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我们再等一等……」一道中年女声。
「再等一等?还有人要来吗?」清扬的男嗓慵懒回应,一双招艳的漂亮桃眸被恒藤司惺忪半垂掩。
眸光不经意扫过腕际上的Piaget表,十一点三十五,呵噢噢……
双亲事前没知会他一声,突然连袂杀来他的公寓,只意味着两种可能──
远在大阪的祖宅不知道又有谁闯祸,让奶奶大发雷霆,需要最舌粲莲花的他出面帮忙解决。
要不然,就是有桩阴谋正在悄悄进行……最好不是这种。
在嘴巴开到最无限时,恒藤司还记得把菜单目录举挡到脸的前方。
食指往眼角一揭,哎呀,眼泪都掉出来了啦。
巴掌般大的脸的好处,是能轻易找到一片遮去他最丑一面的东西,呵噢噢……忍不住地,恒藤司又打了一个好大的哈欠,几乎要把嘴撕裂般。
坐在恒藤司对面的恒藤挚星和妻子颜雪哝对看一眼。
恒藤挚星以眼神下达命令,后者无奈点头,想着怎么说服生性最憎恶被人摆布的司接受即将发生的事。
想到他知道之后的反应,颜雪哝愈想愈慌,从皮包抽出丝帕,两手攥捏着,感觉像是抓到了勇气般后,才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司,我们还约了你堂伯母……」
「由希堂伯母?」颜雪哝的音甫落,恒藤司迅即攫断她,抬头佯惊反问。恁是睡不饱的浑沌此时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将挡丑的菜单目录拿下来,抵着桌沿摊开翻动,状似专心在研究待会要吃什么奇巧美食的眼微瞇,脑筋则飞快思索他们找堂伯母来的原因。
族系虽庞大,会经常往来的往往只有几户人家。由希堂伯母性喜静谧,与从政的克己堂伯分居多年,独生女爱子的个性活泼外放,让没有弟妹这类小玩具可欺的他很疼爱。
同辈相熟,并不表示上一辈的也相熟,亲亲爱妈和不多话的堂伯母就他印象,互动很少,忽然熟络,分明有阴谋。
儿子敏锐的反应,瞬息变换的神情,没有逃过曾经纵横商场数十年的恒藤挚星。萃亮睛眸和妻子颜雪哝对看了一眼,再度以眼神暗示:速决!
「我是想很久没见到堂嫂她人了,既然有来东京,就顺便……」发现自己对儿子无法撒谎,颜雪哝转向丈夫求救。
感受到臂袖快被人给扯破了般,恒藤挚星抽回寻人的目光,妻子沮丧的表情即映入眼帘,眼角余光睐及儿子翘扬的两边嘴角,得意──
不忍心见镇日周旋贵妇聚会的妻子惨败在智商有一九O高的儿子手里,深爱她的男人决定帮她出头,扳回一些颜面。
衡酌了一下,恒藤挚星决计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司,今天之所以找你出来吃饭,是因为你堂伯母想介绍一个她觉得不错的女孩子给你。」
「说笑的吧?」一看到亲亲老爹没有笑意的脸孔,恒藤司深深瞭悟,他正经八百得很。
「是你奶奶的意思,而你堂伯母身边刚好有个现成人选。」用最简单的方式交待完,并将责任撇得一乾二净,绝不让「两代」亲子关系,再生间隙。
听亲亲老爹的口吻,好像只剩下他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相片呢?你们全都看过了?」
「只有我们和你奶奶先看过,你大哥他们也还不知道有相亲这回事。」见儿子恼地将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孔皱成一团,当妈的不忍,急忙安抚。
「你们……唉……」恒藤司偏下头去,唉声叹气。
恒藤挚星紧追着问:「我们怎么了?」嘴里的关心和等着瞧好戏的表情南辕北辙,一双经岁月洗练过的锐眸紧盯。
「你们都知道要事先跟人家约好,却不舍得拨空跟我说一下?我的老天……亲情沦丧?太可怕了!万一我临时出远门,或是学校突然替我接了外地讲习,你们届时怎么跟人家交待?」
不知晓被人当成楚门Ⅱ,恒藤司演得浑然忘我。
停顿换气后,继续挥洒激昂。「也不想想,会让娴静的由堂伯母兴起当介绍念头的人,气韵上,绝对是和她雷同;心思也绝对和她一样,纤细敏感。若她们来时只看到你们两个,那个女孩子会怎么想?会以为自己还没出击,就被三振了,想不开,跑到东京塔跳楼自杀,会……咳咳……」
恒藤挚星见状,没有半点父子之情地哈哈大笑。
贪急烫嘴,功亏一篑!
「咳咳咳……」伸指指控,恒藤司咳得无法说话,两眼通红泪猛飙。
恒藤挚星更是笑不可抑,连颜雪哝也逸出淡淡的笑。
为人父的拿出残存的善心,端起桌上的水杯放到仍咳声停歇的人面前。
「喝水吧。事前跟你说,好让你有机会开溜,嗯?」
「父亲,当面拆穿别人,太不人道了吧?」
长篇大论还有段沈痛告白未抖落,被未竟功成却逞色的得意搞破坏,想到败在微不足道的口水上,只能说作戏的功力有待再加强。恒藤司喝口水后,拂恼拨发撢衣。
颜雪哝动作优雅的啜饮温茶,安静地看着父子俩斗嘴。
「人不人道的问题,我想Sabaoth会比我更清楚,对不对?」恒藤挚星掷出一记你知我知的眼神。
老狐狸!明知他刀子嘴豆腐心,不会当真当个独善其身的学究,而坐视兄弟们忙不过来不理,却故意大方放走他,当年说的漂亮话,他还犹然在耳。
「贻笑大方了,区区一个小小人资,怎么敢知道得比手握百分之十的大董事还要清楚呢。」漂亮的五官祭出缤纷粲笑,俊气昂昂的令人招架不住。
「你刚才的情绪若再密凑些,我就会考虑装胡涂。」松嘴指导后,大董事脸上笑靥转深,有着为人父的得意,也渗着幸福的无奈。
亲生的两个儿子中,没一个是像他的。不止五官不像,连性情也不。
他另外收养了两个男孩子,「多功能」的功用外,兼弥补妻子很爱孩子,却因身体不适生育太多的缺憾。
小儿子司,像碧玺般,看似透明,却又让人无法窥透。
漂亮小巧的脸蛋、招艳的桃花大眼全肖似老婆,个性和大养子阿昊很像。这两个人被大儿子牧喻为:血液流着疯狂因子的半正常人,随时会High。
小养子阿智的深海性情,和孤僻冷傲、气韵宛若苍松的牧,可归为一类。
依照出生年月日排顺序,牧最大,其次是和牧同年不同月的阿昊,阿智比司大两岁。
当初的设定,是牧配阿昊、司配阿智。
虽然后来有些出入了,但个性上的相似度也二比二,平手。
不然,由哪一派来主宰家里的气氛,都是一大祸患。不是终年下雪,就是整年圣诞节。
快扬的嘴角斜垮,恒藤司怏怏耍赖起:
「好歹你儿子我是个知名大学的副教授,被我混吃骗喝的学生每个都赞声迭迭,被你批得连个二手货还不值,我真怀疑自己是否是父亲的孩子哟。」
「呵,不过是一群未经人事的呆孩子,哪分辨得了真假货……」
嗤,老狐狸没上当!
谄媚阿谀陪笑时,两只桃眸向四周烁烁溜去,不忘边安抚:「不是每个人都有父亲大人您的一半聪明,就是因为学生呆、好骗,才有我立足的地方嘛……」
「如果你敢在还没见到人,就给我逃了的话,我马上打电话告诉牧,说你回心转意了,愿意放弃执教,从此一心为公司效命。」
刚抵达门口的眼神惊定住,眷恋了好一会后才缓缓收回。
臭奸诈的老家伙,明知他的罩门在哪,竟还不顾情份地抬腿猛踹。
「唉,被人掐住不放的感觉──真是恶呀!」
恒藤挚星的一脸平静,陈述:「想你大哥到头来,还不是进公司担起大任,你就别挣扎了,反正迟早有这么的一天。」忽瞥见出现在门口的熟悉人影,他咧开嘴笑。「可终于来了。」
夫妻默契无间,在恒藤挚星迎上去接人时,颜雪哝马上替儿子恶补对方的基本数据。
「司,站在你由希堂伯母身边的女孩子,叫石桓熏季。」她也只记得这个。
「嗯。」敷衍应了声。
「司,看一下,石桓小姐长的很漂亮呢。听你堂伯母说她的性格很好,所以才想介绍给你……」颜雪哝露出愉悦笑容,逗哄黑色心情的儿子。
拗不过亲亲爱妈的软调子,恒藤司转头向门口,朝姓石桓的女人瞅去。
不难找。已届中年的父亲风采依旧,看到他的背影,自然就看到堂伯母及高过堂伯母半个头的石桓熏季。
以桃太郎闻名全世界的日本人来说,石桓熏季的个子算高,一七五有吧?!
身上那袭橄榄绿的纱洋装被她细致的骨架子,撑出飘飘欲飞的不真实感。
削肩无袖露出大片雪臂,左臂上贴了黑金色的图腾纹饰,另一手上挂了只嬉哈复古的小皮包,柔顺中带着叛逆不羁,挺另类的奇颖打扮。
纤足上,一双黑色露趾高跟鞋,将她原本就高的身段,撑得更高不可攀。
至于飘逸衣料下的三围嘛……他耐人寻味的眼光刻意在她高耸挺立、线条完美的胸围上,多逗留了几秒。
由希堂伯母挺了解他的胃口的嘛!他对无法一手掌握的女人,没有好感。就算她长得多美多娇艳,他也懒得回眸。
记忆的某个角落里,他似乎也曾经对一个女生如此惊艳过。
满意的眸光继续往上爬,爬到了白晢纤细的脖子时,僵了一下,困惑倏地解开,眸光才又开始游走。
立体精致的五官,褐色的波浪卷发,一如那时,冷冷的、艳艳的。
他终于找到二年前惊鸿一瞥的堕尘天使了!
今天,又十分凑巧的,她和他再一次撞上同一件饰品──
她跟他的脖子上,都系着Class One系列的镶钻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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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金泽由希率先弯身致歉。
「不,是我们早到的,堂嫂。」恒藤挚星说完,视线自然往旁移至金泽由希身边的人打量。
第一眼的印象,这个女孩子很高。接着,阅人无数的精锐苍眼,费了一分多钟,便望穿精致五官下的真性情。方脸上的欢欣,悉数敛藏。
这位小姐和司一样,都是属于金刚烈性子的人。硬碰硬,铁定两败俱伤。
「很抱歉,是我迟到的缘故,让您们浪费不必要的等待时间……」石桓熏季也跟着弯身致歉。
「别介意,我们刚坐下不久。」场面客套话,恒藤挚星不会遗漏。
男方代表的语气,一下子遽降,再鲁钝的人也嗅闻得出不对劲来。
熏季趁着慢慢起身之际,俏睫掀抬,循迹渐找,寻找一道严重干扰她思维的热辣注视,从不远处递来……她找到了。
对方不因她的发现而回收他的视线,依旧大方凝望,甚至挑眉挑衅,一女一男的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谁不让谁、谁也不肯先收回的用眼神打架。
彷佛觉得这样对望太没情趣,对方居然趁她换气时,转换战略,眨眼递送秋波,害她差点被吸入的空气呛到。
没礼貌的家伙!熏季射出她认为最冷的瞪视,以为会将对方打败,没想到对方比她更绝,以粲然笑容接招,啊,她被打败了。
怔忡间,熏季被金泽由希拉着手肘带入座。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那个无赖男子正正方方的摆在她对面的位子上,脸上仍是碍眼的笑容。
在金泽由希为双方简短介绍时,熏季扯了扯脸颊上的肉,勉强撑起一抹笑。
看到她僵硬的陪笑脸,恒藤司差点忍不住地当场爆出笑声。
两个人面对面而站,她一七五,加上有跟的鞋跟,差不多要与他齐高。
又发现他们有了一项共同点──容易喜形于色。
纷纷入座后,三位熟男熟女闲话家常了起。
熏季本想调开头,右脚鞋底被人触了一下。掀抬眼帘,在看到对面男人的动作后,她差点惊声尖叫。勉强维持的镇定,还是把她桌上的水杯打翻了。
「怎么了,熏季?」金泽由希搁下谈话,帮忙将杯子扶好,并招来服务人员。
「我、呃,我、我没事,金泽小姐……」呼吸显急,神情慌乱,也知道她的样子安抚不了任何人。「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推椅走人。
两位中年女因她说走即走人的率性,怔住了。
挑动人家惊慌失措的罪魁祸首偏下脸,掩嘴无声直笑。
对儿子个性了如指掌的家长,低声斥责:「别把小姐吓到了,司。」
两位中年女不解地望向恒藤挚星,以及暂时忍笑,端出无辜表情的恒藤司。
真倒霉!
不止恒藤司在心底猛呼诡计被识破的无奈,离席的熏季也一路碎碎念过去。
一冲进洗手间,她马上将脖子上的男士钻炼拉下,放入小皮包后,在镜前气呼呼地走来走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居然跟那个相亲的男人配戴同一款样式的项链。
不过那男的眼未免也太尖了吧?她也才刚坐下,椅子还凉凉的,他已经瞧见他们之间有个共同点。共同点?
熏季打了个冷颤,两条藕臂速即被窜起的鸡皮疙瘩,窃占布满。
他叫什么名字来的?噢算了,那不重要,干脆叫他眼尖男算了。
「呴,呴,呴。」由于脖子上的裸空,让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落寞。
但落寞归落寞,她也知道不能躲起来太久。
不情愿走出洗手间,发现原来的位子上空空无人。熏季才窃喜可以走人时,一只高高扬起的手臂打断了她的美梦。
又是那个眼尖男!
干嘛?看穿她企图似的,他──居然走过来逮人?
「呆在这里做什么?」恒藤司来到她面前。劈头问完后,眼往下溜,裸空的纤颈让他的眼瞳上跳闪一簇笑意。
「要你管。喂,你看什么看?」趁着主管离她很远之际,熏季大方做自己。
「要搞幼稚的话,回家去,我会跟我堂伯母说一声。」她的声音沙哑性感,和少女的外表不搭轧,造成他听觉视觉出现严重的落差。
「你!」熏季气得要用高跟鞋踩他,却发现对方早有预防,没有命中目标,还差点出洋相。
单手跩住她一条手臂,一等到她站稳后,恒藤司马上放开她。
「少丢人现眼了。」
「要你管。」回嘴的语气仍很不客气,但两脚却乖乖的跟在恒藤司之后。
快到新的座位前,熏季赫然发现,走在她前面的男人的两只大脚ㄚ,居、居、居然给她趿了双夹脚凉鞋?!
精致脸蛋顿时黑了一半,胸腔内,一股夺门而出的冲动油然滋生。
原本的方桌变成大型长桌,男方这边的亲属多了四大一小,男男女女两对,外加一个小男孩,连同她在内,这一桌共计十个人。
庞大的阵容,简直就是家庭联谊会。
新的位子,熏季自然被安排在恒藤司身旁。
金泽由希为熏季和四加一的加入者彼此介绍,心不在焉的她根本无心去记谁是谁,心底作好打算,吃完这顿饭,她跟这些人最好永远拜拜。
才刚坐下,又发生了一件挑战她EQ指数的事。
媒人金泽由希借口人忽然不舒服,要先回去。
当熏季错愕抬起头时,只来得及补捉主管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余光睬见两位女性加入者对她的关怀眼光,她礼貌性地扬了扬唇,假装不受影响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啜饮。
不然还能怎样!跟着逃吗?
她才不要,那很丢脸,而且干嘛应了那个眼尖男的话。
「堂伯母还是喜欢安静?」男加入者之一,满嘴巴的生鱼片,音囫囵。
「嗯嗯,阿昊,你说错了。堂伯母刚刚还和妈妈有说有笑的。看到大哥嘛,会让她想到克己堂伯,两个那么样的相像,难怪她会不舒服。」
「不舒服?哈,让奶奶听到,她可是会宰了你喔,司。」嘴里的生鱼片吞下后,绿光臣昊嘻皮笑脸地煽风点火。
抬杠的两人,除了动嘴巴,还拿手里的筷子当武器,抢挟对方要挟的菜。
「我怕什么,挑起话题的人是你,头一个抓出来宰的,也绝对是你;况且我和阿智约定好,这辈子富同享、难与共,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抵挡。」恒藤司说的志得意满,俊脸扬向半空。
熏季头低低的安静吃餐,斜对面的男人跟她旁边的一直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如果一次,可能刚好在东西塞进嘴,有人问话,不方便让对方等太久,就手稍微挡在嘴前,边吃边说,但是他们一直啊。忍不住地,她瞥过头去看他们是不是吃了橡胶,不然怎么嚼那么久。
一看,小手摀住吃惊张开的嘴巴,眼部表情拧扭。
抬高的脸回复到正常位置,恒藤司便对上她犹如见鬼惊魂的表情。这种反应,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一点儿也不陌生。
她也只是俗气女人之一!
遗憾放心底就好。恒藤司开口逗她:「看我就饱了?妳还真好养。」
「好丑、好恶心!」还记得自己是这桌的弱势族群,熏季没有批评得很用力。
「妳说什么?」只见她嘴巴嚅动,声音没有听到。
熏季用力深呼吸一下,压低声音,「你没有自觉自己还在相亲的现场啊?」
「有啊。」恒藤司一手支颐看着她,嘴巴张大口地咬着另一手拿的串烤。
「那你可不可以形象稍微顾一下?」就算你不要做人,我还要,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啊。
「妳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一惊,熏季连忙否认。「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喂,你还没说可不可以。」
恒藤司眼眸晱瞲她一会,用他认为的平静语气道:「天使,男人再帅,也是会挖鼻孔放屁,世上没有完人。」在她被他的回答愣住时,他哈哈大笑了起。
怔愣过后,熏季发现整桌的人都在看他们,噢不,整间餐厅的人都看向他们,耳畔高高低低的笑声犹如魔咒般,她垂脸抚额呻吟。
她的反应,更是让恒藤司笑绝,停止不下来,猛拍桌助兴。熏季遮脸的部位愈多,他笑得愈失控,眼看要跌股落地了。
男加入者之二,恒藤牧飙声制止:「司,够了。」
熏季抬眼要感谢好心人士的帮忙,一看到他冷声外的眼角笑意,如星子的眼凝层霜,胸腔内的冲动却火热到达顶点。
一直留意熏季的颜雪哝,在她用屁股将椅子往后顶之前,按住她掐紧的两拳,用只有她跟她听得到的音量,诚恳的说:
「石桓小姐,很抱歉。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是我们的错,希望妳别介意。妳何不当没有相亲这回事,纯粹只是大家坐下来吃顿便饭,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被当场逮住,精致脸蛋像着火般。
长辈都和颜悦色了,她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发作,她又不是隔壁那个没礼貌的家伙。虽是这么地劝着自己,但怒火却是难抑,抬起眼,慈蔼的笑脸对着自己,熏季只好硬着头皮、硬着声音:「呃嗯、呃,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颜雪哝放下了心。其实,她还满喜欢这个有个性的女孩子。
几道菜后,半饱的人嘴又痒了,绿光臣昊眼飘了飘。
「噫?今天你们两位是主角耶,怎么这么安静,多聊聊啊,藉由聊天可以促进彼此的认识,光看一张外表不准啦。司,小姐害羞,你该多多主动。」
「阿昊,听起来,经验丰富哦?」
「你──」一男一女同时发出声音,手指头指的人,不同方向。
绿光臣昊在向旁边的娇人儿安抚时,不时用眼光毒杀恒藤司。他用短短的三句话,就挑得一对情侣起内哄。
也许是因为整桌那个人的声音最聒噪,也或许是他名字里的『昊』,熏季突然觉得这位阿昊先生很眼熟。
刚挟起一朵腌菊花含进嘴里,又是突然地,她想起了这位阿昊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了──总公司的绿光特助,大总裁身边的二大红人之一。
她细细咀嚼,慢慢回想。
方才眼尖男提到一个叫阿智的人,全名应该是叫信夫关智,和这位阿昊先生之於大总裁的功能,是一样的。
在场三个人,连同信夫关智,如此推算下来……在场的另一位男人,应该是大总裁本人。她的相亲对象,有八成的证据显示,真是大总裁家的恒藤司……
呵,彩乃这次还真的歪打正著。
想著想著,忽地看到了侍者将鱼汤端上桌来,她的脸顿时一亮。
不像之前那几道菜,都是等人动过後,她才意思性地动一下筷子。这次她抢先盛了一碗,大啖了起来。
碗内白烟冉冉飘动,迷迷蒙蒙间,她又发现到一个怪现象,整桌的人,只有大总裁和他身旁的女子没和颜雪哝说话。
大总裁一心专注在他身旁的女伴,和她怀里的小男孩,脸上的表情与眼里的深情,和一般人对超级大人物的刻板严肃印象,是那么样地回然不同。
好比叔叔,他不论是在人前或人後,都无视他女人的存在,会想起,大概只有想到床上翻来滚去时。
女人一定要这么可悲吗?不全然是,至少眼前她看到的,个个是幸福的小女人样。
一古脑的街动,让她忍不住挨近恒藤司,轻声咬起耳朵,「恒藤先生,他们是你大哥、大嫂?」和人聊天聊得眉开眼笑的恒藤司笑容停住,斜斜睨著薰季。
她第一次主动找他讲话。
虽然他的嘴巴又要吃又要说,忙得不可开交,但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留意著她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发现她爱吃鱼、不吃肉,对蔬菜不挑食的习惯。
因他不语的凝睇,羡慕别人的两颗大眼,渐感不自在。
恒藤司也发现她尽力在维持镇定的假象,只是不太成功。遂玩笑地回答,「错,只是一对超级无厘头的情夫情妇。」
这——
如星子的美眸,怒瞪著又和绿光臣吴聊起来的恒藤司那张漂亮侧脸。
它只是想要确定她倩测的对不对,而他有说等於没说嘛。
薰季又再问:「她不会就是最近被媒体炒得火热的『神秘女主角』吧?」
几次看到同事塞过来的报导,她只看标语,上头好像都是这么写的。
难怪标语要不得如此耸动,因为附在报导上的相片不是太远模糊不清,不然就是只照到人家的朦胧背影。
目睹大总裁和神秘女主角的一些小动作,看得出两人鹣鲽情深。
如果让那堆光看报导就羡慕到口水乱喷乱洒的女同事也亲眼看到,可能会兴奋到抓任。
「神、秘、女、主、角?」原本俊昂的粲笑,缺陷了个角。
以为窥具内幕的薰季,继续两颊红红的,小手忘情地拍上恒藤司的手臂。「对呀,没想到我这么荣幸,能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还和她同桌吃饭。」天马行空的想像。
呵呵呵呵呵……
但她娇俏笑靥没多久就转淡。
因为他火辣露骨的视线盯著她不放,很难叫她再高兴下去。
「要不要叫她帮你签个名?」她的笑像有股魔力般。恒藤司将对她产生的悸动按捺下,连忙顾左右而言他,但诚实的薄面却出卖他,悄悄泛起微红。
她无意纠葛,只打算一餐之缘。两只小手连摇,「不、不用,我用看的就很满足了。」一看到他收回干扰人的视线,她又转回去看那对恩爱的鹣鲽。
堵到没缝可渗透的回绝,以及害怕被纠缠的肢体语言,伤了高自尊心的男人。
从那一刻开始,恒藤司便当没石桓薰季这个人的存在,整桌气氛照样和乐。连後来薰季去上洗手间,之後直接绕道走人,也没人察觉,不知是故意或是无心。
离去前,她瞥了恒藤司最後一眼,潇洒地走出餐厅大门。
男主角都不甩她了,他的家人自是不用说。
如颜雪哝所言,像没了相亲这回事。
假日午后大街,人潮盛况犹如挤沙丁鱼般,高挑的身影迅速淹没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