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大厅到正门口约有一百步的距离,天行亲热地把着周书宇的臂弯,醇厚的嗓音温煦,低下闪烁着冷淡笑意的眼瞳,倨傲、嘲弄地俯视“情敌”。
“君大爷……”君天行笑时比他不笑时更让书宇不寒而怵,他小心翼翼地估量他讳莫如深的俊颜。
“我只是想谢谢你来看嫣儿。”他的笑容更加灿烂,眼中的寒意却宣示着完全相反的意思。“你知道嫣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嫣儿嫣儿的叫,听得周书宇浑身不舒服起来。他拧紧眉,困扰地问:“你跟宋小姐似乎很……熟悉?”
“你不知道?”君天行状甚惊讶地掀了掀眉。
“知道什么?”一颗大石头突兀地压向周书宇胸口。
“嫣儿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君天行得意的笑容在他眼前旋转起来,书宇脚步踉跄,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这个打击。
“怎么从没听人说过?”问话十分软弱。
“这桩婚事是宋世伯生前订下的。”
“宋小姐知道吗?”
“当然。”天行抿唇冷笑。“若不是宋世伯突然身亡,宋夫人将嫣儿送走,我早就找到嫣儿,将她迎娶进门了。嫣儿是天下男子梦想的妻子,你不会认为我会傻得放弃吧?”
末了的尾音,还搭配着他斜睨的浓眉冷眼,更像寒天冰水彻底浇熄了周书宇心里残余的希望。
怪不得颜荣一再拒绝,原来是……
“成亲时,一定请周兄过来喝杯喜酒。”他松开对周书宇的箝制,将他交给门房。“嫣儿还等着我呢。我就不送你了,周公子好走。”
含笑凝睇失魂落魄的情敌,天行轻快地转身,大步迈向厅门。先前的不快沿路抖去,笑嘻嘻地迎向甜美、可人的未婚娇妻。
***
甜美?可人?
如果小嘴嘟得像山般高叫甜美,冒火的怒瞳瞠瞪他叫可人,那她真的很甜美很可人。
是气他将周书宇赶走吗?
恼人的思绪不受欢迎地袭来。他有哪一点比不上周书宇?
气愤她错将明珠当鱼珠,天行任由胸臆间狂侥的不知名火焰燃到眼睫,拧眉怒视怀中臭着一张小脸的嫣然。
嫣然倒抽口气,被他眼中的凶光吓到,明明就是他的错,还瞪她!雾气渐次凝聚眼瞳,小嘴儿一撇,所有的委屈泛上眼睫,泪花乱转,眼看就要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君天行可不只头痛了得!
生平最怕女人哭,他忙将酷脸摆一旁,把怀中的娇弱人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顺势坐在她脚边。千般温郁、万般柔情的蜜语,被胸中的一股怒气梗在喉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昨日她是那般温婉顺从、半羞还半喜;今日却像变个人似的尽摆脸色给他看,教他不由得怀疑起周书宇在她心里的地位。顿时五味杂陈在眉睫间,大眼瞪上她的小眼,瞪得那双水眸里的雾气更加氤氲,眼看乌云罩顶,小雨滴滴答答开始落下,天行急得搔头,却无计止住她的梨花泪。
庆幸桂儿及时沏了壶茶进来,嫣然忙侧转脸面对床里,趁着桂儿和天行说话,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
君天行眉一掀,找着法子制她了。
原来她只会对他发脾气,对旁人一律笑脸相迎,这代表什么?
“少爷,大夫在偏厅等候。”桂儿戒慎恐惧道。
天行将注意力转向她,纳闷他从来没跟她大小声过,怎么这丫头同府里的人一样怕他?难道他长了一张恶人脸不成!
小事一桩,不想理会,但他仍放柔声音交代,“请大夫进来。”
桂儿受宠若惊,不敢看向主人,衔命离去。
清朗俊眸凝睇佳人曼颊上残余的一滴清泪,无法抗拒地凑上唇吻去她的泪,嫣然被皮肤上的灼热轻触吓掉魂,看进和她距离不到一掌的温柔眼眸里,心脏猛地紧缩,想要靠近他,但想起他的妻儿,满腔柔情顿时化作一地碎琉璃,唇瓣无助地颤动起来。
“走……开,登徒子!”
“什么登徒子?我是你的未婚夫。”他不满地抗议。
嫣然气得全身发抖,见他脸又靠过来,忙用两只手抵住他的颊。
“谁……承认你了?就算是……也不行!”
“可你昨天不是这样……”
想起昨天的事,便教她着恼。“昨天我……痛晕了,现在理智正常!”
“我看你现在才是神智不清!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姓周的?!”
“什么姓周的?”嫣然瞪大眼问。任何正常人跟那张俊脸相对太久,都会跟她一样头晕目眩起来。若不是清朗的星眸突然露出凶光,她可能会继续晕下去。
“就是周书宇啊!”
“关他什么事?”
“若不是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跟他没关系!”
见嫣然一味地撇清周书宇,天行更加火大,她眼里的不驯,激起他心中的一丝野蛮。一把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在嫣然的娇呼声中用力往怀里带,还来不及施展男性魅力,便听到一声呼天抢地的惨叫——
“我的脚——”
他急急忙忙放开她,嫣然已痛得泪珠儿在眼眶转动,委屈地跌在床里扁起小嘴。
“嫣然……”
“走开,别碰我……”她口齿不清地挥开他,将脸蒙在枕头上,只想大哭特哭。
“嫣然……”
还想再说什么,寝室和花厅间的落地罩处传来一声轻咳。天行侧过头去,看见桂儿用手指着侧转向花厅方向的大夫佝偻的身影。
“大夫,你来得正好。”天行大跨步将年届耆艾之龄的老大夫扯到床旁,催促他赶紧帮哭得泪涔涔的佳人看伤。
嫣然看见老大夫在君天行严厉的目光监视下抖着手为她里伤,心里过意不去,强忍着痛,投给老人家一个安慰的笑。
大夫松了口气,很快完成包扎,迅速起身告辞。
“不痛了?”天行柔声细语地问她,想到他的种种罪行,嫣然心里有气,背转过身不理他。
“嫣儿,周书宇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对所有的人笑,就是不对我笑?难道你忘了从前你有多依赖我?忘了你常冲着我笑得好甜,忘了我俩之间的婚约……”
字字句句摧折肝肠的指控,听得嫣然既心酸又着恼。明明是他先忘的,还把一切过错推在她身上,怎么可以?
“我没忘,忘的人是你!”她逸出一声哀鸣,悲痛地捂着脸。
“我没有忘,我一直在找你。”听出她话里的伤心,天行试探地将双手放在她肩上,嫣然含在眼眶中的泪水,不争气地泛滥下来。
“找我做什么?”她哽咽着,小脸皱成一团。“你已经有了妻儿,还找我干嘛?”
“妻儿?谁说我有妻儿的?”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嫣儿,你转过身面对我,咱们把话说清楚。”听得一头雾水的天行,坚持要她说个明白。
“你还想骗我?”无法相信他有这么卑劣,明明有了老婆和孩子,还要哄她!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嫣然心里的幽怨全化作凄厉的愤怒,霍地转向他,纤纤十指揪住他的衣襟。
“可恶,你为什么这么可恶?”泪雾遮迷了她的眼,教她看不清楚他脸上怔愕的表情。“你早就娶妻生子,还想瞒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如意算盘打得滴答响,把我当成无知村妇,会傻得被你骗去当小妾吗?你想都不要想!”
泫然涕泪还要故作强硬的脆弱表情,有说不出来的诱人、令人心疼。天行好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温存,可先决条件是得把她小嘴中嚷的什么娶妻生子、骗她当小妾这些字眼弄个清楚。
“嫣儿,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娶妻生子的,自己怎么不知道!你不但是我的正室,还是我唯一的妻子,今生我不会再纳进其他妻妾了!”
这番宣示十分令人感动,尽管心情跌到谷底,嫣然还是得这样承认。可是——他骗人!
“你敢否认昨儿个我救的那两名孩子不是你的?还有……”忆及高贵少妇温婉、亲蔫的态度,嫣然的两只泪眸再度蓄满水气,捶着胸房哽咽道:“孩子的娘都向我表示了,她还要我……喊她大姊!”
呜哇一声,嫣然投进他怀里痛哭失声,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埋怨他,还是身不由已地投入他怀中寻求安慰。可是……这副胸膛感觉起来既温暖又牢靠,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呜……就是这样啦,没别的意思。她就是想在他怀里哭嘛!
天行总算从嫣然没有条理的哭诉中,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显然今早大姊来看过她,不晓得她是怎么跟嫣然说的,使得嫣然产生误会,以为大姊是他的妻子,礼红、礼纶是他的一双儿女,才会对他这么阴阳怪气,跟周书宇完全无关。
这样的结论,令天行松了口气。
难怪她会这么伤心,一个笑容也吝惜给他。心里漾起柔情,他决定尽快将事实解释清楚。
“嫣然,其实……”
哗啦啦的珠帘被掀起、落下的声音,细碎的脚步杂沓声,嘻嘻哈哈的孩童笑闹声,加上一两声为人母的娇喝,依次灌进静谧的睡房。
嫣然自天行怀抱里抬起惊惶的泪眸,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对粉雕玉琢的姊弟从半垂纱帐的落地罩门户闯了进来,见到天行嘻笑出声。
“舅舅……”礼纶飞奔向他,短胖的身躯爬到床上,一双肥嫩的小手巴住天行不放。
舅舅?
嫣然的脑子瞬间转为空白,吃惊地张圆小嘴,眼光从小男孩俊秀可爱的脸蛋,看向天行深邃的眼眸。那眸心里闪烁的一点光亮是什么?一抹促狭自他漆黑黝亮的眼瞳扩散向眼角,再扩散到健康的脸颊,然后是向上扬起、含着揶揄笑意的美好唇形。
“舅舅。”礼红像个小淑女般,踩着端庄、细碎的步伐来到床前,优雅地福了一礼。
嫣然的樱桃小嘴张得更大,可以吞下一颗鹌鹑蛋了。
“咦?”礼红讶异地望着嫣然。“姨怎么在哭?谁欺负她了?
“谁在哭?”君明珠头上绾着牡丹头,梳得黑亮亮油光光的蓬松发髻上插了数只金银珠玉做成的发簪、步摇,粉嫩的鹅蛋脸上柳眉凤目瑶鼻樱唇,身穿一袭大袖圆领的红缎子袄,下着沙绿绸裙,脚上一双大红锻子白绫高底鞋,婀娜多姿地走进来,娇媚的模样端的是风情万种迷煞人。
嫣然见到她,才止住的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流。跟人家一比,她觉得自己像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娘。”礼红迎向母亲,白嫩的小指头向震惊到极点的嫣然比过去。“昨天救我们的那位姨在哭哩,可不是我们欺负她喔,一进来便见她在舅舅怀里哭了。”
赶紧撇清自己和弟弟的清白,礼红睁着乌亮圆眸,看到亲爱的母亲大人如一阵风般朝床上扑过去,人未到,清脆的数落声像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直落到舅舅身上,骂得他目瞪口呆。
“天行,你是怎么回事?嫣然妹妹伤成这样已经够难受了,你还惹她生气!娘从小对你的教导都忘记了吗?女人要哄要疼,不是让你拿来出气的!大清早不见人也就算了,才回来便惹得嫣然妹妹伤心,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小嘴儿一张一合,完全不让受委屈的天行插嘴,哼的一声,撤下晚娘脸,改换上一张堆满笑的慈眉善目菩萨脸,转向嫣然仍挂着泪珠儿、欲说还休、满涨羞愧桃晕的脸庞。
“妹妹别难过,有什么事跟大姊说,大姊会为你做主!”她一把将头低低、楚楚动人的可怜人儿搂进慈母般温暖的怀抱,轻拍着她的柔肩安慰。
嫣然怯怯地从明珠肩上偷觑向被人冤枉的天行,被眼泪洗得分外清亮的眼瞳盈满歉意及羞愧,见他似笑非笑地扯动唇角,表情讳莫如深,心里忐忑不安。
他会不会生她的气?
嫣然握紧小拳头,粉嫩的唇瓣有如被寒风拂过的梅瓣,颤巍巍地抖了起来。都怪她啦,捕风捉影地误会了人家,无理取闹地发了一顿脾气,看她现在要怎么跟人家赔不是。
“妹妹,你这样不吭一声,叫大姊怎么替你讨回公道?”
“夫人……”她羞怯地抬起螓首。
“还叫我夫人,咱们是一家人,该叫大姊了。”明珠爱怜地拍抚嫣然红嫩的粉靥,沾染上水气的无邪眼瞳清楚反映出她的形影。瞳里的人有着一张笑咪咪的脸,看起来贤良高贵。嗯,她就是这样没错。
“大……姊。”嫣然结结巴巴地蠕动小嘴。“你别怪他,是我不好。”
“他对你这样,你还帮他讲话。”明珠不以为然。
“真的是我不对,怪不得他。”嫩涩的嗓音越说越低,歉疚加羞愧助长了胸房的鼓噪,越发不敢抬头面对受尽委屈的未婚夫。
“妹妹,别一味地往身上揽。男人不能这样宠,尤其是天行,他是铁石心肠……”
“大姊,真是我不对。”
“嫣然妹妹,别害怕,太姊会为你做主的。”
“大姊……”嫣然别扭地在她怀里摇头。她从来不是那种推过诿错的小人,自己闯的祸要自己负责,不能让天行替她承担。“是我误会他,才会……”
“误会?”低下头俯视怀中羞愧掺半的嫣然,明珠半信半疑。“你误会他什么?就算真的是误会,天行是男人,要有男人的胸襟,不该小气地跟你计较。”
嫣然不晓得天行小不小气,他根本还来不及跟她计较。
“我不知道。”她怯怯地向明珠央求。“你看他有没有生气?”
明珠睨向弟弟,发现他正闲适地倚在床脚,和礼纶玩耍。那张从小就教人看不出情绪的脸庞,仍是那副酷样,她也搞不清楚。
“有我在,他才不敢生你气呢!嫣然,你别怕,大姊给你靠。”说完还耀武扬威般地朝天行的方向扬起倨傲的下巴。
“可是……”
“嗳,不过是小误会,天行不至于那么小气。对不对啊,天行?”明珠瞪向弟弟,他要是敢说个不,就给她试试。
君天行停下在外甥身上的搔痒动作,瞟了一眼姊姊的夜叉脸,幽深的眼光直视向探出半截头偷窥他的始作俑者。害他被人骂得臭头,能这样轻易地原谅她吗?
嘴唇扭曲成一抹嘲弄,呶向嫣然。
“她知道错了吗?”
“天行!”明珠叱喝声中,嫣然小声地道着歉。
“对……不起。”
“就这样?”显然他不怎么满意。
“不然要怎样?”明珠挑衅地瞪视弟弟。
天行没说话,只拿那双教人莫测高深的漆亮星瞳瞅向有着深切罪恶感的未婚妻。
“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让嫣然这样低声下气地跟你赔不是了,你还泄成这样,不肯原掠她?”明珠狐疑地问。
“你何不问问嫣然?”天行双手交叉胸前,老神在在地倚着床柱。
“嫣然,你说。”明珠轻摇着她的肩催促。
“我……”教她怎么说呢?粉色桃晕泛染上全脸,再沿着修长柔美的雪颈往领间蔓下。落红满腮的娇态,让天行看傻眼,先前所受的委屈和眼前的秀色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我把你……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又羞又愧地向明珠道着歉。明珠茫然地瞪视她,不明白何歉之有。
“嫣然,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以为你是他的……”好羞,该怎么说?大姊一定会以为她是那种爱吃醋、又无理取闹的无知村妇。羞惭的明眸恳求地投向天行,期望他能帮她。
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让天行无法坐视,只好不情愿地替她开口解释,“也不晓得你是怎么跟嫣然说的,害她以为你是我妻子,礼红、礼纶是咱俩的孩子,自己在那里哭得伤心兮兮,连带地把我也怪进去。”
“什么?”明珠无法置信地看向嫣然求证,只见她羞愧地点头。“嫣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记得我并没有告诉你……”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嫣然不晓得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歉意,只能迭声道着歉。“你雍容华贵地进屋里来,然后要我喊你大姊。我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把事情想歪了,以为大姊是他的……”
明珠回想起早上来探望嫣然的那幕,她没头没脑地跟嫣然说了一堆话,那种情形难怪嫣然产生误会。她忍不住格格娇笑,拍抚着兀自羞惭的少女。
“嫣然,我也有不对,没将话说清楚。你别放在心上了。”
“大姊不怪我?”所有的担心误会都在明珠的宽慰下融化了。嫣然开心地绽开笑颜。
“大姊怎会怪你。”明珠不好意思,忍不住问出心里的最后一丝疑惑。“你真的认为我雍容华贵,像天行的老婆?”
“嗯。大姊美丽动人,举止优雅高贵……”
“我看起来有比天行年轻吗?”女人嘛,最怕就是年华老去,难怪明珠急着想知道。
睨向天行眼白向上一翻的无聊表情,再仔细打量他大姊,嫣然点头赞同,“大姊是比……他年轻。”
嫣然并没有说谎。君天行常在外奔波,晒得一身古铜色肌肤,又长了一张少年老成的脸,看起来是比养尊处优、善于保养的君明珠年长。
“真的啊,我比他大两岁呢。”君明珠示威地横向现出不耐烦表情的君天行。
“喂,你们说完了没?大姊,如果你跟嫣然达成和解了,麻烦你带礼红、礼纶先出去,我还有话跟嫣然说。”
“呵,你别想欺负嫣然。”君明珠宛如母鸡护小鸡般,维护着她越看越喜欢的准弟媳。
“有你在,我敢欺负她吗?”天行讥刺地冷笑道。
“知道就好!”君明珠回身用力拥抱了一下噤若寒蝉的嫣然,在她耳边柔声鼓励道:“别担心,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一直到明珠带着礼红、礼纶离开,桂儿也到屋外守候,嫣然仍一动也不敢乱动地维持原来的姿势,不敢看向另一端的君天行。
阳光悄悄地挪移影子退出窗棂,黄昏的绚彩锁在窗外,屋里的光线暗沉下来,静悄悄的教人心慌。
脚好麻,可又不敢随意移动身体,除了亡故的父亲外,在昨天之前,嫣然没有跟男人独处一张床的经验。而昨天,她脚太痛了,没心思想到这些,现在却感到尴尬、不安起来。
他到底想怎么样嘛,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偷偷拿眼觑他,不意间和一对在幽暗室内更形璀璨明亮的眼眸对着。
“呀!”吓得她忙又垂下眼光。
“你打算跟我这样坐到天亮?”天行打破沉默。
“对……对不起。”错在她,她只有拚命道歉的份。但为什么觉得委屈?一股酸涩情绪再度涌上眼睫。
“我不要你的道歉。”天行叹口气,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嫣然想移动,可脚麻得无法动。
“我脚麻……”麻得想哭,她难受地哭丧着脸。
眼角的泪滴,像珍珠般让人想珍惜。天行从床脚移到她身边,俯下唇吻住她的泪,她害羞地低下头埋进他怀里,惹得天行呵呵笑。
“可怜的嫣儿,脚麻得厉害吗?”没等她回答,天行伸平双掌隔着裙裾在她腿上游移,一股热气穿透布料、穿透皮肤侵人她的血脉,腿上的酥麻很快消失,她惊奇地睁大眸仰视他。
“你在施魔法吗?”
“不。”天行好听的笑声在胸腔震动。“只是用内力疏通你堵塞的血脉而已。”嫣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充满敬慕的眼光痴迷地凝望着他俊逸的脸庞。他可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多好看吗?
“嫣然……”没有任何男人能在他的女人用这种眼光看他时,继续当柳下惠。体内的焦灼情绪催促着天行采取行动,他捧着她尖瘦的下巴,呵宠、疼惜的眸光紧锁住她,缓缓降下唇。
令人心神俱醉的甜美接触,悸动了天行的心。
尝遍各色胭脂的他,居然醉在这单纯的四唇相接,他甚至还没开始品尝她的唇呢。天行眷宠地凝视她羞赧的容颜,在眼睑上抖动不休的绵密长睫,闪漾着一份属于未经人事少女的娇羞,及渴望情郎疼怜的矛盾情绪,令他心神震荡,激起心田深处的怜惜情绪。
轻吮她湿润的红唇,他抵着她的唇轻笑起来。
“嫣然,嫣然,你可知道五年前我即为你神魂颠倒,不能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