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看见横抱着柏乐 怡的凯森,他受到惊吓,如同见到了凶恶的鬼魅。
“你……是谁?”他立刻抬起—只臂膀拦住他,浑身紧绷,仿佛一只刺猥。
“这话也是我想问的。”凯森笑道,完全不在意他 的防备,径自走入房中,掠过男孩身边的时候,还说 了句,“请让让。”
“喂,这是我家耶!”男孩因为没有受到重视,不满地嘟囔,紧紧尾随其后,追问:“你是我老姐的BF?”
“乐乐的卧室是哪一间?”凯森探头探脑,寻到一个装潢比较花俏的房间,估计它属于柏乐怡,于是走进并被子一掀,将怀中的人儿放到柔软大床上。
“什么叫BF?”他这才接话。
“Boyfriend——男朋友!老兄,你没听过吗?很老土耶!”他斜着脑袋,诧异地打量他体贴的举动。
“小帅哥,去拿条冰毛巾来。如果家里有药箱,也顺便拿来。”抚抚柏乐怡滚烫的额,凯森命令。
“冰毛巾没有!湿毛巾浴室里倒是挂着好几条!”男孩语气仍是恶狠狠的,但听到“小帅哥”三个字,脸上的神色有所缓和。转身到房外一趟,回来时已面带微笑,“喂,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喔,老姐现在这个样子又脏又臭,是男人就应该离她远远的,由她自生自灭去!哼,谁叫她学人家喝醉酒,也不想想自己肠胃有毛病!”
凯森没有回话,柏乐怡却像得到了提醒,感到一阵恶心又吐了一口,吐在来不及躲闪的凯森身上。
“看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丢出湿毛巾的男孩大大向后跳跃,猛拍自己的衣服,仿佛被吐到的是他,“咦?老兄,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看你身上那套西装价值不菲,虽然不是亚曼尼的,但似乎比亚曼尼还高级,这样被我老姐荼毒,不心痛?”
“那就麻烦你帮我扔到洗衣机里去。”凯森用袖子抹了抹柏乐怡的嘴唇,脱下西服扔给男孩,专注的神情仍停留在被酒精烧红的脸上。
“这个可以泡水吗?”狐疑地打量了一番接在手中的西服,“我还是帮你拿去干洗吧,不过清洗费得由你出喔!”
“随你。”摊开湿毛巾,小心翼翼擦着他身下汗湿的额。还有流泪的眼和颤抖的唇,也一一抹净。
“喂,老兄,你不用对这女人这么爱护啦!看你的样子好像园丁养花喔!我老姐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扔她在荒山野岭,她也照样能够茁壮成长。不信?你就试试好了!明天—大早,她肯定生龙活虎,又可以跳起来骂人了。来来来,跟我去客厅聊聊嘛,请你吸烟,要不要?”
“你可以吸烟的吗?”凯森笑望着男孩。
“不要小看人,我已经十八岁,马上就高中毕业了!况且老妈听戏去了,老姐又昏迷不醒,只要你不揭发我,谁知道呀!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姓啥名谁哩!”
“你可以叫我阿凯。”他轻轻剥下先前缠在伤口上的紫纱、一边吹气,一边替柏乐怡的膝盖敷药,
“真的?不叫阿凯哥哥,只叫阿凯也可以?真好!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小弟,从前老姐那个初恋情人,硬要我叫他‘家良哥哥’,恶心死了!”他绕出去,很快拿了一盒烟,站在走廊上点燃,大吸一口,“老姐不让我在她房里吸烟,看你的样子又舍不得出来,我只好站在外面跟你说活啦。喂,我先由自我介绍—下,我是家业的老三,叫柏乐源,老二叫柏乐康。”
“原来你还有个老哥。”摸摸怀中人儿的额,嗯,没那么烫了,他紧绷的心也放松了—些。
“对呀,老姐没跟你说过?他前段时间在美国读什么工商管理,现在休了学,和朋友合伙创业。”柏乐源变幻吸烟的花样,吐出一轮轮美丽的烟圈。
“她很少跟我谈家里的事。”是对他缺乏信任感吗?其实不奇怪,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只有一桩交易。但为何他发现自己忽然变得贪心了,不想联系他俩的仅仅是一桩买卖?
“慢慢来,我对你有信心!”柏乐源安慰似的拍拍墙壁,可惜手不够长,否则他会拍中凯森的肩。
“你老姐可不像你对我这么客气。”他笑。
“她就是这个样子,表面凶巴巴的,其实心地挺善良,耳根子也软,看八点档那种骗人的肥皂剧还常常会哭喔!像我和老哥向她要钱,她总是先把我们大骂一顿,才肯掏钱包——我和老哥也不汁较,因为都知道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所以都由她骂去,反正钱总能拿得到,而且我们开价多少,她就给多少,有时还会更多。
“总之,姐姐是好姐姐,比别人家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交男友的姐姐不知好上多少倍。这么多年来,我总结出一个经验,就是她对你越凶,表示她跟你越亲近。如果你看见她礼礼貌貌、客客气气、笑咪咪的,那就惨了,她肯定恨死你。”
“是这样吗?”那她对他……也算亲近?
“老兄,我是看你对我老姐不错,才透露底细给你听,不要不承队,刚才你那体贴人微的样子,都给我瞧见了。男人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我柏乐源佩服你!”他学着江湖大侠抱拳, “所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请教我,只要我知道的情报,统统无条件出卖给你!”
“多谢了。”凯森回赠一个笑容。拖过一颗大枕头,将怀中的人儿放低,让她舒舒服服平躺。
“喂,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呀!等一下我还要跟同学出去玩哩!哦……你一定想问关于我老姐前任男友的事,又不好意思问,对不对?不怕,我主动告诉你。”
她的男友?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介意她从前有过多少个男朋友。但为何听到这个词,心里会发酸?
“放心好了,我老姐从小到大只谈过一次恋爱……不,加上你,算是两次。她的初恋情人很欠揍,就是不打到残废难泄恨的那种。他是老姐大学的同学啦,道貌岸然的,本来说什么一毕业就跟老姐结婚,结果遇到个富家千金,屁话不留一句就溜去当驸马爷了。搞得我老姐食不下咽大半年,差点变成鬼。老兄,看你也像是有钱人,家里开公司吗?如果遇到‘罗氏’企业,一定要弄得他们破产!”
“罗氏?你说的是罗珊的未婚夫翁家良?”原来天地之间的距离如此狭小。乐乐今天喝醉酒,想必是遇到了那对未婚夫妇吧?
“就是那个乌龟王八蛋!呸!”柏乐源蹬了蹬脚。
“知道了,我一定会替乐乐出这口气的。”凯森眉心一皱,笑意却仍挂在嘴角。语气云淡风轻,却隐隐有一丝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我就知道老兄你有义气!好!”掐灭烟头,柏乐源跨进房间,很是敬仰地拍了拍他的胸膛,一副托孤的口吻,“把老姐交给你,我放心了。”
“过奖。”他谦虚地回答。
“那我出去玩了!你待在这里好好照顾我老姐。老妈刚才打过电话,说她听完戏就跟几个金兰姐妹打通宵麻将,今夜不回家。”贼溜溜的眼睛转一圈, “喂,老姐脏兮兮的,你是不是该帮她换件睡衣、洗个澡?嘻嘻,浴室热水充足,随你们两个用。”
凯森发现自己脸颊居然一热。搞什么?身经百战的他,居然也会脸红?
“还有……”柏乐源抬头挺胸,满脸正经地问:“请教你——个关于男人的问题……嗯……哪种牌子的保险套比较耐用?”
“你今晚需要用吗?”他露出浅笑。
“猜中!”他又拍了他一下,“挺聪明的嘛!今晚我们几个同学打算到酒店体验刺激生活,告别处男时代,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一定要用套子才可以,你懂吗?所以……我们现在来交流一下经验。哪种牌子比较好?不要说你不了解市场喔,你都这么老了。”
“哪种最好我不太清楚,用过的牌子太多。总之你走进便利商店,架上不打折的,通常都是好的。”他笑意更浓。
“谢了,老兄!”他快乐地跳起来,跳到门边又想起了什么回眸叮嘱,“喂,不要告诉我老姐喔——包括刚才我吸烟的事。”
凯森点点头,算是承诺。看着兴高采烈的人重重关门而去,他开始考虑那个关于浴室的建议……
——***——
柏乐怕苏醒的时候,闻到一股柠檬香,那是她惯用沐浴乳的味道。舒舒服服仲个懒腰,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清爽无比,不仅换了干爽的睡衣,就连昨日喷洒了些定型液的头发也被洗得柔软洁净,温暖而蓬松地披散在枕头上。
是老妈帮她打理的吗?只记得昨日喝了酒,吐了一地,还胡言乱语子一大堆,然后便不省人事。到底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都让她疑惑。
但几分钟后的敲门声解除了她的疑惑。
“早安!”凯森站在房门口,“乐乐,吃早餐喽!”
“你?”柏乐怡惊得起不了身,“你怎么在这里?”
“小乐乐真健忘,”他嬉皮笑脸的拿过一件晨褛,披在惊呆了的她身上,不知从哪里变出—只点缀绢花的发束,降她的头发扎起, “昨天还吐了我一身哩,睡醒起来就打算不承认了?人家好亏本喔!”
“是你送我回来的”一大串问题连珠炮似的放出,“我老妈呢?我老弟呢?你一晚都赖在这儿没回去?他们也准?”
“放心,他们都不在家。”嗯,这个发束配她的头发很适宜,刚刚在便利商店应该多买几种颜色供她换着扎。
“等等!”她忽然捉住那只在自己头发上乱摸乱梳的手,“我的睡衣……是谁帮我换的?”
“不是说了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另一只鹰爪照样伸向她,归拢几根不听话的发丝。
“你还帮我……洗澡了?”
“那当然了,乐乐你昨天又脏又臭,不洗洗根本上不了床。”凯森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恶!”她抓起床头的闹钟朝他砸去, “我宰了你!”
“小乐乐害羞了!”闪过闹钟的袭击,他哈哈大笑,“放心,如果担心你的清白,我可以告诉你,什么事也没发生。虽然帮你清洗的时候,我热血沸腾,用冷水冲了好几次才冷却下来。不过我这人可是个君子,就暂且吃点小亏,算了!”
“我……踢死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说风凉话,一脚朝他踹去!谁料,当柏乐怡腿伸出被子的时候,却看到了缠在膝盖上的纱布。这个也是他帮弄上去的吗?隐隐记得有人一边吹气,一边替她敷药的情景,那种呵护备至的感觉,仿佛疼痛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怒火顿时浇灭了大半,语气也软了下来。
“怎么?嫌我缠得不够好看?可以了,小姐,比裹石膏漂亮一百倍了!如果担心残废了将来没人要,这里随时有一名痴情男子等着你投怀送抱。”他热情地张开双臂,“怎么样’,乐乐,我们来抱抱吧!”
“呸!”柏乐怡忍住想笑的念头,决定放过他。掀被下床,避开他搀扶的手,边走边问:“不是说有早餐吃吗?在哪儿呢?”
“在这里!”他闪到餐桌旁,推出一把椅子,“鸡蛋滑爽,牛奶香甜,面包可口,附赠烟熏火腿一盘,统统都是本人亲自料理……”对上瞪视的眼睛,他马上改口, “咳,咳,乐乐小姐绝顶聪明,骗不倒你,唉,算了,本人还是老实招供吧——都是在楼下的便利商店买的啦,除了鸡蛋!鸡蛋真是本人亲自操锅的喔!”
“谁都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怎么煮都不会难吃,即使生吃也可以——它就是鸡蛋。”柏乐怡耻笑。她咬一口这个临时厨师的杰作,正想评论,手边的电话却响了,她按下扩音键——
“乐怡吗?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说昨天在温家的花园宴会上遇到你,是不是真的?你跑到那里去做什么?有时间浪费不如去欧洲搞定我那条链子!”李蝶心暴躁的声音传出。
原来是来催货的!
“图片已经传过去了,师傅正在加班帮你做。”柏乐怡回答。
“你不用去盯着吗?万一他们出错怎么办?这个月十五,就是找相亲的日子,你还在磨磨蹭蹭的,想急死我呀!”大小姐好像很火大, “这次找的师傅手艺信得过吗?他们能保证完全相像吗?”
完全相像?简直是笑话!
“唔……因为图片只拍了一个角度,而且那种古董蓝钻模仿起来难度比较高,所以能做到八成像就不错了。”
“什么?”电话那头的李蝶心跳了起来, “柏乐怡,你当初是保证完全相像的,我才交给你做,现在你跟我说只有八成?好好好,你听着,如果到时候被乔家认出来,我第一个去警察局检举你卖仿冒品!”
当初不是她哭闹着苦苦哀求她的吗?怎么一转眼,她就成了骗人的奸尚了?柏乐怡—头雾水,正想辩解,李蝶心却不容分说,“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是蝶心?”一旁的凯森试探道。
“唔。”她愁眉一锁,心不在焉地回应。
“是关于那条链子的事?”他替她将而包涂上果酱,放于盘中。
“你知道?”她惊愕地抬起眸。
“你做这行这么有名,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俊朗一笑, “我们那里几个兄弟还想找你仿制几款钻石表呢。你也会遇到麻烦吗?听说上次有套翡翠首饰,你连最有名的珠宝鉴定家都骗过去了。”
“那是因为翡翠比较容易造假,找块普通玉,把绿色特殊颜料充进去,一般不用专用仪器看不出来。”柏乐怡涩笑,“可是这次是古董蓝钻耶!现在的人造宝石可做不出那种光泽度,用水晶代替更不行,乔家又是内行……这次我会死得很难看。”
“放心,总有办法。”
“什么办法?办法就是现在我趁早收拾行李到国外避难!”她把盘子一推,嘟起嘴, “我不吃了,吃不下去!你自产自销吧!”顾不得脚上的伤痛,她踏着沉重的步子奔回房间,倒在床上拉过一颗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
“逃避现实的小家伙!”凯森笑道。之后,他略一思考,拨了通电话。
——***——
“你确定不会有问题吗?”柏乐怡十分不放心地问。
“呀,汤豆腐上来了!春寒料峭的时候吃汤豆腐,最爽了!”凯森似没有发现她的担忧,一个劲扒着火锅,介绍各类京都美食, “乐乐你要沾哪种酱?田乐酱、嫩叶酱还是柚子酱?三种都不错喔!听说女孩子吃汤豆腐的最高境界就是吃完之后口红不掉半点颜色,日本古代的艺妓就经常用这种圆圆多汁的东西来做练习哩!你应该试试!”
柏乐怡瞪了他一眼,无奈地动了筷子。
转眼已经到了李蝶心相亲的大限之期,心慌的柏乐怡正收拾行李打算逃亡,不料被凯森一把抓住,说是阿波罗夜总会全体员工春游,打算到日本京都赏樱,旅行团正好还缺一个名额,便把她抓上飞机。
春天的京都很热闹,大家都是冲着樱花来的。几天下来,南掸寺、银阁寺、清水寺逛了遍,音羽山、清水山、北花山走得人脚发酸,还有祗园附近忽生几簇新绿的狭窄街道,让柏乐怡享受了京都宁静美丽的风光。
此刻,凯森正把她拉进一间据说名气很大的料理店,像是要把全京都的吃食都寨进她胃里。偏偏她无心品尝,因为今天是十五号,仿冒首饰曝光的日子。
“不爱吃豆腐就尝尝这个,鸡汤炖菜。”凯森继续炫耀他的博学多闻,仿佛他曾在京都居住多年,但柏乐怡怀疑他只是背熟了几本旅游指南,“这家的鸡汤很棒,听说是用鸡骨架熬了三天才端上桌的。来来来,我们往浓汤里放一个鹌鹑蛋,再加上辣椒和盐……哇,帅呆了!”
“喂,你确定那条链子看不出来是假的?”她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废话,
“放心好了,那个老工匠是我托朋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据说很多年不曾帮人做了。要不是我朋友的姐夫的爷爷跟他是八拜之交,他才不会出手相助哩!他那个手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甲鱼上来了!”
虽然听了这样的保证,但柏乐怡仍然一口气郁结于心,透不出来。一个星期前,当她拿到欧洲寄来的膺品送到李蝶心面前时,那个挑剔的大小姐直说不像,又是颜色不纯,又是光泽度不像,把她找人精心雕琢的古董蓝钻批评得一无是处。
然而在她万念俱灰,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退休时,凯森却主动跳了出来,说他有个朋友能找到手艺卓越的工匠,说不定能帮上忙。
她自然是半信半疑,但如今已走投无路,只得让他试试。没过两天,成品出来了,一看,果然不错,至少跟图片上拍摄的差不了多少。李蝶心也没有再挑剔,只说如果过关,会给柏乐怕打通电话报平安,如果被人识破,哼哼……下面的话她不说,柏乐怡也能猜到。
紧紧握着手机。柏乐怡觉得如果再多折腾—次,她会患上手机恐惧症。
“好家伙!”凯森指着底部烧得红通通的陶质汤锅,“这甲鱼真没话说!乐乐你看过日本古装连续剧吗?里面的武士拿着长矛长枪,一冲进某家店就大喊: ‘快上炖甲鱼!’我以前心想他们怎么这么饿?现在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难怪连川端康成都喜欢这东西,听说巴黎‘马克沁’餐厅的总经理对它也是赞不绝口喔!你真的不想吃?”
“阿肯他们在隔壁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柏乐怡浅尝—小口,还是没有挑起食欲,于是顾左古而言他。
“这是京都的饮食习俗啦——客人之间互不碰面。乐乐,你找阿肯干什么?不怕本帅哥吃醋?多看看甲鱼和鸡汤吧,那群公牛有什么好看的?”凯森坐过去,将不安分的人圈在怀里, “老老实实给我喝了这碗汤,要不然等下子饿过头又要胃痛了,知不知道,嗯?”
“可是人家就是吃不下嘛。”她还来不及胃痛,就已经觉得心痛了——点了这么多菜,花了这么多钱,却—口也吃不下。
“是不是不合口味?我们再点些别的,总有一样能让你吃下去吧?我来瞧噍……炒鲸皮、蒜蓉饭、云丹鱼排还是松叶蟹肉?呀!这个你一定喜欢,竹烧菜!劈开的青竹里烧着虾仁、贝肉、烤栗子和青椒,香喷喷的,你们女孩子最爱吃了,嗯……再加个柚皮果子盅调味,这样你还没食欲的话我叫真不信了!”
“不要浪费钱了,我没胃口。”挣脱他的怀抱,她起身推开纸门,走到黄昏的庭院里。四周绿荫森森,笼罩着存大的寒凉,还有京都特有的宁静。灯已经点上了,缀在木楼的走廊上,明黄的色泽配着木质的昏暗,身着和服的日本女子无声地穿行,挽着的发髻上插着一只花簪,时光仿佛回到了昭和初年。
柏乐怡就坐在一阶低矮的木头楼梯上,愣愣抬头望问院中的一株大树。
“你爱不爱看日本舞?就是又唱又跳很好笑的那种。”一件风衣被在柏乐怡身上,嬉笑的声音又从耳后传来。
“你想带我去看?”拉紧风衣,温暖顿时抵住寒意——这件衣服是到日本后凯森拉着她上服饰店“顺便”买的,枫叶红的颜色,羊毛的质料,长至脚踝,能裹住整个身子。
“不,为了节省钱财,我决定自己跳给你看!”他俊颜飞扬。
“你?”她不由莞尔。
这个穿着简便和服的男子,本该气定神闲,一派优雅,此时却说要跳那种滑稽的舞蹈,只为了……给她看。
“虽然本人唱歌有点走调,舞姿可能也会稍稍笨拙,不过在柏大美人面前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么样,看不看?作为交换,看了以后可要吃饭喔!”凯森蹲下身子,搂住闷闷不乐的人的肩,不断诱哄。
“不看!”柏乐怡感到心中有一丝不忍,为了他这副百般讨好的模样。“我怕还没饿死就先笑死了。”
“这样呀,”他露出失望的表情,“还以为终于等到机会展现本人的才华了,可惜,可惜……”
话音刚落,尖锐的手机铃声猛然响起。
“电话……”柏乐怡并不接听,只忐忑地瞪着他,“大概是李蝶心打来的……”
终于等来了音讯,她却没有勇气面对。
“那个八婆真不知趣,打扰本帅哥准备翩翩起舞的兴致!”凯森果断地抓过手机,安慰地一笑, “放心,让我来打发她!很快!”
她无力地松了手,看他的食指按下接听键——
“喂,蝶心,是我……我怎么在这儿?我正陪乐怡逛京都赏樱花哩。今年的樱花开得不够好,但这里的东西倒是蛮好吃的……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她正在洗澡……嘿嘿,知道你不信,其实是她不敢听,怕接到坏消息……
“蝶心你快说重点吧,啰啰嗦嗦说一大堆废话做什么?乔公子帅不帅我们才懒得理哩,他是你未来老公,你自己一个人开心不就得了!乐怡正瞪着我,还抓着我,我的手都要给她抓痛了,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唔……你要亲自眼她说?好!”
他把话筒对向那个连连后退的人, “乐乐,别怕,肯定是好消息!来,勇敢一点!”
柏乐怡犹豫一会,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接了手机。
一个快乐的声音从另一端传过来
“乐怡吗?我足蝶心, 一切OK了!他们都说这条链子顶级棒,从头夸到尾!等你玩回来我再送支票过去,好好在日本享受喔,凯森的服务费也算在我账上,记得吗,我们说好的。就这样了,拜——”
电话挂断,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柏乐怡仍未回神。好半天,在凯森的呼唤下才大叫一声,跳起来。
“阿凯,我们过关了!真的过关了!”
笑容像午夜昙花那样骤然绽放,她情不自禁冲上前搂紧他的脖子,像无尾熊一样攀上那副伟岸体魄,朝着俊美的面颊,给了—记响亮的友谊之吻。
“阿凯,你傻了?我们过关了听到没有?怎么我还魂了,你倒傻了?”兴奋过头的人没有发觉刚才那—记不经意的吻,使对方呼吸粗了,身子硬了。
“听见了。”凯森手臂一紧,牢固那柔软的腰,半晌才强出勉强的笑容,“我这个跟着担心受怕了半天的男伴,是不是该有所奖励?”
“你想要什么?”再迟钝的人也能隐隐发觉那话语中的不对劲。
“就要这个……”大掌猛地往上,擒住她的头,指尖插入发丝间,一个热吻覆盖而下——极热、极热,在这春夜的寒凉中撬开了她的唇,纠缠着她的舌,似要把那道热源直灌到喉咙的深处。
柏乐怡惊呆了,睁眼瞪着头顶的树叶,只觉得它们在旋转。而此刻胃里有了反应——好饿!
就算此刻吃不着美食,她知道自己也有可以充饥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