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方便打扰一下吗?”
门板一阵轻敲,丝薇拉美艳的脸在门后出现。
芳羽抬起头,给她一个微笑,不介意她的打扰,随即又匆匆低头工作。
“什么事?”沃夫问。
丝薇拉想想也真奇怪,沃夫有自己的书房,主卧室内也有完善的办公区,然而近来他最喜欢窝著的地方,却是他赠给当家主母的个人书房。
午后时分,芳羽总会在这里处理翻译稿件,而她那很MAN的主子就会带著笔记型电脑,到她的房间里处理公务。
“一些工作上的事。”她趁芳羽没注意,偷偷使了个眼色。
沃夫会意。他立刻起身,到芳羽身边,在头发盘起的她颈间,印下一吻。
“我出去处理一下,要我帮你带点什么东西进来吗?”
“不用了,中午吃好饱。”她随即埋首在书稿当中。
“那帮你带杯果汁?”
“好啊。”她匆匆一笑,鼻子又埋回稿件里。
沃夫知道丝薇拉使的眼色具有特殊意义,代表有些事并不适合在芳羽面前说,因此一路领著她和班森,进到他的个人书房。
“怎么回事?”
“刘子飞最近买了一把枪,登记在他名下。”
“所以他从奸诈狡猾、罪该万死的混蛋,升级成了携带武器的混蛋?”
沃夫抿著唇,评估情势,手指轻扣著桌面。
“不。”丝薇拉解释得更清楚些。“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迷恋武器的混蛋。他跟崔琳都是射击好手,也都是当地一家射击俱乐部的VIP。”
“还有呢?”
“刘子飞把卫展翼请到了奥兰多。”班森回答。
“芳羽的兄长到了?”沃夫眉一挑。
算算他也该是时候,跟大舅子见一面、聊一聊了。
“刘子飞最近动作频频。看来这个鼠辈好像胸有成竹,我看他没有放弃芳羽的打算。”丝薇拉一脸唾弃。“真不知道他拿什么脸去见芳羽的大哥?他都不怕干过的好事被揭穿吗?”
“一个美人,一大笔钱财,对必须在家族企业中抢出头的他来说,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豪门争权,沃夫很清楚。
“但,卫展翼看起来并不好骗。”丝薇拉打开笔记型电脑,把照片点选出来。
那是被派去跟踪刘子飞的人拍的,将卫展翼在机场昂首阔步、刘子飞在后头苦苦追赶的模样全拍了下来。
“他们有什么动作?”
“明天,他们就会?程到迈阿密来。”
沃夫轻笑。“看来刘子飞终于把我供出去了。”这也意味著,他打算放手一搏了。
“接下来怎么做?”
他沉吟了下。“守株待兔。”
“你打算守在哪里啊?”丝薇拉问。“你确定不先发制人?”
“不了,他们知道该去哪里找我,而我就在那里候教。”况且他不以为,以刘子飞的能耐,能挖出更多他的背景资料,他顶多只知道,能在Qaf找到他。
他交代下去:“把卫展翼会感兴趣的资料全准备好。刘子飞请来了我的大舅子,还买了把枪,以为万事俱备,我们可不能随便应战,教他失望了。”
“是。”
“这件事要先告诉芳羽吗?”丝薇拉问。
“暂时不。”先告诉她,没有好处,如果她吵著提前见哥哥,会坏了整个局。
“可她很想念家人。”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女性盟友发声。
“我知道。”沃夫思索了一下。“我会带她一起跟我一起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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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隐下,黑夜来临。
“今天怎么这么好,吃完饭后还带我出来兜兜风?”芳羽坐在汽车里,兴奋地左看右看。
自从进了沃夫宅邸,除了去结婚注册那一天,她从来没有外出过。
一来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到处乱跑,不急著认识这个陌生的城市,二来是他们家太大了,要散步、要野餐都方便,没有理由特地往外跑,三来就更扯了──为了贝比,沃夫居然买了全套的医疗器材,产检都在自家做。
关于这一点,她已经数落过他夸张的大手笔了。
他们到处游车河,她虽然兴奋能出外吹吹风,但也注意到,沃夫有些沉默。
事实上,是太沉默了,她有些起疑。难道他有心事吗?
“今天会不会太累?”他探过手,摸摸她的脸颊。
“还好。”
“我们到Qaf去坐一坐?”
“……好啊。”她愣了一下,心想也许他有公事要顺便去处理,但心里还是很疑惑。
虽然他从来没有明说,但她看得出来,沃夫把工作与她分得很开。
工作上的事,他一向只跟班森、丝薇拉讨论,有一回她想在他的书房列席旁听,还被他请回主卧室休息……
“胎教也分适当跟不适当,我们要开会讨论的事,就是属于不适当的胎教。”
“你们要在里面共谋杀人大计吗?”当时她开玩笑地问。
“不。”他亲她一口,亲自把她抱回主卧室。“我们的贝比在满十八岁以前,最好给我离酒精跟夜店远一点,就算他老爹做这一行也一样。”
言犹在耳,他居然把怀孕的她带到Qaf来了。
其实Qaf讲究的是情调,跟一般霓虹雷射球乱闪、烟雾缭绕、音响炸翻天的夜店完全不一样。
这里走的是高档层次,有举目望去的优雅奢华,也有低调隐私的悠闲气氛。也正因为这样,知道她不可能钻进闹哄哄的Qaf扭腰摆臀的崔琳与刘子飞,才会选中这里,当作下手地点吧?
沃夫开口:“过来这里,是因为有访客将会到这里来拜访我们。”
“谁?”看著他的神色,她忽然有所了悟。“该不会是……崔琳他们吧?”
她隐约嗅得著这一、两天,浮动在沃夫、班森、丝薇拉之间的诡异气氛,仿佛如临大敌,又像山雨欲来风满楼,三人的态度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沃夫答应过,会给崔琳观察期,但不许她去通风报信。如果崔琳够聪明,知道她犯了沃夫的大忌,就不应该来赴死!
“不是她。”他淡然撇清。
顿时,她疑心大盛。“那会是谁?”
“上去等等看就知道。”他打开车门,抱起小腹微隆的她,从特殊通道上到二楼。
她心中惴惴难安。不管怎么想,会到这里造访的,不是崔琳,就是刘子飞,除此之外,她根本想不出其他人。
尤其当沃夫要她在房里等候的时候,她站也不是、坐也不对。她观望著当初被下药后,在第一时间内被送上来休息的房间,那种不安的直觉愈来愈强烈。
“芳羽,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上楼来看看她的丝薇拉,有些担心地问。
“你知道沃夫所说的‘访客’是谁吗?”她求救般地问。
丝薇拉一脸莫测高深的笑意。“虽然沃夫说过,绝对不能事先向你透露,但我可以保证,那一定是你意想不到,而且很久不见的人……”
其他的话,芳羽完全听不进去,她被自己的恐慌困住了。
老天,是崔琳!一定是崔琳没错!
沃夫一定是想,为了对她有所交代,当崔琳再次前来的时候,要她在场,亲眼看他发落,作个真正的决断。
喔,天哪!
“你的脸色太差了,我去楼下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请人帮你带一点上来。”一手负责店务的丝薇拉只是上来探看一下,又匆匆离去。
芳羽置若罔闻。她一心祈祷著……拜托,崔琳,求求你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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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卫展翼抬头看著Qaf的招牌。“你说绑架芳羽的男人,就在这里?”
“是的,他是这里的老板。”
“迈阿密跟奥兰多是两个城市,相距不算太近,为什么喜欢静态活动的芳羽会跟夜店连上关系?而且还是远在迈阿密的夜店?”
刘子飞愈来愈觉得,当初鼓吹卫展翼到美国来,不是聪明之举。
本来他是盘算,让卫展翼瞧瞧堂堂刘家的财力、门风,让他看看自己温文儒雅的一面,并且解释他与崔琳情已逝,正全心全意追求芳羽的个中因由,促使卫展翼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
然──卫展翼并不像他想像中那么容易应付。
他不像其他人,面对家人失踪时那样惊惶失措、六神无主。
事实上,他太镇定了,镇定得就像这只是一趟普通的洽公行程。那双犀利的眼神,仿佛要看穿他似的,每一次抛丢的问题,都攻得他回应不暇。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吗?
难道未婚怀孕的卫芳羽,还有脸越打洋电话跟哥哥们联络?
如果是这样,卫展翼怎么会来到奥兰多,寻求他的协助?照理说,他急著去见芳羽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全程都让他陪伴?
刘子飞不由自主地摸摸腰后。天气虽然热,但他仍穿著一件夹克,以便掩饰某样东西。
正当他们伫立在门口观望时,Qaf的大门打开了,走出一位笑吟吟的金发美女。她身穿晚礼服,细致的剪裁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秀出来。
“两位是卫先生与刘先生是吗?”
卫展翼沉著地看了她一眼。“有何指教?”
“我是丝薇拉,在此恭候已久。”她浅浅一笑,不理会刘子飞黏腻腻的目光,缠在她身上。“沃夫先生吩咐,两位是重要的贵客,不可怠慢,请往这边走,我们上二楼谈。”
刹那间,原本眼睛还在大吃冰淇淋的刘子飞,知道情况不妙。
沃夫什么都掌握在手,正气定神闲地等著他们的到来。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对他大大不利的陷阱。
这时间,有关沃夫的种种传说,突然涌进他的脑海里。
“刘先生,你不跟上来吗?”丝薇拉甜媚地问。
他一定睛,卫展翼已经踏入Qaf,正瞪著钉在入门处的“规矩”瞧。
“刘先生?”丝薇拉看他浑身轻颤,内心暗笑。
标准的有色无胆!
如果他想转头就跑,最好先考虑清楚。她这双长腿可不只是长好看的,脚下的高跟鞋也绝非装饰用,对付贱男人,她最有一套了!
“请,刘先生。”她笑眯眯地看著他。
刘子飞硬著头皮走入为他开?的大门。
好戏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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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展翼与刘子飞上了Qaf二楼之后,即被带往休息室。
“请坐。”沃夫站起身,目光正好与卫展翼相交。
他伸出手,与卫展翼交握。
两人都在估量对方,坐下时虽相对默然,但彼此很清楚地惦出了对方的斤两。
卫展翼看著他。
这个名叫沃夫的男人是何来头,他还不清楚,但是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有著大将之风,眼神直视著他毫不闪烁,态度不卑不亢,有没有愧疚或慌张之色,光凭这几点,他已经比刘子飞值得信赖多了。
沃夫也看著他。
他相信能够咬牙苦撑十几年,一举为父亲复仇,并创立雄厚的商业帝国,这种男人绝不是简单人物。如果他会白白地被刘子飞蒙著走,福尔摩沙的“翼海集团”,也不致于跨海引起动荡。
“我是沃夫。”他率先开口,自我介绍。
“我是卫展翼。”
“而刘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刘先生,请坐,不要客气。”沃夫将对他所有的怒火,都潜藏在平静的面具下。
卫展翼直切重点:“听说,舍妹在贵府叨扰?”
“不能算叨扰。”沃夫说话有无尽深意。
“我想见见她。”
“她就在隔壁的房间。”在卫展翼开口之前,沃夫已经接下去说,先占了上风。“我相信你在抵达之前,已经听过不少关于芳羽失踪的传言。”
“是不少。”卫展翼生涩不动、神色如常。“尤其以芳羽被黑道拐走这个消息特别令我担忧。你就是那个‘黑道’吗?”
沃夫笑了,刘子飞也开始发抖了。
“是与不是,辩解无益。我相信你跟芳羽很久没见,一定很想当面畅谈。不过在那之前,我的手下准备了资料,都是有关芳羽的事,以及她当初为何会到这里来,又为何跟我在一起。班森,麻烦你现在就为我们播放影像。”
“卫先生,他这是缓兵之计。”刘子飞凑上去献策。他不知道沃夫准备了什么,但肯定对自己大大不利。“你应该坚持跟芳羽见面,然后马上带她走。”
“分离八年的时间不算短,卫先生想见芳羽也不差这几十分钟,就当是见面前先了解她的近况,有何不可?”沃夫笑道。
卫展翼轮流地看著沃夫与刘子飞,前者坦荡荡,后者常戚戚。
他手一抬,对班森说道:“有劳了。”
前方的大型液晶萤幕,立刻跳出影像,就从崔琳动手下药的监视画面开始了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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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立难安的情况下,芳羽决定出去看看。
她才刚打开门,一个冰冷的金属就抵在她头上。“进去!”
“崔琳!”她惊呼。
她把她推进去,枪口指著她。“坐下。”
“崔琳,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快点离开,别被沃夫发现,否则他会……”
“他会怎么样?管他去死,我们之间的恩怨该清一清了!”崔琳脱掉头套,黑色紧身衣上有泥灰石屑,看来是偷溜进来的。
芳羽不敢乱动,生怕触怒了她。
“崔琳,你得赶快离开,你这样做,反而会触怒沃夫……”
“沃夫沃夫沃夫!有男人对你死心塌地就了不起吗?”崔琳狂怒。“你有闲情担心我,不如担心你就快被我给杀了!”
“为什么?崔琳,你是为了杀我才来的吗?”芳羽不敢置信地问。
她又做了什么,让崔琳不顾危险地前来对她动手?
崔琳只要一想到正在隔壁房间的刘子飞,就更恨她好几分。
这几天,她冷眼看著他对卫展翼献殷勤,努力表现出“未来好女婿”的模样。他当真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她,全心全意都在卫氏兄妹身上,这让她就仇新恨全翻上来!
“当然。自从你出现以后,我的生活就变得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不管对谁来说,我都突然间变得不再重要了。”
枪口下,芳羽颤巍巍地回答:“你知道那不是真的。”
“那是真的。你偷走了我在家里的地位,偷走了爸妈对我的宠爱,偷走了所有人对我的关注,也偷走了男人们对我的目光与兴趣,还偷走了子飞!”
芳羽瞪大眼睛。她不知道,崔琳对她的恨这么深,她从来不知道!
“我本来是最受宠的小女儿,你一来,我却要像个小姊姊似的,去哪里都带著你,而你就是那种最讨人厌的跟屁虫,只会装乖卖可怜……”
“我不是装乖,也不卖可怜。”她太诧异,她们之间鸿沟竟然这么深。“我只是……”
“只是什么?”崔琳枪口一顶,冷笑著看她缩住。“只是成绩一级棒?只是拿全额奖学金、边读书边打工,让长辈称赞很上进?只是装出清纯模样,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是欲拒还迎地挑逗男人?”
芳羽拚命否认。“不是这样。”
“不是?所有的人都觉得你是,但你偏偏说自己不是?”
“崔琳,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我是到美国来投靠你们家……”
“也是来找我麻烦。”她根本懒得听。
“不,我寄人篱下,理当要做好所有的事,不让伯父伯母操心。我不能随心所欲,只能靠成绩证明,他们对我伸出援手不会是错……”
“到头来,他们还是错了。”崔琳扯下她的发髻,紫檀木簪掉到地上,发出脆响。“看看你,号称什么‘玉女’,肚子都被搞大了,不就证明你其实很浪?”
她一手揪住她的头发,一手持枪,枪口紧紧贴著她隆起的腹部,顺著滑一圈。
芳羽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老天,沃夫、沃夫!她只能在心中狂呼他的名字。“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贝比。”
她瞄了她的肚皮一眼,笑了,枪口重新顶回她头上。
“喔,不,别担心,我会跟你一起保护这个孩子。”
芳羽轻颤著,舒了口气。崔琳还不算太坏,至少她愿意跟她一起守护小贝比。
才这样想著,下一秒,崔琳的话立刻冻结了她的心。
“挺著肚子的你,说不定会让子飞死心,他再怎么想要你,也不可能接手当个便宜爸爸吧?唔,不过为了你们家的钱,他也许会考虑……这样好了,我保证,如果他说什么都要你,那我只会杀了你,让你怀著孩子死去,让子飞跺脚一辈子。”
“崔琳……拜托你,快点离开这里。”这些话如果被沃夫听见,一定会以终极手段,让崔琳追悔莫及。
她笑了。“不,我不离开,让我们去跟男士们打个招呼吧!”
“崔琳!”她不怀疑,只要到了沃夫面前,她就安全了,但崔琳呢?她只是在挑战沃夫的忍受度罢了!
“小心走,别打跌,保险拴已经开了,万一你一个踉跄,我可不敢保证子弹会不会就被我这样──扳机一扣,飞射出去──打烂你的头。”
崔琳近乎癫狂地笑著,押著她,一步一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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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所有的影像播放完毕,刘子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原先以为他可以辩驳些什么,但他根本做不到。沃夫的人马简直无孔不入,查出所有他觊觎、设计芳羽所做的小动作。
包括他购买特殊春药的药头、在帐棚里催促崔琳快点下药,还有他心怀不轨去找芳羽,让她夺门而出……原来他从那一晚开始,就被严密监视著。
不利于他的罪证随著时间前推后算,一一被找了出来,在萤幕里播放了一遍。
当卫展翼的目光狠狠地扫过他,就像刮起一阵冰风暴,让他不寒而栗。
“卫先生,我相信整件事有误会……”他虚弱无力地说道。
其实他知道,在道两个人眼里,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但是,他不可以就这样放弃,他得扭转乾坤才行!
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打开,崔琳挟持著芳羽,进入休息室。
那一刹那,沃夫的心跳几乎停止。
“芳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崔琳神不知、鬼不觉地闯了进来,还挟持了他心爱的女人!
“芳羽!”卫展翼也愀然变色。当他看到沃夫冷静的表情瞬间粉碎,就知道他非常在乎他的妹妹。
“沃夫……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芳羽慌乱地喊,刹那间领悟,原来这才是沃夫口中的“访客”。
“安静点,不尖叫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崔琳用枪柄敲了敲她的头,很满意刘子飞的眼神充满了惊愕。
心思电转之下,沃夫已经镇定下来,整张脸如罩寒霜。
虽然见到芳羽梨花带泪,随时有性命之忧,他的心绪乱得很,但他硬将这一切压到最底层。
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
他必须冷静处理,否则他会失去他心爱的女人,他会再度成为无家之人,而悲剧如果发生,他失去的会比过去多更多。
冷静!
他徐缓开口:“崔小姐,想必你不是从正门进入。”
否则她不可能进得了门,就算她经过伪装,她的脸部特征也已被扫描在黑名单之中。
“多亏了外头几根水管,让学过攀岩的我很容易侵入二楼。”崔琳面有得色。“我早就发觉你在监视我,这趟来迈阿密,我可是易容了好多次才成功。想必你的手下还尽忠职守地守在我的窗外,以为我正睡得香吧。”
原来她早有警觉!怪不得每次看报告,崔琳的动向总是平静得让人不解。
“这番大费工夫,想必你一定想达成某些目标。”沃夫冷静谈判。
他不看芳羽,怕一看心就乱。他怎堪忍受见她命在旦夕?
然而,虽然是第一天相识,卫展翼却与他有著绝佳的默契,在他谈判的时候,卫展翼不断地以眼神示意,要芳羽忍耐。
谁想得到,盼望已久的兄妹重逢,竟是这样的景况!
“我要卫芳羽的命。”崔琳毫不拐弯抹角。
“很干脆,就这样?”沃夫状若不经心地慢慢踅过去。
“就这样。”崔琳一手扣住芳羽的脖子,一手持枪抵住她的太阳穴。“只要她死了,子飞就会回到我身边,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喜了谁?
沃夫神情一冷。“把枪放下,我可以破例让你用芳羽的命,换回你的命。”
她一嗤。“换回我的命?”
“你在我的地盘对芳羽下药,不会以为可以逃过一劫吧?”
“啊,那个。”崔琳笑了。“我一直在等老天爷打雷劈死我。”
沃夫神情一冷。“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她将枪口一挥。“要不你找他算帐去,是子飞要我照办的。他哈死了芳羽,是他要我帮他下药。”
“你这个婊子,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在沃夫冷酷的神情下,卫展翼愤怒的注视下,刘子飞的声音愈来愈小。
看来,在卫展翼与卫芳羽面前,他得做些什么,才能扳回劣势。
他不由自主地摸摸腰后。是的,一切犹有挽救的余地,只要他使出一招英雄救美,所有的污点都能被忽略,而就那么刚好,他的枪法好到简直百步穿杨。
“不如这样吧,崔琳。你我各有所爱,我要定了芳羽,我愿意带她远走高飞,放弃一切,跟她去台湾;而你要定了刘子飞,你们可以在奥兰多过没有芳羽的生活──就像从前一样,他是你一个人的。”
沃夫又靠近几步,手里把玩著一个小物件。
“这样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你觉得如何?”
“你愿意跟她去台湾?”崔琳仿佛被打动了,握著枪的手劲放松,目光陷入迷离。
“当然。”他看著芳羽泪汪汪的眸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有芳羽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是她让我有了归属感,要我跟她回台湾,一点都不难。”
芳羽好感动,她不敢开口要求的事,他竟然自愿成全。
如果不是行动受制,她一定会奔跃上去,亲他一百下、一千下。
这是最好的礼物,一个女人能从男人身上得到最大的包容与宠爱,这句话从沃夫的口中说出,尤其弥足珍贵。
他原本是不懂归属感的,过去的时间他的心总像在流浪,世界上好像没有一个属于他的所在、他愿意永远停留的地方,而今他却把心交给她,在她身上,他找到了归属感,她心里好甜蜜也好快乐。
“没错,爱情就是这样,我对子飞的感觉也是如此……”崔琳失神喃喃。
“那就这样,让我们达成协议吧。”沃夫轻哄著。
“不,等等,你不可能舍得迈阿密的夜生活,暗夜大亨打算为了一个女人离开迈阿密?我不相信。”崔琳突然警觉起来。
“别把我想得跟某人一样。我会为她离开,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会为她不再回来。”
沃夫笑得极其自信。
“难道我就不能换个地方另起炉灶?我手上有的是设计图稿,我在哪里都能开夜店,我能当上暗夜大亨第一次,就能当上第二次;能在迈阿密当,在任何地方都能当。”
他说著,朝芳羽微笑。
来,过来,当我有了动作,你就立刻扑过来,千万别犹豫──他的眼神如是说。
她压抑著因为他的告白而升腾的欢喜,仔细观察他的眼色。
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就让过去的事一笔勾消。如果你杀了芳羽,下半辈子必须为她坐牢,她会阴魂不散缠著你,刘子飞搞不好又会勾搭上谁。”
这是最让人心力交瘁的谈判,看著心爱的女人受制,简直度秒如年。
“但如果你放过芳羽,你可以轻易将她从生命中抹去,就当她不存在。”
崔琳思索著,警戒渐渐放松了。
沃夫看得出她被打动了,但也知道,崔琳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或许在下一秒会大开杀戒也说不定。
记得,我有动作,立刻挣开她,用力扑过来,我会接住你的。他默然向芳羽传达。
“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崔琳陷入思绪。
一瞬间,沃夫乘她不备,用力抛甩手中的打火机。
他的动作快到没人能看清,只见一个银色物体划过半空中,正中崔琳的虎口。
她猛地吃痛,枪枝立刻飞旋到半空中,被守候已久的班森接收。
她惊讶瞪眼,沃夫趁她双手一松之际,快步冲上前,将芳羽蜷抱在怀,迅疾退开,立刻转身,用背护住她。
没想到,此举却让芳羽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连三发枪响突然爆起,其中一枚子弹险险擦过芳羽的耳际。
她尖叫著,一切就像慢动作,在她面前发生。
崔琳的身躯一震、一震,又一震,胸口突然溅出大片的血花。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向他射击的男人,芳羽也是,脸上布满了惊骇。
他竟忍心,竟忍心……
猛烈的撞击力道夺走了崔琳的力气,鲜血奔流带走了她的元气,她双膝一弯,颓然跪倒在地上,接著重重往地上摔去。
“崔琳!”芳羽连忙推开沃夫,扑过去,跪下来抱住她。“崔琳!”
她的眼眶瞬间发红发烫,看著她胸前三个好可怕的血窟窿,不断冒出血来。
叫救护车,通知九一一──其他人的吼叫都被摒除在她的世界外。
“崔琳……”她的眼泪掉下来。“拜托,崔琳,你不要死。”
“他为你……杀了我,我好讨厌你。”崔琳虚弱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比我聪明、比我讨人喜欢?早知道这样,你刚来那半年……我就不教你英文了……”
芳羽的珠泪不断滚落。
时间好像倒退回那一年,她刚到美国的时候,去上学,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总是崔琳帮她翻译,总是崔琳用不耐烦的口气告诉她这怎么做、那怎么做。
那时候,她人在异乡好脆弱,崔琳是她唯一能攀住的浮木。然而,不管她再怎么不耐烦,还是会回答她各种蠢笨的问题。
女人的友谊很奇怪,总是夹杂爱与恨,友善与厌恶,一点都不纯粹。
“崔琳……”她只能泣喊她的名字。
“让你什么都不会,满怀挫折感逃回……台湾,也、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了……”崔琳眼里的疯狂消失,只剩下涣散的眸光。
“崔琳……”她语不成声,只能不住掉泪。
“你会恨我吗?”她的每句话都释出更多生命力在空气中,她的眼神空洞,呼吸急促。“我对你下了药,又将你弃之不理,甚至……还想杀你……”
卫展翼正想上前,拉开芳羽,沃夫摇了摇头。
“让她们把心结打开,晚了就没机会了。”
她噙著泪摇头,狠狠地摇头。“我知道你会那么做的原因,如果时光能重来一遍,我会跟你同一阵线,帮你想办法,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爱一个人的喜乐与爱不到一个人的痛苦,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多么残酷的差距呵!她在幸福的天堂中,崔琳却在痛苦的炼狱里。拿枪指著她的崔琳,也是受尽了“爱不到”的煎熬吧!
她是那么恨她呵!“你是说……女生跟女生是同一国的?”
“对。”
“好像会很好玩,可惜……为时已晚了。”崔琳充满痛楚的脸上,泛起了很浅的笑容。
“不会!”她握著她的手,感觉像抓著雪地里的冰霜,好冷!她好怕!“崔琳,你不要走……”
她好像听不见她的呼喊。“回答我……你……你恨我吗?”
她一再摇头,一再甩泪。“不,绝对不。”
崔琳像是释然了,她浑身一软,生命已经终止。
“崔琳!”
救护人员刚好赶到,沃夫迅速拉起芳羽,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他差点就失去了芳羽,差一点!他必须要紧紧抱住她,抱得她喘不过气来,方能向自己确定,她还活著,她还好好的,她已经远离了生命之忧!
上天为证,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经历这么恐怖的事!
芳羽看著救护人员对著那员毫无生气的身躯施行一连串的急救,但都无效。她心里知道,崔琳已经走了,尽管往事历历在目,但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叫警察进来。”沃夫吩咐。
刘子飞惶恐地看著卫展翼大叫:“我这是为了保护芳羽所敝的正当防卫,是正当防卫!”
众人无言地看著他。他刚刚连开三枪,毫不手软地打死了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而当时她手上已经没有武器。
正当防卫?
骗谁啊?
“你们都是目击证人,对吧?”他紧张地问。“对吧?”
“沃夫,我相信这里有完善的监视系统。”卫展翼看著妹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心下已有几分明了。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恋人,并不是刘子飞所宣称的黑道诱拐。
“毫无死角。”沃夫挑眉。“罪证无所遁逃。”
刘子飞枪一丢就想逃,但班森三两步就将他抓回。
“我只是正当防卫,我是为了救人才……”
“跟警察说吧!”
“我是为了芳羽……”
“跟检察官说去。”
“我只是……”
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拿著手铐,并肩走过来。“刘先生,你被逮捕了,请跟我们往这们走。”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按照他的脚本,卫展翼会很感激他救了他的妹妹,因此促成他们的婚姻,还拱他上家族企业的权力核心。
应该是这样才对啊,应该是要这样的啊……
未来的几十年,他都在铁窗里,对自己这样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