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的头两天,鲁觉民哪儿都没有去,就仅仅是在香多涅旅馆做小规模的移动,除此之外便是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他可以明显感觉自己受到了严密的监视——
有一双锐利精准的眼睛总是无时无刻锁定他,不管他做什么,那目光总是如影随形,每每打从他打开房门走出来的第一步,媲美侦察机的锐利眸子就开始忙碌的追逐着他的身影。
谁?到底是谁这么聚精会神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鲁觉民歪头想了想,毫不迟疑的,一张习惯带着愤怒的熟悉脸孔就这么浮现脑海,如此直接的联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万分。
此刻,他正坐在香多涅一楼的餐厅里,一边享用着佩鲁贾太太的拿手好菜,一边放任那双眸子对着他的背影打量关切。
丰盛的午餐搭配口感不错的葡萄酒,惬意之馀,鲁觉民兴起了捉弄的念头。
用餐巾拭了拭嘴角,他推开椅子起身离开,这次,他决定把行动范围扩展到香多涅旅馆外头。
饭店柜台横着一只猫咪,是肥嘟嘟的巴曼猫,鲁觉民把钥匙交到柜台,旋即推开沉重的门往外走去。
鬼祟的身影出现在柜台,望着鲁觉民的身影感到一阵振奋。
「这是个好机会,趁他出去我可以到房间里仔细搜查一番。」然而下一秒,她又犹豫着,「不行,如果我没有跟紧他,就不能彻底掌握他的行踪,万一他又有什么小动作,这样我岂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了?」
经过一秒钟的挣扎后,古意映还是推开了香多涅的大门,赶紧追上鲁觉民的脚步。
摇摇欲坠的古老伤情,鲁觉民眼前的威尼斯呈现出这样的斑白,往圣马可广场的路旁建筑物依稀还可以看见几个世纪以前翡冷翠式明亮而旖旎的花纹。
鲁觉民在巷子前端等了些许时间,只为了让后头犹豫的脚步能够追逐而上,听见仓皇又小心翼翼的杂乱步伐,他放心的继续往前走去,嘴边隐忍着想疯狂大笑的欲望。
「这家伙到底要去哪里?」古意映一边像侦探似的谨慎跟踪,可也不免在心里嘀咕他的日的地究竟为何。
沿着长而蜿蜒的巷子,她好几次以为自己就要被发现了,连忙狼狈转身故作从容,但一时疏忽就会严重落后,看来,跟踪这差事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呃——痛!」光注意鲁觉民的方向,竟然忘记闪避脚下的矮花台,一时不察就这么狠狠的撞上。妈呀,疼死了……
古意映蹲下身子死命的揉着,一抬眼,见鲁觉民就要穿越圣马可广场了。
可恶,广场上人来人往,稍微疏忽就真的会跟丢了,心急之馀,忍着痛,她只好颠颠跳跳的追上前,可是——
「咦?人呢?怎么不见了?」方才还看见的身影竟然瞬间消失。
古意映站在路口东张西望,也快速梭巡了广场一趟,就是没发现那抹身影。
「可恶——」今天怎会如此衰啊?
懊恼之馀,肩上猛然被只手掌结实的拍了两下。
她猛地一转头,差点撞上身后的这堵墙,堪称机警的她连忙退了开来,这才发现一度消失不见的鲁觉民,正带着戏谑的嘴脸大剌刺的杵在她面前,那抹笑容看来还真欠打。
「呀,你、你……」又是退了两大步,微张的嘴巴几度说不出话来。
鲁觉民曲起手指往她光亮的额头弹了一记,「说吧,你想干什么?」
喔,真疼!古意映捂着额头埋怨的望着他,「哪、哪有!」眼珠子心虚的左右转动。
「你已经观察我两三天了不是吗?扣除我待在房里的时间,只要我踏出一步,你这双贼溜溜的眼睛就像雷达似的锁定我,这种严密的监控手法如果还说不出为什么,那还真是难以说服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监控你了?」
「两只眼睛。」他没好气的说,「怎么,香多涅的差事这么轻松悠闲,悠闲到你有这么多的时间来跟踪我?」
「我才没有!」古意映赶紧别开脸。
她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因为行踪被抓包,好糗!
鲁觉民凑上前凝望了她须臾,「古意映,你或许很聪明、很率直,但是你页的不擅说谎,瞧,一个心虚到脸红的人说话有什么公信力?」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被抓包了,「对,我是跟踪你,像你这种心机份子,我当然要小心防范你任何举动。」
「那么请问,现在你掌握了什么?」
「我……我干么要告诉你?」这家伙心机缜密,实在不好对付。
鲁觉民冷笑一声,摇摇头,迳自往前走去。
忽地,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她一眼,「怎么?不跟了?」
自尊在勉强维持个人尊严,可是私心又在呐喊着不要放弃,偏偏无辜的脚还在哀嚎方才的痛。
鲁觉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回,竟然心软的朝她走来,「回去。」
「啥?」
「回香多涅!被人跟踪会严重破坏我赏游的心情。」鲁觉民伸手扶在她腰际,「还可以走吧?」
「欸、欸,放手啦,」干么这样靠近她?还把手放在她腰际,这家伙根本是趁机占便宜……
「你给我安分一点。」他命令。
他这是做什么?单纯示好?还是想要松懈她的警戒?古意映脑子闪过任何可能的情况,直到当晚睡觉前都还没厘清。
该死,她今天忘记看一眼「世纪的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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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觉民打点好一切,推开房门走出来,古意映鬼魅似的身影马上出现在五十公尺内。
赏了她一抹笑,他兀自下楼,古意映也不躲躲藏藏了,明目张胆的跟着他下楼。
钥匙往柜台一搁,鲁觉民推开门走出香多涅。
「欸,你不吃早餐吗?」她问。
「不了。」唷,良心发现,还会关切他用不用早餐?不会是想趁这点时间拿着钥匙上楼去搜索他的房间吧?
「你要出去?」
他两手一摊,摆出「不然你说呢」的姿态。
二话不说,古意映摘下胸前名牌,赶紧跟上脚步。
鲁觉民对她摇摇手指,顺手往墙上时钟指去,「你在上班吧?」提醒她注意时间。
她辩驳道:「小心翼翼的服务着我们的客人是香多涅的宗旨。」
他眉一挑,「喔,是吗?」手一指,「那么那位客人会感激你的帮忙的。」说完,把她往一旁独自带着小孩手忙脚乱的男客人身旁推了过去。
机伶的古意映死命的回抓着鲁觉民,「嘿嘿,不行,你是骆寰洋酒公司的贵客,我得好好的密切照顾。」
想甩开她,门儿都没有,况且这香多涅里里外外她可都打点过了,虽然是服务人员,但是她唯一服务的目标就只有鲁觉民一个。
鲁觉民知道她是下定决心赖着他,遂扯出一抹笑,旋即信步离开。
反正都被发现了,古意映也不再躲躲藏藏,索性明目张胆的走在他身边。
「你要去哪里?」她问。
「没有。」
「没有?」怀疑,严重的怀疑,这男人真不诚实。
「今天天气还不错。」他一派悠闲的说。
「对了,关于Badia di Morrona酒厂的代理权……」
他打断她的问题,「目前没有想法。」
鬼诡,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古意映颦眉蹙额,打从骨子里怀疑起这男人的每个回答。
有鬼,铁定有鬼,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业务经理的宝座不保。
还是诚如她所臆测,他确确实实是个间谍,来骆寰只是为了里应外合的阻挠义大利酒庄的代理计画?
鲁觉民没再说话,依着昨天的路持续走着,经过了混合着拜占庭和西方风格的圣马可广场,他大爷也没怎么在意,瞧都不瞧这著名的景点一眼,就是一迳的走。
弯弯折折的走着,只见码头就在不远的前方,宛若是意随兴起,从容的鲁觉民啥也没说就上了一艘船。
「你要去哪里?」古意映问。
「任何可以用掉你的地方都是不错的选择。怎么?想放弃了?」他莞尔的凝望着稍嫌倔强的脸。
她收敛神色一脸严肃,「哼,放弃?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我的人生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对,我知道,因为你的人生字典里写的是『固执多疑』四个字。」嘲讽的口吻。
「你——」他损人的功力还真是不遑多让。
「请让让,我的船要走了,掰喽!」他悠哉的挥了挥手。
叫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走?没那回事!最后一秒钟,古意映想也不想的跳上船,非死命巴着这男人不可。
她得意的挤出笑容宣示,「忘了告诉您,我是一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她盘起双手好整以暇的往他身边坐稳。
鲁觉民没有措腔,反正他早料到这女人是不会轻易被打发的。
威尼斯,被喻为从水中升起的神秘国度,饱满的湿度让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一股水气。
随着船只的远离,威尼斯市中心也越来越遥远,倒是由五个小岛组成的穆拉诺岛就这么不期然的出现。
古意映睐了鲁觉民一眼,全然不懂他的动机,只见这家伙从容的枕着手臂,半眯起眼睛悠闲的徜徉着。
船只在穆拉诺岛停下,下船的时候,他终于大发善心的伸了一只手给她。
古意映考虑半晌,「谢啦!」这才搭了上去。
呵,摆谱!连这时候都依然固执,鲁觉民顿觉莞尔。
不过,眼下有重要的事情待办。他敛了敛心神,拿出他的专注。
穆拉诺岛昔日是威尼斯贵族别墅的所在地,在东方玻璃制造术传入之后,基于安全理由,遂把不可缺少火的玻璃工厂集中在离市区不远的穆拉诺岛上。
鲁觉民熟门熟路的往前走着,岛上的观光客比威尼斯少了些许,倒是栉比鳞次的玻璃工厂占据了整个街道。
「你来穆拉诺做什么?」古意映不禁脱口问。嗯,这不太像鲁觉民会做的事情,因为他的表情慎重且严肃。
鲁觉民没有回答,避开观光客的赏游路径,钻入了静谧的巷子,弯弯曲曲的兜转了半天,终于来到一家位在角落隐密处的玻璃工厂。
似是极度熟稔,他用义大利文和对方寒暄了几句,时而颦眉沉思,时而严肃且认真的和对方交谈,让一旁的古意映听得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了不起,她会说英文和法文,偏偏就是不懂义大利文,这下子完全是鸭子听雷,搞不清楚所有情况。
「你要来吗?还是在这儿等?或者你也可以……」
「当然!别想甩下我。」没等他说完,古意映马上迈开步伐跟上去。
「里头很热,受不了就先走。」他善意告知。
然而她仅仅是抬起下巴,那双写满坚定决心的眼睛就足以说明她的决定,在没摸清楚他的来意之前,决计不让这家伙瞧扁她。
走入最底处,一股窒人热气凶猛的扑来,只见里头的玻璃制工皆打着赤膊,专注在他们眼前的工作,额上的汗水落得就跟雨一样。
在男子的引领下,鲁觉民来到一处放着半成品的陈列架旁,拿起几支玻璃瓶,两人十分严肃的交谈着,这让一句义大利文都不懂的古意映好心急。
「不行……」鲁觉民脱口而出,「这个瓶口跟瓶身还是不行。」
「啥?什么不行,瓶口跟瓶身怎么了?」几乎要被好奇心吞噬的古意映连忙搭腔。
「无法配合现有机器的规格,瓶身则太过斑斓炫丽,我要的是内敛的层次色彩,而不是这样的张扬绚烂。」他望了她一眼,半晌,那总是字斟句酌的嘴巴才缓缓吐着声调,「我想要用穆拉诺的玻璃来装盛骆寰即将挑选的新酒。」
「啥?」她诧异的张大嘴。什么新酒?她竟会全然不知。
「就是用独一无二的瓶身装盛最好品质的酒,要让骆寰在洋酒市场闻名的不只是销售业绩,还有质感。」
提升质感……古意映大感意外,惊讶的模样彷佛在她眼前的是个从来不认识的鲁觉民。
「为什么?」
「法国酒在台湾市场的地位始终屹立不摇,相形之下,义大利的酒尽管由来已久,但是名气却明显较弱,如果能够用更别致的包装提升它的质感,重新塑造义大利酒的市场形象,这样我们做为代理商才有必要也才有胜算。」
这一番话说得她哑口无言。
「为什么挑这里的玻璃?」
「俄罗斯玻璃做不出多层次、多色彩的东西,一般都是用透明或白色玻璃坯再加上一些有色玻璃磨出线条。我评估过后,还是觉得威尼斯的玻璃会比较适合,当然这也是考虑到运送跟成本的问题。」
「等等,你想要用这里的玻璃做瓶身?可是,酒庄不是有他们固定的生产流程,如果没有事先……」
「初步内容已经洽谈过了,也达成该有的基本共识,现在就是要有合适的瓶身,而且必须能够赶在时间之内量产。」
「谈过了?」他什么时候谈过这些事情?
她一把拉住鲁觉民,「我怎么不知道?董事长知道这件事情吗?洽谈的对象是Badia di Morrona吗?」
「因为担心被竞争的同业知道这件事情,董事长要我低调进行,至于Badia diMorrona还是未定数。」
舅舅是知情的!那表哥呢?他也知道吗?
古意映觉得这一切来得突然又意外,她的心明显受到了震撼。
鲁觉民没有搭理她,抓起一支玻璃瓶和制工洽谈起来,古意映则怔楞的待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当初一心一意想要拿下义大利酒庄的洋酒代理权,满脑子都是这些,连作梦都梦见这些,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这些新酒塑造什么崭新的形象和质感,没有!从来没有!
而他却……想着,古意映急着梭巡着他的身影。
等她回过神来,鲁觉民已经卷起袖子和这些玻璃制工吹起玻璃来,专注的眼神似乎对眼前的动作有着莫大的期许。
她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眸子竟然能散发这么强大的威力,给人一种足以屏息的震慑,好象被这么专注的凝望着,所有的瑕疵都要自惭形秽,恨不得能够瞬间消弭。
她摸摸脸颊,感觉自己浑身冒着汗,分不清是真相来得叫人太意外,还是这里的温度太炽热,她觉得自己晕沉沉的不知所措。
她仓皇的夺门而出,离开了工厂的炽热,她突然失落的蹲下身子,迎面拂来的凉意让她的理智被吹醒。
「傻瓜,你在做什么?这样就认输了吗?这样就屈服了吗?不,他可以努力,你也可以,你一定也可以——」她激动的对自己说。
她不想这样狼狈的逃开,让骆寰的代理版图前进义大利也是她的梦想,鲁觉民可以有想法、有行动,她古意映也绝不会输!
古意映忍住肌肤燠热的记忆,毫不犹豫的转身走进方才的空间,蹲在被扔了一地的玻璃失败品旁,她望着这些残缺玻璃,心里一明生一股意念,她也想要有自己的想法,想要了解这一切!
她不想输给鲁觉民的努力,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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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一双眼睛凝视着房内的水晶吊灯,古意映心思复杂的辗转难眠,床头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她意兴阑珊的抓过电话,还来不及开口,陈珊珊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意映!我终于找到你了。」大有十万火急的味道。
「嗯,什么事?」她好累,一部分是肉体,另一部分是因为内心小小的沮丧,还有一部分则停留在今天的意外插曲,总之,这是个五味杂陈的夜晚。
「我听若若说,鲁觉民出发到义大利前,曾经向董事长建议要用威尼斯穆什么岛上的玻璃来当做新酒容器,而且,听说董事长已经答应了。」
「穆拉诺,是穆拉诺岛上的玻璃,这事情我知道了。」为此她还大受打击。
「啥!你知道了?」
「嗯,是呀,今天。」
「可是,我听说这样一来,每支酒的成本价将会提高不少呢!」
「嗯,成本增加是难免的,因为瓶身是特制的。」
「这样好吗?他会不会是想要破坏我们骆寰素来漂亮的年度营收?听说俊庭哥这几天都在思索评估这笔增加的成本。」没听到古意映激动的回应,这让陈珊珊感到很不习惯,「意映?你在吗?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珊珊,你跟俊庭哥说,叫他评估一下成本提升后,新产品本身的市场形象是不是会有正数成长,如果可以,这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啥?」意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是支持鲁觉民的建议?
「你这样跟俊庭哥说就是了,我困了,晚安。」
不等陈珊珊回应,她已经挂上电话,然后又是瞪着一双大眼毫无睡意。
开始有点不了解鲁觉民这个人……
他们在穆拉诺岛上待了一整天,鲁觉民忙着和工厂里的玻璃制工交换意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把他心目中适当的玻璃瓶身制作出来,她就在一旁看着他的投入与专注。
她发现他的要求十分严格,好几次明明已经是臻至完美的成品,他却还是摇摇头,不只他沮丧,就连玻璃工都快要崩溃发火。
几百度的高温隔绝了微凉的季节,他的衣服被汗湿,见他如此严格的挑选骆寰新酒的包装,几度她都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在台湾私下与其它同业高层见面的鲁觉民。
「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古意映完全不懂。
重复的制作、重复的失败,重复的再尝试……
好不容易历经了数个小时,在玻璃工人放弃的前一刻,一支让鲁觉民满意的玻璃瓶身终于出炉。
只见满头大汗的鲁觉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露出欣慰又感动的笑容。
「哈哈,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他感激的仰天诉说。
不知怎的,她看见那时候开怀大笑的他,心里竟然悸动不已,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冲上前去拥抱他。
「热昏没?」他像是突然想起了她似的别过脸问。
古意映坚定的摇摇头,还是充满着不服输的执念。
「过来。」他伸手招她上前。
「做什么?」
鲁觉民望着她被蒸烤得通红的脸庞,情不自禁的探出手碰触她的脸,「想要什么?」
「啥?」她不懂他的意思,只感觉脸上的温度和他手心的温度一样炽热。
灵光一闪,倏地,鲁觉民重新爬起身,对着一旁的玻璃制工说了几句,对方把工具交给他后就离开了。
鲁觉民手握着长柄,动作堪称熟稔的烧着玻璃坯,就在古意映充满疑问的目光下,他吹了一只玻璃,原本平凡的玻璃坯霎时衍生出无数的湛蓝线条,美丽得就像雅得里亚海。
反复的加温、再反复的修正,他拿着工具俐落的在高温的玻璃上裁剪塑型,在他手里,这些玻璃显得听话又温驯,三两下,一只美丽的花瓶就诞生了。
「是湛蓝,美丽的湛蓝……」古意映呢喃。
「送给你。」鲁觉民说。
「啊?真的吗?」充满迷蒙的目光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
玻璃工人协助他取下了玻璃,静待冷却。
古意映迫不及待的靠上前去,像个孩子似的欣喜的望着属于她的花瓶。
那一抹湛蓝像是抹在她心头上般舒畅,她几度望得出神。
忽地,她竟然着魔的伸出手指想要碰触她的礼物。
「小心烫——」
鲁觉民的警告来不及阻止,她细白的指尖已被这高温狠狠灼了一口。
她猛然缩回手。
「该死!有没有怎么样?」他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她面前,执起她手指往嘴里一含。
那瞬间很疼,可是这一刻,有一股陌生的温暖漫上了她的胸日。
她不敢挣扎,任他这么对自己,感觉眼前的鲁觉民既陌生又熟悉。
她望着他,不知道谁拿了冰块敷在她手上,不知道谁拉着她的手浸泡在冷水里,不知道……
「你这傻瓜!」一阵混乱中,鲁觉民气急败坏的骂了她,却又把她的手握得好紧。
脑袋瓜里昏昏沉沉的,怎么回来的,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只知道有一只手紧紧的牵握着她,有一个肩膀让她紧紧的扶靠着,那不是别人,是鲁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