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半夜时分,带着怨愤火气的上楼脚步声,显得隔外清晰吵杂。
阮绵绵一脸严肃,像下了重大决心似的咚咚跑上楼,分别跑到阮浩正吸应邦的房间用力敲了下,将他们从酣甜睡梦中惊醒。
「绵绵,怎么了?」一向处于浅眠状态的阮浩正,率先打开房门问道。
「绵绵……」应邦睁开沉重眼皮,打起精神开门,一见是满脸愤怒的妹子后,疑惑随即跃上心头,「这么晚了……妳不会想告诉我,直到刚刚才回家吧?」
阮绵绵一唤,制止了他即要逸出口的碎念,「邦哥、爸,对不起,这么晚还把你们吵起来。」
阮浩正摇摇手表示不在意,反而关切起她鲜少表露出的严肃面,「绵绵,发生什么事了吗?妳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绵绵,是不是有人欺侮妳了?」第一个窜进应邦脑海的便是这个可能性,他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紧张质问,「别怕,快跟邦哥说。」
阮绵绵轻轻拉开应邦的手,「邦哥、爸,关于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已经有了决定。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告诉你们,白睦先生的Case──我接定了!」
「什么!?」应邦无法接受,「绵绵,这个决定妳会不会下得太匆促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相较于应邦的慌张及反对,阮浩正反倒处之淡然,「绵绵,妳见过他本人了?」
「是的。」她点头,显得有些咬牙切齿,「我终于见到不守信用的商界新宠儿,他果然出乎意料的……讨人厌!」
「既然讨人厌就不要接他的Case了。」应邦在旁侧继续反对。
「不行。」阮绵绵相当坚决,「正因为他讨人厌,所以我才要接下这桩Case!」
「为什么?」应邦实在不懂妹子在想什么。
「因为……」她的双瞳冒出誓不甘休的两簇火花,「我要趁这段时间好好纠正一下白睦先生的恶劣性格!」
「绵绵……」应邦顿时无语,「这种事……交给张老师专线较好吧?」
「他让我生气了!」她双颊鼓起,瞳底火花快要喷出,「他真的、真的很讨人厌!为什么他不讨人喜欢一点?」
「那不是妳的问题,是他的。」应邦不放弃地劝说。
「好。」阮浩正点头大力附和赞同,「绵绵,爸支持妳。」
「谢谢爸。」得到有力支持,阮绵绵严然的点头应和,「我会尽我所能,好好改正他偏差的个性!」
「绵绵,妳不是心理医生,他神经有病也不关妳的事!」应邦只差没拿麦克风在她耳边吼,希望她能够清醒一点。
阮绵绵抿唇,一脸正色地凝看着他,缓缓启口:「邦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讨厌的男人!枉费他有一张漂亮的脸,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厚道又苛刻呢?」
「所以就不要理那个讨厌鬼了。」见她异常坚持,应邦也卯起劲来用力反对到底,「妳也知道保镳这一行有多危险,千万不要为了讨厌鬼受伤或丢小命,那更是不划算!」
「邦哥,你不相信我的身手吗?」眨眨眼,阮绵绵换上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一起接受爸的训练,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绵绵……」应邦傻眼,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邦哥不是嫌妳身手不好,妳天资聪颖又肯认真学习,比起姿姿那个半吊子不知好上几百倍。」
「原来我是个半吊子……」阴森如鬼魅的声音插入他们谈话,「邦哥哥,原来一直以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我好伤心喔!呜──」
「姿姿!?」一个转身,看见穿着睡衣蹲下发出泣声的小妹,他手忙脚乱的安慰,「妳别哭,邦哥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就是不如绵绵啦!」她瘪嘴,然后「哇」的一声蹦出大颗眼泪,「我就知道你比较疼绵绵,什么都帮她啦!」
「我没有……」
「明明就有,你只会担心绵绵,都不担心我!」
应邦上前,不知该如何抚慰说风是雨的小妹,「妳们都是我妹妹,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担心妳们的安危……」
「你就是嫌弃我练功夫不专心,所以才不让我进保全公司做事对不对?」田姿姿呜咽指控。
「不是这样的……那只是因为……」
词穷的应邦向阮浩正投以求救眼神,阮浩正只是浅浅一笑,打呵欠的同时,边向阮绵绵递了个眼神。
「我继续补眠去。」说完,他便进房,关上门。
应邦不死心的寻求阮绵绵援助,她却一副爱莫能助的耸耸肩。
「邦哥,你也知道姿姿最讨厌有人看不起她,偏偏你又讲的那么明白……」她轻叹一声,「我帮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迅速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一抹笑意浮现于唇角。
「我不管啦!我也要进保全公司做事,我也要!」田姿姿索性赖在地上吵闹起来。
应邦又急着转回头安抚她激动情绪,「姿姿,妳别这样,保全公司没什么好,里头都是一些臭男人……」
听着应邦随口扯的借口,阮绵绵险些嗤笑出声,偷偷转头看,赫然接收到田姿姿给她的一记眨眼。
姊妹俩的默契只靠一个眼神就能交流,她也回一记眨眼,感谢田姿姿的仗义相助,否则超级爱护妹妹的邦哥,不知道会不会缠她到天亮,不劝服她誓不甘休呢!
料谁也想不到,有着硬汉形象的堂堂总经理应邦竟是如此的爱护妹妹们,他疼惜、爱护妹妹到不惜让她们玩弄于股掌间。
「唉──」阮绵绵在进房前悄叹一声,「以邦哥爱护妹妹近乎变态的行为看来,爸想抱孙子……遥遥无期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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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今日行程……」王律柏打开密密麻麻的行事历,开始念出今日满档的行程,「早上十点半巡视竹科厂房,十二点与厂长及干部们进餐,下午两点回总公司与新上任的各部门主管会晤,四点是……」
「等等。」白睦突然举手制止他说下去,食指指向站在办公室门侧的马尾女孩,眼瞳里酝酿着欲来的风暴,「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回头看了眼背靠着墙,朝他微微一笑的阮绵绵,王律柏偏转过身来,推了下鼻上的眼镜架。
「白先生,她是阮绵绵小姐……」
「我没兴趣知道她是谁。」白睦专制的挥手截断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在我办公室。」
「白先生,那是因为……」
「我是白先生的保镳,理应随侍在旁,好保护雇主安危。」为免王律柏遭他迁怒,阮绵绵一脸含笑地上前简略说明。
白睦的阴寒眸子紧盯着自动上前的女人,她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笑意,好似在昭告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及温暖。
多看她溢满面容的笑颜一眼,他就忍不住闷声细嗤,对于她对这世界的友善包容,只觉可笑。
「我不需要保镳!」简单一句拒绝,表露出他对她的厌恶感。
「那可不行喔!」无视于他眸底凝聚的黑色风暴,阮绵绵笑咪咪的从后裤袋拿出折迭起的文件,然后大方摊在桌面,「订金已付,烦请白先生在底下那一栏签上大名。」
「我不随便签名。」冷眼斜睨她一眼,拒绝意味依旧浓厚。
「我想也是。」阮绵绵咕哝一声,一副没办法的叹了声气,「我想只好自己来喽!」
只见她抽起桌面上的钢笔,直接在文件栏底签上白睦的大名。
白睦阴恻恻的勾唇,「阮小姐,妳这是伪造文书。」
阮绵绵学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没关系,这只是形式上的程序罢了,文件正本理应由委托者签名,而白夫人已经签了名。」
「那个女人……」白睦眼神闪烁了下,神色淡漠,「没人要她这么多事,我是死是活会自己负责,犯不着要外人们干涉。」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阮绵绵朝他伸出食指,不赞同的摇了摇,「既然我们公司收下了白夫人的订金,就该忠人之事,所以……白先生,以后请多多指教。」
她加深唇角的弧度,那笑靥纯真得如高挂在空的暖阳,让人感觉不出一丝虚假,弯起的眼角溢出百分百的真诚,让盯着她看的白睦突然一阵呆愣,不知该做何反应。
未见他有反应,一双锐利黑眸反紧盯着她看,阮绵绵不禁反射性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迎视他深沉、灼烈的凝视。
「白先生,我知道你不欢迎我……」
她轻柔如春风的嗓音传进耳膜,让白睦猛地惊悟过来,他暗责自己情绪失控,才会导致脑子莫名的当机。
「妳很有自知之明。」在桌面上的文件瞄了眼后,他的目光再次对上她的双瞳,「既然如此,拿着这些没意义的文件离开吧!」
「我没打算离开。」她打算好好向他展示其决心。
白睦微皱了下眉,视线越过她,落在王律柏身上,冷冷低语:「王助理,我花高薪请你当助理是为了什么?」
点名到自己头上,王律柏不禁额冒冷汗。不敢得罪性格阴冷的上司,他谨言道:
「白先生聘我为助理,当然是为了帮白先生处理所有杂务。」
「她就是你目前要处理的杂务。」指了指阮绵绵,白睦决定快刀斩乱麻,「把她赶出去,交代楼下警卫,见她一次就赶她一次。」
「白……白先生……」这……这根本就是在为难他嘛!「可是那是白夫人……」
「你是领我的薪水办事,还是那个女人的钱?」
一句话直击重心,王律柏颓然低头,「阮小姐,真的很抱歉……」
白睦的态度彻底惹恼阮绵绵,向来不愿与人起冲突的她,因白睦的恶劣态度而发火。
砰的一声,她猛拍桌面一记,阻断王律柏未说完的话。
她目光直视白睦深沉不见底的双眼,瞳底有两簇小火光在跳跃,倔强的一抿唇,中气十足的撂狠话:
「白先生,我是受命保护你,无论你接受与否,这桩任务我就是执行定了!倒是你,别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不如你的意就迁怒别人,抑或是你根本就没把握逼退我,所以才要找个替死鬼!」
白睦的漂亮凤眼蒙上一层阴郁,「妳说什么?」
「我想白先生的耳力好得很,我说什么你应该听得很清楚!」她挺直腰杆,勇敢无惧的抬起下巴回瞪他。
「意思是……妳要死赖着不走?」
她不似表面的柔弱和善,倔起来的执拗模样也着实让人眼睛一亮。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另眼看待的新奇感觉,回想起与她的初次见面,她的固执差点就让他激起火气。
反复细看她柔美的五官,不知不觉也瞧出一种耐人寻味的韵味,像她这种清爽干净的女孩,追求者想必不少……
怪哉!他怎么衡量着竟有了偏差?他该想的是如何让她死心,而不是像头蛮牛要与他对抗到底!
「我不姓赖,又怎会赖着不走。」她可不想在他身边赖一辈子,「到合约规定的期限满后,你求我留下来,我也不会留下!」
哼!对付这种瞧不起人的讨厌鬼,就该拿出姿姿那种耍赖魄力,逼迫他就范,再不行,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
只不过她怀疑那些方法会对他有用,所以她还是选择抛开温柔个性,展现她坚韧的魄力来!
白睦没有搭腔,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似在衡量她的能耐,也暗暗好奇眼前这个看似温柔如煦阳的马尾女孩,何来的勇气与他对抗?
不可否认,她的倔傲令他激赏,同时也激发出其潜藏在骨子里的恶癖。
如果把这么一个纯洁天真,灿亮如阳光的女孩给狠狠抹污,甚至是将她弄得伤痕累累,那样一定会很有趣……
看见他的嘴角逸出一记细微冷哼,阮绵绵的颈后不自觉的寒毛竖立,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小手如有自我意识般来到胸口处紧握成拳,好想紧紧揪住胸口,藉以按捺住不寻常的阵阵心悸。
但又恐被白睦瞧出端倪,以为她怕了他。于是,她又将小手强硬撤回身侧,借着紧握成拳的动作,安抚心扉上的诡异波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阮绵绵先下手为强的说道。
白睦缓缓扯唇露笑,嘲弄意味浓厚,「妳自认保护得了我吗?」
「白先生担心我的身手?」阮绵绵不怒反笑,「别忘了,我可是救了白先生两次,若是白先生健忘的话,我可以提点一二……第一次我与白先生见面是在公车上,当时有个色狼……」
白睦脸色一凛,「闭嘴!」
「咦?」她眨着甚是无辜的晶亮双瞳,「白先生不需要我提醒吗?」
「不、用、妳、鸡、婆!」他咬牙,一字一句的警告。
阮绵绵悠然一笑,「看来我与白先生达成共识了。」
共识?
闪躲到壁角以免遭池鱼之殃的王律柏听到阮绵绵骤下断语,头顶随之冒出一个大问号。
他可不认为阮小姐与白先生达成什么共识,从头到尾都是阮小姐坚持到底,而白先生则是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不过现在的情势看起来……阮小姐似乎略胜一筹。
跟在白先生身边工作也好一段时间了,他还没看过有哪个不要命的人在他面前大声斥喝,只有她……
她是不要命的第一人!
阮绵绵所谓的「共识」,让白睦好笑的挑了挑眉角,「阮小姐,我并没有答应……」
「无论你答应与否,我都不会改变想法。」她从后面裤袋拿出一张经过折迭的纸张,小心摊开置于桌面,「白先生,上头我写了几项注意事项,你要是能够配合,我会感激不尽。」
白睦瞄了眼上头密密麻麻的注意条文及应该添购的保全器材,嘴角一沉,脸色也益发铁青。
「阮小姐,妳不如把我关在牢里,我相信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忍不住弯唇嘲弄她的天真想法。
「那可不见得。」阮绵绵不以为然的摇头,「这年头想要杀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关进牢里刚好造就出一个绝佳机会,到时想逃也逃不掉。再者,现在变态那么多,白先生不怕在牢里被其他犯人怎么样吗?」
他差点翻白眼,「阮小姐是不是连续剧看太多了?」
「你怎么知道连续剧都这么演?」她吃惊瞪眼,「难道白先生也有在看连续剧吗?正好,我们有话题可聊了。」
见她笑得灿烂开怀,白睦可笑不出来,缓缓站直身子。
「阮小姐,我想妳不适合胜任保镳的工作,还是请回吧!」他决定无视于她的存在,看她会不会知难而退。
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最后的慈悲。
但若是她仍坚持要保护他的安危,那可就别怪他想用尽一切法子将她的纯净气质毁灭掉……
「王助理,我们可以出发到竹科了。」他从办公桌后走出,顺手抄起披在椅后的西装外套,俐落套上。
「是。」不敢惹恼上司,王律柏忙殷勤的打开办公室大门。
见白睦不将她放在眼里,自顾自的走出去,阮绵绵也迈开步子跟上,在他身后叫嚷:
「白先生,我是你的保镳,请把我当成隐形人看待,绝对不会妨碍你办事,总之你的安危由我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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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敞开。
行程满档的白睦根本没空理会紧紧黏在身后的阮绵绵,旋即跨出步伐,踏上一楼大厅的光亮大理石地板。
王律柏则赶紧奔至大厅外头的黑头轿车旁,恭敬的为白睦打开车门,而一直在旁等候的司机,则机灵的迅速坐进驾驶座准备。
「哇──」见到这种状况,阮绵绵讶异的猛眨眼,小声惊呼:「原来这就是有权有势人士的派头,真令人大开眼界。」
白睦没瞧阮绵绵一眼,就跨步上车。
阮绵绵看了正快步绕至另一边车身的王律柏一眼,不耻下问:「白先生,请问我要坐前座还是后座?」
白睦连瞄都没瞄她一眼,双眼直视前方。
「白先生,请问你为什么都不理我?」不让他给逼出火气,她依旧保持笑容低问。
「妳不是隐形人吗?」言下之意就是她该隐形个彻底。
阮绵绵倒吸口气,再次深深体验到他的性格有多么恶质。
「好,那就随我这个隐形人的便!」他扭曲的人格果然需要好好被纠正一番!
「总裁,你忘记签这份紧急文件!」
大厅内传来一个急促唤声,阮绵绵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拿着文件急急奔来,不料大理石地板过于光滑,脚底一滑,整个人跌了个大跤。
阮绵绵毫不迟疑的上前将跌跤女子从地面上扶起,小心翼翼探问:「小姐,妳没事吧?」
「我……」女子猛皱眉,「我的屁股……好像裂成两半了。」
白睦看也不看女子一眼,完全不理会她,直接吩咐一声:「开车!」
王律柏迟疑的开口:「白先生,那是急件……」
「急件重要还是信用重要?」白睦脸色未变,语调清冷,「再怎么急的要件都可以暂缓,光是巡视一次厂房要动员、耗费多少人力及时间,这不用我提醒吧!」
王律柏点头,「白先生说的极是。」
「开车!」毫无情面可言,白睦低喝一声。
司机立刻踩下油门,将轿车往前驶去。
听见引擎声,阮绵绵也随即转头察看,只见黑色轿车正扬长而去。
「白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气急败坏的顾不得女子,拔腿追出。
突地,砰的一声巨响,迎接阮绵绵的是一幕惊心动魄的烈焰火光──车子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