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芮秋在教堂听到这消息。
“我说这是上帝在处罚那一家人。”
“噢,天哪,艾达!你怎么这么说。”
“我就是这么想!贺家的人全是坏人,而且我觉得主要一一铲除他们,来保护我们
这些善良的人。至少我希望如此。他们全死了我会睡得更安宁。”
“但那样子死得好惨!”
“我知道这么说不厚道,但我真的一点也不同情他!如果他没有醉酒,就不会倒在
那儿。他就像大部分的罪人一样,是自食恶果。”
“但给火车这么辗过,艾达……”
芮秋听的几乎全身发冷。台上的牧师正在告诫富足的人不可自满自大,她转头面对
那两个喁喁私语的人。
“谢太太,你在谈谁?”她急促的口吻让两个满头银发的妇人吃惊地抬头望着她。
芮秋不理会妈妈在她旁边轻碰,仍厉声问道:“谁?”
谢太太眨着眼。“贺威利啊。”
一听到死者的姓名,芮秋松了口气,声音放低一些。“死了吗?”
“唔。”
“芮秋,看老天的分上,别这样。”莉莎拉着女儿的裙裾轻声道。芮秋转回头来,
像原先那样端坐,但牧师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贺威利死了,强尼有什么感觉?据她所知,他们父子并不很亲近,不过她对他的家
庭以前的生活所知不多。总之,这么猝然,又在这样的情况下丧父,一定会哀痛不已的。
她不觉为强尼难过起来。
礼拜似乎怎么也结束不了。礼拜后,教友都到教堂前的草坪闲聊,而一身高雅的莉
莎也例常的和朋友寒暄问好。这一向是她每周最喜欢的节目,芮秋便乘机从别人的闲话
中探听到一些关于贺威利的事。
“……他们明早要将他葬在基督受难墓园。”倪凯儿道。芮秋站在她旁边,简直不
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马路消息。
“那不是太仓促了吗,”凯儿的弟妇艾咪像是真心为死者难过。艾咪是两年前嫁凯
儿的弟弟杰米才来到泰勒镇的,所以对镇民的种种了解并不深。略有身分的人猝死,通
常都会经过五、六天的筹备期后,才举办隆重的丧礼。但像贺威利这样的人就不必了。
杰米耸耸肩。“他今天就可以埋了,我猜只有强尼一人会到,除非巴克或贺家的女
儿也来。我猜你卖不出几只花圈的,凯儿。”
芮秋这才想到杰米以前是强尼的同学,也曾跟安玛丽约过几次会。
“你真叫我恶心。我根本不会把别人的死亡当成赚钱的机会。”凯儿边打着弟弟的
手边笑道。“想到都没有人去那老头的葬礼也怪可怜的。”
“我要去。”芮秋突然说,倪杰米俯看着她。杰米和凯儿一样,都有点胖,细条纹
的西装让他显得相当稳重壮硕,一看即知是一位成功的小镇律师。
“你一直都对贺强尼特别好,不是吗?”他说。“我们大家都不准的事,只有他一
人能法外开恩。”
“也许是因我觉得他的身世造成他行为的偏差,你们并没有那么差的背景。”她回
道。
“可别告诉我你教过杰米,我不相信!”艾咪打量着芮秋,只差没开口问她几岁。
“她教过我们。她那时好严,听说现在也还是。我们都很怕她,连贺强尼在她面前
都乖乖的。”
“你们是朋友?我以为……”艾咪道。
杰米摇头。“不是,他跟我们不同伙。我们是打高尔夫球、网球;他们那伙人是闯
空门的。”
凯儿瞪着弟弟,杰米不解地抬起眉。“强尼现在在芮秋那儿上班,记得吗?”
“喔,”杰米的目光转向芮秋。“我不知他犯下这滔天大罪后,你怎么还会雇他?
他该被判死刑的,十年简直是太便宜他。最起码,我们应该把他赶出泰勒镇。”
“杰米!”凯儿尴尬的看了芮秋一眼。
“我无法不这么想,不这么说我就觉得我是个伪善的人。”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意见。”芮秋冷冷地笑道。“我的看法是贺强尼并没有杀死
她,凶手另有其人。”
“噢,芮秋!那么会是谁呢?”凯儿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时杰米的朋友,新任的邓法官布维礼走过来邀杰米下午去打高尔夫球。话题转到
高尔夫球。芮秋看见妈妈的身边正好没人,于是乘机告退,在母亲尚未被别人拉去说话
前赶快带她走。有时,当母亲的司机还真是满累的。
在回家的路上,莉莎不以为然地对女儿说:“芮秋,你真的不该在教堂那么大声。
我一生没有这样丢脸过。”
“对不起,妈。谢太太和艾太太在我们后面交头接耳,我正好听到一则令我吃惊的
消息。”
“是贺威利的死亡吧?除非我猜错了。”莉莎狡黠地说完,挑衅似地再说:“我想
你也要去参加丧礼了?”
“是的。”芮秋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我就知道!你一直就是世上最古怪的小孩!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跟那种人混在一
起?他们根本就是垃圾!”莉莎恨恨的看了芮秋一眼。
芮秋咬着牙,猛踩油门,车子飞速前冲。
“天哪,芮秋,你放慢点速度!”芮秋给母亲这么一叫,猛然想起是在车中,于是
放慢速度,专心开车。她已有多年没和母亲争吵,因为吵也没用。不管她们的意见多么
相左,莉莎一点也不能改变芮秋的想法。但这次,芮秋不想让步。
“什么是垃圾?是穷人吗?如果爸在我和贝琪小时候就过世,我们就会贫穷。那我
们算不算是垃圾?”芮秋虽然一肚子气,但却声音平稳。
“你很清楚我们不会是垃圾。钱跟这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蒂妲他们是垃圾吗?”
“葛芮秋,蒂妲和杰迪是好人!他们虽是黑人,但他们干净有礼,这些你都知道
的!”
“那么布维礼呢?他也许是法官了,但大家都知道他饮酒过度。事实上他高中毕业
那天还醉得在大礼堂打呼。他是垃圾吗?或者白家人呢?白太太拋下孩子私奔到欧洲,
他们家人是垃圾吗?卫家人呢?先生是小儿科医生,太太是护土,但她老是鼻青眼肿,
说是撞到门或怎么了。他们是垃圾吗?那劳勃呢?他离过婚,他是垃圾吗?”
“芮秋,上帝让我生你一定是要把我气疯的!你很清楚这些人都不是垃圾!”
“那就跟我解释什么是垃圾,妈妈。我要知道。如果贫穷、黑人、酗酒、被父母拋
弃、被配偶殴打、离婚都不是,我想知道什么是。”
莉莎很快说道:“也许我描绘不出,但我一看就看得出。你也一样!”
芮秋差点就要气爆了,她很少对母亲这样。但她依然声音平稳。“听我说,母亲,
我已经厌烦你和镇上其它人都说贺强尼是垃圾了。除非你能解释为什么他是垃圾,请你
不要再这么说!”
“芮秋!你这是什么跟母亲说话的口吻!”
“对不起,母亲。但我是认真的。”
莉莎抿着嘴,盯眼打量女儿。“镇上对你和那男孩已经有闲言闲语传出了。因为你
是我的女儿,因为我们有好的家教,所以我一直不很在意,但现在我已开始在怀疑了。
以前你父亲还未娶我时,就是个狂野粗心、很容易跳入麻烦的人。我不得不告诉你,你
真的越来越像他了。”
一提及到她和她最亲爱的父亲,芮秋的脾气差点控制不了,她冷冷地望了母亲一眼,
车子便驶入自家车道。
“我也希望像爸爸,像另一方我才难过。”
莉莎惊得张大眼望着女儿,气得脸色发白。芮秋扬着下巴,负气地将车子猛煞住,
停在大门口。
“你把车停进车库。”莉莎深知女儿反复无常的开车习惯。
“我有事要走,你先进去。”
“有事?你没忘记下午两点我们邀了人来吃饭吧?”
“我两点前会回来。请你下车,妈。”
莉莎哼了一声下车,还特意轻悄悄地关上车门,那比甩门更显严重。下了车后,她
靠在车窗口,对芮秋道:“你是要进城去看贺家那小子吧?”
“是的,我还可能带他回来吃饭。”
“芮秋!”
芮秋也凛然回视母亲的目光。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握得指关节都泛白了。“如果你
对他不礼貌或怠慢地,我马上打包行李,明天就搬出去。”
“芮秋!”
“我是说真的,母亲。现在请你让开,我要走了。”
“芮秋!”莉莎又气又恨地叫着,但芮秋已将车子一倒,猛转了大半个圈开去。从
后视镜望去,娇小的母亲站在偌大的住宅前,显得无比困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
不想让母亲的话或意见左右她,令她内咎。
事实上,她们母女这场对峙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她到强尼的住处时,他并不在。
她赶到镇上一家专办一些小角色丧礼的殡仪馆,但强尼也不在那儿。虽然贺威利的丧礼
明早就要举行,却连一帧遗照也没有。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强尼在哪儿?她想到兰妲,
这么一想,脑中那幕强尼孤单、满心哀痛的画面很快转变。他当然是和兰妲在一起。他
根本不需要芮秋。
芮秋心一抽,便放弃找他的念头回家。莉莎见她单独回来,表情像是大大松了口气,
但芮秋看在眼底,心中更痛。
贺威利的遗体躺在棺木中,灵堂有五排座号,约可容纳四十人。追思礼拜完遗体即
行火化。
芮秋和凯儿并肩坐在第四排。凯儿大概是为昨天在教堂中那些玩笑话而不安,在追
思礼拜进行到一半时,悄悄溜进来。除了她们两人外,来吊唁的只有五人:有两个芮秋
不认识的人,一脸风尘味的女人,贺威利的房东,兰妲和她儿子吉米。强尼没来,他家
另存的两个子女也没到。
兰妲来,而强尼没来令芮秋颇为震惊。昨天她打了无数通电话去找他,甚至昨晚和
今早都去找过他,他就是不在。她原以为他一定是和兰妲在一起。没想到兰妲却和儿子
一起来,她垂着头,握着儿子的手。
如果强尼没跟他们在一起,那他会去哪儿?
芮秋几乎等不及礼拜结束,好去跟兰妲谈谈。当最后的祷词念完,吊唁的人纷纷起
立,芮秋连忙站起来。身旁的凯儿也站了起来。
“这不是人间一大惨事吗?”凯儿轻声道。“一个子女也没来。难道是他一向对孩
子不好?”
“不晓得。”芮秋随口一答。其实,她刚教强尼的那一年,十六岁的他经常鼻青眼
肿的来上学,她早就猜到是他父亲打他。也因此她颇为注意贺家其它的孩子。比强尼大
两岁的巴克早就辍学,所以不得而知。但比强尼小三岁瘦小的盖迪和还在念小学的苏安
身上也经常伤痕累累。芮秋问他是否被父亲打时,他总是当场大笑,否认得一干二净。
她转而问她自己的父亲该怎么办时,父亲只说了句“别理这档事”。那不是她的事。为
此她和爸爸争辩过,而她一向很少跟父亲起冲突的。
虽然如此,她还是决定下次再看到贺家小孩有伤痕,她就要报请本地保护孩童的机
构处理。
但她再也没看过青紫瘀痕。那时她想大概是自己多心,但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是
自己的询问传到贺威利耳中,让他不再对小孩动手。希望如此。
“那是谁?”凯儿指的是那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还涕泗纵横。
“我不知道。抱歉,凯儿,我要过去跟那人说些话。”芮秋赶在兰妲母子走出门时
赶上他们。
“嗨,吉米。嗨——华太太,是吗?你还记得我吧?”芮秋说着不由得悄悄地打量
对方。兰妲穿着一件廉价化学纤维的衣服,颜色虽暗淡,却衬得出她的身材,芮秋不得
不承认她比初看时还好看。也许以男人的标准看,她比芮秋还动人。她高高瘦瘦、面貌
美丽,又有一头金发,再加上胸部健美——不知是否货真价实?芮秋想着不觉暗骂自己
无聊。
吉米没有说话,只是警觉地看着她。他只穿件牛仔裤和熨过的T恤,表示他并没有
正式的衣着。他显然在怀疑芮秋是要跟他母亲打小报告。芮秋对他微微一笑,但小孩仍
一脸戒惧。
“我当然还记得,你是葛小姐。”兰妲一笑,眼角的皱纹陡然让她像是平添了几岁。
“你是强尼的老师朋友。我不晓得你也认识吉米。”
吉米似挑衅又求饶地看了芮秋一眼。
“我们是透过强尼认识的,是吧,吉米?而且还满熟的。”芮秋对吉米笑笑,注意
力又回到兰妲身上。“不知你有没有看到强尼?我想表达我的吊唁,但却找不到他。”
兰妲摇头。“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星期六晚上。我们很晚才回我的住处,两人都喝
了不少酒,后来他就回家了,因为不管是不是朋友,只要我的孩子在,我都不让男人留
下来过夜。昨天星期日我休假,陪了小孩一天,直到昨晚才听到贺先生的死讯。我今天
来是因为我和强尼是多年的朋友,而且现在他身边也没什么人。”她耸耸肩。“但他甚
至没来,不过我也不吃惊就是了。”
“哦?为什么不会?”
“强尼没来我并不怪他。贺先生真的对他们很坏,老是鞭打他们。不管这是否对死
者不敬,”她的头点向棺木。“我必须说实话。”
芮秋像是喘不过气来。“我怀疑过,但我问强尼,他却否认。”
兰妲笑了。“他会的,他不想让你知道。”
凯儿走过来,对兰妲泛泛一笑。“芮秋,可不可以载我回店里?刚刚是我弟弟载我
来的。”凯儿和兰妲都很清楚她们是不同国度的人。凯儿和芮秋都是上流社会的人,而
在泰勒镇居民的眼中,兰妲根本就不入流。
“好啊!”芮秋好不容易按捺住被打断话的不耐。就算兰妲原先要说些关于强尼小
时候的事,现在凯儿一来,她什么也不会说了。芮秋很清楚,也发现自己竟然想多了解
一下年少的贺强尼。“凯儿,你大概不认识华兰妲和她的儿子吉米。兰妲,这位是倪凯
儿。”
凯儿点点头。“你是贺家的朋友吗?”
“我是强尼的朋友。”
“朋友?”吉米揶揄道。“你说那叫朋友啊,妈?前几天晚上我看到他把手放在你
的——”
“华吉米!”兰妲及时掩住儿子的嘴巴,红着脸尴尬地看了她们一眼。“我得带他
去吃东西了,再不吃都要变成魔鬼了。很高兴再见到你,葛小姐。也很高兴认识你,倪
小姐。”
她们于是道了再见,目送他们母子俩走开。
“把手放在她的哪儿呢?”凯儿边和芮秋走往停车处,边好玩的问。
“不晓得。”芮秋漠然地说道。她一点也不想讨论或深究强尼和兰妲的关系。
“我猜也猜得到,”凯儿上车,对正把钥匙插入激活引擎的芮秋诡异地看了一眼。
“不过我不想猜。倒是很惊奇贺强尼还找得到本地的女人,我还以为大家全怕了他。”
“我想强尼和兰妲是多年老友。”芮秋简短回答。她急于送走凯儿,却忽略了前方
隆起的路面,车子猛颠了一下,她暗恨一声,只有专心开车。
“你知道那两个女孩是谁吗?”凯儿说。“贺威利的房东唐先生告诉我她们是妓女,
相信吗?”
“噢,凯儿!”芮秋不敢置信地看了朋友一眼。“妓女?”
“唐先生说贺威利一个月去路易土维尔两次找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他说老头从那女
孩十二岁时就玩她了。”
“十二岁,噢!我真不敢相信!”
凯儿耸耸肩。“他说那是贺威利自己说的。天哪!芮秋,小心!我们要冲出路面
了。”
车子已滑出路面,芮秋一惊,猛转方向盘,把车子转回路上。
“贝琪老说你是最恐怖的驾驶。”凯儿摇头咕哝道。
“贝琪一向事事要求完美,所以特别会批评别人。”芮秋回道。
“幸好我只有兄弟。停车,你开过我的店了。”
芮秋的车子真的己经开过凯儿的花店“花语”了。芮秋咬了咬唇,再倒回车,让凯
儿下车。
“谢谢你载我一程。跟你母亲说今晚保育协会上见面喽。”说着凯儿下了车,关上
车门。芮秋挥挥手便将车子驶走。她根本不及细想今晚保育协会有什么活动,因为她一
心只想找到强尼。
她的下一站便是到五金行,看看强尼是否在那儿上班。
柜抬的莉薇摇摇头。“他一早都没来,班说他也没打电话来请假。”
店里只远远的有个客人在看油漆的色板,所以莉薇的话只有芮秋一人听到。芮秋想
总有一天要说说莉薇的大嘴巴,现在不急。现在她真的担心强尼了。他到底人在哪儿?
“芮秋,我可否跟你谈一下?”听到她的声音,班从贮物室探出头来。芮秋本想拒
绝,但班已往他的办公室走去,芮秋叹息一声,只有跟着进去。
她掩上门,不解地看着靠在办公桌旁、双手交胸的班。
“今天早上贺强尼没来上班。”
“他父亲今早出殡。”芮秋护着强尼说道,并没有提及他未出席丧礼一事。
“你知道他还是该打通电话来说的。”
“我想他大慨心情很乱。”
班嗤了一声。“恐怕什么也不会让他心情乱的。芮秋,他对我们的生意不利。我们
一半的客人根本就拒绝给他服务,另一半则是以看怪物的心理来的!他既粗鲁又不驯,
就像飉车小子。上周六我跟你说,如果你不报警抓那孩子,我就辞职。而你放他走,现
在,这是我的辞呈。”
“噢,班,你不是说真的吧?”她接过那封信,看着班的脸。
“我是认真的。我一看到那家伙就不舒服,我唯一留下的情况便是你叫他走。”
“但是班,我不能。如果他没有工作,他们会再把他送回监狱。你再忍忍,我去跟
他谈谈。”
“跟他谈根本没用。芮秋,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能或不要叫他走,那么我就辞职。
有人请我去管渥玛超市的五金部门。”
霎时间芮秋无言的望着班。他那带着歉意但相当倔强的神色清楚表明他是说真的。
“我希望你能给我两个星期的时间再辞。”她僵硬的说。班的唇抿成一线。
“我会的。”他掉开目光,再看着她的脸。“我真的很遗憾,芮秋。”
“我也是。”
她走出办公室,经过通往强尼房间的楼梯时,不觉犹豫要不要上去看他在不在。
“他不在,”班在她身后说道。“十分钟前我才敲过他的门。我本来以为他还赖在
床上。”
“噢,我——”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班已按住她的手臂。她转头发现他皱着眉。
“我本是不该这么说的,但每次你进来时,姓贺的看你的样子都叫我好担心。我要
告诉你,芮秋,那家伙是个危险人物。为你自己好,你得将他开除。如果他会被送回监
狱,就让他回监狱,至少你人是安全的。”
“班,谢谢你的关心,”她拍拍他的手,对他的微微不满都消散了。“但我不怕他,
他看起来危险,其实不然。他永远也不会伤害我或任何其它人的。”说完她便走开。
十二小时后,她在十多次经过店门的开车乱绕后,终于看到二楼窗口有灯光。她松
了口气,继之而起的却是一股勃然怒意,她愤恨的停下车,从店外的楼梯上二楼敲门。
屋里竟传来几声狗吠,门开时芮秋还在惊讶中。强尼一手撑着门,摇晃的站在门口,
显然已醉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