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和元旦期间,回国了一趟,还让年轻可爱的编编请吃了顿饭(本人脸皮超厚,每次回国都让人请吃饭~~)。吃饭时跟编编聊到过去一些生活琐事,然后编编说:「这样好了,下次生活小集换妳写。」
所以我来啦,登台讲古。
话说许久以前,我在德国北部的大城汉堡小住了一段时间,没脸说出确切的时间长短,以免有人问:「啊!那妳德雯应该不错喽?」(逃~~)
在那个美好的年代,德国马克还没换欧元,物价指数不像今日高得吓死人,家里欧吉桑的收入尚可,我不必工作不用读书,于是开始了向往已久的「贵妇」生活。
我当时是如何过日子的呢?请听我细细道来──
首先,我替自己报名了德语课,一周两次(还是三次?我忘了),一次一个半钟头。当然,贵妇是不可能太虐待的,上课时的心态绝对轻松(随便?),像我这种懒惰不向学的学生,上课比较像社交,交朋友用的。
也因此,德文没学到几句,却认识了好几个跟我一样的「闲妻」,闲闲没事干、陪老公迁居到异国的妻子。
下课后,几个女人会直奔湖畔的咖啡馆,边聊天边喝咖啡、吃蛋糕,然后逛遍市中心的所有店铺。
那段时期,我的日间行程表如下:喝咖啡、逛街、喝咖啡、逛街、再喝咖啡、再逛街,外加几星期一次的美发……直到太阳下山,欧吉桑差不多下班回家。
一天,闲妻友人A来电,说:「我们该锻炼了。」
「同意。」我谎,免得负的新衣服过阵子就穿不下。
于是,我跟朋友到健身居报到,参加了几次有氧舞蹈和消脂的脚踏车课程,弄得全身酸痛,累得像条狗。当然,贵妇不该太虐待自己,渐渐地,一星期三次的健身计划演变成三星期一次,其余时间仍是喝咖啡、逛街、做头发。
又有一天,闲妻友人B来电,说:「我找到一个陶艺班,妳要不要去?」
「OK!」过于激烈的活动不是我的那杯茶,干脆来去拉胚,顺便吸收一点艺术气息。要当贵妇嘛,气质养好一点准没错。
意外的是,我对制陶还颇有天分(自己觉得),并玩出兴趣,一学竟学了大半年……听起来不长,可是对我这种既没恒心又没毅力的人来说,已经相当值得骄傲,连德文课都没上那么久。
有人或许好奇,德文那么破怎么学陶?嘿喂,不是我自夸,尽管陶艺老师讲的话有百分之八十听不懂,每次都只能回一句「JA~~」(YES的意思),但老师的教学示范我倒领悟得快,半年之后家里也多出不少瓶瓶罐罐──本人的得意作品。
陶艺课一星期只有一次,其余时间,本贵妇还是继续逛街、喝咖啡、做头发。
以上所述,是日间活动。
到了晚上,欧吉桑下班回家,本贵妇的一天又进入另一个阶段。
既然要当贵妇,自然是能不下厨就不下厨,所以我经常打扮得美美的,拉着欧吉桑上馆子。
我个人对德国菜并不特别喜爱,但汉堡是个大城市,各国美食应有尽有,我们会开着心爱的保时捷,四处找餐厅尝解。
是的,我们曾经拥有一辆超拉风的红色保时捷,虽然车龄超过十五载,已经有过两任车主,但是在我的大力怂恿、拚命煽动下,欧吉桑极不明智地以低价购买了这辆既不实用又高维修的年迈跑车。
(后来卖车的时候,那个价钱更是低贱到让人整个心酸~~)
不过车壳很漂亮,很搭配我的贵妇形象。
晚饭过后,我们有时会看场电影,有时会喝点小酒,还有时……造访赌场。
事实上,最后一项才是本贵妇最爱的夜间活勋,只是不敢太常提议,免得败光本来就不多的存款,欧吉桑把我打包寄还我爸妈。
不同于美国,我们去的赌场探会员制,规模缩小很多,还有基本的服装限制,会员个个都挺体面,所以也是适合贵妇出入的场所。
我会优雅地坐在黑杰克(俗称的三十一点)牌桌前,手里拿着鸡尾酒,面前是年轻帅气的发牌员,身后站的是英俊挺拔的欧吉桑,从容不迫地下注玩牌,直到筹码愈来愈少,旁观的欧吉桑快变脸,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请注意,为配合我的贵妇形象,此段叙述里的形容词已稍微经过美化。比方说,发牌员其实没有那么帅,欧吉桑其实也没那么英俊挺拔,变脸的时候更是吓死人。)
通常离开赌场时夜已深,我就乖乖地跟欧吉桑回家,睡个美容觉,第二天继续我的贵妇生活,白天跟友人四处消磨时间,晚上跟欧吉桑四处玩乐,偶尔欧吉桑有假期便出国散心。
日子就在不事生产、醉生梦死中过丢。我渐渐发现,贵妇当久了,好像也没那么好玩。然后有一天,我突然醒悟,心里有个声音说:「天哪……妳不能再这么糜烂下去了!难道妳不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做点更有建设性的事?」
我该做什么呢?在数日的思索、考量之后,我决定痛改前非、决定……
来写小说。
第一份稿子写了半年,惨遭退稿。第二份,又退。终于,到第三份稿子,当当当~~狗屋出版了我的第一本书(那时我们也已经搬离德国,几句德文全部忘光光)。
出书的成就感跟喜悦真是笔墨难以形容,因此,也就开始了我的写作生涯。
编编一定想说:「苏霏!好几个月才挤出一本书,妳这算有『生涯』可言吗?!」
不过让我们别跑题~~
总之,欧吉桑换了两次机构,那段「贵妇」时光已经过去,我并不觉得特别想念那种生活。
好吧,有时写稿写到头昏眼花,偶尔还是会希望自己正悠哉地坐在湖畔喝咖啡,或是在睹桌上小玩一把……
唉,人心真是难满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