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断加强,大量的雨水由灰蒙蒙的天空倾泻而下,伴着时而发出的轰隆雷声,气势骇人。
「头发怎么不吹干?」
樋口洋介走出浴室,就见震净悠仅围着浴巾,坐在落地窗前,呆望着天空,单薄的身躯细致白皙、楚楚动人。
他拉了两条干净的毛巾,走近她身后,一条披在她纤细的肩膀上,用另一条毛巾擦拭她披散的湿发。
「不擦干,小心着凉。」
「然后你会被吉原伯伯念到臭头。」她逗笑着。
「没错。」
她娇小的身躯因他的接近而微微颤抖。
「冷吗?」
她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知道自己的反应和冷意无关。「不会。」
他温柔擦拭着她潮湿的头发,低哑地开口:「等雨势小一点,我再去买新的衣服。」
「嗯,好。」
这里是淡水捷运站附近一家新开幕、干净而幽静的小旅店。
突然的大雨淋得两人全身湿透,初冬的低温让她直发抖,樋口不得不就近找家旅店休息,换掉两人一身湿漉漉的衣服。
震净悠在开口表白后,混沌不清的心意外地豁然开朗。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无论他是否接受,都已满足了。
她慢慢地往后靠,轻轻依靠着身后的他,他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一条大浴巾。小旅店并没有提供浴袍,两人只能以大浴巾替代。
「我听到你的胃咕噜咕噜的叫声,你肚子饿吗?」
「不是饿,每个人的肚子都会咕噜咕噜叫。」
「真的?」她摸摸自己的腹部,轻笑。「我没有。」
他笑,低沉沙哑。「下次我找副听诊器,让你听听自己的肚子会不会咕噜咕噜叫。」
「呵,好,那一定很新奇。」
他拿了化妆台上的吹风机,动手吹干她的湿发。两人不再交谈,安静的室内只有吹风机的声音和天际不时划过的雷声。
直到头发大约半干了,他按掉开关,手指轻柔地梳滑过她的长发。那宛如爱人间的抚触,缓缓地、轻轻地、柔柔地,仿佛醉酒般让人晕眩。
「好了。」
她起身,转过身,白皙的脸庞上,两颊染着淡淡的晕红,樱红的唇微微颤抖,系在胸口的浴巾隐约显露浅浅的沟壑,她小女人的风情,一时之间让向来冷静的樋口忘了呼吸。
「你坐,我帮你吹头发。」
她拉着他就座,启动吹风机,吹着他的头发。他一向都是把头发往后梳得服贴整齐,其实现在头发乱乱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年轻许多。
「改天你把头发弄得像这样乱乱的,保证公司的女同事们一定尖叫。」
「因为很颓废?」
颓废?那是种佣懒、不羁的性感。「不,是因为帅翻了。」
他很惊讶。「颓废的样子叫帅?」
震净悠关上吹风机,笑开了。「不,我应该说,只要是你,她们都会尖叫。」
她拿起客房里准备的扁梳,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不过,还是不要的好。我很小心眼的,所以见不得别人对你示好。」
「为什么?」他问,声音低哑。
放下梳子,她从他的身后亲昵地环住了他。「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拳头在膝上收紧,黑眸因她的告白再度点燃灼热的火焰。「净悠,你不应该喜欢我。」
她倚偎在他的肩膀,轻摇着头。「我做不到,感情的事哪能由人决定的?我喜欢你,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喜欢你,或者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凝视着他的侧睑。他的神情好沉重,仿佛她的告白让他顿时多了千斤的重担。
「我喜欢你,让你很痛苦吗?」
樋口视线投向窗外的大雨。「不是痛苦,只是困扰。」
这不是一个她想听的答案,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爱变成别人的困扰。
震净悠站直身躯,鼓励自己漾开笑容。没关系,什么都无所谓,至少,她从未这么勇敢过,这样就够了……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没事,你别在意,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想法。」
也许是她脸上哀伤的笑,也许是他自己再也无法控制暗涌的情绪,他低吼一声,冲动地将她扯进怀里。这是个错误,可再也无法停止。
「你———」
她在他怀里,相拥的两人在狭小的座椅上贴得好近好近……
她望着他漆黑灼热的眼,感觉连呼吸也渗进他的味道。
「我不该这么拥抱你……」他沙哑低吼,拥抱的力量却不曾减弱。
震净悠是黑夜中最明亮的星星,而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砂。
他的生命和存在的意义,是董事长赋予的,他心中从来只有忠诚和服从四个字,因此,尽管他跟她一起成长,熟悉她的一颦一笑,他能做的也只有守候和保护,虔敬地构筑一条护城河,让她在平静美丽的城堡中绽放快乐无忧的笑容。
老天,就算自己即将让心中的爱恋淹没至死,他都不该让自己的爱意泄漏任何一分——
他僵硬、高大的身躯因内心的挣扎而颤抖,此时的他不再是叱吒商场犀利霸气的巨人,他只是一个渴望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
但他是侍卫、是守护者,怎可爱上尊贵娇美的公主?
他沈声,像是在警告自己。「我不能爱你。」
「为什么?」她哀声地眨眼,低哑问道。
他无语,但黑眼不复方才的温柔,清楚地让震净悠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她闭上双眼,呜咽地喘气,心狠狠地揪成一团,好痛。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感到困扰……」她挣扎地起身。
樋口凝视着她苍白的脸,感受到她的脆弱与颤抖,他气息一紧,展开手臂紧紧地环抱住她。震净悠轻呼一声,惊愕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这是个错误,我却无力阻止。」
理智全然溃堤,樋口俯下身,攫获了红嫩的唇瓣。「我的净悠。」并饥渴恣意地汲取着她的柔软和香甜。
「哥……」被封缄的樱唇,飘出迷蒙而窒息般的轻呼。
他抵着她的唇瓣。「我的名字,洋介。」
她轻笑,扬起手臂,圈住他的颈项。「洋介。」
接着,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让他拦腰抱起。他温柔地将她置放于身后的大床上。
生疏的亲密接触,伴随着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牢牢地包围在他怀里,她不由得颤抖——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净悠?」他唤着她的名,迟疑、沙哑且压抑。
不行,这一次,她不许自己退缩,也不许他后悔。
她颤抖地拉开身上唯一的屏护,弓起身,将自己完全地交给了他。
他倒抽了口气,厚实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脸。「净悠?」
她勇敢且美丽地漾开笑。「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他闷哼了声,下一瞬间,理智消散,他低头霸气占有地封吻了她。
这个吻挟带着压抑已久的激情,却又因她的珍贵而无比怜惜。
结着粗茧的大手膜拜地在她身上游走,轻刷过她的胸前,她惊呼,薄唇再度封上了她的,吞咽下她的喘息。
渴望的薄唇缓慢下栘,在她的锁骨间烙下属于自己的封印。他拉开自己腰际的浴巾,两副灼热的躯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她的细致与柔嫩,他的粗犷与厚实。
她无助地扭动身躯,柔嫩的肌肤摩擦着他。
仅存的自制彻底断裂,他直视着她。「我要你。」
那放肆的大掌滑过她娇美的身躯,他灼烫的眸子紧盯着她,饥渴地凝视着她的每个反应,彷佛要记住她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模样。
「我要你。」
「好。」她轻颤,红唇逸出娇喘轻吟。
他宽厚的胸膛,结实的臂膀,将她紧密地圈在自己怀中。她喘息着,在他的挑拨与诱哄下,学习最原始、最火热的爱之舞,直到解放的殿堂。
窗外的雨倾泻而下,樋口洋介火烫的欲望,不断地点燃了震净悠的身躯——直到黑夜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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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都逃不过吉原管家敏锐的观察。
现在是宵夜时间,听公司张先生说,两人早上不到十点就外出访客了,是什么大案子可以谈到接近凌晨十二点才回家?
他的视线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绕来绕去。
「你们出去谈生意不吃饭的吗?」
只是两人一进门,等门的老管家还来不及提出满腹的疑问,宝贝的大小姐一撒娇,他只好速速去准备宵夜。
「中午没吃?晚餐也没吃?」
两人闷头吃面,没人回答老管家的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原管家看着大小姐粉嫩的好气色,嘴角挂着羞涩的微笑,连一向正经八百的特助,也显得有些不自在。两人的视线更神奇,像是在逃避对方,可又控制不住地兜在一起;一旦四目相对,小姐又害羞地移向他处,而樋口特助倒是一双黑眸一直黏在小姐身上。
显然这一整天的相处,让两人似乎有意想不到的发展……
老管家发现了一个关键。「咦,早上小姐不是穿白色套装出门吗?怎么变成白色运动服了?」
震净悠一抹微笑卡在嘴边,连手中的筷子也顿在半空中。「下午下了场大雨……淋湿了。」
「淋湿了?」
吉原管家再看看突然年轻五岁的樋口。
「待助也是因为淋湿的关系喽?」
樋口洋介困难地咽下口中的面。「嗯,当然。」
吉原管家搔搔头,愈发无法理解。「BMW760是敞篷车吗?要不然只是外出谈个生意,你们两个怎么全身都淋湿了?」
震净悠噗哧一声,口中的食物差一点喷出来。她咳着,拧着眉、红着睑。「管家伯伯,那当然不是敞篷车……」
吉原管家上前,心疼地轻拍着小姐的背。「哎呀、哎呀,怎么咳成这样?会不会是淋雨着凉了?我看赶紧煮点姜汤让你趁热喝……」
震净悠挥挥手。「咳……管家伯伯,我没事……咳咳,我真的没事啦……」
老管家看看这益发诡异的气氛。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他倒是觉得铁定发生了天大的事!
他开口问了一个爆炸性的问题。「好吧,既然两人全淋湿了,那么我就好奇了,你们两个是去哪里把一身的湿衣服换掉啊?我猜一定是服装店的更衣间喽?」
「当、当然……」这下连强自镇定的樋口洋介,也被老管家的问题给弄岔了气,他连连咳着,咳嗽声响彻整个餐厅。
一忆起两人是在哪儿换掉一身湿透的衣服,和衣服换掉之后所发生的事,他们拥抱、他们接吻,他们分享所有激情与亲昵……
震家公主脸一胀红,原本停歇的咳嗽,又再次开始。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吉原管家看着两人,这边咳过来,那边咳过去,像是演奏咳嗽交响曲一样,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是怎样?两人都感冒了吗?哎呀,看来我姜汤得多熬一些才行!」
看到这里,吉原管家再怎么老眼昏花,也明白年轻人眉来眼去是代表什么意思了。
老人家幽幽地叹了口气。「伤脑筋,早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得有好心人告诉我这个老头子,省得我遍寻台湾整个上流社会,希望能有一位品德高尚的公子,可以匹配得上咱们净悠小姐。哎,可惜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万中选一的人选……」
这下震净悠真的好奇了,她知道眼光特高的管家伯伯退了许多求婚信件。「找到了?哪位先生可以让管家伯伯看得上眼呢?」
樋口洋介原本的甜蜜幸福因老管家这一番话消失无踪,他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啊,看来我得再写一封婉拒信了,可惜我已经约好了时间……」
老人家念着念着,一边收拾碗筷,还是很不高兴自己白忙了一场。「谈恋爱是好事,但总得告诉家里的人,让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樋口洋介开口:「不用取消,还请吉原先生安排。」
语毕,他起身走出餐厅,只是他留下的那席话,却让震净悠震惊不已,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连吉原管家也不知道事情为何急转直下。
震净悠街上前,在往二楼的楼梯前追上了他。
她气喘吁吁,一颗心悬在半空。「等……一下,我不认为我还有相亲的必要,我以为在我们的关系有了改变之后,一切都会不同,不是吗?」
樋口洋介目不转睛,直视着前方。「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选择。」
「选择?」震净悠颤抖地说:「如果你所谓的选择就是在委身于你之后,再嫁给别人的话……洋介,我做不到。」
她捉住他的手臂,逼他正视自己的情感。「我感受得到,你的亲吻,你的每个碰触,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洋介,你既然喜欢我,怎么可以看着我嫁给别人?」
樋口洋介凝视着她哀伤的小脸。「你是震家公主,你该拥有一座皇宫,一位王子,我只是你忠心的侍卫。」
震净悠的眼泪迸出眼眶,凄凉低语:「我不许你被这些古怪荒唐的借口给击倒,我是我,我不需要一座皇宫或一位王子,我要的人是你,从以前开始,我要的一直只有你!」
樋口洋介闭上眼,遮掩住黑眸中的思念和不舍。他轻轻拨开手臂上的纤弱小手。「我们该休息了,时间已晚。」
他抛下她,如被洪水猛兽追赶般逃离现场。
震净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力地滑坐在地,掩面哭泣。
第二天早上,如往常一般,两人在餐厅用餐。
吉原管家当然明白昨晚发生的冲突,只不过扯到感情的事,外人也只有旁观的分。
樋口洋介将一只资料夹推向震净悠的面前。「利先生的资料。」
震净悠双拳紧握。「什么意思?」
「『创建投资开发』利执行长的资料,吉原先生约好今天晚上共进晚餐。」
吉原管家赶紧撇清。「这是之前约的,时间当然可以调整或取消……呃,我去厨房看看,怎么姜汤还没好?」
老管家念着念着随即离开,偌大的餐厅只剩他们和一室低迷沉重的气氛。
「你真的希望我嫁给别人?」
他不语。
「我的观念很保守,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喜欢你,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再有别的男人。」
他还是不语。
「重点是,我不是公主,我不需要一座皇宫以及王子,我知道你对我好,会呵护我、照顾我一辈子,这样就够了。」
他依然不说话,沉默得甚至不愿看她,这让她心中恐慌了起来。
不安吞噬了她。震净悠惨澹一笑,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桌上的汤碗里。「我知道是我自己主动诱惑你,我以为你应该有一点喜欢我,我真的这么以为……」
她凝视着他。「请你清楚告诉我,至少让我彻底死心……你真的希望我嫁给别人?」
樋口洋介内心彷佛承受了巨大的撞击,他看着她,双拳紧紧交握,薄唇抿紧。
她等待着,等待他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樋口洋介始终没开口。他结束用餐,起身,默默地离开。
震净悠拭去颊上的泪水,只是泪水来得汹涌,根本无法停歇。
吉原管家将一只保温杯放在宝贝小姐面前。「姜汤,可以预防感冒。」
他看到哭泣中的小姐,老人家脸上有满满的关心。「也许让特助冷静一下也好……」
她拭去泪水,笑问:「吉原伯伯,利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
吉原管家立刻回答:「利执行长为华裔美国人,『创建开发』同样是家族企业,却是在利先生接掌后发扬光大。创建主要营运项目是地产和建造,利先生同时也是『首业工业银行』的投资股东。」
震净悠捧着温热的保温杯,轻啜着辛辣却暖和的姜汤。「以实际利益而言,利先生的确是位很合适的对象。他可以帮助震天,震天也可以帮助他,一场婚姻,两大企业受益。」
她放下保温杯,泪水再度在脸颊上奔流。「多好的生意啊……」
吉原管家于心不忍。「小姐,如果这么不开心,我可以去拒绝利家。」
震净悠面向落地窗,早晨的阳光轻洒在她身上,今天的气候一扫昨天的大雨和湿冷而显得暖和。可是这样的好天气会让人怀疑昨天那场倾盆大雨的真实性,就像那一场男欢女爱,也许只是一场午后春梦,而残酷的现实是,哥哥怎么可能拥吻她?呵……
她耸肩,对着温暖的阳光绽开美丽的笑容。「不需要取消,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你真的可以看着我,系着爱你的心,嫁给别的男人?
也许你根本不在乎?
「吉原伯伯。」
「有什么吩咐,小姐?」
「外头怎会有音乐?」
「哎呀,昨天晚上隔壁的高中生带了一群朋友来家里开party,音乐开得这么大声,这群小孩子真是的……」
你不开心的眼 彷佛将我推列悬崖边缘
距离就算再靠近眼前 我们一样没焦点
没有你的世界 就像寒冬没有春天依偎 少了你陪在身边
我的四季只剩下冬天 悲伤 喜悦 回忆不断重演
静下来的世界 有我的思念 也有你的空虚无边
你有没有听见 寂寞的声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进我们之间
守候着我和你的永远
你有没有听见 思念的呼唤 传遍每条街
就算你走得再远 累了 回头我就在你的身边
你有没有听见 寂寞的声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进我们之间
守候着我和你的永远
你有没有听见 思念的呼唤 传遍每条街
就算你走得再远 累了 回头我就在你的身边
「没关系,音乐很好听。」
她的泪轻轻地滑落,因对歌词的感动,因自己尝到的苦涩。