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心事重重,是不是想问兰若郡主的事?”符焌瞅着她问道。
“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华巧儿声小如蚊。
“她是汝阳王的小女儿,生性刁蛮不可理喻,见到我就像蜜蜂见着花儿缠着不放,我都快被她烦死了。前阵子派她前往突厥送招降书,她很不高兴,便利用回程故意绕道来此找我算帐。为了她,我特地准备好蟑螂来迎接,但没想到她会去找你。”
她沉默不语,对他的解释没有特别的反应。
“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是谁?”她低声询问。
“刚刚不是说了吗?她是汝阳王的小女儿。”符焌不解的重复一遍。
“她——”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一名士兵快步朝他们走来,“大军爷,二爷说有急事,请你尽快赶到军营。”
“我知道了。”符焌点点头,瞧着华巧儿,“我在等你的问题。”对他而言,巧儿比什么事都重要。
“我……没什么问题了。快去吧,处理急事要紧。”她不想烦他,更不想耽误他的正事。
符焌看了她一眼,然后陪她回房间。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千万别胡思乱想,知道吗?”他对巧儿了解得很。“我去去就回,乖乖待在房里别到处乱跑。”
华巧儿牵动嘴角露出浅笑,待他离去后她才走至长椅坐下。
兰若郡主说的是真话吗?为什么符焌从未提过已有妻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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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下午的思考,华巧儿决定离开。
她随便收拾几件衣衫,刚把窗户打开,一铁臂从后搂住她的腰,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随即响起。
“窗边风大,当心会着凉。”
话声方落,她就被置于长椅上。
符焌发现她手中的包袱,一把抽走打开它,里面是几件衣衫,莫非她……
“你想离开我?”
“我……”她伤心的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
“为什么?快说。”符焌抬起的她下颚,目光看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眸,“巧儿乖娃,为何事伤心?别哭了,再哭下去我会心痛。”
听他这么说,她的泪水越流越多。
“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再不离开……呜……我会更伤心。”
符焌不禁瞪大眼,她在说什么?
“面对你与别人亲热,我会嫉妒、会受不了、会疯掉……呜……就趁着第十一位尚未出现,带着美好的记忆离开,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
“什么我与别人亲热?什么第十一位?你在胡说些什么!”符焌完全被她搞胡涂了。
“别想再隐瞒,兰若郡主都告诉我了。”
“兰若究竟跟你扯些什么鬼话?”符焌在心里记下这笔帐了。
华巧儿不怪他隐瞒实情,但怪他不敢承认。“我该走了,离去之前我想告诉你,在我心中永远只有你一人,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会怀念你。”
符焌虽欣喜她的告白,但他还是要把心里的疑问解开。
“慢着!”符焌把她拉回长椅坐下,“把兰若的鬼话全部说出来才准走!”
看他那副不容违抗的模样,她若不说肯定走不成。
“她说她是你的妻子,而我是你的第十位女人,后面还有好几位……”她幽怨地说。
“什么我的妻子?简直是胡说八道!鬼才会娶那种刁蛮女。还把我讲得风流好色,对我简直是种污辱。”他非找兰若算帐不可。
闻言,华巧儿灵魂好似飞上天了,所有的悲伤沉闷刹那间消失无踪。
“还有你这小笨蛋!竟然被她唬得一愣一愣,也不找我求证就想离开,真是可恶!”符焌满脸不悦。
“我……我错了嘛,你就别气恼了。”她绞扭着双手,低声道。
“要我别生气,行!”符焌将她抱至大腿上坐着,“再说一次你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我就不生气了。”
华巧儿回想一下下,脸颊倏地泛起红晕。
“我的心中永远只有你一人。”
柔柔音调听起来真舒服呀!符焌笑得好不开心,紧紧搂着她不放。
“以后无论是谁说了什么,都得让我知道,若把疑问埋在心头,只会造成误解而已,听清楚了吗?”符焌对她从不隐瞒所想,也希望她对他无任何保留。
“听清楚了。”她暗自警惕自己不要再被他人言语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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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招降计划失败,突厥可汗并处决欲起兵谋反的皇弟,整顿大军,宜战之意明显,符焌为此成天忙碌,看得华巧儿心疼不已。
书房里,符焌放下地图,伸手揉揉额头,蓦地,有双柔荑按捏他的肩颈。
“我明天得回长安一趟。”
“这次回去多久?”华巧儿艰涩出声。唉,难耐的时刻又要到了。
“五六天吧!”符焌将她拉至大腿上坐着,“愿不愿意同我回去?”他担忧战乱会危及她的安全,想利用这次机会将她带到长安。
“我真的可以跟你回家吗?”华巧儿双眸闪闪发亮o
“说这什么傻话?”符焌点点她的俏鼻,“我家不也是你家?”
华巧儿漾起愉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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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符将军府
“大少爷回来啦!”看门的仆人朝大厅吼嚷,眼尾却直瞄向大美女,看得呆了,魂也飞了。
“再看!小心挖掉你的眼珠子,然后调你去喂猪。”符焌很不喜欢别人盯着华巧儿瞧。
仆人吐吐舌头,“那我不就变成守猪圈门了?”
华巧儿与符焌带着闷笑踏进大门。
“浑小子,怎么那么慢?”自大厅里传来宏亮的斥责声。
“我在训练爹的耐性耶,还怪我?真是好心没好报!”符焌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因为他怕巧儿劳累,所以放慢马车速度。
“你说——”符晋登时忘了要说什么,瞪大眼细瞧儿子身旁的佳人。
“怎么连爹也看呆了?”符焌伸手在他眼前挥动。
“哎呀,别吵我。”符晋推开他,靠近华巧儿仔细打量着。
“嗯,真像啊……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家中有什么人呀?”
“华巧儿,家住——”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巧儿?!”符晋咧嘴一笑,“真是华老怪的女儿,华巧儿?”他哈哈大笑,“难怪跟你娘长得一模一样,你襁褓时我还抱过哩,现在可长这么大啦。”
“华老怪与符老头!真是绝配。”符焌闷笑出声。
“你怎么知道他如此称呼我?莫非你们见过面?”符晋追问:“他现在人在哪儿,快告诉我。”
“这说来话长,先进屋去,再慢慢说给爹听。”
符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了一遍,符晋神色凝重的聆听。
“他危急之时为什么没想到我!简直不把我这老哥哥放在眼里!”符晋长叹一声,“唉,他就是这样,从来不欠人家人情。”
“爹与华太医很熟?”不只符焌好奇,就连华巧儿也急着想知道。
符晋轻轻点头,“巧儿,华老怪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事?”
“没有。爹爹利用遗忘过去来冲淡对娘的思念,所以从不提往事。”
“那么你对还有哪些亲人以及你娘的身世背景完全不知道?”
华巧儿摇摇头,“我只知道娘的名字而已,伯父可以告诉我吗?”
符晋长叹数声,陷入回忆中。
“这事得从你娘说起。彩蝶是维族的神女,族人将她视为神的使者。有次她病得很严重,恰好遇到华老怪,让他给治好。两人一见钟情,这本是桩良缘,可是维族的神女不准陷入爱恋,若有违反,将被推入火坑祭神。”
华巧儿听到这里,心神一震。
“华老怪利用机会带着彩蝶逃出维族,他们一路往南,最后定居在百越。”符晋顿了顿,又道:“我就是在那儿认识他的。那时我不小心中了瘴疠之毒,还好华老怪及时相救,我与他相见甚欢,便义结金兰。后来维族人追踪至百越,是我派兵全力保护他们夫妇俩,并劝华老怪入宫担任太医,他顾及彩蝶安危才答应。”
华巧儿与符焌全神贯注的听着。
“八年后彩蝶怀孕,当时华老怪还吓得晕过去哩。巧儿出生第三天,我正好去山东巡视,回来后只听到他辞去太医一职,从此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华老怪了。唉,陕北接近维族地区,或许华老怪思念彩蝶,才会定居在那。”符晋感叹道。
华巧儿忍不住流下泪水,符焌轻揽佳人入怀。
“华老怪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从今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说到这里,符晋不怀好意的道:“愿不愿意认我做干爹?”
干爹?!华巧儿不知所措。
“爹太过分了,故意要巧儿当妹妹!”符焌不悦的撇嘴道。
“若是妹妹才能名正言顺的照顾。”符晋理所当然的说。
“如果我们已定终身呢?”
“定情物呢?”符晋故意刁难。
“又抱又搂哪定情物。”符焌大方地搂住她,她羞得双眼直瞪着地板不敢抬头。
“那算什么?我也抱过她呀!”符晋故意找碴,“哼哼,要上床才算。”
华巧儿恨不得有地洞可钻,与她的反应正好相反,符焌目光倏地一亮。
“走,咱们即刻上床。”
这时有人走进大厅,“谁跟谁要上床?”
“娘,是我与巧儿。”符焌大声宣布,华巧儿差点晕倒。
闻言,符老夫人气怒道:“还没过门就上床,你这浑小子真没良心。”她瞧向华巧儿,“你看,人家眼眶都还红着呢,这么瘦弱的姑娘你舍得欺负呀?”她指着符焌鼻子,“你跟你爹一样没教养,从现在开始,巧儿由我来照顾,想碰她!门儿都没有!”说完,她硬将华巧儿拉到身旁。
符老夫人脾气火爆,如果由她看管华巧儿,符焌保证会叫苦连天。
“啐,手别伸过来。”符老夫人重重拍掉儿子伸过来的禄山之爪。
“好了,好了,别闹了。”符晋开口打圆场。“别净在这儿耗时间,焌儿,咱们去看看秘密黑球吧。”
“说我耗时间?”符老夫人拔高声音,“老混球,有胆再说一次!”
母老虎发威了,符焌抱起心上人连同父亲快步逃命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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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库房
符焌小心翼翼拿起一颗约拳头大小的黑球,赞叹道:“太好了,真了不起。”
“焌儿,你预计什么时候开打?”
符焌脸色微沉,“最快十天,最慢半个月。”
“这么快啊。”符晋神情跟着转为严肃,“这回得小心点,我曾与突厥可汗照过面,他骁勇善战得很。”
“爹放心,我与符炎会注意的。”说完,符焌望向站在角落处的人影,“巧儿,你在做什么?”
“这是药粉吗?味道好像竹笙。”华巧儿柔荑拨拨黑沙,以指尖拈起少量放在鼻尖前又闻又搓。
符焌大震,“快放下!”炮沙极为不稳定,稍微使力碰撞即会引爆。
她一惊,黑沙掉落于地。
“爹!快跑!”符焌拉起她和父亲往外疾冲。
轰然大响后,他们被炸得满头灰。
华巧儿张大的嘴巴彷若再也合不拢了,眼前宏伟的石房怎么只剩下一半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符焌那张焌脸极度扭曲,符晋则吹胡子瞪眼,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嘛。”她绞着手指好像做错事的小孩。
突然,符晋仰天狂笑。
“哈哈!巧儿做得好,没有破坏哪来新建设?”他暗自庆幸还好绝大部分的成品早已运上马车,火库房里只放了几颗。
“是啊,那栋石房本来就想拆了。”符焌附和道。
“真的吗?”华巧儿满脸写满了疑惑。
“你的焌哥哥会骗你吗?”符焌佯装不悦的问。
她吐出一口长气,伸手拍拍心口,“那就好。”她又补充道:“刚刚满好玩的耶,哪里还有石屋要拆?”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闻言,父子俩的脸同时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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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华巧儿与符焌来到花园的凉亭中赏月。
“明天就要回别苑了。”寂静中符焌突然出声。
“那我得快点去收拾行李。”
“收拾我的行李便可。”
华巧儿倏地离开他怀里,“为什么?你想把我留在这儿是不是?快说呀!”她慌忙扯住他,“你怎么可以狠心去下我,自己回别苑?”
“巧儿听话,在这儿等我回来。”符焌企图安抚她。
“不要,我也要回别苑。”这是华巧儿首次闹脾气,令符焌讶异不已。
他故意板起脸,“我的巧儿乖娃怎么不乖了呢?”
“是你教我大胆的说出心中所想、是你教我勇敢的反抗不愿做之事,我都照你的话做,你怎么可以我变不乖呢?”
符焌被她堵得没话说。
“反正我就是要跟你回去。”她无法忍受没有符焌在身旁的日子。
“巧儿,别闹——”符焌的劝说被她打断。
“我不管!”她眼眶泛红,略显哽咽道:“你每天烦心边防难道我看不出来吗?多想为你分忧解劳,可惜我能做的只有为你打理杂事。虽然如此我却很满足,如今你连这也不让我做,这教我如何承受啊!”
符焌抚着她的脸颊,“巧儿,我担心……”
她摇头不让他说下去,神情坚决地宣誓,“无论是到天涯海角、还是龙潭虎穴,我都跟定了,就算到了黄泉也有我伴随!就算你打我、骂我,也休想甩开我。”她对符焌的情意已深到生死相随的地步。
“有你这话我已不枉此生了。可是一旦两军开打,战场上的情势很危险,我不希望你受伤。”符焌继续说服她。
正因危险我才要去。”她眼角泛起泪光,“要我在这儿想着你冲锋陷阵,倒不如杀了我比较快。”她忍不住低泣。
“唉,你今天的话真多,而且句句讲得这么好,我都被你感动了。”符焌紧紧抱住她,有此佳人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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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凌晨,枕边书信令华巧儿伤心欲绝,信上只写着短短几句话——
巧儿乖娃,我一月后就回来,务必等我。
符焌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
华巧儿趴在枕头上哭泣,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匆匆收拾几件衣服,打开门却怔住了。
“我就知道你想走。”符老夫人拉着她走回房间。
“看看你,大清早眼睛就肿得跟核桃似的。”符老夫人边说边为她拭泪,“这么想去找焌儿?”
她轻轻点头。
“你要怎么去?”
“坐驿车。”她低声回道。
“像你这么瘦弱的姑娘家,不怕有坏人打你主意?”符老夫人警告她。
“我……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华巧儿又落下泪来,“我担心他出意外,害怕他受伤害,待在这里,我时时刻刻都无法安心……就让我去找他吧。”
“我又没说不让你去?喷!你这情形就跟当年的我—样。”符老夫人好笑的摇头。
华巧儿抬起头,目光充满希望的看着她。
“先陪我聊聊,待会我再差几名家丁陪同你前往别苑。”见她点头,符老夫人握住她的柔荑,“以前符焌他爹也不准我上战场,我就偷偷溜去,记得那时他看到我呀,竟然高兴的差点把营帐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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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梭巡视边防结束回到营帐休息,突然,一阵熟悉的馨香传人鼻间,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顿觉舒服不已,不由自主的扬起唇角,低喃她的名字。
“这么想我,怎么舍得将我留在长安呀。”华巧儿嗔声抱怨。
符焌双眸暴睁,长臂一伸,将站在眼前的人抱个满怀。
“巧儿,只有你的香味才能安我心神。”符嫒打算先享受再开骂。
两人相倚相偎半晌后——
“谁准你来的?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你就是非要我担心不可,真该打屁股。”他狠狠地拍了下她的臀部。
华巧儿不悦的噘起嘴,“是老夫人准我来的,有五名家丁陪同我前来,一路上根本没有出什么意外。你担心我,我就不担心你吗?你才该打屁股。”
符焌愣愣的看着她,巧儿该不会被娘带坏了吧?
“看到我不高兴呀?”她瞅着他瞧。
“差点跳上天了,怎会不高兴呢?”他撇撇嘴,“这几天我军应该就会和突厥开打,你乖乖待在别苑里。”他得多派几名十兵看守别苑。
“不!我要住军营。”她一脸坚定的说。
符焌挑起眉头打量她,“娘是不是告诉你什么了?”
“是呀,老夫人告诉我好多哦。”华巧儿一点也不隐瞒。
“娘说些什么?”他心头升起一股不安。
“她说跟男人谈条件必须要坚持。”她含笑的说。
“还有呢?”
“坚持失败就哀怨哭泣。”
“还有呢?”
“哭泣不行就耍赖。”
“还有呢?”
“那就只剩撒娇了。”说完,华巧儿钻进他怀里磨蹭,符焌骨头都酥了,哪还记得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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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突厥派兵挑衅,伤了数名唐军的巡逻兵,两军终于正式宣战!
因军医人手不足,符焌不得不点头同意让华巧儿加入救治行列。
今天,华巧儿正在为一名士兵处理伤口,外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她忍不住在心里祈祷;不是,不是,不是
片刻后,她吐出口长气,原来是符炎手臂被刺伤了。
“麻烦你了。”符炎神情自若的笑道,彷若手臂上的伤一点也不痛。
“你最好别来烦我。”华巧儿瞧他一眼,在他的伤口上倒上药粉,“这伤口极深,很痛吧。”
“只要有你在就不痛。”符炎以开玩笑转移疼痛,她当然看得出来。
她暗自叹了口气,拿起长布巾细心的为他包扎。
“你别担忧,在大哥的策略下,突厥军节节败退,相信再过不久战争就会结束了。”符炎安慰她道。
华巧儿只是牵动嘴角苦笑。
就在这时,一脸疲惫的符焌走了进来,她立刻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还好吧?”符梭喝了口茶,转头询问弟弟。
“当然啰,巧儿医术高明,由她治疗保证没事。”符炎脸色苍白却不改风趣的说。
“即然没事就该去保家卫国了。”
“喷,想与巧儿聚聚就说嘛,何必找借口咧。”符炎连咕哝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