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一路朝北挺进至机里山,过了这座山就是突厥皇城了。
两军征战就快结束,华巧儿却不安地来回踱步。
“姊姊,你别走来走去嘛,大军爷保证没事的。”小顺子劝慰道。
“我……哎呀,这种感觉该什么说呢?很烦、很闷、很焦躁,就是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华巧儿语无伦次的解释。
自从两军开战后,每次符焌上战场,她都对他信心满满,只有今天例外……
蓦地,恐惧感急速攀升。
华巧儿惊急道:“我要去山家坳!”
“不行!”小顺子连忙挡在她身前。“大军爷交代过,姊姊除了军营外,其余的地方都不可以去。”因为符焌怕突厥兵会掳走她。
“小顺子,快让开!不然这样好了,我们躲在远处看着,只要梭平安无事,咱们立刻回来,好不好?”
犹豫片刻,小顺子豁了出去,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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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家坳
符焌与几位将领站在山头观望战场上的情况。
“突厥高举白旗投降了!”
顿时,唐军兴奋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终于结束了。”一位将领摘下头盔擦汗。
“不过还得收拾善后。”想到善后的工作,符炎就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交给咱们便可,哪需符将军伤脑筋?”另一位将领出声揶揄。
倏地——
“符焌!我们的事尚未结束呢。”浑身浴血的突厥可汗突然出现,最令人惊骇的是华巧儿在他手里。
突厥可汗见大势已去,潜进山丘准备找符梭算帐,恰好撞见躲在林中的华巧儿和小顺子,小顺子惊慌之下想以符焌大名恫喝他别轻举妄动,没想到他更坚决要抓华巧儿为人质,用来威胁符焌。
“巧儿!”符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放开我!”华巧儿扭动挣扎,反而让突厥可汗箝制得更紧。
“放了你?没那么容易!哈哈哈,符焌,这小妞可是你的心上人?”突厥可汗怪笑道。
“若是男子汉就放开她。”符焌脸色铁青的吼道。
“可惜我不是男子汉,我是鼎鼎大名的突厥可汗!哈哈哈!”他狂笑不止好像疯了。
符焌他们都知道,此时的突厥可汗如头疯狮,稍加激怒便会危及华巧儿的生命。
“别动,再挣扎就把你关起来。”突厥可汗瞪大双眼,他满脸都是血汗交织,乍看之下好似鬼魅。
华巧见被他一吓,抖得更厉害了。
“突厥可汗,你是特地来找我单挑的吗?”符焌企图引诱他放开华巧儿。
“没错!我的霸业竟然毁在你这小鬼手中,我好不甘心哪!恨不得剥你的皮、喝你的血,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恨。”突厥可汗咬牙切齿道。
“那就放马过来,我的血鲜得很,正等着你享受呢。”符焌比个手势,“来呀,咱们好好的较量一番。”
“以为我怕你不成。”突厥可汗松开手放开华巧儿,但她才跑了一步又被他抓住,“你们全部后退,别过来。”
他手上的刀架在华巧儿玉颈上,微一用力雪白颈项便流出血丝。
“我才没那么笨,只要这个小妞在我手中,跟本不必较量就可以喝你的血。”
“好,说吧,要喝几斤血才能满足!我无条件给你就是了。”符焌佯装大方地说。
这时,符炎和几名大将已潜至突厥可汗身后。
听他这么说,突厥可汗愣住了,不假思索的移开架在华巧儿脖子上的刀子,下一瞬间,符炎一手挥向突厥可汗执刀的手臂,另一名将领拉着华巧儿往后退。
“可恶!”突厥可汗狂性大发,把几名大将打倒于地,但他倏地僵住不动了。
华巧儿惊惧地看着突厥可汗倒在地上,他的后颈插着一支箭。
符焌见状,松了一口气,紧紧抱着佳人不放,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又被敌人掳走了。
“谢谢你们。”符焌很纳闷怎么这些西域人又出现了?
“不必客气。”塞格族长眼尾扫向突厥可汗,“其实应该感谢的人是我,让我有了结恩怨的机会。”
符焌不禁挑高一眉,等着他解释。
“突厥可汗把我中毒昏迷的事告诉叛徒,并帮助叛徒登上族长之位,还好族人仍效忠于我,见我回去才合力将叛徒绳之以法。”
符焌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们也该走了,告辞。”塞格族长朝他拱拱手,随即领着属下要离开。
符焌正要留下他时,却发现林中有光影一闪而逝。
“族长小心!”他奋不顾身的冲向前,迅速推开塞格族长,但他自己却来不及闪避。
霎时,一支长箭贯穿符焌的右腹,他支撑不住的倒地。
众人惊呼一声,全围了上去。
“焌,我不准你死,醒醒呀……呜……”华巧儿泪眼迷蒙的嚷着,“不可以睡着……你不可以……呜……不可以啊!”
“巧……巧……”符焌虚弱的唤道。
“你若敢狠心去下我,我永远不原谅你!你听了没有?”华巧儿狂吼,随后抹抹泪水,“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会追着你算帐。”这话摆明了与他同生共死。
符焌艰难地蠕动唇瓣,“巧儿……”不准你死。这四个字却发不出声。
“拔出箭会很痛,你为我忍着点。”她哽咽道。
符焌微微眨了下眼,暗道:可恶的巧儿竟敢命令我,待伤好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华巧儿忍住哀伤,动作迅速的为他拔箭、止血、上药、包扎伤口,当救治完成后,符焌是已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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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族长领着数名手下前来探望符焌。
“他可安好?”塞格族长看着躺在榻上的人问道,突然长叹一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有什么需要就交代一声,算是赐给我赎罪的机会吧。”
原来躲在林中射箭的人是叛徒的余孽,他们从西域至突厥途中不断找机会欲对塞格族长不利,没想到符焌会推开塞格族长,自己却身受重伤。
“族长请别这么说。”
符炎觉得他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于是好言将他们请走。
“巧儿,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休息一下吧。”他轻拍华巧儿肩膀。
华巧儿目光直锁住符焌的脸,“不,我要守着焌。唉,他高烧不退,能否熬过这一回,就看今晚了。”
“别担心,大哥绝对会没事的。”其实符炎也没有把握,但如今除了说安慰话外,他还能说什么?
“我想和焌独处。”
“好,我就在外面,需要时喊一声便可。”说完,符炎便离去。
华巧儿小手轻柔地抚摸符焌的脸庞。
“爹爹受伤令我心痛,而你受伤却让我心碎。爹爹过世令我伤心欲绝,若你死去必定带走我的灵魂。”她目眶泛红的说,“焌,睁开眼看看我好吗?你说愿意为我实现任何愿望,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听你唤我巧儿乖娃,听你说不准,听你说爱我……”
哀伤的泪水滑落,滴在符焌的脸庞上,她低下头轻啄他的唇瓣。
华巧儿守在符焌身边直到他烧退,但她却因体力不支而合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有只温柔的手掌轻抚她的脸颊,这熟悉的感触是……啊!他……华巧儿猛然抬头。
“你醒了!”她喜极而泣,握紧他的手掌亲吻。
“你怎么又瘦了,真该好好补一补。”符焌声音干哑的说。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感动地哭了。
“巧儿乖娃别哭,我会心疼。”
“我不哭。”华巧儿抹干泪水,转身倒了杯水。
“喝下去会舒服多……别动那么大力呀。”她赶紧检视他的伤口,“还好没出血。以后我没点头你不准乱动,也不准下床。”
语气与符焌一模一样,看来华巧儿已被他同化了。
“你敢命令我?”符焌佯装不悦,心头可甜得很。
“大夫永远大于病人。”华巧儿好像占到便宜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好男不跟女斗。”符焌咕哝着,谁教他现在没体力教训人呢?
她抿嘴浅笑,“你就好好的睡吧,我去熬药,待会就回来。”说完,她神情愉快地跑出去。
符焌脸上漾起满足笑容,能够死里逃生,再次陪伴巧儿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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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巧儿的细心照料下,符焌的伤势好得极为快速。
“这大补汤得全部喝完哦。”她扶他坐好,将碗递到他唇边。
符焌皱皱鼻子,“每天都喝这种东西,早就喝腻了,我再也不喝了。”
“别这样,你受伤流血过多,这大补汤可以补气、补血,是我特地调配的。”她柔声的劝着,“焌,就为我喝下去嘛。”她终于能体会先前符焌不断要她食补的心态了,就是希望所爱之人永远健健康康,不受疾病伤痛折磨。
符焌不忍心拒绝,捏紧鼻头大口灌下药汁。
“等一下还有鸡汤。”
“噢,天呀!”符焌直觉她在报仇,“我的腹部又痛了。”
她紧忙掀开长衫检查。
“伤口已愈合怎么还会痛呢?刚刚下床走动也没听你喊痛啊。”她不解的喃道。
“可能是吃的东西不合吧。”符焌故意这么说。
“那你觉得应该吃什么?”
“你又不让我吃,说了也没用。”
“只要对身体无害的东西都可以吃。”
“真的?”见她点头,符焌嘴角漾起贼笑,“我想吃你。”
闻言,华巧儿全身肌肉瞬间僵硬。
“呃……可以啦……不过得先准备大锅热水。”她艰难的吐出话。
“为什么?”这下换符焌不懂了。
“肉必须煮熟才能吃。”她捏了捏手臂的肉,额头开始冒冷汗,“割肉虽然很痛,但为了你,我可以忍住。”
巧儿肯为他舍肉耶!符焌感动得想笑。
“我喜欢生吞,你愿意吗?”
“呃……这个……不会太血腥了点?”她一张小脸白得像张纸。
“我就喜欢血腥。”说完,符焌吻住她的唇瓣,大手不安分地伸进她的衣襟。
“大哥!大哥!”符炎一把掀开营帐布帘。
“又有什么事?我受了伤,想好好休息一下也不行?非得三不五时就来打扰不可?”符焌正襟危坐的瞪视他,华巧儿则满脸羞红的背对符炎。
“我本来不想打断你们……”符炎搔搔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塞格族长想向你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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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唐军凯旋回转长安。
群众夹道迎接,欢呼声震耳欲聋。
“巧儿,过来看看,外头好热闹。”符焌本应骑马接受百姓欢呼,然而他却以重伤初愈为由坐马车,说穿了就是想陪伴华巧儿。
华巧儿摇摇头,才不想露脸哩。
符焌朝她伸出手,她急道:“民众在呼唤卫国英雄,在叫你了。”
“要不是你,我这卫国英雄只是块牌位。”他硬要她坐在窗边,“我就是要让大家认识你,这样才没人敢打你主意。”
不久,他们抵达符将军府。
“大少爷回来啦!”
符炎第一个出现。
“大哥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他故意张臂抱住符焌。
“你我进家门才差半刻钟哩。”符梭伸手敲他脑袋一记爆粟子。
符晋第二个出现。
“小子,平安就好。”他握拳击向符焌肩膀。
符焌漾起幸福笑容,“有巧儿在能不平安吗?”
符老夫人第三个出现。
“可回来啦,咱们进里头聊聊。”她迳自牵起华巧儿柔荑,完全不理会符焌。
又想教坏巧儿吗?符焌赶紧拉住心上人。
“我们先去采买衣物,晚点再来陪娘。”这算是很好的借口,因为巧儿没带什么衣服来长安。
符老夫人面露疑色,“买女人家的衣裳应该由我陪伴才对吧。”
“娘就让他们去吧,大哥想替巧儿挑选肚兜的颜色。”符炎故意调侃。
此话一出,华巧儿登时羞红脸,符老夫人则是脸色一沉,准备要开口骂人了。
符焌见苗头不对,赶紧拉起华巧儿的手跑出去,符炎疾步跟随在后,至于符晋,他则是找个借口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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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市集
“累吗?”华巧儿用衣袖擦擦符焌额头的汗水。
他回以微笑,“有你陪伴怎么会累呢?”
“你们兴致倒好,逛街逛不累,我可是累啰!咱们去客栈坐坐。”符炎只想坐下来喝口茶。
他们一走进客栈,立即吸引所有人目光。
男的焌秀挺拔,女的柔和清雅,这对鸳鸯实在令人称羡,不过却多了位魁梧大汉……似乎不太搭配。
掌柜早已认出他们是谁,快步迎上前。
“符大爷、符二爷,大驾光临。”他转头朝里头大吼:“小二子矣,准备上房。”
“掌柜的,不用准备了,他们要和我同桌。”自二楼传来说话声。
符焌三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原来是兰若郡主。
华巧儿看向符焌询问意见,当他回以贼笑时,她的双眸倏地发亮。
“郡主,好久不见了。”符焌上下打量她一眼,暗忖她怎么不穿大红衣裳改穿白衫裙啦?莫非是想学巧儿
“是啊,三位请坐。”这回兰若有礼貌多了。“你们想吃什么?我看就由巧儿妹妹点好了。”
“怎么好意思越矩呢?还是请兰若郡主点菜吧。”符焌浅笑道。
“好吧,今天算我请客。”兰若比个手势,“小二,来盘清蒸螃蟹、葱爆炒虾、茴香田蜾、陈年绍兴鲤,再加一些小菜。”
趁酒菜未至之前的空档,符炎问道:“郡主今天的打扮与以往大不相同……嗯,确实比血腥刺目的红衣服好看多了,怎么突然改穿白衣呢?”他说话向来不懂修饰,有时直言的让人生气。
血腥刺目?!兰若压下翻脸的冲动,抿嘴浅笑着。
“偶尔做些改变,生活才会有乐趣嘛。”
“对,说得没错,不过你似乎改变过头了,一点也不像我所认识的兰若郡主。”符焌神情转为正经,“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
“咳咳!”华巧儿差点喷出口中的茶水。
符焌立刻轻拍她的背,“慢点喝,别又呛着了。”
这时,店小二迭上酒菜,符焌拿过螃蟹剥壳,符炎粗鲁地挖田螺,兄弟俩不断将食物鲜肉喂进华巧儿小嘴,直到她吃不下为止。
“谢谢郡主招待,告辞。”
符焌准备离去,但兰若却不想这么快就放人。
“等等!你们只顾着巧儿,自己都还没吃呢。”他们兄弟俩除了喝茶,根本没吃任何东西。
符焌浅浅一笑,“我与符炎今天吃素。”
符炎接着补充,“这是符焌家的规矩,为感谢上苍保佑,所以出战归来三天内不食荤。”
“即然如此,点菜时为何不说?”兰若有点生气了。
“因为巧儿可以吃呀。”
不知该怎么回答,兰若只好眼睁睁看他们三人离开。
怎么会这样子?她心有不甘,紧忙起身追到大街上。
“符焌,站住!”
“我们得送巧儿回去休息,若有事下回再谈。”符焌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这下,兰若终于火大了。
“巧儿!巧儿!她有什么好?你别被这狐狸精迷惑啦!”兰若高声嚷叫引起民众的注意,有两个人躲在街角引颈观望。
“别胡闹。”符焌脸色倏沉。
“我不是在胡闹,她擅于狐媚之术、魅惑众生——”兰若口不择言的骂着。
“说够了没有?”不待她发飙,符焌唇角扬起诡笑,大声道:“各位乡亲,这女人嫉妨我妻子,竟然背着我欺负她,还在大庭广众下骂她是狐狸精。请各位乡亲评评理,这女人对得起我妻子吗?”
顿时,众人的议论声夹杂着阵阵谴责。
符浚伸手搂住华巧儿的肩,“巧儿别怕,眼前都是善良的百姓,绝不会放任那刁蛮女人继续欺负你。”
此话一出,众人的指责声更大了。
“怎么有这种女人!真是不要脸,拆散人家夫妻会遭天谴。”
“住口,住口!全部给我住口!”兰若的斥喝声只换来更多责骂,她恼怒地跺跺脚,“符焌!这笔帐改天再找你算。”
见兰若快步跑走,躲在街角的两人立刻追了过去。
“你是谁?”兰若心怀戒心地打量眼前化着浓妆的中年女人。
“想知道华巧儿的背景吗?跟我来。”
自从符焌发出通缉令,天香院的老鸨和她的手下便逃到长安,要不是兰若当街大声吵闹,他们也不会发现华巧儿。
兰若迟疑了半晌,仍随他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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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焌家兄弟打败突厥立下大功,进宫接受皇帝封赏,符晋封为唐国公,符焌受封卫国侯,符炎则封为定远侯。
早朝结束后,符家兄弟来到御书房见皇帝。
待他们行礼完毕后,皇帝起身走到符焌面前,突然一拳击向他的肩。
“臭小子!前阵子听说你快死了,害朕差点冲到战场上。”皇帝的年纪只比符焌大几岁,当他还是太子时就与符家兄弟混得很熟。
“微臣怎么好意思让皇上长途跋涉!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活着回来。”符焌故意阿谀谄媚道。
“你少来了。”皇帝眯眼轻笑,神情随即转为正经,“好了,废话不多说,朕有重要事要与你们商量,昨天汝阳王请求赐婚。”
汝阳王想用联姻拢络符家,此事皇帝与符焌均心知肚明。
“皇上的意思呢?”
“这个嘛……”皇帝招手要他与符炎靠近。
须臾,符焌情转为铁青,符炎则是蹙紧眉头。
“汝阳王觊觎皇位已久,朕想趁此机会一举除去这个心腹大患。”皇帝说着,伸手拍拍兄弟俩的肩,“朕的左右手必定会全力配合,对不对?”
符焌苦笑,符炎一脸郁闷。
兄弟共同想法均是:这个计划是不错,不过很伤脑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