“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他声音中的愤怒是错不了。
她转身盯着他,“你可准我换衣服的私密性吗?”
明白她不会回答了,杰迫转身离开。可琳赶紧换好衣服且骑上马,开始往山谷回去而不等他。她不再注意周遭的美景,眼泪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杰迪残忍的不自知,自大而且太骄傲。但她自己何尝不是那样?她不也自食恶果吗?她在所爱之人身上看到的恶果?
她仍然震惊于这突来的知觉。她爱杰迪,但这份爱只会带给她忧伤。
***
隔天早晨,喂好麦格之后,可琳特别仔细地打扮自己。满意于自己的外表后,她走到婴儿床去亲亲麦格才到厨房去。阿琦拉独自在那里,剁着昨天里欧采来的椰子,她抬头对她笑。
可琳走到桌旁,随口问道,“你看到杰迪了吗?”
阿琦拉回头去做手上的事,“他走了,柯琳娜。”
“哦?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明天也不,我想。不知道什么时候。”
可琳觉得心直往下沈,“你不知道?他去那里了?”
“回哈那鲁鲁。”
可琳的肩膀一垂而犹豫地问,“他走之前有说什么吗,阿琦拉?他曾留话给我吗?”
阿琦拉摇摇头,“我很遗憾,柯琳娜。”
“不比我更遗憾的。”可琳喃道。她大受震惊地离开厨房,这一天她都像个梦游者了。
***
杰迪走进他的办公室,直接到档案柜拿出保险箱。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个长型和一个正方型盒子,把它们摆进保险箱锁上。他昨天进城时已经太晚不能采购,但今天一大早他就去找他的珠宝商。
长盒子中有一串给她妹妹的白珍珠,礼物一向能取悦梅雅,而她的情绪是需要下猛药的,他肯定这串珍珠会改善梅雅的心情。
同样地,他也希望取悦可琳。为了她,他更是在上百件极品猫眼石中精挑细选。杰迪还为她买了一条金心项链,他要珠宝商在上刻着:“我会再娶你一次,毫无怨尤。”他知道那代表的意思。她会了解他爱情的深度吗?他祈祷她会,那他们就可以从头来过。那可能吗?
门口突来一阵重击,杰迪抬头看到鲁耶·垂顿冲进来。杰迪知道他不该这么惊讶的,他为什么会以为垂顿早就离开了呢?
“哼,你终于决定再出现了。”鲁耶开口说。
一时之际,杰迪因他的无礼而感到讶然,但最后他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垂顿先生?”
鲁耶站在办公室正前方怒瞪着他,“可琳已经失踪一个月,而我终于想到是你把她藏在某处——我要知道何处,”鲁耶说、拳头顶桌往前倾,“否认是没有用的,我要知道她在那里。”
杰迪笑了,但可不是亲切的笑,“你真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看在老天份上,你最好会,布基!”鲁耶吼道,“你已经破坏我太多计画了。我打算确定你不会再干扰。”
杰迪真的觉得很好笑,“也许你已经忘了可琳是我太太。”
鲁耶嗤之以鼻,“她受不了你,布基。她将会感激我助她成为寡妇。”
为时已晚,杰迪才看到鲁耶从大衣口袋掏出的枪。他以为会听到爆炸声,但却没有,他明白鲁耶正打算细嚼胜利的滋味。
“原来你不是沙蒙·巴罗所以为的没骨气懦夫,嗯?”
“一点都不。”鲁耶很高兴有机会澄清自己,“那只是可琳会感兴趣的唯一典型,所以我就扮演那角色。一旦我们结婚,她就知道我的真面目。”
“如果她会嫁你的话。”
“哦,她会的。她也许不爱我,但我会使她相信她需要我。当我在教堂前射杀你时,竟然失去准头真是遗憾。如果你那时就完蛋会节省很多时间,而我老早就拥有可琳的钱了。说到钱,我将带走你这里所有的。房东几天前就来催房租了。”
杰迪听进他的话。这人破产了,他也是曾在结婚当天想杀他的恶棍。杰迪咒骂自己竟视其为意外而不当一回事,以为是针对别人而发的。但如今他必须拖延鲁耶,好歹设法打开办公桌的底层抽屉,他的枪放在那里。
“我得再让你失望了,我身上恐怕只有几块钱而已。”
“别跟我耍那一套,”鲁耶吼道,“保险箱一向是存有现金的,而你身后就有个大的。打开它。”
“那里面只有商业文件,”杰迪冷静地说,他可不能远离办公桌的,“合约、簿记,那一类东西。没有现金。”
“开给我看,该死的!”鲁耶不耐烦地叫。
杰迪起身慢慢地打开保险箱。鲁耶跟了过来,指示他打开箱门好让他不必大靠近杰迪而能看清楚内容物。那里有杰迪刚放人的盒子,两叠文件,及最底层一堆总共不到一百元的现金。
“我就知道,”鲁耶哼道,“把它拿过来。”
杰迪拿出现金,但抓牢在手,仍跪着锁上保险箱。
“即使快死了也小心吗?”鲁耶低声笑道,等着杰迪直起身,“也许你不以为我是认真的?但你等着瞧,现在我要知道可琳在那里。”
“既然你打算杀死我,我何必告诉你?”
鲁耶咧嘴笑了,“你说得对,当然。没关系。只要她得知你逝世的消息,她就会回城里来。现在把钱拿过来。”
杰迪伸出手,当鲁耶伸手来接时,他直冲向他的脚使它们离地而起。鲁耶因突来的摔跤而楞住,但却给杰迪有时间夺去他手中的枪。
杰迪盯着那把武器好一会儿,渴望对着鲁耶开火。这冲动几乎难忍,但他克制住了。当杰迪犹豫是否要开枪之际,鲁耶看着他,眼中满是恐惧,胆汁直冒酸。但最后杰迪丢开手枪,抓住鲁耶的衣领把他拉起来。他在鲁耶的鼻子上来记右钩拳,再次把他打倒。鲁耶踉跄地爬起来,明白这人决定赤手空拳打死他了。他的鼻梁断了,而且他又来不及躲过第二拳。
他觉得下巴掉了,然后一拳击人他胸口而肋骨断了。
他呻吟着想爬起来,却跌个狗吃屎,然后又再试。最后鲁耶终于站起来,却是被脖子上的两只手撑起的,他费尽全力想挣扎出那掌握,却无能为力,他想他死定了。
但他没死。他在地上瘫成一团,一个巨人手拿着绳索俯视着。
“我不打算杀死你,垂顿,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的脸我会的。”鲁耶手脚被绑了起来,“我会免费送你到码头去,你会搭第一班出海的船离开。你可以工作付船资,因为我不想那么大方。”
鲁耶被扛上杰迪的肩头,然后扛出办公室丢进马车里,冰冷灰眸盯着他的。
“想想你今天的运气,垂顿我真的想杀死你的。不要再回来,你一踏上这士地我就会知道,而你将会是个死人。”
马车出发了。鲁耶相信那威胁,他不会回来,绝不会了。他要可琳的钱,已经梦想好久了,但没有一笔财富值得冒这种险。
***
妮琦回到杰迪在北海岸的家,打定主意要留在那里。伦丝只得离开妮琦的房间,搬回她自己的,而迫使可琳回到杰迪的。妮琦不喜欢可琳睡在杰迪的房间,一点也不。
可琳推断是杰迪召回他的情妇。那并非不可能,他可能在瀑布那最后一次相聚后就放弃可琳了,而要他情妇回来暖他的床。
妮琦恢复例行公事,在厨房里帮阿琦拉,但她大部分时间是陪着梅雅。两个人简直分不开,而梅雅则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
然后怪事连连发生令可琳无法忽视了。食物偶尔会使她呕吐,而别人却没事。她忍不住要怀疑了。而有天晚上,当她回房时,她发现一只大蜈蚣从床下爬出来。大毒虫丑恶的模样令她尖叫地跑出房去。
幸好,麦格和伦丝在一起。阿琦拉拿着扫把跑进房里打死它,且在可琳的坚持下搜查房间,另外还有三只,有只还躲在床上,可琳那晚睡不着了。
有一只蜈蚣她也许不会怀疑,因为阿琦拉说它们有时会溜进房子里来。但四只?且全在她房间里?
时光飞逝,而她愈来愈忧愁。为什么杰迪不捎信给她呢?但杰迪真的没一字半言,就好像把她和北海岸的家全忘了似地。哈那鲁鲁到底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
可琳已经相当善于冲浪了。她已习惯每天一大早出去玩,而当梅雅和妮琦带着冲浪板下海时就回房里去。她已公开表现出不喜欢梅雅,虽然她知道那是妮琦的影响之下才使杰迪的妹妹变得那么泼辣的。
一个晴朗的早上,伦丝抱着麦格出来看他母亲冲浪。可琳笑着看他坐在海滩上玩沙,他已经六个月大,胖得圆嘟嘟的好可爱,麦格是她的生命之光。
她又开始写信给她父亲,但还没收到回信,知道他得要一个多月才能收到。她告诉他她进退两难的困境,但她没提到受困的事,因为她知道她父亲若知道定会跑来救她的。不过,她却告诉他她爱上她丈夫了。毕竟,他是她父亲。他能帮她忙吗?可能不。
可琳沈于思绪而没注意到梅雅和妮琦已下海,但她们在她身边的嬉笑声引起她注意,她不禁板起脸。她看向岸上,伦丝仍和麦格在那里。娜妮已加入他们。那是个可琳不再有的疑念,阿琦拉已向她确定那小女孩不是杰迪的女儿。
她向伦丝招招手,开始冲上岸边。她从眼角看到梅雅正要赶上同一道海浪,可琳没缩回。她是有丝怀疑在心头,但她已受够梅雅的恶作剧了。
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但接着梅雅开始挤向她,故意冲向可琳的浪板。当两块板撞及时,可琳失去平衡而倒向右边。海浪拉她直接下沈,然后某个东西从脑后击中她,她就不再知觉到海洋、阳光和沙滩了。
***
有人在哭,哭得好可怜。不是婴儿的哭声,而是个少女在哭。谁?可琳想睁开眼睛,但一阵刺痛掠过她的头而使她双眼紧闭。刺痛好强烈,她以为她会昏迷了,但并没有。晕眩中她还听到哭声,接着她可认出的说话声响起。
“当两块冲浪板那样相撞时,我真吓坏了。”那是伦丝。
“谁的冲浪板?”可琳认出阿琦拉低沈的声音。
“呃,可琳和梅雅的,”伦丝答道,“当浪板相撞时,可琳倒向旁边而梅雅往后倒,刚好躲过她们所骑的那道大浪。接着一块冲浪竖起来而,老天!当我看看它就落在可琳沈下的地方时,我吓坏了。当我没看到她浮上来时,我就冲过去要去救她,但却是梅雅把她拉出水面的,她可能救了可琳的命。”
“我不是有意让她受伤。”梅雅呜咽道。
“当然不,亲爱的!”伦丝安慰她,“这是个意外。”
“我怀疑!”阿琦拉阴沈地怨道。
可琳好惊讶阿琦拉声音中的愤怒,她勉强睁开眼睛一些。两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在床左边,面对坐在靠右边哭泣的梅雅,阿琦拉责怪地指责那女孩。
“这次你太过分了,梅雅!你让我蒙羞,因为我养大你的,但你没从姨妈这里学到好教?!”
“你在说什么,阿琦拉?”伦丝受惊地喃道。
“不是意外。梅雅在水上不会有意外的,她一辈子都在玩冲浪。”
“我不是有意让她受伤的!”梅雅再次歇斯底里地哭叫,“我只想吓吓她!”
“她也许会死,而你为什么?因为你嫉妒你哥哥。”
“老天!”伦丝倒抽着气。
“而我想这也许不是第一次,哼,梅雅?”阿琦拉继续说出可琳半知觉到的怀疑,“我不喜欢相信是你把蜈蚣放在可琳房里的。我说,不,我的梅雅没那么坏。但我错了!”
“妮琦说那不会有危险的。”梅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也是我们尽可能找最大只的原因,那样她就一定会看到它们了。”
“呵!我自己的女儿也帮你?你们两个都需要拍几鞭了。这种可怕的事!”
“我们只想吓走她!”
“吓走她?是你哥哥把她拘留在这里。”
“什么?”
“你听好,梅雅!她要走,但他不让她走。”
“但她配不上杰迪的。她——”
“梅雅,你和阿力卡一样盲目,”阿琦拉怒斥,“你难道看不出可琳并不坏吗?”
“那是真的,梅雅,”伦丝说话了,“可琳很气你哥哥,所以她在我们来夏威夷之前就计画这整个闹剧。我曾告诉她不要做,但当时她非常固执。那是个精细的计谋,为了让人以为——她是个——”伦丝仍无法说出那字眼,“不守妇道的女人。”
“她带男人到她房间。”
“是的。她灌醉他们,然后承诺下一次地送走他们。但根本没有下一次,因为她从不见同一个人两次。她曾经以——那种方式——在一起的唯一男人是你哥哥。”
一阵沈默,然后梅雅无力地说,“她告诉过我,但我不相信她。”
“你哥哥也不相信,这才是悲剧。”
“那杰迪一定是真的爱她,如果他仍要留住她即使他以为——”
伦丝叹口气,“我相信是这样,是的,但没人真正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我好抱歉。”梅雅又开始哭了。
“你最好对柯琳娜说。”阿琦拉没好气地说。
“我会的。以前我是不了解,而我从来无意害她受伤的。”
“没关系的,梅雅。”可琳在床上喃道。
三张脸转向她,“原来你醒了?”伦丝说。
“看来是吧。”
“别起来,你头上肿了个好大的包,但那似乎是唯一的伤处。你别的地方不痛吧?”
“不。”
“我叫医生了,他住在哈列哇,所以要一会工夫才会来。”阿琦拉说。
“没必要。”可琳说。
“当然需要。你真把我们都吓坏了,”伦丝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我是否会再让你冲浪。”
“别荒谬了。这只是个不寻常的……意外。”她们都沈默了。可琳看向梅雅,那女孩正垂头站着不敢面对她,“真的没关系,梅雅。我已经清醒好一会儿,而听到一切。在我而言,这是个意外。我们会忘了它。”
梅雅羞怯地抬头看,“我好抱歉,可琳。”
“我知道。也许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
梅雅浮出浅笑,然后转身离开又开始哭了。阿琦拉追了出去。可琳赶紧转向伦丝。
“如果医生说我必须在床上待几天,你必须替我做点事。”
“当然,亲爱的。”
“明天,叫阿琦拉带你到最近的商店。哇喜阿哇有几家商店,记得吗?或阿琦拉也许知道有较近的。总之,我要你帮我替杰迪买件圣诞礼物,真正特别的礼物。”
“我要以什么去买呢?”
“拿我的红宝石不,钻石较有价值。把它们都拿去,项链,戒子,手环。”
“琳,真是的!那些钻石值一大笔钱呐!”
“老天,我不在乎钱的。而且你无法卖到十足的价钱。但不管卖到多少,全部都把它花光。这是麦格的第一个圣诞节。给他买一大堆玩具,若能找到衣服也替他买几件。他长得好快哩!”
“好像我不知道似的!”伦丝笑道。
“替阿琦拉和梅雅买点哦,也替妮琦和她女儿买点小东西——圣诞节不是记恨的日子。而且别忘记你自己,但一定要给杰迪买件完美的礼物。”
“我从来不曾替男人买过东西哩。”
可琳皱起眉头,“但愿我们能到城里去就好了。也许找个戒指,或——一艘游艇!”
“琳!”
“不,我想你不可能在哇喜阿哇找到的。哦,我不知道。只要找特别的,必须是他会喜欢的礼物。”
“我会试试看,亲爱的,现在你休息吧。”
伦丝关上门时摇着头,她已经好几世纪没看到可琳那么兴奋了。谁会想到她竟爱上那一个每个人都以为她深恨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