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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缘不尽 第一章 冒险家
作者:艾玛·瑞琪梦
  “真的吗?你真的不一起去?”

  “不了……”莫丽以微笑表示坚定。“你自己去吧!好好玩一玩。”

  “那……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了。”他也回以微笑,飞快的亲了亲她的唇,然后抓起车钥匙转身离去。

  尽管他如此拘于形式、如此彬彬有礼,但却急着离开。现在她独自一人,美丽的琥珀色双眸重现黯然的神色。她起身走向窗边,注视着他颀长优雅的身影步向爱车,以及跨进驾驶座前总将深色头发向后拢的惯常动作。而当他驱车离去后,她仍继续出神地望着远方的路面。魏查理,她的先生,一个她寄予狂炽的爱却丝毫不爱她的男人。她怀疑他的吻是否溶入丝毫情意,也许只是一个空洞的动作罢了,但她仍珍惜他的赐予一如守财奴死守他仅有的财富。她凄然一笑,双手轻抚已隆起的肚腹。

  在一次游艇意外事件中,查理痛失他最亲近的挚友,她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安慰他受创的心灵,就在查理极悲伤痛苦之际,他和她发生了关系,而当他发现她怀了孩子,便娶了她。事实上,二十五岁的她从十岁起便开始暗恋着查理,但如果不是为了她肚里的孩子,他恐怕根本不会考虑娶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顺手拉拢厚重的锦缎窗帘,然后回到壁炉前舒敞的皮面扶手椅。她弯起双腿慵懒地靠卧在椅上,目光停滞于壁炉上的干燥花,但眼前浮现的却是查理的影像。她彷佛看见他正把车停在娱乐赌场外然后走进室内,笑意盈盈地向在场的朋友熟人打招呼。他的轻松、亲切、优雅总是轻易博人好感。他是个异性喜爱、同性羡嫉的男人。而当他周旋于红男绿女之际,恐怕早已将她抛诸脑后了吧。她不禁牵动一丝无奈的微笑。

  在外表之下,他却是个冷漠无动于衷的人。但她不愿相信!她相信那只是他保护自我的方式,是他面对世界的面具。虽然她无从说服自己,但仍愿相信直觉。他之所以冷漠,或许是因为他认为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但她知道真正的原因绝不会如此单纯。然而她会不会只是在自圆其说呢?因为她只相信她想相信的部份?会不会是因为惑于他令人心动的魅力,因为她喜欢他,因此她甘愿把他塑造成一个遭世人误解的英雄?但同时,她又该如何看待他的父母和他脱离关系这件事?她推想是他的父母蛮横不可理喻,但换个角度,他的父母也可能最了解他,因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究竟该相信那一方?想到他父母一丝不苟的言谈和道貌岸然的外表,她摇摇头。不!她必须信任查理!每一个人不都是只相信白己想相信的事吗?她自嘲着。她不过也和别人一样罢了。她不需要因为这些疑虑改变现有的一切。尽管他可能永远不会像她所渴望地那样爱着她,但她爱他,她不敢奢求太多,事实上她已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知道孩子出生后,他会照顾他们。但之后他还会和她同床、还会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吗?他自始即显露出他适于当情人远超过为人夫?为人父?她无法再多想。她已经铺好了床,现在只想回房躺下。

  她伸手拉了拉唤仆铃?这个动作总令她觉得有些滑稽,彷佛这是一栋深宅大院似的。其实像这么小的房子并不需要管家,但仍然安置一名以虚饰门面。在她印象中,管家都是安静、谦恭且衣着正式优雅,这样的形象却和这屋里的管家不尽相同。

  管家安静的走进来,向她浅浅鞠躬以法语说道:“晚安,夫人。”他的神情却是充满尊严,唯有眼中流露出的一丝幽默稍稍缓和他的高傲。

  “晚安,马丁。”她也以法语回应。他们十五分钟前才见过面,但现在仍免不了这番客套。他将近六十岁,但行事上却像是至少七十岁,且娴熟管家事务。他身材尚称结实,比查理略矮,有着典型的法国人面貌,深色的头发和苍白的皮肤。他总想给人一种超然且从容不迫的印象,但莫丽却怀疑他是否有这样的特质。这栋房子和管家是查理在一场扑克牌局中嬴得的。至少他是这么告诉她,但她并不完全相信。

  莫丽以法语告诉管家她要就寝了。“夫人要就寝是吗?”管家又以英语重述一遍。

  “马丁!如果每一个人都对我练习他的英语,我怎么能学好法语呢?”

  马丁以法国人特有的方式优雅地耸耸肩,嗫嚅着摊开双手不知如何应对莫丽的质问。

  她轻轻笑了起来,不忍再为难他,只点点头说道:“是!我想要休息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伸了伸懒腰。她中等高度,曾经纤细甚至不太成熟的身躯现在已圆润了起来。她俯视自己的身体温柔的笑了笑,然后拨开垂落面颊的棕色卷发转向马丁,“热牛奶?”

  “热牛奶。”他再确认一遍,但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在——十五分钟内送到。”

  “可以。晚安,马丁。”她说。但这回马丁则以法语回道:“晚安,夫人。”她对他摇摇头,然后上楼回房。

  牛奶准时送到,她也全部喝下。待管家拿着盛放空杯子的托盘向她欠身道晚安后,她便将自己安顿在那张大床上。但她并不想入睡,她要等查理回来。

  刚过夜里两点,听到查理上楼安静的脚步声,她才安然翻身入睡。因此早晨起身时她仍然觉得疲累。当然她大可以再多睡一会儿,但她决定起床,她不愿错过和丈夫共进早餐。身为娱乐赌场股东之一的查理,虽然鲜少在半夜三点以前回到家,但总在早上八点以前即起身。他们新婚三个月迄今,共进早餐已成了一项惯例。

  她走进餐室,查理从座位上抬起头对她微笑着,似乎很高兴看到她。接着他缓缓起身绕过餐桌为她扶椅就座。待她坐定,他在她额上浅浅一吻,“早安,小丽。”

  她以法语向他道早安。他边笑着边坐回原位。随口问她:“要咖啡吗?”

  “好,谢谢。”她客气地回应。马丁随即将热牛奶冲进她杯里,然后再加上一些些咖啡、这是马丁冲咖啡的习惯。新烤犹温的新月型面包叠在一只铺有白餐巾的面包篮里,放置在桌子中央。查理伸手拿起她的餐盘为她夹了一个面包,并放上奶油和蜂蜜,再放回她桌前。

  “多吃些。”他以法语殷勤说道。

  “谢谢。昨晚的生意如何?”

  “嗯——普普通通。客人不太多。但是我也没有下场玩。我只加入一些人的龙门阵,听听大家闲谈而已。”接着他闭口不语好一会儿。他说话一向精简不喜赘言。虽然他总是轻松平易笑脸迎人,但那并不是他的本性,他实是个城府深沉不易洞悉的人,这也难怪他能成为扑克牌高手。“我决定要把马匹转到别的训练场去。”他话题一转。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道。“我一直以为你对马匹的训练情形很满意。而且当初你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马匹安顿下来。”

  “话是没错——但是,我不知道,我老是有一种不妥的感觉。”

  莫丽真想嘲讽他所谓的“感觉”,但还是忍下了。“你打算把它们安置在那里?”

  “还不知道。我得好好考虑。”接着他又依例话锋一转,微笑说道:“我也见到费妮,她邀请我们今晚一道晚餐。好吧?我答应我们两人一起去。你也该多出去走走——哎!别这样垮下脸嘛!你总得克服心理的排斥出去接触人群。”

  “我并不是不想和人接触,只是……”

  “只是不喜欢我的朋友群?”

  “不是!”莫丽皱眉否认。“不是这样。只是有些人——就像费妮——让我觉得自己很笨拙不得体。我真的不知道该和他们谈些什么。”她抬眼直视他灰色的眼睛继续说着:“你自己一个人去会愉快得多。你不需要担心有没有人和我交谈或是我能不能了解别人在说什么……”她浅浅一笑,耸肩接续未完的话。事实确是如此,没有她查理更能尽兴。他长于社交,喜欢接近人群交换意见看法。尽管他从来没有表示过她会妨碍他的兴致,但她相信有她在场,他必然会感到受限不少。她总是告诉自己,她不是不喜欢他那些聪明的朋友,只是和他们在一起不自在罢了。但她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他们轻视她。或许是因为她婚姻的状况而使她过分敏感。无论如何,在那些晚餐聚会中她总觉得如坐针毡。

  “不管怎样——”查理的微笑中有着微妙的含意,他期待她能成全他的希望。“我想要你一起去。大卫也会来,你不是满喜欢他的吗?”

  是,她是喜欢大卫,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的妻子费妮。主要是因为费妮一有机会就跟查理撒娇、抚摩、娇笑、轻槌,甚至往查理身上贴近,彷佛她是个令人难以抗拒的女人。她四十岁,但行事却像十六岁的样子。如果法国女人的形象是优雅、风格与性感,那么费妮似乎是个极端的例外。莫丽见过大部份较年长女人所展现出的妩媚风韵,均远比年轻女孩来得动人,是生活历练造就出她们的自信、成熟和智慧。但费妮却不属于这种典型。遗憾的,聪敏如查理者,竟然看不出别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实:费妮是个祸水。

  如果莫丽一迳拒绝出席,查理仍然会赴约且不会再说什么,只是他的笑容将不再那么充满暖意;也许他并不自觉,对他认识不深的人也很难发现,但她能察觉。她不愿为此拂逆他,只好强作微笑点头说道:“好吧,我去就是了。”

  “谢谢。我知道这对你并不容易,莫丽,如果你不尝试!就不会知道……”

  “我可能会错过的事?”她替他结尾。“我知道,而且我也试着要这样做。只是,这是一种和我所熟悉的完全不同的生活型态。”

  “你很刻意在修辞。”他笑着说:“贝克福的人一向是直言无讳的。”他靠向椅背,指尖在颚下轻弹着,嘴角一抹玩味的微笑,“我真想知道你的朋友对我们婚姻的看法。”

  “大概是觉得我适得其所吧!”她轻声说。“嫁给一个冒险家……”

  “冒险家?他们这样称呼我?”

  “嗯。”一个靠不住的冒险家。但她不想这么告诉他。况且,那也不是事实。

  查理手支着下巴倾身向前,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看似乐于自己的恶名声。“还称我什么?败类?恶棍?他们一定说:‘噢、他啊——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有好下场的。’也许吧!也许有一天他们的预言会成真,我只希望到时不会把你拖下水。莫丽,其实你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不!”她急于反驳,声音有些失控。“不!”她和缓再重复一次。

  “是!”他执意这么认为。“如果你不是为了找寻你祖父的坟墓到多维尔;如果——”

  “世事随缘遇合,没有什么如果不如果。”她断然打断他的话,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那“不是”她前来法国的原因。为了双方的和谐,查理可能故作相信,但她总认为他有所怀疑。就像她一样,他也小心翼翼地维持这桩婚姻。她直视他的眼睛,强迫自己微笑。“你并没有强迫我。那天是我自愿要安慰你……再说,我也可以否认你是我肚里孩子的父亲。”

  “嗯,但你没有否认。也许大多数的人都比我有资格为人夫、为人父。但是,如果你没有告诉我,而稍后我发现你怀了我的孩子的话……”

  他会狂怒吗?她知道他会。有时她颇惊讶于他似乎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她很希望能和他好好谈这件事,但由于她心虚,似乎总是不可能。也许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去碰这个话题。“你怎么会发现呢?”她带著一丝不自觉的轻佻质问他。“你和贝克福已没有任何联系了。我也可能有很多男朋友,其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也许吧!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他坐直身子,笑得有些异样。“我现在不已成了你的丈夫?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丈夫……”

  “是!”她勉强笑了笑。“但是你用普通这个形容词未免太平淡了吧?”

  “老实说,你是不是厌倦了这种平淡的生活?”他突如其来地问道。

  “我很满意目前的状况。无论如何,我喜欢成为赛马主人、娱乐赌场股东,及知名游艇高手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妻子。”

  “有什么名气!”他自嘲着,嘴角向下撇。

  “很有名气。”她反驳,边打量着他强壮动人的面庞和他望向桌面的邑郁神情。她怀疑他后悔娶了她。对他而言,这是否像是输了一场赌局?他是否原预期她会拒绝他的求婚,但她却没有?即使她问他,他也不会给她答案。但她知道婚姻原不在他所规画的生活型态中。他自始即坦承从来没有打算要结婚。他真的陷于进退两难的困境中吗?“和我结婚你牺牲了选择的自由。”她平静说道,觉得他也会有所共呜。

  他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抬起头面露微笑说道:“选择什么?女人吗?女人对我从来没有那么重要过。我是喜欢女人、喜欢有她们作伴,且也曾跟一些女人上过床!”他展现充满魅力的笑容接续:“但没有一个女人令我恋栈。事实上,我很高兴娶了你,你不知道吗?”

  “是真的吗?”她微笑着,知道那不过是谎言。

  “当然。对于我厌倦了的地方我总能找到藉口离开,对任何纠缠不休的女人也是一样……”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转趋严肃续说道:“我唯一的不安是可能会伤害你。你知道,我一直往自我毁灭的路上走。我需要不断测试我的能力,才能以我的机智向世界挑战。我乐于迎向危险,但我要赢……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和孩子生活无虞,之后就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略略耸肩,情绪又再度转换。“今天要什么?选购婴儿车?”

  他先前的话令她感到有些悲哀与消沉,她努力挥却黯然的情绪,然后摇摇头。“现在还太早了。我想等到最后一个月时才选购婴儿用品。再等八个星期而已,很快的。”

  “我实在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着手’这些事。”他的神情令人发噱。“现在就该把护理用品都准备好,且选好婴儿衣物。”他低头,注视桌布上浮印的花纹,平静地像是在做告白:“莫丽,我真的对要当爸爸感到惊慌。我无从‘想像’我会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我可以想像得到。”她温柔地说:“你会保护孩子、关心孩子并且和孩子一起游戏。你会是个完美尽职的父亲。”

  “我还是得好好想想做爸爸的职责!”他陡然起立令她吃了一惊。“我现在得走了,我和人约好要商谈那些马的事情。我一、两个小时内会回来,然后我们再上街。”当他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蹙眉向她问道:“你今天不是要上医院检查吗?”

  “嗯。下午两点。”

  “好,知道了。待会儿见。”他随即出门离去。

  她食欲全消,叹了口气靠向椅背。哎!查理!她似乎愈来愈难在查理面前表现出轻松和友善。她怀疑他也一样。但如果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抗拒,或是对于她真正的感受有丝毫的暗示,查理必然会感受到威胁而想逃开。她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不知道——或不愿承认——要背负这样的包袱是如此的困难。而两个人都在做违背自我的事,又是何其不幸。

  她紧握餐巾缓缓吐了一口气,想宣泄掉查理的情绪带给她的压力。自我毁灭……他会为了看似无稽的奇想做出最疯狂的事:驾游艇竞速;往标有危险告示的滑雪道俯冲而下;为一张牌孤注一掷……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需要一再向自己的极限挑战。这是否和他的成长背景有关?和贝克福有关?她不知道他的秘密,也希望他永远不会发现她的。尽管他怀疑他们的相遇不是一项纯然的巧合,但毕竟他无从“确定”。

  她丢下餐巾,缓缓起身踱向阳台。安坐在一把铺有软垫的椅子上,注视着延展于眼下的城镇。查理,他丰富了她人生的色彩!赋予她生活神奇的感动。对她而言,任何其他的男人都已微不足道。他曾是她的梦想,而今她的美梦成真,但她不希望他察觉到她在感情上对他的强烈需要与依赖,只希望他认为她对他不过是对待昔日童伴的感情,就像他对她一样。因此她必须刻意松弛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关系,绝不让他感到羁绊束缚。她需要他,不能没有他,但他却需要自由,一如一匹脱缰野马。但如果她够小心、够聪明,也许他疲倦时总会回到她身边。

  她的目光涣散,心思回到六个月前他们在港口相遇的那一天。说得更确切些,那是她刻意安排的邂逅,处心积虑操弄着机缘。如果他发现了呢?她轻颤了一下。不!他绝不会发现,因为那是他永远无法了解的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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