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自愿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接受鞭刑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泽兰不断的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抽个几下,痛个几下,几个眨眼间很快就过去了。
但,真到了那一刻,当第一鞭落到她背上——
不怎么痛!可能是她衣服底下缠着的束胸,使她的皮肤多了一层保护。
然后她听到有人咒骂那个行刑者没吃饭,鞭子根本只轻轻的划过她的衣服。
接着几下明显的有加重力道,但仍不能让大家满意,泽兰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恐怖的粗汉比她想像得还要仁慈,很抱歉误会了他,不过……
「没关系的,我受得起,你不用手下留情。」
「听到了吧?人家不领情,你再不拿出点实力来,可会被这勇敢的小家伙看扁。」蓝森玉在一旁冷言冷语,但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连指甲都陷进掌心里。
由于一切都发生在泽兰的背后,所以她没机会看到老麦对行刑者陈九偷施的眼色,接下来的几鞭终于让她痛得龇牙咧嘴,但她的倔强不允许她在蓝森玉面前痛呼出声。
「丑奴,若是受不住的话,就开口跟船长认错求情吧!」老麦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很难拿捏分寸。
这是他碰过的任务中最难执行的一个。
「我说我受得住,别为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手下留情!」
她的话果然又引来蓝森玉一声冷哼。「看样子,我们『海狼号』真的被人家给看扁了,这小子连哼都没哼一声,若再不给点厉害瞧瞧,连我这个船长都要看不下去了。」她想讨打就打死她好了,他才不会在乎她的死活……他绝对不要在乎她的死活……
「是啊!怎么可以让这小子把我们给瞧扁了!」
「对啦!不抽得他哭爹喊娘绝不放过他。」
「该抽得他皮开肉绽才对!」
一下船员被两人的对话激得气血沸腾,这已不只关乎个人尊严而已,还是所有苍莨海战船员的荣辱,一定要给点颜色瞧瞧。
老麦见场面已无法掌控,无奈地暗叹口气,而陈九则是有点无所适从,大家说得血脉偾张、口沫横飞,他却是真正动手的人,要他对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使出全力,就像在摧残国家幼苗一样。
鞭子又落下,力道比前几鞭都重,泽兰也痛得紧握住拳头,但……
「原来你们的鞭刑只是用来吓人而已,还剩几鞭?看来我可以轻松混过这十二鞭了。」呜~~她这嘴巴真是犯贱!可是,她就是不想让蓝森玉称心如意……
「这小子太猖狂了!给他死啦!」
「一定要给他死!」
「对啊!要不然王大和刘三是会给他笑一辈子的!」
「住口!」老麦头痛的训斥。
「拿来。」蓝森玉简单的命令让现场情绪鼎沸。
「船长?」
「看得出来这次的执刑任务难度高到让人无法下手,不如由我亲自来完成它,包管让任何一方都满意。」
蓝森玉接过长鞭,取代陈九的位置。
「还有几鞭?」
「……六鞭,可是船长……不如由属下来吧!」老麦做最后的努力。
「退下。」他还会看不出来老麦从刚才到现在所玩的把戏吗?
就是因为老麦一再保护泽兰的动机让他心火大盛,加上泽兰的不自量力更让他咬牙切齿。
一个女人怎么能像她那样狂妄不知轻重?最可恶的是她从不服从他的命令!她到底以为她是谁?!他绝不让她有能力操纵他的心绪!
所以当他把第一鞭抽向泽兰的背上,听见鞭子划过空气的呼啸,感觉到它鞭笞过泽兰的背部,划破了她的衣服、划破了她衣服底下的束缚,并且也划破了她背后的肌肤……他却没有停下手。
一鞭又一鞭的往她身上抽去,彷佛她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彷佛这样抽打就可以抹去她对他的所有影响。
身旁围观的船员原本激越的情绪,在见到泽兰背上的衣服开始破烂,血肉开始模糊后,全像被点了穴一样静默无声,似乎是到此刻才发现彼此的凶暴残忍。
这样对一个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更重要的是,这丑奴不是听说和船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吗?所以当船长说要亲自来的时候,大伙也都以为娱乐性质偏高,心底想的全是船长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但事实却是,他不仅下得了手,而且还比谁都狠,像是着魔了一样,决心要把丑奴打死。
「够了,已经满十二鞭了,请把剩下的交给属下吧,船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麦,他快速的走向一动也不动的泽兰。
「丑奴?」
她的小脑袋低垂着没有反应,老麦抬起她的脸才发现她早就痛晕了。
「他晕了,陈九,你去清出一张床给他……」
老麦的话也同时震醒了蓝森玉,当老麦正想伸手去碰已经虚软失去意识的泽兰时,他才恍然惊醒。
「别碰她!」他的眼神竟流露出一丝恐惧和狂乱。
「可是丑奴已经昏过去了,他伤得不轻,若不赶快——」老麦说着又想去解下泽兰手上的绳索。
「我叫你别碰她!」
蓝森玉怒声大喝,手上的长鞭跟着就在老麦的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谁都别想碰她!」
「可是……」众人全都不可思议的瞪着蓝森玉,把他当冷血狂魔看。
不过,当他快步走近泽兰身边,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看到她脸上纷乱的泪痕时,心头像是被狠狠重击、掐紧。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印象中,他只记得一种可怕的撕裂感从握鞭的手传递到他身上,此刻见到泽兰的惨状,他才知道那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罪恶和心痛如浪潮般涌上来,他觉得自己就快窒息,却不知该如何自救?
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心是这么、这么的难受……
蓝森玉轻柔地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运劲毁去她手上的束缚,他虽然尽可能小心的翻过她的身子,但不可避免的还是让老麦觎见她破碎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身子,可是他无法多做补救,时间越流逝,她的生命就越危险,他绝不能让她死……
当蓝森玉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走不省人事的泽兰后,老麦才从刚才的震撼中清醒。
「她、她……是、是个丫头?!」
到此,大家才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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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以为自己只是作了场梦,一场让她身心俱疲、永远都不想醒来的梦;梦中的她正反抗着黑暗中不停朝她攻击的魔掌,真实的她身受重创,高烧不退辗转呻吟。
「不要……救我……」她无意识的小手在床榻上摸索。
「我在这里,你别怕。」蓝森玉低喃道。
泽兰的小手主动抓住了他温暖的大掌,似乎得到了她要的安慰,这让蓝森玉有一丝欣喜,但他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
「救我……泽滨……」
又是那个泽滨!
无来由的恼怒让蓝森玉直接甩开她的手,但马上又因她的痛呼而懊悔。
「看样子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是得快点让她上岸调养比较好。」房内唯一的第三者把蓝森玉的受挫看在眼里。
刘佬是唯一能让蓝森玉放心进舱房来照顾泽兰的人,理由是因为他够老。
「不需要上岸,我已经通知莫奇今晚就放手突袭丰岛,我会从那里带几个大夫回船上。」
「有用的只要一个就够了,主上带一堆回来做什么?」刘佬奇道。
「我会给他们每个人表现的机会,有用的自然会留下来,没用的直接丢下海。」当废物处理。
「主上提前对丰岛采取报复行动是为了这丫头?」
「只是顺便。」他恶狠狠道。
「我懂了,这丫头是主上特地制造给莫将军的机会对吧?」
蓝森玉心头一震,但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许久之后才冷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傻?刘佬把他的迟疑全看在眼里。算了,他总有办法挖掘出一切的。
「丫头背上的伤敷了莫将军送给主上的金丝软膏后,已经止了血,也没有发炎溃烂的现象,既然攻打丰岛之事这么急迫,主上不如就专心跟麦大副研究布局,这丫头就交给我——」
「然后让你把她给烹了?」蓝森玉冷哼。「我还记得你这鼎鼎大名的御厨一直对丑奴提防得紧,深怕自己的位置被她抢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第一,那时老奴还不知道丑奴是个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漂亮的娃儿本来就人见人爱,」他的话马上引来主子的瞪眼警告。「这丫头嘴甜得让老奴想认来当孙女疼,主上不会因此就想烹了老奴吧?」
「不会,我只会先找人把你阉了。」
「第二,」直接跳到第二,话题会比较安全。「老奴已经知道这丫头对主上另有更重要的用途,她对老奴的御厨之位已经没有了威胁。」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她对我的重要用途。」
「主上的意思是丑奴在这船上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不如直接丢下水,省得还得劳烦主上让出舱房,浪费外面用钱都买不到的稀有药膏,还要主上没日没夜的照顾,太没道理了不是吗?」
「……我高兴拿她来练鞭子不行吗?」
「主上指的是哪支鞭子?」
「……」
一阵沉默后,爆喝声起。「臭老头!回宫后我一定让你当第一个被处以宫刑的御厨!」
保证让他御厨的名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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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痛……为什么她会这么痛?好像全身都被火烧了一样。
啊!她记起来了,不就是那十二下的鞭刑吗?
她永远都会记得他的第一鞭落下时,那股痛彻心肺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把唇都咬破了才能止住自己的痛呼声;到第二鞭时她已经全身火烧得感觉不到痛,所以第三鞭一落下,她便失去意识,她庆幸如此。
她真的没想到蓝森玉对她下得了手,他够狠!
所以她要更恨他……
「醒来了?」
近在耳畔的低问使泽兰在瞬间惊醒,睁开眼就看到那张她准备要恨到底的脸,但她竟然连痛恨他的勇气都吓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恐惧。
他还想做什么?!
难道他觉得这样折磨她还不够,正等着她醒来再继续更可怕、更血腥的惩罚?
「你已经昏睡好几天了,肚子饿不饿?老刘每天都准备了一碗鲜鱼粥等你醒来食用。」蓝森玉轻柔道。
看着他难得的和颜悦色,让泽兰很不能适应,她困难的咽了下口水,才发现自己的嘴巴干得像吞了一把沙子。
「想喝水?」他体贴的问,接着马上端来一杯温温的清水。
泽兰受宠若惊,要他这种自命不凡又确实很不寻常的人这样伺候她,虽然只是递一杯水,但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奇迹了。
所以……这水肯定有问题!
是放了砒霜还是什么毒?
她闭上眼往榻内瑟缩着。
也因为她闭上眼的关系,才会错过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愧疚与挫折。
房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虚弱的泽兰又昏昏欲睡时,蓝森玉才终于有了声音。
「你很喜欢惹我生气?」
他又要生气了?!
泽兰霍地睁开惊惧的眼,寻到他手上仍端的水杯,赶紧扑上前要喝水。
不管背上因为过度挣扎而扯痛的伤口,只要他不生气,不再拿她出气,她可以逼自己喝下那杯有问题的水。
「傻瓜,瞧你痛得都快受不了了,乖一点好吗?」他好笑道,只当她是孩子脾气。
「我会很乖的。」
蓝森玉终于瞧见她惶恐的眼神,原本见到她清醒的好心情随之黯淡下来。
「你怕我?」心像被狠狠拧了一把。
「我能不怕吗?你随随便便就可以赐我死——」
他忍不住怒道:「住口!我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更不是藐视人命的暴君。」为什么她不了解他呢?
「你气什么?我又惹你生气了?我觉得要讨你欢心真的很难。」泽兰埋怨道。
他阴骛的瞪着她半晌,「……算了,你是该怕我,我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泽兰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的转变为何?
蓝森玉忽然又无奈的吁叹口气。
「在这艘船上我是船长,主宰所有船员的命运,绝不能容许任何手下挑战我的权威,你明白吗?」
她当然明白,她也算是在船上混大的。
「你让我很生气。」
又气了?
「在不该出头的时候你偏要强出头,你以为你真的很行?如果不是陈九手下留情,你早没命了。」
可是人家陈九都对她留情了,他呢?
「你恨我?」
那是应该的!
「那就恨吧!如果你在这件事上能学到一点教训的话,我允许你恨我。」蓝森玉无奈道。
「允许?!」她倏地瞠大眼,用着嗄哑的嗓子斥责他的狂妄。
「难不成你以为自己一点都没错?」
「当然!」
他是很高兴又找回了她的勇气和精神,但她的不驯却更让他头痛。「是我的错,我根本不该冀望你能懂道理,你毕竟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但那冷峻的眼神已经充分表现出他的想法——女人是不讲道理的。
「我要下船!」
想都别想!「你现在还不适合游泳。」
「我要回家!」
那更不可能,他不会放她离开了。「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任何人能离开这艘船一步。」
这就是他坚持不肯上岸求医的原因,一旦上了岸,他就没有把握能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旁,她有的是机会掉头走开,即使他是个王。
但在船上,在他的船上,他可以霸占她的所有,没有人会有异议,只除了她自己。
「又是你的允许!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决定我的一切?我甚至连正式船员都不算,不是吗?我要走随时都能走。」她开始一肚子火都冒上来了。
「怎么走?用你说的那个信号?」他冷笑一声。「除非你能飞,否则你哪里都去不了。在这艘船上,我就是主宰,你不听我的都不行,不信的话,教训就在你背上;另外,我不介意再让你知道,就算下了这艘船,你也未必逃得开我,只要你踩的是苍莨的上地,你就在我的势力范围内!」
「你——」好可恶!
蓝森玉猛地起身离开房间,「砰」的关上房门,把她的声音阻断在门内。
好吧!如果一定要他坦白一件事的话,他愿意爽快的承认,自己对这来路不明的丫头是有种特别的感觉,那感觉曾经好几次让他想一手毙了她,好让自己脱困。
但现在不了,他想试试看放手一搏的后果会如何?
除了两人都遍体鳞伤之外,应该会有些回馈的,这一次,他一定会向老天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