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架着萧子灵沿着皇宫大殿长长的屋脊一路飞奔。
才跃出皇宫,落地的瞬间,萧子灵就再也忍不住胸口的闷疼,一口鲜血就这样呕在了地上。
杨万里神色一变,把他打横了抱起,就是一路奔回客栈。
一路冰冷的夜风吹得萧子灵的脸颊生疼,然而他的胸口更疼。
「你没事吧?」
总算回到客栈,把萧子灵放在了床上,杨万里只是担心地问着。
萧子灵虽然也想要说没事,但是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掌实在伤得他不轻。
「……去……去跟玄武说,是皇后……要他忍……现在……不是对手……」萧子灵捉着杨万里的手,艰难地说着。
「你要我现在怎么跟他说去?把伤养好以后,我们一起去说。」杨万里说着。
「我……只怕来不及……」
「……子灵?萧子灵!」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天色昏暗,有着潮湿的水气。
眼前窗外片片飘落的枫红,让躺在床上的萧子灵有一段时间只是看着窗子发呆。
不一样的房间,干净而清爽的衣服跟温暖的被褥,让他还想着是不是还在赶着过黄河的路上。可直到青年端着香气四溢的汤药过来,萧子灵转头看了一眼,才感叹地长吁一声。
「……你会让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杨万里把汤药放在了桌上,走到了萧子灵的床边坐着。「你还好吗?」
「我想还要有两天提不起气。」萧子灵苦笑着。「好疼啊。」
「我请大夫看过了,只是皮肉伤,修养个几天就没事。」杨万里看着萧子灵说着。「得会儿乖乖暍完了药,我给你买块糖?」
「神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萧子灵哈哈笑着,可才笑没两声,就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该感谢那人下手不重。」杨万里叹着,转身把药捧了过来。「我一颗心都停了。」
「她是趁我不备。」萧子灵勉强坐起身,接过了汤药,喃喃说着。
「还说,明明就是学艺不精。」杨万里忍不住又是叹着。
「再打一次我才不见得输。」萧子灵皱着眉头把那药一仰而尽。
「晓得她师出何门?」杨万里接过了空碗,就是问着。
「峨嵋。」萧子灵说着。「可江湖上峨嵋的高手不多,不晓得她是哪位。」
「我只晓得她不好惹。」杨万里说着。
「女人都不好惹……对了,我们怎么换客栈了?」萧子灵看着四周的摆设,好奇地说着。
「这三天官兵是每间客栈民房都搜,跟得太紧。我几乎是每天都得换客栈……」
「还好我们先搬出古记的客栈了,不然只怕会连累到他们。」萧子灵叹着。
「……已经连累到了。」
萧子灵看着杨万里,睁大了眼睛。
「在路上我曾经想要借古记的店面避避,可沿路的古记人都早给抓个精光。」
「……怎么会……」
「所以我说她们不好惹……你想去哪里?」
萧子灵才刚想要下床,就给杨万里拉了住。
「救人。」
「怎么救?」杨万里问得冷静,可看萧子灵眼眶登时泛红,也随即软下了语调。「你别这样,我给你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萧子灵看着杨万里。
「给我点时间吧,我又不是诸葛亮。」杨万里嚷着。
「……古月他还没事吧?」
「……」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萧子灵有些着急了。
「我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现在只怕整个北方……不,整个中原都晓得了古记的小当家被抓的消息。」
「他……他们打算对他怎么样?」
「我不晓得,只知道至少是死罪。」杨万里说着。「你晓得,北方的朝廷一向判的是重刑。」
「至少……他才十六岁!」萧子灵低声喊着。
「可他犯的是通敌。」杨万里说着。「按例是凌迟……萧子灵?……萧子灵!」
只见萧子灵眼睛一闭,竟然就是向后倒去。杨万里简直是给吓坏了。
「……该死……」怀里抱着萧子灵,杨万里只是无奈地叹着。
◇◇◇
砰砰砰!
砰砰砰!
「谁啊,这么早叫门……」门房揉着眼睛,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才三更的时候,公鸡都还睡着呢。
砰砰砰!
「来啦来啦,真是的……」
「谁在撞门?」
温柔乡里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女人柔软的臂膀都还挂在他身上呢。然而,自年少就在战场上生活的男人,一丁点声响都能让他惊醒。
黄河边的封城里,虽在战线之旁却已是平静数日,没有大事不会有人半夜撞他的大门。也因此,在男人惊醒的时候,就挪开了女人的手臂,下床穿靴了。
「这么晚了,别去了……」女人低声嘟囔着。
「我去看看,你继续睡。明早再走。」
「喔……」
从房门走出的戴云,已经整了装、梳了发。
虽说身上没有穿着战甲,然而却还是随手带去了他的长枪。
当他大步走到门口时,他的门房正与来人争执着。
「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吧!」
「耽搁了两个时辰,有什么事情你赔得起吗!」
「什么事?」戴云沉声问着。
「……天哪!将军!对不住对不住!他说是个旧识,找将军救人来着……可现在才多早,就算砍头也是正午的事情……」
「戴云!认得我吗!」
一把就将门房推了开,来人就自己硬闯进了戴云的将军府。
来的不只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忧容满面的男人。
「王掌柜?」戴云睁大了眼睛。
来的正是古记的王掌柜,而以他的身分、辈分与跟戴云先前的关系,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他是不会自己来见他的。
「……快,快请进!」戴云连忙就是把人请了进来,接着就是吩咐门房叫管家起床。「让人在书房准备点心热茶。」
王掌柜四个人,都还风尘仆仆。
只见那四人在古记的身分都不低,戴云虽说如今已经不在古记,然而这四人他可都是见过的。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不会来找你。」王掌柜低声说着。
「……是古月出了什么事吗?」
「没错。」王掌柜说着。「北方的皇帝遇刺,火军的军机又被盗,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古记根本逃不掉。」
「……古月现在人呢?」
「在北方朝廷手里。」
「天!」戴云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们对犯人……」
「所以我们来求你!」
「……我手上军力太薄,就连强渡黄河只怕都有问题。」戴云皱着眉头。「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他们有没有说怎么样才肯放人?」
「没有。」王掌柜说到了这里,就是忍不住流着泪。「我去求杜扬将军让我见见少爷,可是……一见到了少爷,我这老头子连心都要碎了……呜……」
「……水牢之刑……可少爷的腿上又有伤……」另外一个人本要帮忙说着,可是说到了后头就也是跟着泣不成声了。「那水牢又脏又臭,也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什么十年……少爷就连十天也撑不过啊……」
「十年之后放人,本都是森森白骨了。」戴云紧紧握着拳。
「……所以我们来求你。」王掌柜哽咽地说着。「少爷按例是凌迟,可如今却是被囚水牢。他们一定要什么,他们一定愿意换的,可是……可是杜杨不肯跟我说。」
「……要跟谁他才肯谈?」
「……他说他要的东西,只有几个人才给得起。天下排行前一百的高手,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计取天下的智多星。」
「……我晓得几个人,我们马上就去找。」戴云连忙说着。
「我们已经找过了……」王掌柜说着。「我们第一个就是找上蝴蝶山庄的两个庄主,而两位前辈……」
「……她们怎么说?」
「两位前辈说……他们要的东西,她们还不能给……她们还没有办法做决定……」王掌柜颤抖着声音,就连音质都有些变了。「都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还没有办法决定!……所以,后来她们说,就让事情这样吧……就让事情这样吧?这是什么意思?事情到了这样,她们就决定撒手不管了?」
「……王掌柜……」
「可是,她们让我来找你。她们说你可以。所以,我们就来了。」
「我?……好,我就去见他一面,听听他的条件。」戴云说着。
见到了古月,戴云的心也碎了。
烈日曝晒下的古月,只有脖子以上的地方是离开水面的。他的身体被绑在木桩上,浸在水牢里已然要有五天的时间。
「古月……古月?」谷云尝试着要从岸边叫他,然而古月却始终没有张开眼睛。
「他还活着吗?」戴云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没有人晓得。」杜扬说着。「这十年,我们不会过去看他。」
「……没有活的人,就没有条件。」戴云说着。「他的腿上有伤,一直浸在水里,会腐烂得很快。」
「难怪他一直没有张开眼睛。」杜扬却是回答得冰冷无情。「我还以为他是倔强呢,原来是真的醒不来。「
「没有活的人,就没有条件。」戴云说着。
「他还活着。」杜扬说着。
「你怎么能确定?」戴云的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停。
「早上他们向他扔石头的时候,他的脸还会流血。」杜扬冰冷地说着。「你仔细看看,脸上应该还有血迹。」
「……你这禽兽!」
突然发难的戴云一把抓着杜扬胸前的衣服,就连脸都扭曲了。「你胆敢碰他……你胆敢再碰他看看!」
「我是按例行事,『戴将军』。」杜扬说着。「求圣上网开一面,让他免于凌迟的人是我,我已经对你们仁至义尽了。」
颓然放开了杜扬,戴云只是回头再看向了古月。「你们要什么。」
「……」杜扬的声音很低,不过戴云却是听得清楚。戴云的脸色微微变了,不过却还是点了头。
「我还以为你会不答应呢,戴将军。」杜扬笑着。「人说各为其主,没想到忠心耿耿,护主复基的戴将军,就连一点也不迟疑。」
「我三天之内一定带到……你先放了他……」
「这怎么成呢。虽说戴将军的大名我亦是如雷贯耳,可军令如山啊……这点戴将军想必一定清楚。」
「……不行,圣上没有下旨,我怎么能私纵犯人。」杜扬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冷静到无情的可怕。
「……」让我去看看他总行吧?」戴云的声音已经几近哀求了。
「从这儿不能确定他活着吗?不然我也给你块石头,你扔扔看?」杜扬说着。
转过头的戴云,眼神狰狞。
「若是让我在战场上遇见你,必然一决生死。」
「你既点了头,就注定身败名裂。你日后还想领军?」杜扬冷笑着。
戴云沉默了,因为,杜扬说的是对的。然而,此时除了救人,他没有第二个想法。
「……可以给他吃点东西、暍点水吗?」戴云问着。
「……按水牢之刑,他唯一可以入口的就是他自己从水里找得到的东西。」杜扬说着。「之前有人最长活到一月,因为他挣脱了绳索,靠着水里的鱼虾跟污水活了一个月。但是他死的时候,就连下身都溃烂见骨。
戴云的手越捏越紧,几乎就连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我若是你,就会快点动手。」杜扬说着。「早一个时辰、早一分机会……再说,想要私下救他的人实在不少,我们一直杀、一直杀,也着实有些厌烦了……哈哈哈……」
戴云踩着愤怒的脚步走了,可得罪了戴云,杜扬却也没有多少心烦。
早在决定抓人之时,就注定要得罪了古记跟蝴蝶山庄。而得罪了他们,几乎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江湖。也不差戴云一个。
「……将军,丐帮帮主来了……」在杜扬的背站得笔直,看着戴云离开的时候,一个下属紧张十足地来跟杜扬报告了。
「……就连丐帮也牵连进来了?……看来对他们而言,用古月来换应该是个划算的买卖……哈哈哈……」
◇◇◇
戴云的信,用飞鸽传书远远传回了朝廷。
玄武不疑有他地拆了开,因为戴云本就是去他的封城打探军情。
可是,戴云送来的消息却不只是北方火军的消息。在玄武感叹北方火力的强大同时,因为另外的消息而苍白了脸。
上头写着萧子灵夜探皇城的失败,以及重伤垂危的消息。
『……萧公子命在旦夕……』
写在信里,短短的一句话,就已经让玄武前前后后反复看了这信不下五次。里头提到萧子灵,只有夜探京城四字,以及命在旦夕这一句话。伤重的人,自然经不起旅途奔波,这点玄武自然清楚。可萧子灵回不来,他又该如何见他?……他……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皇上?」
一旁服侍的太监何其伶俐,一见主子眉头深锁,便是一副急欲为主分忧解劳的样子。
「……灵儿受伤了,也快……朕得见他一面……对,朕无论如何都得见他一面!」
「小安子立刻差人用软轿把萧公子请回来。」那太监躬身说着。
「不!不成!他如果真伤成那样,怎么经得起路途奔波?」
「……圣上,有句话小的不晓得该不该说。」
「你说,不用吞吞吐吐。」
「……圣上,这趟路无论是谁赶,都至少要五天的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以圣上的龙体,怎受得住?」
「……朕都受不住了,灵儿又怎么捱得过?」
「两天过后,萧公子是否还安然健在,本也就是未知数。」
所谓命在夕之间,就是连明日的太阳都不晓得见不见得到。怎有让他延个五天十天的道理?
「因此小的斗胆,就让萧公子乘着软轿回来。若是路上萧公子有个不测,那圣上至少也见得到萧公子的面。」
「……怎么见?……人都死了,怎么见……」玄武的语气有些阴冷了。
然而既然可以挣到皇帝身边的缺,那小安子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见他察言观色,却是继续说着。
「小的知晓一个保存遗容的方法,可保一月遗容不化……」
这一语正中玄武心里的痛处,只见他勃然大怒,就是一个巴掌狠狠打了下。
小安子怎么敢挡,只得眼巴巴地把自己的脸颊送了过去以后,连忙趴在了地上磕头。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因为玄叶帝末期的暴政,玄武治国,一向以宽仁为本。他对这些太监宫女本也一向宽大,如今失态却真的是第一次。
打了太监一个巴掌,玄武还气得全身发抖。而他却根本不晓得自己在气些什么。他想见萧子灵,而他们注定无法相见,因此这太监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太监错在哪里?
玄武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别过了头。他本不该将自己的怒气发作在他身上。
他可是一朝帝王,这太监就算被他活活打死,也是丝毫不敢反抗的。
「……你起来……朕不该打你,下去领赏。」玄武没有回头,可语气却是放缓了许多。
「……小安子叩谢皇上!叩谢皇上!」
太监倒退着在地上爬了出去,就连头也不敢抬起。而玄武自从太监离开了房间后,就是一个人坐在了御书房的椅上,一句话也不说。
一旁服侍的宫女见到了圣上方才大怒,怎敢还有半句话。也是个个噤若寒蝉,劲也不敢动上一下。
就连天色暗了,都不晓得该不该帮圣上点灯。
然而,就在那个事件发生两个时辰过后,门外却是传来了刚刚那个太监的声音。
显得卑微、恐惧却又有点他人听不出的兴奋。只见他在门外,用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音,跟门口的卫军求着。
「小的有妙计进言,还请圣上接见。」
这音量恰恰好让玄武可以听得见。
玄武正想得心烦,听到了这太监有计,就是让人把他传了进来。
「小安子斗胆,有一计为圣上分忧解劳。」
那太监趴伏在地上之后,从手上的包裹里拿出了一袭米白色的绸缎衣裳。放在了暗蓝色的包袱里,恭恭敬敬地摆在了自己面前。
玄武带有些疑惑地看着,不过却不晓得这太监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
然而,没有多久,玄武就省悟了。他从椅上站了起来,带着既惊又喜的笑容看着这太监。「好个小安子,如果这事真成,朕必重重有赏。」
「小的不敢讨赏,只求为圣上分忧解劳。」那太监只是磕着头。「小安子大胆,在京里寻着了一匹千里宝马,献给圣上。」
「马在哪里?」
「地方隐密,小安子斗胆为圣上带路。」那太监把脸抵在地上,恭敬地说着。
「……好!很好!……半个时辰之后,你在崇光殿外等朕。」
「小的遵命!」
富贵险中求。
望着玄武策马而去的背影,太监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打从一入宫,他就注意萧子灵很久了。再从刚刚圣上看信的神情,以他的眼睛,绝对八九不离十。
只可惜这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就快死了。那太监揉了揉自己的肩,可惜地叹着。
不然有他扶佐,三千宠爱集一身,绝非空谈。以前不是也有前例?萧子灵虽然不能封后,可却能封官,一个大大的高官。
真可惜……越想越失落,那太监也开始眉头深锁了。
好好的一个出头机会。
「圣上!」
一早接到了朝里的飞鸽传书,戴云就领着十名精兵在城外日以继夜地守着。
第三天的夜里,玄武就到了。
只见他身上的衣服没换,背上的包袱里只有食粮饮水,当真是千里仆仆而来。
能让当今皇帝做到这样的,也许也只有一个人吧。
玄武快马而来,到了戴云面前就是飞身下马。
那马一脱了背上重量,就是一声长嘶,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肯走上一步。而玄武却是一落地,就是几步踉舱,多亏得戴云身手矫捷地扶了住,玄武才没有跌得狼狈。
玄武帝一身风霜,为的只是一人。
戴云面色微变,然而,却也只有那一个瞬间。
「朕……哈……来得及吗?」
「……」戴云却是没有回话。
「……是吗……是吗……」玄武脸色一暗,就也是再也不说话了。
「……臣为圣上备了软轿,萧公子此时还在臣下府邸。」
「……」玄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头。
一路让软轿抬着,玄武只是保持着沉重的落寞神情,戴云一路看着,却也没有说话。
直到玄武帝进了府邸,戴云扶他下轿,才把他请到了后厅。
后厅的梁上结了白绫,正中有着木棺。玄武一见这场景,就是湿了眼眶。
「萧公子走前,我与他提及圣上赶来之事。萧公子走得很安详。」戴云低声说着。
而玄武,只是点了点头,就是缓步继续走了上前。
「圣上是否要见萧公子遗容?」戴云低声问着。
玄武只是又点了点头。
「请让臣下来……」
戴云领着玄武到了棺旁,才为玄武缓缓掀开了棺盖。
玄武心里一酸,定了心神之后才往里头看去,然而,里头却只见一股白烟,迎面而来。
玄武双眼一闭,就是向前软了倒。戴云伸手一扶,竟是顺势把他送进了棺里。
「来人!备船!」
一擒到玄武,戴云就是吆暍着自己亲信。就与玄武一样,他一刻也不能等。
他不怕杜扬食言,因为他就与他一样,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接过了玄武帝,杜扬就是飞鸽回朝,再让人快马送过了短信。
戴云也晓得这一来一往需要时间,可就在这十几个时辰之间,他就只是焦急地站在岸边,看着水中的古月。
从烈日当空,到如今的繁星之下,古月似乎就连动都没有动上一下。他不敢问古月是否还活着,就与当日的玄武帝一样,他只怕来不及!
「……放人!」在戴云眼巴巴地看着之下,杜扬仔细看过圣旨的内容后,就是高声喝令着。
然而,在士兵开始准备小船的时候,戴云却是已经跳下了污水塘之中。
杜扬下意识地伸过了手,似乎本还是想要拉住戴云。然而,却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因为戴云已经迫不及待地游向了水塘中的古月,用着自己怀里的匕首把他放了下来。
被放了开的古月,就这么软软地趴伏在戴云的身上。戴云着急而恐慌地下断抚着他的头发与背,直到确认了他温热的体温,才放心地哭了出来。
一代名将就这么地抱着少年在水塘里凄惨地哭着,说来可笑,然而此时的杜扬跟其它士兵们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还不快把戴将军跟古公子送上岸来?」杜扬吩咐着属下的士兵,而那些本是看得呆的士兵,就是忙不迭地连忙把小船划了过去。
等到上了岸后,检视着古月,戴云的心也跟王掌柜一样,碎了一地。
他腿上的伤,因为污水的浸泡,已经腐烂了一片。他苍白的脸上,唯一红润的颜色是嘴唇裂开流下的鲜血。他的脸颊上,是还没有消散的瘀伤。
摸着古月的脸,戴云想要叫醒古月,然而古月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戴云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把古月冰冷的身体裹了住后,就是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你日后往哪里去?」杜扬问着。
「先治他的伤跟病。」戴云低头看着古月,担心地说着。
「……如果你愿意归顺……」
「……杜将军的好意戴云心领了,可如今治病为先,戴云不敢有半刻耽搁……失礼了。」戴云只是一个点头,就是快步把古月带离了水牢。
看着大步而去的戴云背影,杜扬只有沉默。如今戴云虽说只是个叛将,然而杜扬却没有半点轻视之意。
是个男子汉。杜扬突然仰天大笑,笑得附近的兵将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了。
倒是你,杜扬,换作你,你有这个胆子吗!
「……杜将军!」
关在了不知名地方的房间里,玄武本正焦急,却意外地见到杜扬推门进来。
「太好了!是你,杜将军!……朕……朕不晓得为何到了这里,杜将军,快跟朕一起出去……杜将军?」
玄武自己,也在发现了杜扬的疏离之后,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吗……其实是你做的好事?」
「……虽说圣上让我把你带回京城,可是……只怕夜长梦多……」杜扬从腰间取出了长刀,就是抵在了玄武颈上。
「……杜扬,你敢弑君?」玄武低声暍着。
「……没错,我不敢。」杜扬收回了刀,只是对着玄武苦笑着。「我有这个心,却始终没有这个胆子。」
「……你们怎么收买戴云的?」玄武问着。「我给了戴云高官厚禄,你们又给了他什么,让他背叛朕!」
「……一个男孩子。」杜扬笑着。「一个快死的男孩子。」
「……什么?」玄武只是睁大了眼睛。
「我不方便讲,也许你该自个儿问他……不过,以他的性子只怕是永远也不会回去了……呵呵呵……这真是妙计,妙计!……捉着了玄武帝,又毁了一个敌方大将,真是妙计!」
「叛国的伎俩,没什么好听的。」玄武冶冷说着。
「是吗?……我是不晓得戴云究竟是用什么办法,不过他竟然能毫发无伤地把你带来,也该说是一代智将。」杜扬看了玄武一眼,就是回头走了出去。
「……杜扬!朕有一事问你!」在杜扬离开前,玄武就是高声暍着。
杜扬回过了头,看着玄武。
「……你又是为了什么背叛朕?」
「……」然而,杜扬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