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珊珊睡在全新的房间,周边是新的寝具、盖的是新的被子、躺的是新的枕头,一切都是新的,却也让她失眠了。
进占她整个脑袋的,居然是翟倩那跋扈的模样与仇视她的目光……没错,应该不是她敏感或是想太多,通常她是最不带神经的,晓愉就常说她最不会看人家脸色,但这次这个人的脸色实在太诡异,就算她不会看,也不至于看不懂,翟倩是真的讨厌她,或者应该可以说得上是恨她了。
只不过她想不透为何翟倩会这么讨厌她?还是她以前曾经得罪过翟倩,只是这段过往也成为被她遗忘的一部分了?
唉……这一想,她更是睡不着了。
刚好这间房有个小阳台,她于是走到外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突然,她发现隔了一段距离的阳台上同样有个人影,仔细一看竟是翟彻!
「喂,你也还没睡呀?」她轻喊了一声,很显然的他震了下,可见他一直没有发现她。
「珊珊!妳怎么也还没睡?」她明天可是要上学呢!
「睡不着。」她噘起小嘴。
「失眠?」他笑问。
「嗯。」珊珊点点头,「通常我很少会这样的,不过满屋子都是新东西的味道,很不舒服。」
「没想到妳还挺念旧的。」虽然他的心情挺忐忑的,却又不想让她知道,只好开开玩笑,让彼此都能轻松一点。
「我本来就是个很念旧的人。」她瞇起眸,微仰起下巴。
「念旧还会忘了我?」如果她记得,就算是恨、是误会,也有让他解释的空间,但是她连他这个人都给忘了,要他如何细说分明呢?
「你又来了!小气鬼!」她送他个卫生眼,突然改变话题,「对了,小时候我是不是同样认识你妹妹?那我有没有得罪过她?」
「妳怎么会这么想?」他好笑地反问。
「我觉得她不太喜欢我。」虽是直觉,可是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很灵的。
翟彻的脸色突地一变,跟着做出连他都觉得蹩脚的解释,「怎么会呢?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妳别胡思乱想了,快去睡吧!」
「是这样吗?」珊珊虽然觉得疑惑,但也只能这么想了,「嗯嗯,那我去睡啰,你也是,早点休息。」相互道了晚安后,他们就走进各自的房里。
珊珊躺下,这次倒是满快就入眠了,没想到翟彻那蹩脚的安慰之语对她来说还挺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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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心灵的平静维持不到二十个小时,珊珊就在第二天放学回家时,与坐在客厅沙发、还把两腿跷在茶几上不停摇动的翟倩打了照面,瞧她一手夹着烟,一手翻着女性杂志,还真是优闲呢!
「妳哥上课去了吗?」珊珊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去。
「嗯。」她点点头。
珊珊站在她面前,明明比她小四岁,却还要关心她饿了没。「翟倩,妳吃过没?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饿。」她丢给珊珊这么一句。
「喔。」珊珊在心底暗念,不饿拉倒。走了几步,她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说:「对了,妳哥今晚--」
「够了,不要老是『妳哥、妳哥』的摆在嘴上好不好?怕我忘了他是我哥哥吗?告诉妳,忘了也无所谓,因为他根本不是。」翟倩瞟了她一眼。
「什么?」翟倩的这句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翟倩勾起嘴角,那笑容极富计画性似的,「傻了是吗?其实也没什么,我是我妈在嫁给翟彻爸爸之前就和前夫生下的女儿,虽然我改了姓,但我和翟彻可是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原……原来是这样……」不知怎地,明明也不算什么很特别的事,为何珊珊听了会觉得浑身不对劲?为了排除这种怪感觉,她连忙转移话题,「妳不饿是不是?那我自己去买吃的啰?」
「经妳一说我也饿了,就跟妳一起去吧!」翟倩捻熄烟蒂,站了起来。
「好,妳等我一下,我把书放回房间。」珊珊点点头,待她把书放好再出来后,就见大门开着,可见翟倩已经等在外面了。
将门上锁后,她们便到楼下晃着,本来珊珊是想随意吃份简餐打发,但翟倩却说:「有钱人家的女儿何必这么省呢?」
「那妳想吃什么?」珊珊听得出来她是要她请客。
「那边有家西餐厅,虽然不是很高级,但勉勉强强吧!」说着,翟倩就朝那儿走去。
珊珊也只好跟上了。
两人同时点完餐后,翟倩开门见山就问:「妳是不是喜欢翟彻?」
「我……」珊珊也觉得这没什么好否认的,于是点点头,「没错,我是喜欢他。」
「就因为搞师生恋,害得他连老师都当不成?」翟倩撇撇嘴。
「才不是,我喜欢他是在那件事之后。当然,他之所以被学校退职主因在我,我不会推卸责任。」珊珊抬头挺胸地说。
「喂,妳敢说妳非常了解他吗?他的想法、他的思维,妳都能掌控?」她抬起脸对着珊珊笑了笑,「妳不能,对吧?告诉妳,妳所不能掌控的,我全部都可以,脑海里更有着从小到大与他在一块的所有印象。」
「妳以为有了这些,就能代表什么吗?」珊珊极不喜欢她那张占了优势的嘴脸。
「当然,像妳一定很希望了解他,对不对?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喜不喜欢妳、在妳之前有没有女朋友,还有--」
「有吗?」没等翟倩说完,珊珊已经问了,「他有女朋友吗?」她一直都没忘了这件事,只是不愿去想起罢了!
「当然有,据她给我的感觉,应该很刻骨铭心吧!」翟倩笑望着她,「妳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妳。」
「小时候的事,我只知道十年前他曾来我家住过,那妳呢?也一块儿来了吗?」以前的事无论她怎么问翟彻都不肯说,既然翟倩愿意告诉她,那更好。
「当然,我也去了。」翟倩故意拨拨刘海,展现那精致时髦的彩绘指甲。
「我那时候是不是怎么了?为什么那段记忆我一直无法找回来?」珊珊紧张地问着,不知怎么了,她心底好像有某种预感,如果找回这份记忆,她将会失去另一样东西。
翟倩却一副当她是外星人的眼神望着她,「这么严重的事情,妳脑袋瓜里真的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严重的事?!到底是什么?」
翟倩是很想告诉她全部,不过一下子让她知道太多,翟彻必然会怪她,对她不利,那她只好用刺激的了。
「我就给妳个提示,山野、溪水、国中男生、字条、强暴--」她故意把最后那句话拉得好长,这时侍者送来餐点,「快吃吧,晚点我还想去做脸呢!」
珊珊瞪大眼,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她却味如嚼蜡。
刚才翟倩所说的那几个字一直盘踞在她心口,挥之不去,以至于后来翟倩跟她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耳里,就如同机器人般,付了钱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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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回家后不久,翟倩外出了,翟彻回来了。
当他看见愣愣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的珊珊时,立刻关切地问道:「珊珊,妳怎么?吃饱了吗?」
「我和翟倩一块儿出去吃了。」她抬起脸看着他那双陡变深沉的眸。
「什么?!妳跟她一块儿去?她跟妳说了什么吗?」他急促地蹲了下来,专注地望着她那对空洞的眼神。
「她只给了我五个提示,虽然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但我为什么会觉得心口好痛、好痛?」说着,她不但发着抖,还流下泪。
「她给妳五个提示!什么提示?」这个翟倩又在搞什么鬼?
「山野,溪水、国中男生、字条、强暴……」她瞇起眸看着他,「前三样那晚我已经些微想起,可后面两个……我怎么都想不起来,翟彻,告诉我,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是我被人强暴吗?是我吗?」
「傻瓜,当然没有,那晚我要了妳,妳落了红,忘了吗?」他的语调非常温柔,「我也说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那些已是无关紧要。」
「不,我不要,你不知道人生中有一处缺了个口的感觉很奇怪,我不要自己的人生是这个样子。」她有些激动地喊道。
「冷静点,珊珊。」他紧紧抱住她,给予她内心所缺乏的温暖,而后吻住她的唇,慢慢将自己的热力灌输给她。
但他发觉她的身子依然冰冷,最后干脆抱起她步向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
「别想太多,妳可能累了,昨晚又失眠,躺着睡一下吧!」他为她盖上被子。
「嗯。」她点点头,「你别忘了要去吃晚餐。」
「我会的,妳不用为我伤神,快睡。」他勾唇一笑,直到见她闭上眼后,这才退了出去,自己到厨房下了碗面。
而慢慢陷入梦乡的珊珊居然又梦见溪畔的事……
一开始她玩水玩得好开心,可没一下子工夫,她的玩伴不见了,身后却出现数名国中生,他们的笑容好可怕,在她身边不停的追、不停的笑,接着便开始动手掀她的裙子,她吓哭了,但他们的笑声却更狂妄……
后来--
「不,不要……」他们压住她小小的身子,不但翻她的裙子,还要脱她的裤子,她一双小腿不停的踢舞,「阿彻,救我……阿彻,你在哪里……」
「别叫阿彻了,他是不会来的。」这几个坏男生你看我、我看你之后,又逸出一串邪笑。
「你胡说,阿彻一定会来!」她大声顶回。
「妳看就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妳这种乳臭未干的丫头了。」其中一人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字条,抖开在她面前。
但还没看清楚,就被一阵阵的轻喊声给叫醒!
她突然惊坐而起,张开眼看见的就是翟彻那张焦虑的脸。
「怎么了?妳是不是又作噩梦了?」他轻轻摇着她。
「不是作梦,是真实的,我想起来了,他们想强暴我,我一直大叫、一直大喊你的名字,可是你都没有来……」
「那时候的我被人敲昏了,对不起。」紧紧握着她的柔荑,「不过妳放心,我及时清醒过来,他们并没有得逞,只是妳吓昏了过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一颗心还敲个不停。
「至今我还没查出来,但在我的感觉上,他们要对付的人应该是我才是。」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幸好陆伯伯和陆伯母愿意信任他,也因为他们的信任,让他走出那片阴霾,更有信心于日后追求她。
「为什么?」珊珊眨着大眼,眼睫上还闪着泪雾。
看着那泪水,他好心痛,只能紧紧抱着她。「嘘,问太多妳又会作噩梦了。」
「彻……」她猛地抱住他,抽噎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担心,好像我们不会有结果。」
听她这么说,他的心也突然一提,「不会的,绝不会。」
「可是我好无助,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她一双小手捂着脸,心底总像是被一片空给占领了。
望着她的表情,翟彻于心不忍地拿开她的手,用力含住她的嘴,火热、卖力地吻去她心底的无依。「有我在,妳什么都别怕。」
「彻!」珊珊抛开矜持,努力回吻着他。
现在她不能不承认,翟倩的现身让她害怕,尤其她提到他与他女友之间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更让她难受。她想问,却又提不出勇气,只能用力抓住他,抓住这个她已奉上一切的男人。
不管他有没有女友,不管他心底有的到底是谁,她相信她可以把他给抢过来!
在她的鼓励下,翟彻也毫不迟疑地褪尽彼此的衣衫,抚遍她身上每一寸。
「呃……」他的触碰是让她堕落的火苗,那热力更迅速的传达到全身的神经末梢,让她敏感得直发抖。
「我爱妳,珊珊……」他与她紧紧密合在一块儿。
「你说你爱我……你说你爱我……」她听见了,她听见了。
「傻瓜,我只爱妳,这辈子只爱妳。」他低首吻住她的眼。
「你的女友--」
「就是妳。」
「啊……啊……」小嘴不时吟出欢爱的声浪,却激起站在门口偷听着这一切的翟倩的报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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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翟彻的爱,也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就是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女朋友之后,珊珊的心情蓦然开朗许多。
「珊珊,今天妳好像心情不错,笑容也很灿烂。」晓愉望着珊珊,「昨天妳不是跟我说翟彻的妹妹回来了,弄得妳心神不宁的?」
「虽然她的存在还是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威胁感,但是我想通了,只要我不去招惹她,就没事了。」只要有翟彻的爱,其他的她可以当作没看见。
「只是这个原因吗?看来不仅如此吧?」晓愉偷瞄着她。
「要不然还有什么?」珊珊被追问得脸儿一臊。
「当然是妳跟翟彻的恋情啰,是不是进展得不错呢?」晓愉愈问是愈起劲,还真是让珊珊羞赧得无地自容。
「好了啦!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唆了?」
「现在有了情人就会说我啰唆。」晓愉对她皱皱鼻子,「不过呀,翟老师离开学校并不一定不好,看你们现在可以摆脱师生关系畅意恋爱,不是挺好吗?虽然我是很怀念他当班导的日子。」
「有空可以来找我,当着他的面看他,不是更清楚?就不用怀念了。」珊珊掩嘴偷笑,故意逗她。
「去妳的!我如果这样怀念,妳不吃醋才怪。」晓愉点点她的额头。
「陆珊珊……陆珊珊……」突然,班上有位女同学朝她们直奔而来。
「什么事?佳芬。」珊珊看她跑得气喘嘘嘘的样子。
「我刚刚去教务处拿信,刚好有看到妳的信就帮妳拿来了。」佳芬将手中一个棕色信封交到她手上。
「我的信?!」珊珊疑惑地看着,上头还真是写着「陆珊珊」三个字,连班级、科系都对。「谢谢妳。」
「不客气,那我走啰!」佳芬摆摆手后,便走向另一头。
「上头怎么没有邮戳呀?」晓愉眼尖的瞧见,「啊,我知道了,一定又是哪个学长的爱慕信,他不好意思当面给妳,干脆就投进学校的邮筒。」
「妳还真会联想呢!」
「妳不信?那打开来看看呀!」
「才不要,我回去再看。」珊珊是怕要真是什么求爱信,一定会被晓愉挂在嘴上取笑不休,她耳根子就没得清净了。
「还真小气,借人家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晓愉嘟着小嘴。
「如果我看过后没什么,明天再带来给妳看。」她看看表,「怎么才五点呀,为了闪翟倩,我愈来愈不知道该怎么耗时间了。」
「妳有没有告诉翟彻,翟倩给妳的感觉?」
「没有,毕竟他们是兄妹,说了并不好吧!」她耸耸肩,「我还是回去吧,妳也该回宿舍准备明天的报告啰!」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陪妳,没关系的。」晓愉拉住她的手。
「不用啦,来日方长,我总不能一直这样避着她吧?」朝晓愉眨眨眼后,珊珊便回头走出校门。
当她回到翟彻家中,意外发现翟倩居然不在,唔……真是好里佳在,可以让她稍稍喘口气,再不久翟彻就回来了,她还能跟他一道去吃晚餐呢!
拎起手提袋,她正要拿进屋里,后面的大门便开启了,她回头一看,是翟彻!
「咦,你今天比较早喔!」她的小脸扬起一丝笑影。
「晚上少一堂课。」翟彻往客厅看了眼,「翟倩不在?」
她耸耸肩,「不知去哪儿了。」
「以前她住在这里时就是这样,朋友一堆,往往一出门就好几天不见人影。」说起翟倩,他也很无奈。
「对了,翟倩告诉我,她与你并没有血缘关系,是这样吗?」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倒是让他震了下。
「是她告诉妳的?」紧拧的双眉可以看出他有多意外,多恼火了。
「嗯,对不起,我没有意图想了解你们之间……只是……」
「我和她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终究是兄妹,只是她的想法比较偏激,这点我改变不了她。」翟彻并不想投入翟倩所制造的暴风圈内,于是问:「对了,好饿呀,想吃什么呢?」
「都可以。」她甜甜一笑。
「那我们去吃拉面,学校附近新开了家专卖拉面的小店,生意不错呢!」他将东西先搬进房间,跟着换了件外套。
「好啊,我喜欢吃拉面、乌龙面,只是像日本的道地拉面店愈来愈少了,那我们就去吃看看啰!」珊珊很期待地说,
「那走吧,我们用散步的。」搂着她的肩,两人一块儿走出大楼,抄着小径往学校的方向前进。
「彻,有件事我想问你。」她倚在他怀里问道。
「好,妳问。」
「记得有次你曾经告诉我,你肩上那心形刺青是因为女朋友才刺的,那也是指我吗?」她笑睨着他,另一只手握成小拳头,如果他说「不是」的话,就等着她给他一个爆栗子。
「当然是妳。」想起那时候的事,他不禁弯起嘴角,笑得帅气,「那时候妳因为看见一出连续剧里男主角为女主角刺上心形刺青,表示爱意之后,就直缠着我非得去刺一个不可。」
「那你就去刺?」珊珊仍有丝不解,「可算来当时我才八、九岁,你怎么会对个小女孩产生爱意?」
他蓦然停下脚步,转首看着她,「没错,妳还是个小女孩,但是妳很早熟,当真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甚至还跟我约法三章,非我不嫁呢!」
珊珊听在耳里,勾起的笑纹渐渐淡去,眼眶也微微泛热了,「虽然我还是没印象,但我可以感受到那股心悸。」
翟彻笑了,拍拍她的小脸,「我也同样心悸,因为它一直烙在我肩上。走吧,去吃面。」
「嗯。」珊珊握着他的大手,那感觉好熟悉,就好像曾经有这么一个大手掌牢牢握住她的小手,漫步在无垠的夕阳大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