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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穆拉诺 第四章
作者:方蝶心
  见鬼了!什么择期不如撞日?

  古意映远远的坐在包厢的角落,冷眼扫着那个以为不会再见面的鲁觉民,就是不愿融入这突如其来的迎新餐会。

  「经理,我先干为敬。」

  「经理,欢迎你喔!业务部有经理的带领,我们都会很努力的。」

  「鲁经理,你有没有女朋友?」

  「鲁经理……」

  个子挺拔的鲁觉民被公司未婚的女同事们团团围住,又是敬酒又是夹菜的,搞得迎新会上热络一片。这也难怪,因为公司男同事大半已婚,现在难得来了个新货色,女同事当然会突然疯狂的大献殷勤。

  「意映,你干么躲在这?」陈珊珊问。事隔多年,她不会仍对觉民兄感冒吧?

  「我肚子饿呀!」说完,她夹了一口食物往嘴里塞,掩饰她的若有所思。

  不行,她不能显露出慌张,早上她会失态落跑全都是因为事出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才会让他看笑话,她应该要拿出勇气,才可以跟他相抗衡,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认输。

  她看了一眼被围在人群中的鲁觉民,不巧,他也望向了她,古意映本能的正要回避,突然又想,她绝对不能再这么示弱下去!

  下一秒,她微抬着下颚,将内心勃发的战斗力一并目光射出。

  他笑了,不着痕迹的笑了,就像从前那样,好象在心里默默窃笑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让古意映很不舒服。

  「哎唷,经理,你怎么到现在杯子还是满满的?」一个女业务大发娇嗔的嚷。

  「抱歉,我不喝酒的。」鲁觉民淡淡说着,顺势把酒杯推了开。

  「啥,不喝酒?经理竟然不喝酒?」

  「不喝酒的人竟然也会在我们公司工作?」

  「哇,好特别唷……」

  只见那群脸上写满爱慕的女性同胞,又开始诧异的交头接耳起来。

  冷冷的言语响起,「妙了,从事洋酒代理工作,你却滴酒不沾,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熟悉一支酒的味道和属性,你如何决定代理与否,又如何说服消费者信任你的推荐跟选择?我开始替董事长聘用你的决定感到忧心仲仲。」隔着长桌,古意映锐利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眼底的闪烁彷佛是踩住了他的痛脚似的微微窃喜。

  欢乐的气氛戛然停止,大家把目光平均分给古意映和鲁觉民,揣测着这两人的互动。

  鲁觉民不恼也不火,嘴角始终维持着一抹弧度,绅士般的微笑。

  「你的酒量很好吗?」他问。

  「称不上海量,但是绝对能沾上那么一滴。」她挑衅的回话。

  鲁觉民又沉默了,一迳的望着对面的她。

  该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直望着她?古意映不想因为回避而被当作心虚,可是见他一脸自信从容,她就打从心里不快。

  「这是我的原则,提出来跟大家分享。」他挺起身子,目光凝视着一桌之遥的古意映,「卖酒不一定要喝酒,品酒不是要酗酒,就因为从事代理工作,我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我的味蕾和嗅觉,我只在工作的时间品酒,用最敏锐的味蕾和嗅觉挑选出一流的佳酿,这是我对工作的尊重。美酒跟女人一样,浅尝即止,这样才能永远确保最美丽的风味。」

  「经理,那你酒量到底如何?代理权又怎么争取的?这些我都好好奇唷。」一名同仁娇声问。

  他的眼神掠过一丝挑衅,回以古意映,「代理权是用智能争取的,不是用喝酒争取的,如果我们自己把酒都喝光了,那消费者还喝什么?我们是代理商,不是开酒家讨生活的八大行业。」

  鲁觉民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女同事纷纷崇拜得五体投地,对他的人生哲学、女人与美酒的论调啧啧称奇。

  而一旁的古意映则气得差点吐血,抓起酒杯一杯又一杯的狠狠饮个涓滴不剩。

  狗屁!什么我们是代理商,不是开酒家的,讲得好象她是酒家女,这些工作的成果全都是她倚门卖笑得来的,她倒要看看他将来如何跟下游的盘商搏感情,光会把姿态摆那么高,当心哪天跌个狗吃屎!

  一杯又一杯,喝下去的全是对他的不满和反感,久别重逢,这个梁子算是见面礼了。

  「意映……」陈珊珊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意映很少这样喝酒的,对于美酒,她总是用一种尊崇又敬重的心态去品味,可是她今天却失控的把酒当开水牛饮起来。

  难不成……陈珊珊看看古意映又望望鲁觉民,把心里的疑问强行压下。

  大快朵颐了一番之后,大伙儿还吆喝着要续摊,鲁觉民却主动打住。

  「来日方长,多的是机会,明天大家还要上班,迎新餐会就到此为止,等我们拿下了义大利方面的代理权,再彻底疯狂的庆祝吧,」

  「喔,那好吧,经理,届时你可要请客喽!」一名同仁怂恿着。

  「当然,没问题。」他慨然允诺。

  「那就到此为止吧!对了,经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身材婀娜的女同事主动献殷勤。

  「不,应该是我送经理一程。」

  「我啦!我技术比较好。」

  一群女人又开始僵持不下……

  古意映不理睬那些烦人的争先恐后,迳自转身离开。

  「意映,等等我。」陈珊珊见状连忙跟上前去。

  古意映愤怒的步伐伴随着坚定的思考。

  这又是该死的宿命惹的祸,恨不得千方百计要远离的人,却总是会阴错阳差的出现在生命里,她这回不敢再小觑命运,但是,并不代表她要屈服,她还是会坚持她的抗争!

  「意映,你怎么回去?」

  「当然是开车呀!」她指着前方马路边的停车格,「我车停在那边,你呢?怎回去?」

  陈珊珊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可是你不是喝了不少酒?」

  她望着陈珊珊揶揄,「难不成你这左右不分的家伙要来帮我开车?总还是得开回去啊!不然明天怎上班?放心,我还清醒。」她伸手在皮包里掏找着钥匙。

  奇怪,钥匙呢?怎找不到……

  「还是我帮你叫辆计程车吧!」喝酒不打紧,重要的是她现在情绪不稳定,陈珊珊觉得不放心。

  「不用啦,我可以开车的,别担心我,你先走吧!」

  「可是……」

  「甭可是了,快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打发了陈珊珊,古意映努力的在包包里找寻她挂着紫色小葡萄的俏皮钥匙。怪了,明明方才还有看见的,怎么现在就找不到了?

  忽地,低沉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伴随着金属被抛掷的声响,「在找这个吗?」

  古意映猛地回头,发现竟然是鲁觉民。手心里被他反复抛掷的,不就是她的紫葡萄钥匙吗?

  她直觉伸手要拿回,他却抢先一步将手掌收握。

  「送我一程吧!」鲁觉民靠在车旁说。

  「我?为什么?」她感到讶异。为什么她得负责送他回家?

  「因为我没车。」他说得理所当然。

  「多的是想送你一程的人,但不包括我,请把车钥匙还我。」她努力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方才你大意的把钥匙搁在结帐柜台,是我好心帮你拿来,光冲着这一点,麻烦你送我一程应该不为过吧?」他闲适的耍玩着那串水晶紫葡萄。

  「你难道不怕我喝酒驾车会出事吗?到时候我赔了车子不打紧,你赔的可是人命。」古意映极尽恐吓之能事。

  鲁觉民眉一挑,「这么危险,所以更没道理让你一个人了。董事长说,你会是我的得力助手,既然如此,我更要小心翼翼的保全你。」

  他把钥匙插入钥匙孔,轻松的打开车门,迳自弯身坐进驾驶座。

  回过头望着一旁杵得跟雕像似的古意映问:「怎么,你还不想回家吗?」

  「你给我下车,鲁觉民——」她气得直跳脚。

  她的车欸,她有说要让他上车吗?别以为只有男人会把车子视为生命,女人也会!尤其是神圣的驾驶座。

  鲁觉民镇定的看了她许久,忽地伸出两只手指,「这是什么?」他问。

  古意映没好气的回答,「二!一二三的二,跟你说我很清醒,还不至于连二跟三都分不清楚。下车——」

  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来。这种把戏也想唬弄她,简直是在羞辱她嘛!这家伙更是吃饱撑着。

  毫不犹豫,鲁觉民真的下车,然而他却一脸严肃的说:「你真的醉了,对我的手指喊什么二?胡来。」

  不等古意映会意,他一把扛起她越过车头往驾驶座旁的位子前进。

  她惊慌失措,「鲁觉民,你在干什么!该死的家伙,你马上给我放开,要不然我铁定会杀了你——」她激烈的抗争,双脚死命的踢摆着。

  打开车门将人往里头一塞,他拍拍手,「好了,我放开了。」他对座位上的古意映笑着,不忘为她带上车门。

  回到驾驶座,只见她的眼底烧着熊熊焰火。

  「说吧,地址。」他视而不见的问。

  「不准碰我的方向盘,数到三,你给我滚下去,一、二、三——」她慎重且杀气腾腾的数着。

  「如果我没记错,你家应该在董事长家隔壁,记得要系安全带喔!」说完,完全无视她的怒火,他发动车子旋即驶入黑暗的街道。

  「鲁觉民,谁准你驾驶我的车子!」

  「难不成你还想开?连手指都搞不清楚的烂醉鬼。」他嘲讽她方才的回答。

  「我没有醉——」

  「哪一个酒鬼不是这样对着警察咆哮的?」

  「你——」她抓紧自己的双手,忍耐着不去攻击他,可是却把自己的五脏六腑放在怒火中烧的身体里闷烧着。

  「你的脾气好象从来没好过。」他莞尔的说道。

  「你白目的程度也跟当年一模一样。」

  「唔,原来你已经回忆起我们的曾经。」

  「什么我们的曾经?你讲话不要这么暧昧好不好?」

  鲁觉民挑挑眉,没有回应。他有些介意,介意她白天极力撇清的态度。

  「没关系,反正我们将来多的是机会,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唤起你尘封的记忆,我可以耐心等待。」

  「但是我并不想,你马上给我路边停车,然后彻底的滚出去。」

  「我习惯用走的,滚这种字眼不适合我,你别白费力气了。」鲁觉民故意来个大回转,让古意映整个人几乎倒在他身上。

  及时抓住门把,她稳住摆荡的身体,「鲁觉民——我绝对会杀了你,如果我的爱车有丝毫损伤的话。」

  「哈哈,真怀念随时会被暗杀的日子,古意映,我很期待唷!」

  气死了,那张笑得得意猖狂的脸真让人愤怒!她狠狠的别过脸去,免得自己情绪失控,酿出生死交关的灾厄。

  鲁觉民按下车窗遥控钮,缓缓降下车窗让晚风顺势迎上她火烫的脸颊。

  古意映睨他一眼,等着他开口解释。

  「喔,我只是不希望你吐在车子里,如果你想吐,记得把头伸出去。汽车清洁费毕竟不大便宜。」

  可恶,有没有人说过这家伙根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如果我手边有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的砍向你。」她咬牙切齿的说。

  「我知道,谢谢。」

  她发誓再也不跟他搭腔说话,索性把头别了过去。这张脸,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了,看来,老天爷显然不放过她!

  熟练的操控着方向盘,鲁觉民的姿态仿佛这车子是他自己的一般,也更因为如此,车主的愤怒弥漫整个车厢。

  几度趁着空档侧过视线去,见到她气到发红的脸庞,即将爆发的恼怒,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有趣万分。

  比起中学时期的青涩,古意映添了些许成熟的韵味,虽然还保有学生时代的直率性情,但是举手投足却显得婉约许多,至少在不发火的前提下是如此,至于发火的时候,他会选择暂时忘记她是个女孩。

  这真是一场美丽的意外,台湾有这么多的洋酒代理公司,他怎么也没想过会在骆寰遇见古意映,惊讶之馀,他对这样的重逢感到期待,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她会怎么招待他?

  「呵呵……」鲁觉民暗自的笑了。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像是在质疑他嘴边的那抹笑。

  「我看过义大利的代理计画。」

  「怎样?」

  「喔,差强人意。」

  「你说什么?怎会只是差强人意?」她整个人转过身来,双瞳炯炯有神的盯着他,感觉自己再一次被亵渎了。

  「要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那可是经过我详细的评估、慎重的考量,花了我不少时间的心血。」

  「那又如何?」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古意映翻了一记白眼叫自己冷静,「要不然你有何高见?」

  「没有。」

  「没有」嗓门不自觉的提高。

  「的确是没有。」

  「哼,一点想法都没有,还夸口说要争取义大利Badia  di  Morrona酒厂的代理权。」

  「喔,你听说啦!的确是如此。」

  「你到底对台湾洋酒代理市场有什么认识?」

  「怎么说?」

  「你难道不知道台湾市场里,Badia  di  Morrona酒厂所出产的每一支酒可是独家代理,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太过自负?」

  「没有人说过酒厂的代理商只会有一个呀!」

  「所以你是想抢喽?凭什么?」

  「与其去代理一些品质不过尔尔的酒类,还不如进攻早就已经拥有一定市场占有率的东西。」

  「看来你是真的想抢。」

  「不,应该说是竞争。」

  「鲁觉民,你不要再跟我玩文字游戏了好不好!」她忍无可忍的说。

  「呵,又生气了。」他觉得好笑,「这么不看好我吗?」

  「什么?」

  「拿到Badia  di  Morrona酒厂的代理权啊!」

  「废话,这是当然,尤其更不希望骆寰的名声葬送在你手里。」

  忽地,鲁觉民紧急煞车,措手不及的古意映整个人往前冲去,多亏了安全带及时拉住,要不然挡风玻璃上就会有一张挤压的脸。

  「鲁觉民,你在干什么?」好不容易稍稍平歇的怒火又被挑起了。

  「停车呀,你到家了。」他从容指指前方的屋子。

  「你就不能好好的停吗?这是我的车欸,好歹你先通知一声……」

  她正要酝酿发出攻击,温热的唇却出其不意的封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声音。

  诧异的瞪大眼,她发现鲁觉民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呼吸混和着他的气息……

  在古意映还来不及反应之际,软湿的舌竟然已经探入了她惊讶的口中。

  纠纠缠缠的陌生亲昵,让她惊骇得不知所措,她忘了自己、忘了闭上眼睛,脑中唯一想起的是抗拒。

  她推拒着这样的靠近、推拒着这个男人……双手不断使出力气推开他。

  最后,他离开了,带着他从她口里探取的酒香退了开来。

  古意映推开车门仓皇的逃了出来,转身见他也下车迎了上前。

  「你——」她凌厉的手掌在他脸上挥落了指痕。

  时间都静止了,在这瞬间。

  她以为他会恼火的回以颜色,她以为他会……

  孰知,他却仅仅是咧开了嘴,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她还没从他亲吻她的震撼里惊醒。

  只见鲁觉民扬起手,她高傲的扬起了下巴闭上眼睛,等待着她意料中的回击,然而却迟等不到脸上的麻辣感,只感觉到一抹温柔的碰触。

  她霍然睁开眼睛无言凝望着鲁觉民。

  他的手贴靠着她的脸庞,「我很期待着你接下来的一切。」

  双眸一定,「什么?」她不懂。

  「你不是那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当然!」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就放马过来吧!」

  「啥……」

  「要你臣服于我的领导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在工作上较量吧。」他潇洒的转身离开。

  她楞在原处,「较量?」

  「喏,古意映,接着!」鲁觉民突然喊。

  本能的伸出手,落入她手心的是那串紫葡萄钥匙。

  「我等着你出招。」

  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她低头望了望手中的钥匙,似是想起什么的大嚷,「鲁觉民,你疯了你,你不用车子吗?」

  黑夜的巷子里,他扬了扬手,身影没入了黑暗。

  「你真是个神经病——」她恼怒的大骂。

  「谁是神经病?」一个声音从对墙的阳台落下。

  古意映循声望去,「表哥!」

  「快进屋去吧!别再嚷嚷了,当心又吵醒了一堆人。」

  「你在哪里多久了?」该不会看见了什么吧?

  「你说呢?」骆俊庭没有明说,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存心让她浑身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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